来源:《最推理》2013年第06期
栏目:最惊艳
阿道夫·希特勒自杀第二天。
这是一个连魔鬼都要收回翅膀的地方。十多架飞机低空飞过。远看,机翼的影子甩下像松树球一般的炸弹。驾驶舱中,飞行员乔治看着炸弹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黑色的泥土之花。他禁不住伸出右手,摸了摸前胸衣兜。在贴胸衬衫口袋里,放着他妻女的照片。
乔治是一名资历深厚的英国空军中校。妻子祖籍波兰。两人在泰晤士河畔相遇。1939年秋天,当妻子带着一岁大的女儿回娘家为父亲奔丧时,碰上德国闪电入侵波兰,就此杳无音讯。后来,在希特勒下令对英国除去伦敦外的其他城市进行“恐怖攻击”之后,乔治奉命飞往德国科洛涅,对其进行猛烈回击。当时,德国人一直搞不清楚,头顶上究竟飞过了多少英国轰炸机。直到他们从无线电台中截获一条消息后才知道,英国首相丘吉尔在伦敦庄严宣布,曾经共有1000多架轰炸机参加了这次空袭。
乔治对那次大气恢弘的空袭印象深刻。然而,这次,却万分神秘。
乔治是在半夜接到任务通知的。上级只给了他一个坐标。命令简单得只有两个字:炸平。那时他刚刚听到希特勒在总理府地下室自杀身亡的消息,大大地吐了一口气——这场邪恶的战争终于就要结束了。
深谙战争规则的乔治知道,“胜利”是战争的绝对宗旨。难道这个只有坐标而没有地名的地方决定着盟军在二战中的最后胜利?
作为一名军人,他对此行没有提出过多的疑问。但是,他却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坐标。
在被乔治轰炸的地下,暗藏玄机。那里隐藏着长长的、蛛网般交错的走廊。身处半空的乔治只能看见被炸得如肌肉翻开的泥土,却看不到这些走廊。它们如同埋伏在大地深处的暗河,汇合、分开,再分开、再汇合,最后不知是在何处结束。
走廊两边整齐地挤挨着一个个带铁门的房间。现在,铁门都打开了,不少人从这些房间中仓皇逃出。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味,一阵又一阵的炮声在他们头顶上响起。
这些人有的身穿德国军装,有的穿着白大褂,手臂上则一律套着有纳粹标志“卐”字符的袖套。坚实的地下堡垒在炮火声中颤抖,似乎是世界末日纷沓而至。
在奔跑的人群中,有六个人走在最后。其中一个身穿德国军装,从军装上看出,他是一名秘密警察盖世太保。他斜挎一挺机关枪,逼迫另外五个人加快步伐。
顺着崎岖的走廊,他们有意脱离前面逃跑的人群,拐过几道弯之后,跌跌绊绊地来到了一座石墙前。炸弹在他们头顶上炸响,震落的灰尘如同下了一场中雨,头顶的铁皮灯苟延残喘地“嗞嗞”闪了几下,就要熄灭。德军上校走上前来,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石墙。很快,他摸到了暗门的机关,沉重的墙体徐徐拉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豁口。
又一枚炸弹在头顶炸响。大地摇晃。墙壁上的石头松动了。接着,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倾塌之声。他们的来时路被炸塌的石块埋住了。
“快进去!”盖世太保命令到。
这五个人犹豫了一下。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铁皮灯发出一声短促的“嗞”声,仿佛被一枚枪弹击中,熄灭了。黑暗在越来越密集的炮火声中统治了整个地下堡垒。
五个人终于有人向前胆战心惊地跨出了一步。
这个跨出第一步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什么地方。没有退路,只能如此。他感到四周冰凉,眼前黑暗如漆。
盖世太保在最后一个人进入暗门之后,找到了墙上的机关,关闭了暗门。
乔治和他的战友们在半空做着最后盘旋。他们俯瞰地面,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一片完整的土地。所有的泥土像春天的耕田一般,被炮火彻头彻尾、重新翻犁了一遍。黑色的硝烟汇聚成呛人的雾气,飘荡在大地上空。
“头儿,那是什么?”乔治的耳机里传来同伴惊异的声音。
他顺着同伴通报的位置飞去,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它隐蔽得十分巧妙,就在轰炸坐标附近的山峦之后,却让人无法轻易发现。
那是一个类似水塔一样的建筑物。一个由红砖砌成的巨大圆柱体。在这个圆柱体的周围,有几个纳粹岗哨。此时,岗哨前的护栏已经翻倒在地,岗哨里毫无一人。
几驾轰炸机簇拥过去,在这个“水塔”的上空盘旋,如同一群巨大的蜜蜂在审视一朵奇异的花朵。
这是一座奇怪的建筑。在建筑体上,没有任何可供功能识别的标志。它没有窗,没有门,整体封闭得严丝合缝。它是什么?为什么被隐藏在这孤岛之中?有什么用?
“片瓦不留。”乔治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发出最后命令。
轰炸机攀高,密集的炮弹如雨点溅落在“水塔”上,爆发出一圈又一圈的金红色火光……
地下堡垒中的六个人在恐怖中等待着……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曾经只属于别人,属于600万犹太人、1000万斯拉夫人和吉普赛人。此时此刻,在毫无退路之时,他们也终于感受到了死亡降临前的恐惧滋味。
在油煎般的滋味里,他们颤抖地等待着,直至头顶的炮声变稀,消失。有时候,寂静比噪音更可怕!
“帝国的一切结束了!”不知道其中是谁爆发出一阵嘶吼。当寂静占领一切的时候,人的恐惧被抛到了最高点。
“没有结束!”黑暗中有人回答。随即,大家听到了一记响亮的耳光。那个即将崩溃而吼叫的人突然没了声息。
没有人再敢说话。黑暗中,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