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澜所在的A中一个月放两天假,剩下的星期周六也要上课但是不用上晚自习,等到周天晚上再上。学校考虑到离家不是很远点同学可能周六也想回家,所以,周六放学的比往常早些。
等到苏意澜和顾铭出来的时候,校门口已经不那么拥挤了,三人一堆,两人一伙准备回家的同学背着书包提着袋子站在路边,等电三轮。通完外边的道儿也只有这么两条,不是左边就是右边,三三两两的,总能碰到点儿熟人。顾铭虽然很开心,遇到同学时还是有点害羞,故作大方的打着招呼。苏意澜就要洒脱很多,她平时就比较一本正经,真正欢笑的时间也不多,少有人看见她笑,看见她笑的时候也只是路上遇见同学了,微微抿唇示意罢了,而且大多数都是以前的老同学,对于这个新班的人来说,除了那几个女生外,苏意澜也很难的多打个什么招呼,也就更坦然了。
他们并肩走着,顾铭看了看路边的小店,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店里吃饭啦,就扭过头来问苏意澜:“饿么,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去?”
“不用了,还不饿,你吃吗?”苏意澜把手踹进兜里,也扭过头来问顾铭。
顾铭讪讪的笑着,脸又红了:“不了,不饿!”
说着两人便从前边的岔口右转了过去,往河堤方向去了。
人这一生,谁能凭感动过完一生,谁又能一直陪着谁呢?不就是这样吗?总是在不断的失望中希望,希望中失望,终于绝望了,才知道痛了。已经痛过了一次了,不要再来一次了,还是算了吧,何必体谅,苏意澜的心里已经有盘算了。
“滴——滴——”手机响了,“下午做什么?”
“去河堤。”
“和谁?”
“顾铭。”
“哇哦,约会哦!”
“要一起?”
“不了,我又不当电灯泡。”
苏意澜看到这里没办法回了,蒋婵最近总是时不时的传信息给她。
“干嘛,不回我,老实说,他是不是喜欢你?”蒋婵又开始八卦起来。
“我不喜欢任何人。”苏意澜看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耐烦又回“上次为你爽了约,他等了一上午,还他。”回完,苏意澜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干嘛要解释,干脆关了机,向前走去。
路不宽,铺了水泥,弯弯绕绕,旁边的小水渠也跟着弯弯绕绕就这样远了。四月正好,一路上的旖旎风光总少不了各种植物的参与……青菜的叶子翠绿而宽大挤的边上的杂草身子杆而斜斜的,只能从旁边的夹缝里绕着走了,莴苣地里要好些,野莪菜开着小小的白色的花,嫩绿心形叶子好像一捏就能挤出汁儿来,豌豆花缠着胡豆苗儿开着,一圈一圈向上,到顶了和胡豆花儿两个在那里缠绵,油菜次第开着,黄灿黄灿的,娇艳得很。蝴蝶上下翻飞着,寻找着恋人,低低地落下去轻吻着,这蝴蝶唇边的温柔和花瓣纹脉上的香甜边将一些不为人知的爱恋衬托的绵长而悠远。这个时候,大概只有蜜蜂是最不懂得花前月下,除了嗡嗡的踩着蜜外,竟没有一点其他的嗜好。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在这个不缺爱恋的时节,春天都快熟透了。就像此刻不曾召唤过的悲伤,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随着初夏的悄至,也跟着一点一点的苏醒着。
苏意澜在前面走着,走着,顾铭在后面跟着,跟着。顾铭想要说点什么的,就是突然,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你……”顾铭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反正说与不说都好,苏意澜在身边,就好。
苏意澜只顾往前走着,步子有些快,或者说苏意澜本身就走得比较快,习惯了,读书总是分秒必争,慢一秒钟,就好像要掉好几分一样。路是宰了水泥,也不宽呀,走边上点可以走两个人,走中间点,只能走一个人。小水渠里的水“哗哗……”的流着,顾铭想向前走一步的,也是太兴奋了,差点踏了进去,还是算了。
小路的尽头是河堤,苏意澜腰背笔直,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阶梯,步步生花。河堤那边的风景也跟着慢慢的映入眼帘。原来那边竟然如此宽阔,河提过去是一片花圃,不知道是玫瑰还是月季,红艳艳的,再过去,一排排垂柳丰姿绰约,柳枝儿像花姑子的一股股小辫柔顺的垂了下来青黄相间的芽叶让她看上去想个未经人事又哀怨着的姑娘。再远一点,山上的草还没有完全醒来,整个山头亮堂堂的一片黄色,绿还不成片。尚未修好的隧道像一把利锏穿透山的心脏,偶尔炸响的爆破声像是它忍不住沉闷的呜咽,红色的石头黄色的泥土被翻在外面,苏意澜有时候都在想水库的修建对自然对民生的破坏,到底是好是坏?再过去一点,是一个垭口,小镇就像是被围在这山与山之间,而那条公路是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风起了,吹动了她的头发,顾铭看着,轻轻扬扬、飘飘乎乎的,身后的顾铭也跟着晕晕乎乎起来了,那个时候,他觉得苏意澜是画,只是不知道她是一幅描了青、泼了墨还落不到纸上的画,尽管有了这一张皮,却也是若隐若现的,似有似无的。
苏意澜上了河堤,顺势望去,河堤蜿蜒远去,像条乖张的蛇,把这好大一块平地分成左右两边,末了,再蹦哒还不是得流进流沙河,受那砂石的蹂躏。苏意澜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一直很优秀的自己心气再高,分数再好,不也因为地域的限制、落后的农村、愚昧的人们的引导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这里吗?河的那头,远山如黛,苍翠宽容,沿着那座山一直往西就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地方,那里藏着自己所有童年的快乐与美好。尽管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
苏意澜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些,手从兜里伸出来,抬起小臂微弯,感受着天地间气息无声的流动,风一拂来,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顾铭是看不懂的,只是望着苏意澜抿唇,轻轻的、微微的、他也跟着笑,露出几颗可爱的小虎牙来。若干年后,苏意澜在想,是从什么时候,她才开始觉得顾铭如谦谦君子,卑以自牧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两人往前走着,风又起了,悠悠荡荡,一阵接着一阵的,苏意澜干脆敞开双手,放自己大胆的去感受这初夏的凉意与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
顾铭看了看苏意澜,也想张开双手,又有些不好意思,试了几回,还是耐不住良辰美景,佳人在畔,敞开双臂,尽情地拥抱着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风和每一缕阳光。
苏意澜里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索性停了下来,闭上眼睛,嘴角也遗憾没有留住最后一丝笑意,跟着忧伤起来,“我在这里,张开了双手,也抱不到你了。那个小时候总喜欢架着我的腋窝把我举得老高,让我在他脖子上的那个人,你去了哪里?你生前的那两三年我没喊过你一声’爸爸’,如今要在喊时,也是喊不出来的,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不会再有人惹你生气了吧,你落在我身上的棍棒印子消了好两年了,我也常考第一了,可是我觉得眼前的路更不好走了。唐晓还是考的比我好呢,她留住好班了,就是那个传闻聚集了学校最好资源的班级。虽然我已经很努力了,没关系,我会更努力的,你想要的,我都拼尽全力去给你争啊。嗨,我怎么觉得心里的棍棒印子变味了呢?”苏意澜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也没觉得顾铭催促自己或者走到前面去,再睁开眼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