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雪山,梦澜阁。
温不悔坐在红木雕刻的轮椅上,漆黑锐利眸子紧盯山脚。
一身华丽的灰白棉袍包裹着略显瘦弱的身体,长发被梳理的整洁柔顺随风而动,清秀的五官如此时空中飘落下的雪花干净清透,一缕刘海划过脸颊,留下了丝丝犹豫之色。
身旁站立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年常年习武,将皮肤晒的有些黝黑,加上坚毅的脸庞更是让少年显的精壮干练。
“少主,下雪了我们还是先回屋去等着吧。”少年说完便试图去推动温不悔的轮椅。
“等等!”温不悔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止声的动作,他侧耳聆听雪山的呼吸,沉下双眼:“赵斌,阿姐她们到了。”
一旁的少年有些愕然,略带疑惑的眼神表达着对主人言语中的不解,略过片刻疑惑转变惊讶:“还真是,少主你怎么知道的!”赵斌略显激动的拍了拍温不悔的肩膀。
温不悔没有回答,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年来的行动不便让他更懂得去聆听这个世界,又或许就是单纯的亲情连心吧。
“去正厅吧。”
听到主人的吩咐,赵斌不敢怠慢,推动着轮椅两人进了梦澜阁的正厅。
梦澜阁建立在隐山山巅之上,整体建筑面积虽然不大,装饰格局却很讲究。
温不悔抬头看着正厅上的归梦二字陷入了沉思。
算来正好一年了,从当初离开都城至此养伤,到如今姐姐来接她还都,可真是过得漫长。
正厅里一阵咳嗽声传来,一位老者缓步而出,随两鬓早已花白,可这步行间尽能感到丝丝劲风。
“老阁主!”
老阁主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他二人身边,躬身点起了桌上一个巴掌大的暖炉:“你们两个就在这等。”说完老阁主便头也不回离开正厅。
见老阁主走了一会,他二人才放松下板着的身子。
温不悔的脸被冻的通红,将身子倾斜靠近了暖炉。
赵斌见状环视四周扫了一圈,将他看到的三个暖炉都放到了温不悔身边的桌上。
过了一会温不悔才觉得身上的冷气正慢慢褪去,他活动了一下肩膀道:“再来不知何时,把我准备好的银两和书信记得偷偷放到老阁主的房内。”
赵斌点头应了一声。
这时厅门被打开,一女子缓缓而入,推门瞬间一阵香气随风引进屋内。
女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材苗条,尤其那一双蜜眼更是让人觉得不沾世俗烟火。
她进屋解开披肩,一缕略微发卷的秀发随之散落开,透着一股说不尽的灵动。
来人正是温不离。
温不悔看见日夜思念的亲人略显激动,修长的手指藏在衣袖内轻微颤抖。
女子几步走到温不悔身前,欠下身子温不悔只觉一阵香气扑鼻,女子突然手指用力的点了一下温不悔的额头,眼神柔情似水的责备道:“瘦了!”
这一斥责屋内几人都慌张了起来,就连老阁主脸色也变得有些许尴尬。
赵斌说道:“离姐姐,你是不知道,没有你和不弃大哥的管教少主他根本就不听话,经常一日只食一餐,老阁主斥责多次,可就是不听。”
温不悔无奈的摇着头并未辩解,亲人在都城无时无刻不身处危难之中,自己却被保护的像个雏鸟在这养伤,认谁能食欲大开。
老阁主一声叹息,做为过来人他自然是清楚小辈们的心思,只不过没说破罢了:“不离,你也赶了一天的路先去歇息一会吧,晚膳时候你们姐弟叙旧也不迟。”
温不离一听恭敬的回了一个谢礼:“劳烦老阁主了。”
晚膳按梦澜阁的规律,宾客来访都要在如梦厅接待。
如梦厅房间不大,厅内壁画排满墙壁,细看落款处,竟都是御赐,几盆茂密生长的绿植点缀在厅屋中,看似布置简单,身在其中却感觉宽敞大方。
老阁主向温不离介绍了几道特制的菜肴,自己却没动几筷子,似乎有些心事。
温不离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子,她察觉到老阁主的异样问道:“老阁主是有什么心事吗?”
一旁的温不悔插话道:“老阁主不必担心。”
“哦?老夫担心什么?”
“阿姐这次带的侍卫都是我王兄精挑细选的,并且还有大半未上山,回去的路上请老阁主放宽心。”
一旁正吃起劲的赵斌听到众人在议论安全问题,猛的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有我在,谁敢碰我家少主,我拼死也不会让他出事!”
虽然这句像是玩笑,可其他几人却都板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斌以为是自己失态惹了大家不高兴,自己也默默放下了手中筷子,似是做错事的孩子尴尬的笑了两声。
“傻子,谁也不会死,吃你的。阿姐,我......”温不悔目光转向阿姐,他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正视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不是需要整日被保护在穹笼下的雏鸟。
可以说温不悔兄弟三人的身世并不像旁人看到的那般无忧无虑,母亲早故,父亲贵为南域王却为南域安稳拼其半生,很少有时间陪伴他们。
虽生帝王家衣食无忧,但在父母关爱上比不得半点平民之坊。
幸在温不悔有另外两位至亲,兄长温不弃如同父亲一样从小偏护着他,从不让温不悔受半点欺负。
而姐姐温不离,更多做到是关爱,别家王侯将相的子嗣有什么,自己弟弟的定要比其他人好。
一兄一姐,也算是把爱护二字维系了下来。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温不悔现在也早不是那个哭闹的孩童,还有一年到弱冠,他此刻更希望被理解。
多年来自己的兄长大大小小随军参战已有数十起,军中威望甚高,如今身位南域御侍,统禁军颇得人心。
姐姐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论才能丝毫不输当代学士大儒,只不过是女子不得从政,不然定会凭这一身文采谋得功名。
反观自己,双腿受伤无法正常行动以来,受过多少嫌弃白眼自然不必多说。
可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一腔抱负无处施展,他曾年幼时,也是随名师习武,大儒论文。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做家人的臂膀,至亲的护盾。
为的就是不活在强大亲人的背后,被人虚伪讥讽的称句三殿下。
作为姐姐哪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是她说不通自己罢了。
望着眼前孱弱的弟弟,她怎么可能会允许温不悔卷入那朝堂中的尔虞我诈。
放下手中筷子,打断了温不悔后面要说的话:“不是不信任你,那朝堂之上本就凶险,何况身处乱世,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王兄已身陷其中,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安。”
温不悔本想驳言辩解,终是忍了下来。
“阿姐,如今的形势和我讲下无妨吧,毕竟我一点不了解的话,回去以后接人待事总要有个分寸。”
温不离觉得这点到是没什么问题便简单向温不悔交代了一些情况。
现如今他们的父亲南域王温鸿霄,已经因病暂退后殿静养,朝政目前由四人共同操持辅政。
分别为都城御侍温不弃,亲王温鸿鹏,南歌侯柳央,大将军韩成。
而这四人之下衍生的派系是无法只言片语诉清的。
这四人早几年便暗斗不止,如今南域王病退更是有愈演愈烈的情况发生。
赵斌听着温不离的讲述有些云里雾里,他提出心中的疑惑:“为何不让大殿下一人掌管,偏要弄出个四人执政。”
“当然不可。”温不悔悠悠道:“如是盛世太平另当别论,可眼下国家这般局面是行不通的,王兄资历尚浅需多历练,不到非常时硬扶上位怕会成众矢之的,四人执政虽有争执,却更有牵制,对当前形势算最稳妥的办法。”
温不离听着弟弟的分析皱着眉接言道:“好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要早起赶路,不要往这上花心思,这不是你该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