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随行的侍卫一早便准备好了马车,温不离在车架前等候着与老阁主寒暄道别的弟弟。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老阁主走到温不悔身前替他整理一下被寒风吹乱的头发,只是不舍的说了一句:“去吧。”
白雪离行望梦澜,寒冬悔盼出隐山。
摇晃的马车行驶在下山的雪路上,隐山飘起了阵阵雪花,似是喃喃自语对温不悔做着道别。
“冷吗?”温不离替温不悔整理着有些敞开的棉袍关切的问道。
温不悔仿佛心思在别处并未回答。
温不离见状询问心事,他才缓缓道出:“身处乱世何谈无辜?我们本就在这权欲的最中心,是一句不想就能逃避开的事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温不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并且这两问,句句现实、字字诛心,纵温不离才思敏捷在真理现实面前也无力争辩。
温不悔掀开车帘,将手伸了出去,待几片雪花落入掌中才缓缓收回:“这雪,我也想将它护在手中,保持最初无暇的样子,可周围这般炙热的环境下,它还能保持原来的样子吗?”说着温不悔摊开了手掌,一滴水珠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在温不悔手心中转着圈。
温不离拿出手帕在温不悔的手掌上擦拭了几下:“自你离都到梦澜后的二个月,父王便深退后宫养病,开始到还好,可慢慢情况变的复杂起来,王叔手掌任免大权,开始任人唯亲,大肆调动管制。南歌侯更是借此机会,大发横财,圈地、敛财、收养门客。韩成虽说没有过分举动,但也指望不上什么,经常一副病态,出了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避祸养悠。”
“近来可有其他事发生?”
温不离思索了片刻说道:“有!我准备接你出行的当天,听说王都发生了一起官员被灭门的惨案!”
温不悔啧了一声:“是何官员?”
“工建司副命周柯,全府上下加仆人护院共二十余口,无一幸免。”
“这是有预谋的刺杀案,是杀手,并且是有组织的,非一人所为。”
温不离点了点头:“确实!王兄也是这样认为,但此案难点在动机和证据上,凶手很谨慎没有留下线索。”
“这件事不应该只停留在案情上。”温不悔目光变的犀利,紧盯温不离双眼:“跳出案件不谈,这件事会对王兄造成什么影响可曾想过?”
温不离似是被碰触到某根神经整个人微微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没错,当下发生这种要案最关注的是案情、结果。可有一点,王兄是都城御侍,此案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若查不出当如何?”
温不离暗自心惊,确实大家的侧重点都首要放在了案件本身,却忽略了事后的连锁反应,被温不悔这一提醒她不由生出一身冷汗。
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琢磨片刻她掀起车帘对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婷儿说道:“婷儿,吩咐一下加快行程天黑前要赶到明觉城。”
婷儿乖俏的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
“阿姐到明觉城可是要找付开?”
温不离点了点头:“付大人守卫边城多年,早期随父王东征西讨一直恪尽职守,我想找他交代一些事。”
入夜温不悔一行人车马行至城门处停了下来。
此城气势雄伟,城壁厚重,那一道道沾满战伤的城墙诉说着它经历过往事的风霜,如果你鼻子灵敏,兴许还能闻到那一丝骇人的血腥气。
抬头处一道四丈长的“明觉”二字石刻更是为此城填上了画龙点睛的浓重一笔。
城门下有数十人组成的巡卫队,见有车马靠近纷纷警觉起来。
赵斌骑着马奔到最前头,离巡卫队约两丈距离时翻身下了马。
他掏出腰间一块玉牌丢给巡卫长检查,巡卫长仔细端详一遍后恭敬的双手递还。
马车行驶在明觉城的街市上,天刚入夜街道却已显萧条。
温不悔合上窗帘道:“久闻付大人治城严苛,想不到刚一入夜天色未黑便已如此。”
温不离迎合的点了点头赞许道:“付大人禁止夜市对经市不利,却降低税收保证了民生。”
“公主,我们到了。”车外传来了婷儿的声音。
马车行至太守府前刚停好车,府门后便走出一人跪了下来,此人正是城主付开。
婷儿跳下马车来到付开前施以宫礼对付开低声说道:“大人,公主殿下邀您车内议事。”
付开听后面露难色:“付某身份卑微,怎敢入公主殿下车架之内。”
婷儿谦声道:“回大人,公主殿下要我对您说,不必多礼有要事相商…”
付开眉头一皱不敢怠慢,立刻起身向车内而去。
侍卫搜过付开身后,便挪开身位让付开上了车。
付开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见到温不悔与温不离二人时恭敬的跪了下来。
“臣付开见过二殿下、三殿下。”
温不离见状抚起付开:“大人请坐,不必多礼,深夜到访叨扰了。”
付开连称不敢也无起身之意。
“公主殿下不要为难下官了,君臣之礼下官不敢怠慢,二位殿下到访下官礼仪不周请降罪。”
温不离并未接付开这套官话:“付大人,我找您有要事就不必客气了。”
被扶起的付开有些拘谨的坐在了车架左侧,但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谢殿下宽厚,是何要事殿下敬请吩咐。”
温不悔用眼打量了一下付开:“付大人,可是刚回府中?”
付开被温不悔这一句岔话问的有些措手不及:“下官的确刚入府门。”
“付大人是处理了什么要紧事吗?左手批阅公文时不小心沾染的墨渍还未来得及清洗啊!”
“额”付开诧异的瞧了下自己的双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下官失礼,下官失礼。”
温不离果真不是寻常女子,她掏出手帕就要替付开去擦拭那一点墨渍。
付开见状有些受宠若惊,可他手已被温不离握住,虽觉不妥但也不敢冒然抽离。
温不悔看出付开面露难色,知其尴尬解围道:“大人不必在意,我三人出生时,您哪个不曾抱过,我年少时您可还带过我骑马巡城呢!”
付开听得这番话确实放松了些,也让他回忆起了与南域王戎马生涯的那一段岁月。
“时间过得快呀,你们都大了,我也老了,未来这大好江山都你们的。”付开感叹着,眼神里伴有旁人难以察觉的沧桑。
温不离收回手帕:“付大人,您是我父王最信任之人,我也多做隐瞒,您把守南都边境多年重任在身,不离这些都是知道的,但此刻王都变得越发动荡,不离实在有些担心。”
听到这付开原本随和的神色变的威严起来:“公主既然直言不讳,老臣再不表态也显得怯弱了!老臣及这边境三万儿郎皆是南域忠魂,公主有何打算但说无妨,老臣即便粉身碎骨也毫无畏惧!”
“付大人,离儿只求一事,需您亲自挑选出一可靠之人,抽出一支边军随时待我命令,以防南域有变!”
“公主放心,老夫已知道该怎么做。犬子付应平手中正有边军一队目前待命,明日便会吩咐下去,以后只得见殿下令才可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