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字谕纪泽儿：
腊月廿九日按尔一禀，系十一月十四日递家信之人带回，叉由沉叔处迭尔初归时二信，慰悉。尔以十四日刭家，而鸿儿，十八日禀中言尔总在目内可刭，何也？岂鸿信十三四写就而朱金权于十八日始署封面耶？
霞仙先生之令弟仙逝，余于近日当写唁信，并寄莫仪。尔当先去吊唁。
尔问丈中雄奇之道。雄奇以行乞为上，造句次之，遮宇夫次之。然未有宇不古雅而句佻古雅，句不古雅而乞雏古雅者；亦未有宇不雄奇而句雏雌奇，句不雄奇而乞佻雄奇者。是丈章之雄奇，其精处在行乞，其租处今在造句选宇也。余好古人雄奇之丈，以昌黎为第一，扬子云次之。二公之行乞，本之天授。至于人事之糟雒，昌黎则造句之工夫居多，子云则选宇之工夫居多。尔问叙事志传之丈难于行乞，是殊不然。如昌黎《曾成王碑》、《韩许公碑》，固属干奇万变，不可方物，即卢夫人之铭、女夸之志，寥寥短篇，亦夏雄奇崛强。尔试将炊四篇熟看，则知二大二小，各极其妙矣。
尔所作《雪赋》，词意颇古雅，惟乞势不畅，对仗不工。两汉不尚对仗，潘、陆则对矣，江、鲍、庚、徐则工对矣。尔宜从对伏上用工夫。欺嘱。涤生手示。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
【译文】
字谕纪泽儿：
腊月二十九日接到十一月十四日由送家信之人带回的一封信，另外还有由沅叔那里送来的你刚回家时所写的两封信，我非常高兴。你十四日到家，而鸿儿十八日来信说你不几天即可到家，这是为何？难道是鸿儿十三、十四日写完信，而朱金权在十八日方在信封上标明日期？
霞仙先生的弟弟去世，近几天我会写信去吊唁，并寄出祭品。你应先去吊唁。
你来信询问文章的雄奇之道，我来为你讲解一番。雄奇以行气为第一，造句为第二，选字为第三。绝不会出现选字不古雅而句子会古雅，句不古雅而行气会古雅的情况；更不会出现选字不雄奇而句子雄奇，句子不雄奇而行气雄奇的情况。所以文章的雄奇，关键在行气，而行气又要靠造句选字的工夫来提升。古人的文章中，我最喜欢雄奇之作，其中昌黎第一，扬子云第二。二位先辈的行气，本来是由天意传授，非人力所为。而对于人和事的精当处，昌黎在造句方面见长，子云则在选字所下的工夫多些。你还说叙事、志、传一类文章难于行气，其实并非如此。比如昌黎的《曹成王碑》、《韩许公碑》，固然是千奇万变的风格，旁人无力效仿，还有卢夫人的铭、女孥之志之类的文章，寥寥几句，也一样显得雄奇崛强。你可试着细读这四篇文章，就会得知这两大两小，每篇都具有雄奇的文风。
你寄来的习作《雪赋》，论词意还是有古雅之风的，只是从气势上来看，还不够通畅，对仗也不很精工。两汉时期的文章还不是很讲究对仗，自潘、陆开始对仗日益工整，到了江、鲍、庾、徐就开始用工对了。你也应在对仗上多下工夫。
咸丰十一年正月初四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