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
周家大院
“嗯,阿金穿着姑姑做的新衣服和新书包真的很漂亮。我们的阿金今天就要和雪儿姐姐一同上学了,可要认真学习,将来一定成为戏里面讲的那个女驸马!”谭家铷一边笑,一边为阿金整理衣服。
“我要上学了,呵呵……我要上学了,姑姑,什么是女驸马?”阿金高兴的蹦跶。
“阿金不要动,姑姑在给你穿鞋子呢……嗯,好了……女驸马就是读书很好,后来当官了。”谭家铷为阿金穿好鞋子,起身仔细把她端详一番。
“可是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当女驸马。”
阿金停住不动,望着姑姑很认真的说。
“那你告诉姑姑,你将来做什么?”
“我要做个姑子,上次四哥哥说让我做姑子,他说姑子才好。”阿金眼睛一转,马上答道。
“呵呵……傻丫头,那是你四哥哥逗你玩呢。你阿爹可不舍得你去做姑子,姑姑就更舍不得了。不说了,去外面等姑姑。”一听这话,谭家铷笑得差点摔倒在地。
“雪儿,来,娘看一下,先别照镜子。”见女儿在镜子面前晃来晃去,谭家铷走上前帮她理了理衣服。
“阿金,你也过来,在镜子面前再照照,看姑姑给你做的新衣服好不好看,合不合身。”
谭家铷把阿金拉到镜子面前转了几圈,前前后后看了一遍。
“你们俩在学堂可要好好学习,不能让先生打手板,那样好羞的。还有,不能去跟男孩子玩,会被欺负。”
“娘,您就放心吧!我会保护阿金妹妹的。”
周雪儿牵着阿金走到父亲面前。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先生。现在是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以前的先生现在叫老师。还有,她们两上的可是佛山最好的学校——坤研女子学校,是没有男生的。亏你想得出来,还先生。”周清宏把两女孩带出院门外,回头朝谭家铷一阵笑。
“我说先生又没有错,学堂里的老头不就叫先生么?留个三羊胡子,邋里邋遢,随时手里拿着戒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大哥上学那会儿,我常常跟着他去。那老头又脏又老,还常伏在桌案打盹。”
听到自己的男人讽刺自己,谭家铷张嘴还击。
“好好,你是对的。阿金,你坐前面,让雪儿姐坐后面,好不好?”
“好!”
“阿金真听话!”
周清宏把女儿放在自行车的后坐,把阿金放在自行车的横杠上。横杠用旧棉袄包裹成一个小坐位,软而美观。
“我当然是对的了。你慢点骑……”
见周清宏骑上自行车有点摇晃,谭家铷在后面追了几步。
“阿宏,带着她们俩去哪?”一个与周清宏较熟的人迎面给他打招呼。
“阿灿伯伯,我们去上学。”阿金回头对着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大声讲道。
“阿金声音真大,也很懂礼貌,以后见到熟人一定要有礼貌。”周清宏一路上给两个女孩讲尊师重道的话,希望她们在学校能听老师的话,友爱身边的同学。
一九三四年八月,阿金、周雪儿同在佛山“坤研女子学校”受学启蒙。
1937年7月7日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夜,日军在北平西南卢沟桥附近演习时,借口一名士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县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第29军严辞拒绝。日军遂向中国守军开枪射击,又炮轰宛平城。第29军奋起抗战。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七七事变,又称卢沟桥事变。七七事变是日本帝国主义全面侵华战争的开始,也是中华民族进行全面抗战的起点。
佛山 品真茶楼
谭福全、叶少红、周清宏三人在二楼厢房吃饭,谭四站在一旁帮着端茶斟酒。
“大哥,我敬您一杯,上次多亏您,要不然,关三同那笔生意可真就黄了。那家伙,牛脾气,怎么说都不听,还是大哥您的面子阔。”周清宏端起酒杯走到谭福全的面前。
“清宏,你大哥不喝酒!这杯酒我来替你大哥喝。”叶少红拿起酒杯站起来。
“行,大嫂喝一样。来,大嫂,清宏先干为尽。”
周清宏侧身一抬头,杯里滴酒不剩。
“清宏,时下生意差了很多。卢沟桥事变,日本驻扎中国,恐怕会有大的战事。你在外面做生意,得处处小心,指不定就会打到我们佛山来,很多的事无法预料,好些日子我这心都静不下来。满人立国,洋人坐政,民国之力正是喷薄欲发创建千秋基业的时候,又遇到小日本。中国这片土地,真是千疮百孔。”谭福全端起茶杯递到叶少红的手里。
“大哥没有喝酒,怎么感觉您醉了。国邦更替是历史必然,满人立国,纯属逆道法而为之,怎么能长久。孙中山先生立此“三民”思想,本是国人之福,遗憾的是孙先生还没有完成其丰功伟绩就撒手人寰,这也许就是国祚气数。孙先生死后,蒋介石中途变节,与共产党反戈相向。现在又和共产党建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虽然有点讽刺,但我觉得是好事。蒋介石有大才,下面所部全是精锐,现在正积极部署和指挥中国军队开赴华北和淞沪前线,抗御日本侵略军。这次,共产党和国民党可谓双剑合璧,定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的土地。小日本的那点能力,不过是秋后的蚂蚱,他蹦不了多久,再怎么说,也不会打到佛山来。”
周清宏一番言论让谭福全的双眉舒展许多。
“未雨绸缪。多留个心眼,现在世道不太平,需要处处当心。”谭福全拉过叶少红的手,沉思良久,“大哥,好好经营您这百年茶楼。那些都是政客们的事,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插一句嘴。”
周清宏放下酒杯,望着谭福全和叶少红。
二人见周清宏望着他俩的神情乖张、欲笑却不敢笑,觉得有些奇怪,相视片刻,谭福全点了点头。
“清宏,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们又不是外人。说吧,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尽管讲。”叶少红看了一眼谭福全,示意周清宏说。
“我娘舅楚容华的小女儿阿丽,就是楚莹莹。不是,跟大嫂的二儿子阿换走得比较近么。我看他们俩年龄相当,也不小。一个俊郎才子,一个美貌贤德。我想这事总得有人提吧!不捅破这层纸,孩子们会憋得难受。所以,我就在想,要不我做个媒,大哥、大嫂准了这个事?”
周清宏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谭福全,又把目光移向叶少红。
“这是好事……”
“咳……咳……清宏,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家铷和孩子们还等着呢。”
叶少红听了周清宏的话高兴得正要说下去,没曾想谭福全半路截住,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哦,好,我有点醉了。大哥、大嫂,我先走了。”
周清宏知道大哥对这事需要时间考虑,场面尴尬不好多讲,起身往楼下走。
“谭四,你去扶着清宏,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叶少红见周清宏身体有失衡,忙叫谭四跟着。
谭四点点头,扶着周清宏下楼。
“阿全,我觉得周清宏讲的这事是好事,干嘛不让我说下去。订了日子成全他们,明年或许你就是爷爷,我就是奶奶了。”见周清宏出了大门,叶少红这才回到谭福全身边倒了杯茶水递到他的手上。
“胡扯!什么爷爷奶奶的,尽瞎说。阿换还小,再熬它个一年两年。让他成熟稳重有责任感的时候,再相这事。一个孩子,你跟他谈人生大事,你不觉得荒唐?”谭福全一口未饮,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这怎么叫荒唐呢?男大当家,女大当嫁,我觉得这事可以考虑。孩子是我生的,我也有这个权力,不是吗?”叶少红起身继续讲道。
“再让你这样宠下去,我看那小子就管不住了。上次我说了他几句,你猜他怎么着?他还敢跟我理论。”
“你就是那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什么事都是你对。阿换要说的在理,怎么就不行?只许你大论篇篇,不许他只字不言。我觉得阿换这样做是对的,男人就得有主见,这才像个男人。再说阿换这年龄也不小,是时候成家了,不成家又怎么立业。这事,我去找清宏谈谈,不能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做主。”
叶少红今晚没有让着谭福全,她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少红,我求求你,这些日子我心里乱得很。这事你就别提了,更不能让阿换知道,他要知道了,肯定会出大乱子。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哪一件事我没应允。但是这件事真要好好议议。谈婚论嫁,那是一辈子的事,我不希望阿换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为此悔恨一辈子。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跟他谈这事。”
谭福全语重心肠的说完这番话,叹了口气,下了楼。
“我只是说说,又没有说要马上办……行了,依你,依了你,我看什么时候我们才抱孙子。”
谭福全走的急,叶少红担心他摔跤,快步在后面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