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知觉,韩振就听见身边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帮我一把……”
刚清醒过来还没感觉,猛一活动,肩膀像脱臼了一样钻心地疼。“这是哪?”韩振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一摇一晃正在丛林里行进。
“下地狱的路上!”水手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我们到库雷之后,将军就派人出来找你,半个丛林都找遍了,才找到你们!”水手的眼里满是血丝,兴奋也掩盖不了他的疲惫。
“敌人撤了?”韩振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但是被将军挡在库雷外面的山里,短时间内攻不进来。”
“亚当斯呢?”韩振看看周围,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他在前面。”水手朝前面努了努嘴,“他背着你跑了二十多里的山路,体力严重透支,我们找到他时,他一句话没说就昏过去了!”
韩振努力抬了抬脑袋,只看见前面担架上荡来荡去的点滴瓶。
被人抬着的滋味并不是想像的那么舒坦,可他的两条腿跟注水了一般,肿得发亮,毛细血管都丝丝可见,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像气球一样炸裂。左小腿上扎着厚厚的绷带,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伤势,但绷带上浸出来的血迹说明伤口不小。
天色擦黑时,一条开阔的山谷出现在韩振的视野里。山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辆四脚朝天的卡车,已经被烧成了废铁,周围散落一地残骸;旁边的几处营房和它们的情形差不多,飘着缕缕青烟。随处可见的弹坑显示不久前山谷中刚刚遭受过炮火的洗礼。
水手正向韩振讲着双方战事的情况,前面带队的一个高个子挥挥手,山脚下面一个树枝搭起的简易伪装棚里驶出两辆卡车。车还没到跟前,韩振就闻到一股极其恶心的恶臭味。
水手干呕了一声,连忙捂住鼻子,“逃兵,将就一下吧。”
高个子指挥着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把韩振和亚当斯的担架抬上了后面那辆卡车,韩振侧头看了一眼前面那辆卡车,上面整整一车厢的尸体!
“只要发现稍稍可疑的车辆,政府军就会派飞机过来炸,只有运送尸体的车辆才是安全的!”说着,水手摆摆手,示意那辆运送尸体的车走在后面,这样尸体的恶臭味才不会飘过来。
在坑坑洼洼的丛林小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卡车停在了一个村子里。这个村子更像一个集镇。入夜后村子里依然人声鼎沸,车辆频繁地来往穿梭着,荡起漫天尘土。而在村子边上,韩振赫然看见了两部盖着伪装网的防空导弹车。
看来这里是将军的临时指挥部!韩振暗暗想道。
车刚停下,就跑过来一队士兵,水手从车上一跃而下,不知道对过来的士兵说了句什么,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然后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韩振抬了下来。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对韩振比着大拇指,听了半天,韩振才从吵闹的声音里听出来,他们在不停地呼喊着“英雄”。
说话间,士兵们拥着韩振的担架进了一个大院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消毒液的味道,说明这里是临时战地医院。没进屋子,韩振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伤员太多了,药品严重短缺,很多伤员都是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外科治疗。所谓的治疗也只不过是简单地做一下消毒,然后就缝合伤口了事。
显然,医院已经接到了韩振这个“英雄”将要到来的消息,两名医生和护士正等在门口。
“告诉他,我不需要麻醉!”韩振看见护士拿起一支硫喷妥钠,连忙示意水手阻止她。
医生慢慢揭开韩振腿上的绷带,水手看了一眼,连忙扭过头,“你疯了?”
“这点小伤还不至于麻醉!”韩振故作轻松地笑笑。
韩振小腿上那条伤口从上而下有半尺长,皮肉翻卷张着一个巨大的口子,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而拒绝使用麻醉剂的后果就是当小腿和左臂伤口处理完时,韩振已经痛得咬碎了AK74军刀的木质刀柄。
手术中巨大的体力消耗让韩振很快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睁开眼,韩振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洁白的床单和清新的空气使得韩振几乎以为自己此时身在天堂。看见旁边床上熟睡的亚当斯,韩振才松了口气,自己还活着!活着的感觉真好!虽然伤口上的缝线揪得皮肉针扎似地疼。
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除了伤口的不适之外,胸口的撕裂痛感隐隐还能感觉到,其他地方还算良好。
从“特护病房”出来,灿烂的热带阳光照得韩振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上校,您醒了?”
上校?韩振揉揉眼,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自己和面前这个矮个子士兵,没有别人啊!
“你叫我?”韩振指指自己的鼻子。
“是的,上校!”矮个子士兵一笑,黑乎乎满是灰土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
“叫我逃兵就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上校!”韩振说。
“我说你是上校,你就是上校!”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一抬头,韩振看见一队士兵簇拥着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那人一头花白的头发,身上穿着一套很朴素的军装,肩膀上光秃秃的没有领章,一只胳膊吊着夹板。乍一看,很不起眼,唯一让人注意的就是他修剪得很整齐的一字胡,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卡维!”那人主动向韩振伸出了手。
“逃兵!”韩振带着一丝丝惊讶和他握了手。
“怎么?有问题吗?”卡维含笑看着韩振。
“啊!没,没问题!”韩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答道。将军卡维,有点出乎韩振的意料。在韩振潜意识里,将军即使不是很高大,严肃;起码是倨傲自负,趾高气扬的。毕竟能在哥伦比亚打下自己的天下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但眼前的将军,却随和得近似于随便了。
“嗯——”将军轻轻摆摆手,后面一个士兵走出来,提着一个箱子放在了韩振手边的桌子上。箱子打开时,韩振一下怔住了——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这是送给你的!”将军指尖从黄金上面滑过,然后拿起一块在手里掂了掂,放在韩振手边,“全部都是你的!”
“为什么?”韩振扫了一眼,金光夺目。
“因为你应得的!”将军拍了拍韩振的肩膀。
韩振拿起手边的那块金条看了看,成色很足,然后把金条装进了口袋。
“谢谢!”他一边说着这两个字,一边合上了箱子,然后将之推到了将军面前。
“什么意思?”将军皱着眉头盯着韩振。
“如果说是该得的,那么一块就够了。”
将军反复把他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走了。韩振正不知该干些什么,却听到亚当斯在喊他:“逃兵,我们这是在哪?”
“安全的地方!”韩振掏出金条,扔到亚当斯床上,“喏!还你的钱。以后别再给我叽叽歪歪了!”
“操!”亚当斯睡眼朦胧地扫了一眼,看清眼前的东西,触电似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哪来的?你抢银行了!——哎哟,我的腰……腰……我的腰快折了,来帮帮我,快点!”刚坐起来,亚当斯的身体僵住了,嘴里连连呻吟。
韩振扶着他,将之慢慢放倒在床上,亚当斯嘴里直叫唤,“你怎么那么重,我的腰都快累折了!”说着,亚当斯拿起手里的金条在嘴里咬了咬,“真的啊!”
“跟谁学的?”白他一眼,韩振趴回了自己的病床,“你以为我没事骗你玩?”
韩振胳膊腿还没放好地方,话音刚落地,水手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将军刚才来过了?”
“嗯!”韩振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昨天用力过度,咬肌现在还酸疼,一说话口水直冒。
“来干嘛了?”
“送金砖!”亚当斯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大金疙瘩。
“我留下一块,剩下的都还给他了!”韩振舒服地把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瓮声瓮气答道。
“什么?”亚当斯笑不出来了,“你疯了?上帝啊,请宽恕他的罪孽!”
“操!那可是整整1300盎司纯度70%的黄金啊!”水手瞪着韩振,“一百万美金,只多不少啊!”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你傻了啊?!”
“老子愿意,关你屁事!”韩振头也不抬。
“你……你……”水手被噎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