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这是原则问题。作家就烦人说自己是被谁培养的。自己说可以,那是客气;别人就不能说,尤其编辑不能说。嘴巴不能说,心里也不能想。你当编辑,给人修改几段,删去几段,加上几段,你以为是润色,甚至是化腐朽为神奇。可在作家看来,说不定是化神奇为腐朽。你指望人感恩戴德,人家心里边说不定在咬牙切齿。
小王:这回脖子粗大了。
老周:知道王蒙吗?
小王:文学大师,文坛舵主。小王再孤陋寡闻,也不会不知道老王嘛。
老周:王蒙的成名作《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当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秦老当时是《人民文学》执行副主编,他亲自动手做了些修改,就让王蒙很不高兴。在秦老的批判会上,王蒙还因此发言。不仅王蒙不高兴,还动了上怒。先是有人批判《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到后来,又认为是秦兆阳把小说改坏了,改成了反党小说。
小王:那还得了,那不成反党分子了?
老周:那时候的学名叫右派。秦老当时,还有著名的《现实主义广阔道路》,奠定二十多年以后的《当代》基调,一直到今天。那篇文章和《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的恩怨,把秦老推向了右派行列。多年以后,秦老已经去世,往事已经如烟,王蒙回忆当年,对秦老修改一事,还耿耿于怀。
小王:在王蒙老眼里,往事并不如烟。小王读过王蒙老的自传《半生多事》,他对《人民文学》编辑修改《青春万岁》的确耿耿于怀。他的原文是“天上落下的似雨似雪”。编辑修改成“天上落下了似雨似雪的东西”。说实话,我喜欢王蒙老原文。
老周:的确,编辑修改规范了,灵气没了。
小王:那也是你们秦老的大手笔?
老周:不好意思,的确是。不过,我没想到值得王蒙在近五十年后还记恨。
小王:老王也成王老了,就这么小心眼?
老周:也不是小心眼。敝帚自珍嘛。自己的破扫帚都当宝贝,何况是自己的心血?何况是自己的成名作?
小王:我还是觉得老王小心眼。他的自传的第二部又挖苦刘宾雁,刘宾雁早就死了,跟他的破扫帚一点关系也没有嘛。
老周:有这事?我看王蒙文章,谈论活着的人,都很善良的嘛。
小王:都憋着,等都过世了,就原形毕露了。
老周:不会的,我敢担保。
小王:也是,别人都过世了,他也差不多了。
老周:80后,对王蒙老师都这么不敬?
小王:我代表我自己,不代表8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