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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大家》2008年第02期

栏目:大众

“苏少良被人打了,打得还不轻,住进了医院。”雷鸣鹤从五车半书屋刚回到家,晴芳边帮他脱西装边告诉他。

鸣鹤一怔:“哪家医院?”

晴芳说:“听一骐讲是民康,住院部315房。”

他从晴芳手上拿过西服重新套上:“我去看看他。”

晴芳说:“不吃了晚饭再去?”

他说:“不,现在就去。”

他拿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咚咚咚下楼,钻进停在楼前的本田雅阁,一溜烟走了。

民康医院在近郊,不堵车也有十分钟路程,鸣鹤不急不慢地开。

他,苏少良,还有赵一骐,三人是同乡。说是同乡,其实是一个村的,湖南洞庭湖边一个恬静的小山村。年龄也差不多,都属狗,今年三十三岁,只相差月份,若要排序,鸣鹤老大,一骐次之,少良最小。父辈都是作田的。从穿开裆裤起,三人就在一起玩,上山采毛栗子、捡重阳菌;下湖挖湖藕、戽鱼虾、拾野鸭蛋。后来一起上村小学,乡中学,三人成绩也相差不多,只是到了高中就分出高低了,少良明显落了一截。

毕业时鸣鹤、一骐双双报考广州中山大学,双双被录取,一骐学中文,鸣鹤学哲学。大学毕业后,二人又都留在广州。一骐被分在一家文学期刊当编辑,一直没挪过窝,由于文学功底好,加之工作勤奋,小说、诗歌、散文、评论样样能来,很快成了挑大梁的。妻子是个也能吃辣的川妹子,通情达理,小鸟依人;女儿蕾蕾上小学了,活泼可爱,小花一朵。一家子其乐融融。

鸣鹤学的专业单位难找一些,先在一家中学教了一年书,后来应聘到一家银行工作,干了几年,业绩突出,升为支行行长。可就在同事们看好还有一把来的时候,他自己却感到没意思,前年就辞职下海开起了书店,取名五车半书屋。雇了两名员工看店,自己的任务是进书,每天上下午去书屋转两趟,其余时间歪在家里看些古籍——居然生意不错,两年下来,加上原来干银行的底子,买了房子、车子。妻子晴芳在出版社上班,温柔贤淑,儿子在湖南姥姥家读二年级。鸣鹤看得开,也不想发大财,他对晴芳说,现在挣几个钱,到老了和你全世界旅游去,往来于蓝天之上,怡情于山水之间。晴芳白他一眼,打趣说,到那时只怕陪你的不是我呢,而是女秘书、女翻译什么的。鸣鹤笑着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只有少良混得差些。高中毕业后去了部队,考军校也没考上,服役期满当了几年志愿兵,后来转业到花城商业银行一家支行做了司机。三十三岁了,还是单身。虽然同在一个城市,由于大家都忙,加之少良自称是轿夫,脸皮子薄,凑在一块的时间不多。

大概半个月前,一骐发起到红辣椒餐馆吃湘菜,三人聚到一块喝酒鬼,扯白话,海阔天空。半瓶酒落肚,一骐改换话题说:“少良,鸣鹤最近研究玄学,都成大师啦,你要不要试试他的本事?”鸣鹤矜持地笑笑:“别听他胡扯。”少良半信半疑,问一骐:“怎么试?”一骐说:“你随口报个字,问财运、事业、婚姻什么的都行,但只能一字一问。”少良一指桌上的红塔山香烟:“操,我就测这塔字,问婚姻。”鸣鹤也不言语,将红塔山扒到自己面前,盯着塔字,认真运神,不一会,他瞅着少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骐忙问:“怎么样?”鸣鹤说:“少良还问什么婚姻?分明已经找了一个女孩,没结婚就上床了!”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少良脸飞红云,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一骐用手指蘸水写个塔字,左看右看,不得其解,双手抱拳道:“请教大师,愿闻其详。”鸣鹤说:“请看塔字左边,土字,上正下负,即一阳一阴,右下是个合字,主阴阳已经相合;但上为草字头,寓草合、苟合之意,不过草地鸳鸯而已!” 一骐合掌,连称妙哉。少良惊诧之余,只得在老同学面前支支吾吾袒露了实情:是有个女孩子对他很主动。但人不漂亮,甚至有点丑。她家里催他结婚,他还没同意。她哥和弟放出话来,要是赖皮,要拿刀子捅了他。少良说着,神色有些黯然,看样子正为此事作难呢。鸣鹤和一骐也都劝他务必处理好,不要搞出麻纱……

哧——

由于走神,闯了红灯,雅阁冲上了人行道斑马线才刹停。一个瘦高的交警过来了,敲了敲车窗,一脸木然地伸出两个指头,夹起鸣鹤递出窗外的驾照,看了看,示意将车停靠路边——广州的交警最没人情味,不像其他地方的,笑眯眯走过来,啪地一个敬礼,一声先生,你违章了,叫你懊丧全无,被罚了还深感歉意,连声说对不起。鸣鹤见这人讨厌,别说求情,连正眼也懒得瞧他,等他忙完了,在违章登记表他手指示意的地方,用他的比划了三两下,算是签了名,接过驾照和罚单,迅速将车窗按上,将车开上正道。

鸣鹤来到民康医院,直奔住院部315房。

门是虚掩的,他敲了敲,推门进去。

房子里两个床,只住了少良一人,头上、脖子上缠了绷带,只有脸露在外边,左眼角有鸡蛋大一块涂了紫药水,胸部和腿上还有几处用绷带打了疤。他靠着床头,半坐半卧。对面书桌上一台电视机正播放拳王争霸赛。

少良两手支床,嘴角咧了又咧,试图欠欠身。

“别动!怎么……搞成这样?”鸣鹤临出口将“打”字改成了“搞”字。

“他妈的两兄弟打我一个……”少良双眼冒火,“幸亏阿梅还算有点良心,承认是她找我……”

“阿梅是谁?”

“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呗。”少良盯着电视。

鸣鹤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见电视机旁有两束鲜花,还堆了些水果、罐头之类,便问:“有谁来过?”

“一骐,还有支行几个人。”少良眼睛仍然没有离开电视。

“你们支行的人也知道了?”

“这哪能让他们知道?我说是几个小偷抢老太太的钱包……”少良嘴角一咧,勉强地笑了笑,他为自己编了个英勇的故事,将不光彩的事情说成了极光荣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

“唉,少良,你也该考虑成个家了。”鸣鹤真诚地劝他。

少良冷笑一声:“怎么成家?每个月千把块,付完房租、水电费就差不多了,拿什么养老养小……揍死他!”少良突然举起两个拳头,对着电视机挥舞。

电视里,牛高马大的红裤子黑拳套白人将蓝裤子红手套黑人逼到了擂台一角,正打得他东倒西歪。

鸣鹤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说:“告诉他,我这就回来。”

他见少良情绪不好,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并说过几天陪晴芳再来看他。离开时,他心里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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