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怡云不是说过,就是世界上男人都死光了,她当尼姑,也不嫁给他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跟他亲热得不行,有时,叫我们看了都不好意思。”
“到底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华芬一撇嘴:“我还不了解她?其实,她是看上了李公子的家庭!你想,这种快毕业的时候,她把李公子抓在手上,不就等于把一个金饭碗抓在手上!”
林冬的心跳了一下。她不是想不通,而是想不到。“李公子”是个又矮又胖的北京人,据说“成份”很高,每学期报到的时候,都有一个中年人开着高级轿车把他直接送到学校。倒是他自己并不怎么显摆,吃穿用度跟一般同学没有多大分别。平时又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在学生中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早在大二的时候,他就对怡云情有独钟。一天一封情书攻势,却被怡云在寝室里当众曝光。李公子写得很痴:自从遇见了你,我就不复是我,你这一片云覆盖了我所有的天空……大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决心。可是怡云讥笑:哼,那张脸跟大饼似的,还撒了不少“芝麻粒”呢,身材又跟木桩差不多,和他站在一起,也实在对不起观众!那时,她正跟英文系一个“小开”恋爱,其人修长英俊,飘逸洒脱,浑身上下有一股散漫颓废的没落贵族味儿,颇有点吸引人。这位李公子知道怡云谈了朋友后,也不恼、不闹,每逢节日、生日什么的就寄一张精致的贺卡,隔三差五送一些洋娃娃、化妆品等女人喜欢的小东西,要不就是一套精装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悲惨世界》。叫旁的女孩看了好感动、好羡慕。有位北京女孩对李公子很有点意思,经常帮他干些缝被子、洗床单之类的活,还为他织过一条羊毛围巾,但李公子立场坚定,不为所动,使她最终知难而退。
人们都以为这位“情种”跟怡云是肯定没戏的,却没想到,临毕业了,两人还合演了一出“我为卿狂”。
只是林冬不知那位“没落贵族”如何想,恐怕只能无可救药的“没落”下去了。
毕业方案下来了。
怡云真被分到北京一家国家级投资公司。林冬回到家乡,做了一名省报编辑。林冬起先还以为人家是冲着她全优的成绩以及在报社实习过的经历而来,后来才知道,是她那退居二线的老爸,硬着头皮为她走的后门。她知道,她老爸把她送上这条路,也是拼足了劲,往后的路全靠她自己走了。华芬运气也不错,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居然在人才济济的深圳觅到一份公职。但她自己不满意说先找个混饭吃的地方,再图发展。
林冬被分到文教部,编教育园地,一星期只有一个版面,还是两人一起编,工作对她来说简直跟玩儿似的。没事的时候,她就听老编辑们发牢骚,说报社有油水捞的差事,全给那些“马屁精”、“社会混子”抢光了,什么广告部、经济部、周末部,搞活钱的路子太多,那些部门的记者打麻将全打一块钱一个子儿的,一次输赢都有四五百块左右。林冬听了一惊,她想,她一个月工资也才四、五百块,同是一个单位,怎么还分好几个“世界”?她知道自己是新来乍到,给人留下“包打听”的印象不好,就忍住了没问。
没过多久,华芬就打长途过来:“我已经好久没给家里写信了,麻烦你去我家告诉我爸妈一声,我干得不错,已经跳到一家大型合资企业做公关了。成天跟演戏似的特有劲。”
林冬听到她那熟悉的大嗓门,很是温暖。便在电话里大叫:“你不要偷懒,快给我写封长信来。自己日子好过了,就不管从前一起啃大饼油条的穷姐们啦!上封信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回?”
华芬也在那头叫:“我哪有工夫?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个小时!我现在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全部卖给老板啦……对了,你对我老爸老妈不要提什么公关小姐,就说是秘书,钱挺多,比他们两人的工资奖金加在一起还要多,叫他们放心。”
“怡云怎么样?”林冬一时不知说什么,就转了个话题。
“她说最近正忙于结婚准备,这个狐狸精要大富大贵了。”电话那头传来极富感染力的爽朗的大笑。可以想见她心情很好。
挂了电话,林冬就觉得分到家乡来做这个编辑是太亏了,事业谈不上,连她分外看重的友谊也变得可望不可及。她恨不能立刻辞了职,一个背包跑到南方,跟华芬一起闯荡江湖。还像大学时那样,两人一起逛街、一起看书、一起跳舞、一起吃零食、一起讲悄悄话……其实女人对女人的思念也是温馨绵长的。
当天晚上,她就来到华芬家。华芬家还住的平房,听说马上就要拆迁,所以她父母就没急着装电话。华芬爸妈见是林冬来了,仿佛自己女儿回来了一样,脸上是一派真诚的欢迎和兴奋。
她妈妈一边削苹果,一边对林冬说:“你爸爸妈妈真有福气,女儿四年大学读完,就回家当了记者,不用再牵肠挂肚了。哪像我们家芬芬,心是野的,拿链条锁都锁不住,我干脆不管她,随她去,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