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时斯咏端了早餐和药进来,在床上却没有发现夏子欺的身影,洗漱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涵声小姐?”
夏子欺打开洗漱间的门,已经把自己整理完毕:“时先生,我姓夏。”
“夏小姐。”时斯咏点了点头,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佣人帮你就是。”
“我没有全身瘫痪,生活尚能自理。对了,我用了里面的东西,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必在意,这间房本来就是给小姐准备的,那些东西也是,你大可以随便使用。”
夏子欺避开时斯咏的搀扶,一瘸一拐的向着椅子走去,边有边道:“能不能麻烦时先生帮我准备一支拐杖?”
“当然没问题,需要再准备一辆轮椅么,那样更方便一些。”时斯咏道。
“多谢好意,不过拐杖就够了。”明明能走却去坐轮椅,不瘫也得瘫。
“还是备下吧,或许用的上。”时斯咏十分贴心的提议,奈何夏子欺看他哪里都不顺眼。
吃早餐时,时斯咏本来想喂她,但是夏子欺很排斥:“我自己可以。”
“你的伤在胳膊上,方便么?”
“我只有一只胳膊伤了,而且骨头没断还可以动。”夏子欺一张脸木着,说的话也不近人情,她觉得这人想养废她。
时斯咏有点儿尴尬,但也对夏子欺有了几分实打实的兴趣。
*
夏子欺的伤口初步愈合,拄着拐在花园里练习走路,时斯咏在旁边喝茶,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她,这么坚强的人,实在少见。
夏子欺被看得很不舒服,不打算再忍受这样的目光,她走过去向时斯咏提出了告辞。
时斯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夏小姐是有什么急事么?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这是一枚好棋子,现在却想跳出这个棋盘。
“承蒙先生的照顾,涵声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也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叨扰,明天便会离开。救命之恩,他日必报。”
他日必报这四个字,让时斯咏重新愉悦起来。
他道:“夏小姐想要离去,我也不好拦,只是不知道你可有去的地方?还打算回戏班么?”
“自然是不打算回去的,我打算离开上海。”
夏子欺这话当然只是说说,她只是不想跟时斯咏相处,重复一遍前世的路,打算加快一下事件的发展。
同时,更验证一下,那份记忆的真实性。
时斯咏和她,到底是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离开上海?”时斯咏放下手中的茶杯。
“没错。”
“为什么想离开上海,要知道,在这里站住脚可不容易。”时斯咏给她分析着利弊。
“我得罪了人,在这里自然待不下去。”夏子欺笑了笑,“人嘛,也总要随遇而安的。”
“其实夏小姐你不必离开,时某在上海有些势力,你的事情,我可以帮上忙。”
时斯咏抛出了橄榄枝,他想看看,夏子欺这是真的想离开,还是诱他帮忙的算计。
“时先生救了我,涵声感激不尽,怎么能再给您添麻烦。”夏子欺客气道。“不劳烦了。”
“夏小姐自己应付的来?抓你的人可是有些势力的。”时斯咏道。
“他势力再大,也不会大到上海之外。”夏子欺的语气很认真,句句都是坚定的离开之意,时斯咏信了一半。
“夏小姐,不是时某打击你,且不说你能不能离开,你觉得,换了一个地方,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么?下一次,又是否还会有人救你?”
夏涵声的脸,是男人最喜欢,女人最讨厌的那一类型。妩媚天成,偏偏带着一丝纯真,眼尾一颗红色小痣长的恰到好处,像是四月的桃花。
雪肤花貌,活脱脱的妖精,勾魂摄魄。
这是一张惹麻烦的脸。
夏子欺露出些微苦恼的神色,又很快隐去,强撑着的笑容让时斯咏有一瞬的恍惚,也让他更确定了这张脸的价值。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话一出口,夏子欺的头开始微微刺痛,她皱了皱眉忍住了。
“其实夏小姐这样的条件,选择有很多。”
“什么意思?”
“这世道里,漂亮的女人不好过,与其被送被抢,不如一开始就选一个最高位的。只要夏小姐愿意,上海滩多的是人愿意护着你。”
“那,包括时先生么?”夏子欺如同记忆中一般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尾音上扬,无端缱眷。
“能为卿折腰,是时某之幸。”时斯咏很绅士的回了一句,这本也是他的目的,鱼儿上钩了。
“承蒙厚爱。”夏子欺轻声一笑,“您的好意我知道了。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识抬举。我只想好好唱戏。”
这转折令时斯咏诧异了一瞬,他犹豫道:“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怕刺激到你。”
“什么事?”
“医生说,你伤到了筋骨,以后想要上台怕是会受些影响。”
夏子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再也不能唱一曲完美的戏了。
悲伤自心底蔓延开来,夏子欺沉默着,眼中神色有些木然,她不明白,这股悲伤来自何处。
对她来说,不能继续唱戏,换一条路走,其实没什么。
时斯咏给夏子欺续上了茶,语气不自觉轻柔下来,安慰道:“夏小姐切勿伤神,多休养些时间,也许会有转机。”
夏子欺抬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算了,转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还是找个新工作吧,多谢您告诉我,没让我上台丢人。”
这是时斯咏今天第二次意外,算计如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内心,坚强地过分。
“换工作这件事,我或许可以帮上忙。”
“怎么帮?”
“大上海歌舞厅有我一部分股份,我可以把你安排在那里唱歌。唱歌这件事,想必对于夏小姐来说,简单的很。”
“我以为,时先生会威胁我陪你。”夏子欺偏了偏脑袋。
“我从不为难女人,就怕夏小姐嫌弃这份工作不够体面。”时斯咏道。
“我本来也没体面到哪儿去啊,这样已经不错了,谢谢您。”
夏子欺如同记忆中一样接下了时斯咏的帮助。
不过离开的时间提前,她跟时斯咏谈不上多亲近,也并没有答应帮时斯咏打探消息。
夏子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要报复,可当她想办法弄死时斯咏时,那个声音又会出来阻止,搞得夏子欺很是心烦,不知道到底要怎样,只能暂时按照原来的路走。
“这么说,你不打算离开上海了。”
“对,等以后混不下去了再离开。”
夏子欺的答案让时斯咏有些忍俊不禁。
管家进来,对夏子欺点了点头,在时斯咏耳边低语一阵。
“怎么了?”夏子欺问。
“没什么大事,夏小姐好好休息。”时斯咏站起来,夏子欺目送他出去,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德运隆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