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桃园镇的四月,到如今在川城的七月天,走了也不过三个月,期间却发生了前面三年都没有的变故。
慕澜有时候想想,总会觉得人生真就像是一出折子戏,平缓的开始,到激烈冲突的高潮之后,又慢慢走向平缓的结局。
慕澜所工作的花真红照相馆生意一向平平,老板娘姓阮,叫阮初,名字听上去像是那种恬恬静静的姑娘。可实际却相反。
阮初几乎成天不着店,常常画了浓妆,在酒吧夜店里浑浑度日。
阮初对慕澜很好,几乎没给慕澜什么活。慕澜每天除了偶尔给几个人拍拍职业照,简单修个图,其他时候,经常坐在前台上闭目养神。
慕澜最近开始每天定时给姜瓷发微信,什么家长里短都会和姜瓷说。但姜瓷却像失联了一样,一直没回过她。虽然慕澜也给江宴打过一两个电话,但江宴也跟姜瓷似的,仿佛人家蒸发了一样。
照相馆里有一台老电视机,慕澜中午吃外卖的时候,常常会开了电视看点综艺节目。
后来慕澜固定的这个综艺最后一集播完换了个新的,她就切了频道,换了个新闻台。结果就在屏幕上看见了叶蓁蓁的逮捕令。
说叶蓁蓁七年前曾涉嫌绑架一位慕姓女子和其侄子,并陷害其入狱,后来又涉嫌破坏该慕姓女子的婚礼,并害的慕姓女子失足掉下悬崖。以及后来叶蓁蓁杀害徐姓中年男子和一个精神科的周姓医生。
新闻还报道了很多的网络评论,大概是在说这个女人真是太心狠手辣了,竟然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慕澜心里的起伏也不是很大。
法律这东西其实是有滞后性的,它很多时候只能在这个世界伤害了你之后,才会给你一点公道,但在你即将受伤,或还没受伤的时候,法律却保护不了你。
慕澜平静地看完了新闻,新闻的结尾处,特意还指出了这起案件中起了重要作用的一个人,厉庭深。说这位厉先生不仅积极参与案件证据的整理,还携手警察一起破案。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公民。
新闻上放了一张厉庭深奔波在现场的照片。里头的厉庭深,剑眉朗目,白衬衫黑长裤,身姿笔挺坚决。
他似乎一直是他,一直是那个初见的厉庭深。
吃完外卖,扔了外卖盒。慕澜关了电视,趴在前台里,玩了会手机,就开始打瞌睡。
外头是大中午,里面的空调却打得格外舒适,没一会,慕澜就睡得迷迷糊糊了。
睡到中途,阮初给她打了个电话,“澜澜,你改哪儿呢?在店里不?”
阮初口气醉醺醺的,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一字一句都跟在飘似的。
“在店里呢。初姐,咋了?”
“吧里有个老色鬼看上老娘了,非要和老娘开个房找点刺激,我没肯,就吵了两句。结果他恼羞成怒在这里污蔑我偷了他一个戒指。你带点现金过来把这事摆平了吧。”阮初越说越来气,“妈的,老娘还第一次遇上这么不要脸的ED,我去。”
慕澜咋舌,“白白给钱便宜他啊,那还不如报警呢?”
“刚想报警来着。没想到他是我一姐们的小弟,我怎么着也得卖我那姐们一个面子不是。报了警撕破脸多难看。这男的现在就是想要台阶下。咱给了钱了事。将来算那姐们欠我个人情。”
慕澜和阮初活在不是一条道上,不知道阮初她做人还有这么奇奇葩葩的规矩,讷讷地应了,“那我关了店就来找你。”
“嗯。成。我等你啊。”
……
酒吧的灯光昏暗又迷离,慕澜照着阮初给的指示,饶了好两周才找到阮初,“初姐!”
“澜澜,你来了啊!”阮初挪开香烟,轻声道。
慕澜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阮初,“初姐,钱。”
阮初接过钱,递给对桌的男人,“给你。”
隔着烟雾和霓虹,慕澜没看清对桌男人的样貌,那男人瞟了她一眼,在手指上淬了口唾沫,拉开牛皮纸袋开始数钱。
慕澜皱了皱眉。
阮初啧了声,显然也是看不上他那一副模样。
就在这会儿,忽然,对桌那男人接了个电话,那一边大概是说了什么急事,这男的瞬间变了脸,骂了好两句脏话,起身就走。
阮初本就受了气,这会儿看那男人那拍拍屁股连个招呼都不打的样子,更加来气,“我去他妈的,他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诈了老娘的钱,还这副鬼样子。”
“好了初姐,别气了。到时候你那姐们回来了,你一定好好问她讨回这人情。”
“我要是有那姐们一半厉害,也不至于过的这么无聊。那姐们手下管了百十来个姑娘呢,个个长得都正经得很,天天都替她挣钱呢。”
慕澜:“……”
原来不是想让人家欠人钱,是真的惹不起。
就在慕澜怔愣这会儿,突地,她身前就扑上来一个人。
来人身上带着好一些血腥味,呛得慕澜猛地一震。她定睛一看,发现这个人竟然是——
姜瓷?!
姜瓷抓着慕澜的双臂,“澜澜,快快快救我!那些人想把我了……”
阮初反应得最快,马上朝姜瓷喊,“快把你那衣服脱了!”
姜瓷傻眼,没反应过来,就见阮初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了一件背心。
阮初将外套递给姜瓷。
姜瓷明白了点,马上开始脱了带血的外套,套上阮初的外套。
慕澜握紧姜瓷的手,没有问其中的细节,只求救似的看着阮初,“初姐,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阮初一边带着她们拐进一个房间,关上门,悄声道,“我估计你这朋友是被我那姐们的人弄进来的,她们平常就在这里做交易,等会要是她们真来这里一间间地查,你朋友要是真被发现了,咱们也脱不了身,所以得马上有个来头大来把咱们接了。”
姜瓷浑身都因为害怕还在剧烈地颤抖。6
慕澜虽然着急,但还是逼迫自己冷静,“所以,刚刚那个男的接的那电话会不会就是为了姜瓷。”
“我估计是。”阮初皱紧了眉,“你丈夫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能来接你?”
“承和来接,也会有危险?”
“慕家一共也就一个刚刚百废待兴的慕氏,估计他们也不会忌惮。”
姜瓷听到这话,仿佛是明白了处境有多危险,她拽住慕澜,“澜澜,怎么办,我好怕……我不想这样啊……我真是太傻了,为什么要和江宴离婚,为什么要耍脾气……澜澜,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我真的不想……”
阮初安慰性地拍了拍姜瓷的肩膀,“江宴是你前夫?他什么来头,能不能来接咱们?”
姜瓷讷讷,“他和我离婚后,就一个人出国去了。”
慕澜眉头越皱越深,“那我打电话问问承和,看他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
阮初比慕澜还拎得清,“先别说咱们的情况,万一你丈夫心一急,自己先赶过来,到时候反而咱们容易暴露。等他说有认识的人,再跟他说实话,让他去帮咱们找人来带咱们出去。”
慕澜点点头,马上给慕承和打电话。
慕承和显然是在忙,这会儿接起电话,声音还沉着一点倦意,“小澜,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打电话来问问,你认不认识警局里的人,或者其他官位高点的人。”
“怎么了?”
“啊。没什么啦其实。就是我那初姐,”慕澜脑子转了个弯,随意编了个借口,“就她一亲戚,在路上惹了点事,要找人疏通疏通,就问你认不认识位置高点的人,能帮帮咱初姐。”
慕承和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原先倒是有好几个,但这三年都调到别的省去了,最近刚回来,倒还真没打开关系路。要不等会我找我爸,问有没有他那一辈还在岗位的,能不能帮个忙?”
慕澜皱了皱眉,“这样啊。”她看了阮初一眼,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我让初姐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你先忙。”
阮初神色紧张,“没认识的人?”
“我丈夫这三年都不在这,原先的关系网估计也都断地差不多了,现在再想找回来,也不容易。”
阮初,“我这认识的,也没能嫩直接和我那姐们对的上的人。现在看来,咱们只能熬着,要是她们不来敲门查人,那咱们等他们结束查人了偷出去也成,万一要是来查……”
阮初没说下去。
姜瓷慌张极了,她额上冒出了层层冷汗,一根根青筋纷纷绽出,她伸手揪住慕澜的衣角,“澜澜,快给厉庭深打电话。他现在这么厉害,估计哪都有能给他搭把手的人。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我们一把。”
慕澜浑身一僵。
她视线微微模糊了一下,眼前忽然就幻化出了今天在电视上看见的那个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
厉庭深……
姜瓷不停地摇晃着慕澜,“澜澜,我不想被卖啊……快……快给厉庭深打电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