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觉着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回到那段噩梦般的日子。
每天天蒙蒙亮时分就会被叫醒,然后拿着小铁盆去跪在人流量很大的大街上,睁着眼睛空洞的看着面前人来人往。
有谁朝着她碗里丢一个硬币,她必须得万分感激的说一句,“谢谢叔叔阿姨!”
因为没人会喜欢一个连感激之情都不会表达的臭乞丐。
她对于这样一跪就是一整天的生活,厌恶至极。
所以她一直在等,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足够让她彻底脱离这种生活的契机。
两年后,终于让她等到了一个契机。
那一天晚上,徐振似乎很高兴,喝的有些多,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她去给他送水时。一遍遍叫着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是他鼾声震天。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逃跑的计划很顺利,她很轻易的从那个压抑了她整整两年的环境中逃了出来。
然后她匿名报警了,至于后来徐振有没有被抓,怎么样了,她没有再关注。
从徐振的身边逃出来,一路上,她都在流浪。
可是却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没有吃的,她如同以前一般,一路乞讨,每隔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为的就是怕徐振再次找到她。
可是在乞讨的路上,她认识了一个跟她同龄的小乞丐,叫小玲。
或许是因为两个孩子都无依无靠,所以她们在彼此流浪的期间,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她在回到住处时,吃了一份小玲乞讨来的白米粥。
等到她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手脚被绑的出现在一辆大巴车上,周围全是孩子们一个个惊恐的小脸,耳边不断充斥着呜咽声。
可是这样一张张惊恐的小脸,却没有属于小玲的那一张。
她固执的认为,也许小玲只是在另一辆大巴车上。
这样的场景,让她觉着万分熟悉,她知道,自己再次要被卖掉了。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大巴车会在半路上出车祸,翻下山,她当时被压在车内,身上很疼很疼,可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逃走的机会。
她拼命的想要爬出去,想要爬出去过只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不要再被人当做商品一样,任人宰割,买卖。
就如同现在一般,她拼命的睁开眼,想要爬起来,想要离开这里。
身上很冷,冷到她几乎动弹不得,可是如果不动,自己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徐振站在门内,看着被扔在门口的余念身体在微微向前蠕动着,眼底神色愉悦,像是在欣赏匍匐在他脚底的蝼蚁,冷笑着说,“都成这样了还能爬的动,不如这样,你今天要是能爬出这里,老子就大发慈悲放了你,要是爬不出去,程平生,你这辈子,就算交代在老子手里,也只能是你的命!”
余念停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徐振的后半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不能死,她也不想死!
她这辈子,为了活着,甚至不惜丢掉做人的尊严,为了活着,她在沈年面前,撒下了弥天大谎!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活着!
所以,她不会轻易就这么认输!
她一点一点往前爬着,撑在地上的手几乎已经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余念甚至疼到整个脑子都像是有针在一根一根朝着她脑袋里扎。
可是她不能停下。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徐振欣赏着这一幕,看着余念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狗一样,一点点往前爬。
就在这时,他兜里的手机传来震动,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滑下接听键。
听见对方说的话后,徐振眉头顿时紧皱,“你说什么?让老子放她回去?”
徐振明显不情愿,他本就抱着,这一次一定要弄死余念的态度在折磨她。
可是没想到这丫头命大的很,都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还能有力气往前爬。
对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徐振眉心间怒意浮动,最终全部被他按捺下去,然后冷冷淡淡的回应,“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挂上电话,看着那个还在一点点往前爬的身影,看着她的双手双脚原本应该有指甲的地方,在雨水的浸泡下,不断往下渗透着血丝,血肉模糊的模样,触目惊心。
可是徐振却只是冷笑,心中觉着快意。
他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还在继续往前缓慢爬行的余念面前,蹲下身,冷声说,“算你命大,老子这次先不取你的命,可是你别忘记,老子可是直到你的底细,你要是敢向你那个便宜三叔透露老子的所作所为,老子就把你所有的底细抖出来,他们要是知道,你当年都干过些什么,你猜猜,他们会不会还像如今这样对你?”
余念趴在地上,不断喘息着。
现在的她,能往前爬已经是极力撑着,更不要说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紧接着,就听见徐振说,“把她给我扔到看守所的门口。”
过后,余念就感觉到自己被拎起来。
知道自己安全后,余念任由自己彻底沉入黑暗。
……
沈年这边跟顾安染汇合后,顾安染立即迎了上来,脸色并不好看。
但还是对沈年说,“刚刚我这边监控查到,有可疑车辆朝着看守所的方向开了过来。”
刚好她就在看守所附近。
而沈年听后,二话没说,转身就上了车。
顾安染刚准备叫住沈年,可是看他眉宇间显现的焦躁之意,到底还是没有叫住他。
当沈年的车开到看守所门口时,正好看守所门口灯火通明,有几个人正站在门口,蹲在地上,对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正再见检查着什么。
沈年几乎是一眼就确定,那个躺在地上娇小而又纤细的人,是谁。
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动作几乎有些慌乱的推开了车门,快步走了过去。
何祁撑开伞赶紧追上去,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跟不上沈年的脚步。
沈年快步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一把扯开挡在前面的人,看着侧躺在那儿,脸上毫无血色,如同已经没了呼吸了女孩。
刚刚被他扯开的人顿时有些恼怒,怒意满满的质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刚刚这是袭警!“
可是话刚说完,他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何祁站在沈年身边替他撑着伞,眼神冰冷的扫向那个被他一脚踹出去,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男人。
随后赶到的顾安染看着沈年伸手,想要触碰躺在地上的余念,可是却又不敢触碰的模样,她的眼神落在了余念的血肉模糊的双手双脚上。
顿时心脏瞬间一滞,几乎瞬间停下了呼吸。
她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对余念下这么狠的手!
硬生生拔了她的所有指甲!
那样的疼,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不要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
她眼眶微微温热,一步一步走到沈年身边,轻声说,“三哥,我们送余念去医院。”
沈年整个人像是才反应过来,漆黑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动了动,伸手将余念抱起,转身就走。
那样着急忙慌的样子,是顾安染从未在事事在握的沈年身上看见过的。
急救室门前,顾安染看着倚靠在墙边,始终一言不发的沈年,周身气息冰冷而又带着黑暗压抑的气息。
想要上前说两句,可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泽跟陆伯言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一过来,就问顾安染,眉头紧皱的问,“小四,人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了?”
顾安染声音极低,带着一丝不忍,“还在抢救,她的状况很不好,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她就躺在雨里,手脚上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
顿时,梁泽跟陆伯言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对于这样的酷刑,他们甚至不敢想,到底余念这丫头,是怎么样一点一点忍过来的?
两个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陆伯言跟梁泽朝着倚靠在那儿低垂着眼帘的沈年走去。
“老三,余念肯定会没事儿的,人找到就好。”陆伯言劝慰。
梁泽也劝,“是啊,小丫头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儿的,只要你以后少凶她一点儿,她肯定会开心的。”
可是一旁的顾安染却质问着沈年,“三哥,事到如今,你是否有后悔,当初将余念交出去?”
陆伯言觉着顾安染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时候哪里是追责的时候?
而且也是奇怪,顾安染这一次一心要帮着余念,似乎始终在耿耿于怀沈年将余念交出去之事。
对于陆伯言拼命朝着自己使眼色,顾安染视若无睹,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声音掷地有声,“如果今天,余念死在了手术台上,三哥你是打算自责一辈子,还是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
陆伯言觉着顾安染越说越不像话,他扭头看了一眼始终低垂着眼帘缄默着的沈年,沉声低斥了一句,“小四,你给我闭嘴!”
“她说过,这辈子,不会比我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