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南整张脸映在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之中,面色毫无波澜,走到慌慌张张想拉被子过来的寻歌身后,淡淡说,“有事就有事。为什么不肯对说出来。”
说着,他就真的认真地开始倒弄她解不开的衣服。
男人清冽的气息一下一下拍打在寻歌光裸的背脊上,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似乎那东西被卡得死紧,最后他微微皱眉,轻声说,“解不开了,要不我直接扯开吧。”
寻歌因为他说话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背脊上而一下子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呼啦一扯,将她的胸衣给扯坏了。
下一瞬,原本堪堪兜在腰间的泳衣猛地往下坠,寻歌不着一物的上半身在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里如一块碧玉在闪闪发光。
她背对着他,发声涩涩,像有东西堵着嗓子,“我换一下衣服,你……先出去吧。”
她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诧异地转过头去,就撞进了他深渊般的眼。
他动了动薄唇,“寻歌……”
“……”
“只要可以,我想帮你做很多事情。你不需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受着。”
她微微一怔,站在原地,一时被他这句话迷惑住了。
陆之南低头,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轻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调皮的光线在两人之间穿梭,寻歌抬头看着他的时候,仿佛他头顶自带圣光。
恍若神邸。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也许是因为他太好,以至于她总感觉这个男人始终不是属于他的。
就好像突来的一阵春风,从她早就荒芜的世界经过,就引得枯木吐绿,种子破土,万物复苏。
可是春天很快又会过去,就像他迟早要回到也应该回到他的世界中去。
她马上又会重新枯萎,甚至……死亡。
她咬了咬下嘴唇,低声说,“可是很多事情,我希望只要我一个人受着就好。”
他的眼中压抑着诸多的感情,最终所有情绪化为一股能撕裂她的力道将她转了圈拉进怀里,热烈到疯狂的亲吻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
他知道他始终离她太远,对她知道得太少,他知道他爱得也许不及她的万分之一,知道他爱的方式比她还要笨拙和无力,所以让她感觉到不安心不踏实,所以让她觉得他是那么不真实。
这样一起出游的机会,于他们而言更是难得,如果不是死亡,根本没有可能再让他能有这样的机会再接近她。
越想越觉得这样的机会是多么不容易,他的亲吻变得缓慢而温柔,最后他的吻住她的眼睛,手慢慢攀上她的手心,与她十指相扣。
“那一次让你捡珍珠项链,并不是我的本意。你牵着他的手,你还跟他说回家,我才会一时冲动让你捡起地上的珍珠的。”十指相扣中她微微潮湿的掌心让他的心也有些潮湿,“对不起。”
很多话已经早就应该说出口,可是总是找不到那一个刚刚好的契机,把那些话说出口。
寻歌低着头。
下一秒,硕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因为他的坦诚,因为曾经的委屈。
原来掉眼泪也分很多种,原先她不愿在他面前落泪,那是因为她落不落泪他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更不会疼惜她;可是如今她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跟前把那些受到的委屈哭出来。
大约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他会舍不得她掉眼泪。
她用脚提了提他的小腿,“你说我不肯说出来,你不是也没有说。”
“嗯。因为那时候我也是一个人受着所有事情。”他空出手去抹她的眼泪,谁知道越抹越多,他再一次道歉,“那时候,对不起。”
“你明明知道那是那群女人的恶作剧,还在那边冷眼旁观。”她有些蛮不讲理地翻旧账。
“对不起。”
“明明是秦久先不讲道理的,你还帮着她。”
“对不起。”
“你明明在我出了厕所之后和我碰到了,知道我没有作案时间,还不帮我解围。”
他叹息了一声,温柔地再道歉,“对不起。”
像他这样的男人,哪里会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一个人道歉,可是大约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重要,所以连自己强烈的自尊都可以舍弃。
“你还说要报复我,还蛮不讲理囚禁我,我都躲到波士顿去了你还要打抚养权官司。”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她这种指责方式让他心里很舒坦,他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我不讲道理,我迟钝,我坏。我对不起你。”
静了静。
寻歌一下子列不出他的罪状了,不知怎的就笑出了声,在他胸膛捶了一拳,“你讨厌!”
她这一笑,让陆之南有些心猿意马,他垂眸看着寻歌只穿着小裤裤的身子,喉结轻轻滚动,眼神也变得浑浊起来。
寻歌感受到他强烈的具有暗示性的目光,马上推开他,“出去,我换衣服!”
陆之南的眸光微黯,冲她笑了笑,款步走出,替她带上了门。
……
回程的时候依旧是寻歌开车,陆之南怀里抱着还在睡觉的卿之。
红灯停。
寻歌踩了刹车,侧眸发现陆之南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神情专注。
忍不住好奇他这一路到底在看车窗外的什么,“你在看什么啊?”
“你。”
他侧过脸来,回答得干脆,他用眼神示意寻歌,轻声说,“车窗上倒映出来的你。”
的确,他那一侧的车窗正在夜晚的灯光中款款倒映着她的影子,很模糊,也很飘渺。
红灯转绿,寻歌还未缓过神来,后面已经有车子喊喇叭,寻歌才惶惶从陆之南的话里回神,急忙启动。
寻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踌躇了半秒,说,“把日记还我吧。”
那日记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这种在车窗上看影子的事情是她从前嫁给他的时候经常做的傻事。因为不敢堂堂正正地看他,所以只好借着车窗微弱的反射偷偷地看着他。那些卑微的,小心翼翼的心情都在那本日记里。
“车窗里的影子这么模糊,你当时在看我的什么?”
静了静,寻歌减速换了又车道,平视前方,低声说,“我也不知道。”
陆之南的心有些细微的疼,“看影子太累了。以后想看我的时候,直接看着我,好不好?”
寻歌没有做声。
……
回到寻歌的租房已经是晚上了。
卿之因为下午睡了一觉精神格外振奋,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趴在陆之南的肩膀上兴奋地和他聊着天。
“陆叔叔,你昨晚是睡在卿之家了吗?为什么今天早上这么早就在我们家做早饭?”
寻歌抢先回答,“你陆叔叔昨天睡了我们客厅里的沙发。”
此地无银三百两。陆之南笑着回头瞟了眼寻歌。
卿之挠了挠头,看了看陆叔叔,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寻歌说,“妈妈,纪爸爸要是知道陆叔叔住在我们家,会不会生气啊?”
很多事情大人都会瞒着孩子,可是孩子天性又如此敏感,又怎么会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呢?哪怕纪爸爸再忙,没时间来看她,在她心中,纪爸爸才是她的爸爸。
气氛有些冷却。
陆之南摸了摸卿之的头,“陆叔叔家最近在装修,没地方住,所以在卿之家借住一段时间。你纪……”顿了顿,他接着说,“你纪爸爸不会生气的。”
卿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
寻歌杵在那,想拒绝让陆之南借住在这儿,可是一想到自己身患艾/滋,的确又需要给他们父女两一个适应空间,又犹豫着没有插嘴。
……
寻歌哄卿之入睡之后,就看见门口金室长将一些衣物、文件交给陆之南之后,匆匆离开。
陆之南回头,就见寻歌立在那,似乎在消化陆之南要来借住一段时间的眼前事实。
他眉宇微漾,“卿之睡了?”
“嗯。”
“我们也洗洗睡吧。一天挺累的。”
寻歌觉得他这句话哪不对劲,终于反应过来他直接把这当他自己家了,小声嘀咕,“怎么当是自己家似的。”
洗澡之前,寻歌想起还在充电的手机,开机发现好些个电话打了进来,纪家的,梁音的,还有律所小瓷的。
寻歌刚想回拨一个给梁音,却被眼疾手快陆之南抢走了手机,“别打电话了,梁音那,我已经让金室长说了你的现状。”
“可是还有……”
“纪伯母找你也无非是和吵一架,你打回去干什么?”陆之南潜意识不想让寻歌知道今天出来的新闻。
寻歌想到什么,“我昨天手机其实是在充电的,你把我拔掉了是不是!”
陆之南细长的眉眼轻轻舒展,大言不惭地点点头。
……
因为陆之南的检查结果要等两周才能出来,所以这两周要么就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要么就是卿之去上辅导班,陆之南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公事就和寻歌两人待在租房里腻歪。
俩人也不谈未来,也不谈过去,像很寻常的一家三口一样过日子。
在死亡面前,其他都好像变得微不足道。
第二个星期的周五下午取检查报告,寻歌陪着陆之南一起去医院取的报告结果。
取报告单的时候,寻歌的心情比陆之南还要复杂得多,她忐忑不安地拽着陆之南的手,看着陆之南从医生手里接过了检查结果。
医生略带遗憾地看着两人,尽量温缓地说,“陆先生,目前您的检查结果显阳性。但是诊断也不是100 %的准确,一般诊断试剂的准确度在99 %左右,达不到100 %。可能是假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