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歌没想到陆之南会带她来商场。
他坐在椅子上,带她到一家她叫不出牌子的奢侈品店跟前,淡淡说,“挑喜欢的,买点衣服。”
女人喜欢什么,逛街买衣服?
应该是这样。陆之南想。
寻歌环视了一圈,都是她从来没穿过的价格的衣服,也华丽也漂亮。
女人都爱美,寻歌也不例外,可是陆之南看不见,她也经常忘记去经营她的美,她快忘记,上次买衣服是什么时候了。
有导购小姐走上前来,“这位小姐,请问你喜欢哪种风格?”
寻歌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尴尬地刚想躲开。
陆之南好像明白她似的,说,“下去吧,有需要我会找你们的。”
导购自然是见过这一对夫妻的,一个月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隐婚,后来又是捐肾换婚,想来这对夫妻也只是形同陌路。
只是现在看来,又似乎有些不同。
陆之南淡淡说,“你原先那些衣服,不是都被我撕了吗,你难道想以后裸奔?”
她不是想走吗,那些衣服,他特意嘱咐过金室长,就算没撕烂的也都扔了。
她想走,除非裸着。
她没花他的钱,以后就花他的钱,花的越多她就欠他更多,才能还不清。还不清了,就不能干干净净地走人了。
那些店员听陆之南说什么把衣服都撕烂了,都想到床上那回事去了,纷纷低下头窃窃私语起来。
寻歌的脸腾地红了。
她又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糊弄住了,他没有计较她害他受伤,还带着她来买衣服。并没有让她把孩子打掉。是因为在她要走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点舍不得吗,还是他只是想把她这个事无巨细的仆人给留下来?
这样的陆之南,就好像一个月前为了报复秦久的陆之南,捉摸不定地对她好,对她温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是在他康复起来之前,她的确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他了。
陆之南当然看不见寻歌红了的脸,只是温雅地说,“先随便穿一件来试一试。”
寻歌仿佛又恢复成了那个不会顶撞他,最是听话的她,轻轻应了一声,就找了件款式简单,颜色干净的试一试。
陆之南听见她出了试衣间,淡淡说,“过来。”
寻歌到底有些紧张,碎着脚步走过去。
陆之南长臂一勾,她向前踉跄几步,就到了他的跟前。
他凭空想象着寻歌穿着这个裙子的样子,手从她的脖颈,双臂,腰上一一摸索,明明感觉手里的人身体绷得很紧,他却好像来了乐趣,一直把手伸到她裙下露出的膝盖。
他勾了唇,觉得还算满意,不过说出口的却是,“裙子太短了,找过膝盖的裙子穿。”
他触及她温热的熟悉的身子,一股欲望从小腹升起,清凉的指尖带了意识一样,钻进裙子里的腿根。
寻歌一惊,“之南……”
清冷如陆之南,她从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他会做这种事。
他声音变得喑哑几分,撤回了手,“换一件去试试。”
他觉得自己和疯子在一起久了也跟着疯了。
他什么时候也变成重欲的人了?
寻歌得脱,慌乱地拿过一件长裙就去了试衣间。
陆之南照旧在她身上摸了一圈,也没说好不好,只是对那边的导购说,“这里所有的长裙,都打包送到槐安路88号。”
陆之南手还在寻歌的裙子上摩挲,“我有点饿了。”
寻歌一怔,“啊?”
他轻笑,声音高了点,“金室长,备车。”
这时门口有人进来,服务生纷纷弯腰鞠躬,“纪少爷!”
纪景年剪手在后,点点头,而后对边上的霍思妍道,“我觉得这里相亲最合适。”
霍思妍扫过店员憋笑的脸,嘲讽他,“纪大少爷抠门真是出了名,要是不想浪费钱请我吃饭就直说,我也不是没请客这个钱。”
纪景年道,“不,我主要是为了不浪费时间。女人不都是喜欢买衣服吗,你买衣服,我可以看财经新闻。”
霍思妍脸涨红,“纪大少爷没时间相亲就不该答应纪伯母。”
纪景年一脸坦然,“陪你出来是应该的,我可不愿意明天的时候我妈直接没收我的财产继承权。”
钱钱钱,到最后都是钱。
为什么长得人模狗样的人,每一句话都离不开钱呢!
霍思妍语竭,走几步,指着一条2017年早春系列的浅蓝长裙,“我要那条裙子!”
几个导购员相互看了看,最后终于站出来一个,“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条裙子已经有人买下了。”
话还未落,熟悉的身影推着轮椅,缓缓出来。
霍思妍见是寻歌,顿时恼了脸,“是你?”她看了一眼陆之南,冷冷一笑,“呦,渣男配三,与世同欢。”
寻歌原本无所谓,霍思妍说她的坏话,她都无所谓,偏偏连带着扯上陆之南,她就不能忍受。
陆之南却打住了寻歌,淡淡说,“裙子我已经买了,成人之美的道理,霍小姐应该也懂吧?”
霍思妍轻嗤了声,“有人为了一桩婚事都能捐一个肾,我让一条裙子算什么……”
纪景年仿佛在哪见过寻歌,这时蓦然出声,“你是……聂寻歌?”
寻歌眼睛猛地瞪大,大力地摇头,“我不是,先生你认错人了……”
陆之南的眉心轻蹙起来……
寻歌推着轮椅,“之南,我们走吧。”
上了车。
金室长识时务地拉下了隔板。
车里进入城市道路,早春的天,很多年纪轻的小姑娘早就脱下厚厚的外套穿春装了。寻歌有些羡慕地看着窗外那些自由自在的女孩儿,羡慕她们能够自由地爱一个人,自由地做自己。
也许是这两天没怎么睡好,又加之脚上的烫伤还有炎症,寻歌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却忽然,陆之南蓦然出声,“和他怎么认识的?”
她没反应过来,侧过身看着他问,“谁?”
“他不是叫你聂寻歌吗?”
寻歌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在店里碰上的纪景年。
纪景年……是纪信哲的大哥,纪家长子。
然而聂这个姓氏在寻歌心中就是一根一直想拔去却这辈子都无法拔除的刺,她抱着胳膊,温顺地回答,“我不认识他。”
“呵……”他明显不相信她的答案,拧着眉寻思着。三年了,他对她的关注少之又少,而她也很少说起自己的事,总是围绕着自己在转。
陆之南没有追究,只是问她,“想吃什么?”
寻歌闻言,楞了很久才说,“你要带我去吃东西?”
“想吃什么?”
寻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摇头,“不不,我还是不去了。”她一想到一个月前他带她去外面吃饭,结果全是为了报复秦久,心里就害怕得厉害……
她对他,连一点点奢望都不敢有。
陆之南眼中的黑暗一闪而过,侧过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会对自己说不了。是心心念念还想着要离开是不是……
寻歌绷着背脊,知道自己拒绝他让他生气了,她最怕他生气。于是她用手护着小腹,温声讨好他,“之南,我的意思是我不饿。你想吃,我就陪你吃。”
他这才松开了手,回到座位,对着金室长道,“去斯尔诺。”
斯尔诺是南城唯一一个六星级酒店。
门口已经有经理前来接待,好像随时候着陆之南一般。
“陆先生,请问是两位吗?”
陆之南看不见,他循着声音向那经理点点头。举手投足间,气势浑然天成。
经理马上恭敬地上前带路,寻歌虽为名门富太太三年,却还是第一次到这么豪华的地方,有些局促。
寻歌刚想点菜,陆之南静静地说,“上这里最贵的十个菜。”
寻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嫁给他的时候真的不图他哪怕一分钱,所以经常会忘记他是个多么有钱的丈夫。
经理闻言,点头哈腰马上吩咐厨师去了。
正当寻歌以为这一次和陆之南的吃饭会顺顺利利进行下去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款款向寻歌走来……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纪信哲,是纪信哲。
准确来说,纪信哲原先是先看到寻歌朝她走去,但他发现寻歌对面的陆之南时,他错开了步子,走到了陆之南跟前。
显然陆之南听到脚步声也知道有人来到他跟前,他风轻云淡道,“谁?”
纪信哲并不示弱,眉宇轩昂地质问,“你就是陆之南?”寻歌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
陆之南凝神,裹着纱布,毫无聚焦的眼睛静静“看着”跟前的人,“你是谁?”
声音严肃冷然。
纪信哲也眯着眼审视他。——真如传闻所说,陆之南的眼睛看不见。
寻歌刚站起来想解释的时候,经理正带着服务生来上菜,见到纪信哲,忙上前谄媚地笑,“纪三少爷怎么也来了,请问是和陆先生是一起的吗?”
经理正纳闷呢,刚刚陆之南不是说只有两位吗?怎么现在纪信哲也到这里来了。
陆之南他得罪不起,这纪三少爷他也得罪不起啊。
听说这纪三少爷从小被人绑匪劫走,后来被好心的妇人收养了他,可是收养他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姓聂,是在那一带出了名的赌徒,成天赌博,筹不到赌资就想把那收养的孩子给卖了;不过后来听说这户人家的女儿报警告了他爸爸,这纪三少爷才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这纪家全家上下都把这纪三少爷当个宝贝给宠着呢!
这事上流社会的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知道。
陆之南听经理这么一招呼,拧着眉轻轻问出声,“纪信哲?”
纪信哲,哦,那个和寻歌在茶馆喝了好久的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