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长长的沉寂。
过了一会,陆之南才笑出了声,轻薄的笑意里裹挟着绵长的讽意。
在他的世界,牢牢占据了三年,轻描淡写地走了,背叛得惊天动地;五年后告诉他,他对她报复,不过是因为他的初夜情节。
陆之南站在荣丰集团办公室,迎窗而立,低着头俯瞰众生百态,才轻轻说,“寻歌,求人也要有态度,你既想让我放过纪氏,你这是什么态度?”
寻歌一时语噎。
他想要的,不就是她和纪信哲婚姻破裂吗?可是任何时候都好,最不该的就是在纪信哲最难的时候和他离婚,并用离婚来换他公司的一席安好。
那简直比凌迟纪信哲还痛苦。
寻歌嘴巴动了动,最终讷讷地说,“陆先生,你想要的态度,我给不了——”
了还没有结束发音,那一端已经先行切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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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家的时候,寻歌就接到纪信哲的电话。
他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听上去很愉悦,“到家了吗?”
寻歌戴上了金丝边眼镜,坐在一叠法律书前,笑意盈盈,“刚到。”
“比我估摸得到得晚。路况不好?”他预算寻歌20分钟就能到家。
“没有,路过书店买了些司法考试的书,我打算把国内的司法考试也过了。”寻歌低着头,“你也别太累了。”
“嗯。你有想法是好事。”他默了默,声音安静下来,似乎是鼓起勇气才开口,“现在就很好。歌,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很好。”
他不是不惊讶寻歌忽然之间的转变,也许让寻歌和陆之南相见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寻歌好像慢慢地意识到了他的好。
他不求她完全接受她,他们之间的过去太坎坷,但是只要她稍微有那么一点接受他,他就觉得足够了。
哪怕再辛苦,心里都觉得天高云阔。
静了静,寻歌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笔,最后轻轻说,“不论你是阿错还是纪信哲,我都不会离开你。”
……
寻歌结束了通话。心里有些动容。
前后两个电话,和陆之南的电话,她的心上像在开舞会一样,踢踢踏踏杂乱的舞步,还有男男女女窃窃私语的声音,好不繁杂。和纪信哲的电话,她的心静得像一滩水,她被纪信哲无时不刻的温柔温暖着。感觉截然不同。
她看了看窗外。
天色寂寂,晴日朗空。
人总会长大,是你命里该着,碰见那么几个人,让你一生都改变。
-
纪信哲原先除了一些特别重要的宴,一般并不会出席。所以寻歌也知道,这一次宴会对纪信哲想来很重要。
寻歌用一顿斯尔诺的大餐俘获了梁音,央求她陪自己是选一套礼服。结果寻歌才刚吃完饭,就又接到了纪信哲的电话。梁音用八卦的小眼神笑看了一眼寻歌,小声说,“我告诉你,八成我们不用去挑礼服了。”
“喂——”
“晚上不是有晚宴。我挑了件衣服给你,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一个小时后来接你,可以吗?”他说话声线绷着,似乎是有些紧张。
寻歌笑,“嗯。”
斯尔诺酒店另一侧,陆之南不知何时站在从包厢通往大厅的门后。
有女服务员路过,认识这张清尘绝色的脸的,都纷纷驻足,问他,需要什么服务吗?
陆之南并不理会,看着就在三米开外那一桌上背对着他的女人,他点了根烟,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
有些昏暗的角落,他的容颜随着烟头一亮一暗,让人恍惚,他是不是真实存在。
寻歌和纪信哲结束了通话,梁音最近因为纪氏出事对纪信哲也有了改观,她神秘兮兮地看着寻歌,笑说,“他是不是已经帮你挑好衣服了,怎么样,姐弟恋进行中啊?”
寻歌连忙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撇开你和纪信哲曾经是姐弟的关系不说,他真的是N里挑一的好男人啊,你想做什么,你在想什么,他都忙你想到念到,生怕你伤着了累着了。”
寻歌点头,“是啊,是很难得。”
“那你,有试着去接受他的打算吗?”
陆之南随意的靠在门上,弹了弹积了长长一截的烟灰。
有“色胆包天”认出是陆之南,不知道他做什么,所以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候,“您好,陆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服务员陆之南像是没听见,她稍微大了点声音,“陆先生,请问——”
陆之南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在招呼他,他冷硬的脸颊侧过来,晲了眼服务生,女服务员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几乎是忙不迭地走开了。
梁音见寻歌不回答,还是紧追不舍地问,“说说看啊,有喜欢他的打算吗?没有试着去接受别的男人,怎么会知道陆之南有多差劲呢?”
寻歌被她说的话逗乐了。
“我也不知道。很多事情,感觉来的很快,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梁音误会了寻歌的意思,以为她是在变相承认对纪信哲的好感,“呦,看来日久生情这话也不是子虚乌有,其实这样也很好,都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的事情,在陆之南身边,你是一个人盘算着两个人怎么过日子,在纪信哲身边,他会盘算好一切带着你一起过日子,挺好。”
梁音看了看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他估计快要来接你了。我和纪景年也有事约好了,先走了。”
寻歌点点头,“嗯嗯,你快去吧。”
寻歌结了账,穿过长廊,快要步入大堂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声音不大,满是简单,内容强势又熟悉。
“过来。”
寻歌背脊猛地一僵,没有动。
他似乎知道寻歌在顾虑什么,淡淡说,“不绑你去别墅。过来。”
寻歌闻言转过身,静静看着陆之南。
他整个人背靠在墙上,站在一片阴影之中,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问你个问题。”他的视线紧紧捕捉着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音色清冷。
“嗯。”寻歌低下头,不愿看他。
“爱那个男人吗?”他嗓子眼像堵住一般,声音有些涩。
寻歌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认真地说,“他是我丈夫。”她想到纪信哲可能马上要回公寓去接她,幽幽地说,“等会我和他还有约,先走了。”
也没有像第一次重见到他那样落荒而逃,寻歌硬着自己的心肠,挺直了背脊,慢慢地走出他的视线。
-
陆之南站在原地,手机响了响,他接了电话。
金室长的声音几十年复一日,“社长,四小时后有意大利商人Biniao的晚宴。”
陆之南挂了电话,修长的身子慢慢步出斯尔诺的大堂。
四月酒吧。
吴奈帮陆之南捏了捏太阳穴,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认真地说,“她都嫁人了不肯离婚,你又能怎样呢?”
酒水冰凉,贯穿喉咙,烧出一股相当灼热的快感,陆之南视线有些朦胧,随便一个眼神,就能勾得人欲火焚身。
世界上没有比看上去禁欲的人更让人充满欲望的人了。
陆之南没有回答他的话,或者说他还在试图回避一切有关于寻歌,他仿佛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淡淡说,“你知道吗?柴念是我生母。”
陆之南的话真的惊到了吴奈,别人不清楚,他吴奈也清楚柴念和陆之南有多大的隔阂和过节,“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是真醉了说胡话还是你嫌现在小鲜肉小花旦演电视剧太不给力,自己打算拍一档八点半连续剧吗?”
陆之南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反问他,“我也是刚知道。不然何玫当年为什么要这么阻拦我和秦久?”
“你是意思是,何玫早就知道了柴念是你生母?天,到底什么情况,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老是说一半吊人胃口啊,那秦久呢,是不是也知道了?”
陆之南没想要解释的太多,头有些晕眩,他站起身,想回槐安路一趟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去赴宴。
今天这场宴会,若是纪信哲有心和这个意大利的Biniao搞好关系,那纪氏的资金链问题就可以得到圆满解决,还能挺过一关。他必须要去。
陆之南回到公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他下了电梯,来到门口,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缩成一团。
醉眼朦胧,那团身影和印象中的那个女人的身板慢慢重叠起来,明明那个女人只出现在他失明的世界里,可是他却总是自然而然地记得她的模样,她的身板,她曾经在他手中的颤抖和温度。
鼻子有些酸,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于是他回到从前对寻歌说话一样的口气,就好像在欺骗自己一切都回到了五年前一样,“天这么晚才回来?哪里学来的规矩?”
那身影似乎僵了一僵,默默走到他身边,扶过他,低垂着头,黑发如瀑,又长又直。
陆之南好像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他颤抖地伸出手去,搂过她,输入密码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