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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前夜

苏尘从来不鼓励人报仇,报仇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失败了不甘,成功了却更痛苦。

可此时苏尘还是问:“你的仇人就在这儿,你若要报,杀了就是。”

周芷闻言,抬头泪眼婆娑看着苏尘,语气天真问:“杀了他爹娘还有大哥就会活过来吗?”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抱着最天真的希望。

苏尘摇头。

小姑娘又抽噎:“我只想要爹爹娘亲,还有大哥活过来,师傅说,只要我努力修炼,等我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大修,就有机会收集回爹娘大哥的魂魄,倒时候再将他们救活,师傅是不是在骗我?”

苏尘闻言看了一眼一旁暗自神伤的那五云宗女子,心中感叹,随后违心道:“倒也不是不可能,我从前不是给你讲过哪咤的故事吗?你忘记了他拆骨还父,拆肉还母的事了?到时候你找到他们的魂魄,在用先天莲花为他们打造躯体,不仅可以让他们活过来,还能让他们也三头六臂,长生不死呢。”

周芷闻言暗淡的眼眸骤然亮起,满是兴奋的看着苏尘道:“对啊,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真是太笨了,一定可以的,哪咤都可以,我一定要救爹娘还有大哥。”

苏尘闻言心中却是凄然,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善意的谎言,从理论而言,苏尘是相信凡人死后,只要有人将其魂魄收集保养好,有朝一日是有机会死而复生的。

可周芷父母已死后有一个多月,魂魄早已消散世间,如灭灯之火,还上哪儿去找?

除非有一天周芷能证道金仙,打破时间的禁锢,才能重温片刻亲情,然而,有此执念,莫说金仙,就是心劫也是绝渡不过去的。

苏尘知道这一切是矛盾的谎言,若周芷能证道,也就说明,她对此时释然,见与不见,皆无关紧要了。

然而,苏尘此时的谎言,加上一个看似可行的方案,却让周芷成为了那个万古以来,空前绝后的旷世奇人。

此时的周芷终于还是恢复了一丝活力,她低着头不再说话,苏尘却怕他后悔,百年之后,这管家也死了,到时候就真正寻仇无门,当下再次询问道:“你当真不愿意报仇?”

小姑娘摇了摇头,道:“他的善恶与我无关,我只要爹娘大哥活过来就好,哪怕最终也是会寿终正寝,但也不能这样死去。”

苏尘赞赏的点头不再说话,一旁的那位老者,听得这话,原本眯着的眼却是发出了一阵亮光,直勾勾的看着周芷,感慨一般到:“天赋不错,心思却还能如此纯正无邪,颇有老子道君当年之风采,好一句他人善恶与我何干,天生道骨,我门下正无人传承衣钵,多年也正想寻得佳徒,却没想今日再次遭遇这一场师徒造化,你可愿随我修行?”

苏尘闻言也是一愣,这老者乃是心劫大修,能进入圣堂都督机构,心性绝不会太坏,否则将来圣堂也不敢对他委以重任,毕竟这老小子此次很显然是跑着来历练的。

如此的话,倒是确实可行。苏尘心中如此想。

一旁的周芷尚未回应,她那师傅却满脸惊喜的上前道:“姑娘,还想什么呢,寻常人可不会有如此大的造化,还不拜见师尊?你将来想要救家人,自然是要跟高人修行,我虽然也可以教你,但却远远不如这位尊者来的独到与深入。”

周芷闻言一脸为难踌躇,随后看向苏尘,现如今世上她最相信的人无非二人,第一是苏尘,第二才是师傅。

苏尘见她征询自己的意见,沉吟一声便笑道:“也好。”

苏尘本以为她会拜师,却未曾想,周芷沉思了一会之后,摇头道:“可是,我想跟着苏尘哥哥,白胡子老爷爷,我…对不起啊。”

苏尘闻言苦笑,但也不再劝,小姑娘虽然小,但也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这很好,总不能别人让做什么,她就照单全收吧?

那老者闻言,也没想到周芷会如此拒绝,又见她叫他白胡子老爷爷,心中生出了一丝凡念,心中暗道:“求仙问道,求仙问道,从前误以为是要清心寡欲,斩断人间诸情。唯有心劫之后,才明白情欲乃人性之常。天道如是,以为人不可长生,修行者便不再为人?这又谈何是金仙大道,是无拘无束,是不死不灭呢?简直处处拘束,时时在死亡,到底终究身上还是压着天道之业啊。看来老夫从前多有执念,修仙本就逆天,这小女娃却提醒了老夫,随心随性,才是真正的修行之道,若是我本性乃恶,随心随性自是自取灭亡,若我本性自然,随心随性,皆为天道所容,皆不为天道所动,如此,才是金仙正途啊,是以,修行不过修本性罢了,若本性自然,就算无缘金仙,也自在逍遥,难怪乎古往今来,多少成道者就算愿意放弃天地大劫,也要坚守本性,若失了本性,当真处处不自在啊,就算不死不灭,恐怕也是惩罚而非结成道果了吧。”

想通了这些,老者忽然只觉得天地一片宽阔,再无从前那种心劫之后就是山穷水尽的窘困,当下痛快的仰天长啸:“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逍遥自在仙,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的简单啊,老夫当真愚钝,竟百年也参不透这一关,愚蠢啊,愚蠢至极。”

老者倒是随心随性舒服了,只是发出的声音响彻天地,震耳欲聋,众人都苦着脸看着他,那老者见此,这才尴尬晒然一笑,看着周芷道:“既然缘分未到,老夫自然不会强求,可惜了你我这师徒的缘分只差这么一些,不过将来你若想拜师,随时可来找我。”

周芷闻言,十分感激道:“谢谢白胡子姥爷。”

那老者闻言,也不顾什么形象,上前一把将小姑娘抱起,笑道:“就凭你这一声姥爷,老夫也该教你些什么,你可看好了。”

说罢,他带着小姑娘冲天而飞,留下众人在地上苦等,看着天上五彩霞光,众人都知道,周芷此次福缘造化深厚。

良久良久,老者这才带着小姑娘下来,小姑娘落地之后,二话不说,跪倒就拜,语气哽咽道:“师尊在上,受弟子一拜。”

苏尘一开始也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见周芷头顶新戴着一根簪子,这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了。

心劫修士是所有境界中的一道大侃,比起发瘟灾更加恐怖,可一旦渡劫成功,神识将强大不知多少倍,而此时,周芷头顶所戴的簪子,却是老者以金丹之本打造而成,更有一道心源神念在内,能够时时熏陶修行者心念,不被邪念左右,久而久之,大道通真达灵的境界,一旦度过心劫,要比寻常修士强大数倍。

苏尘当然知道,周芷父母惨死的事对她打击极大,若不及时疏导,将来绝对成为心魔,而最有效克制心魔之物,非这一道心源神念莫属了。

也是周芷知此物的弥足珍贵,这才下地之后,立刻拜师,无论将来如何,这个师傅,她还是要念的。

老者受了周芷大礼之后,缓缓睁开眼,满足的看着她道:“起来吧。”

周芷闻言恭敬起身,一旁的胖子已经是眼红的发狂,当即哪顾得上自己是这老头的上司,一步上前,大声道:“姥爷,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姥爷啊!”

众人闻言皆是满脸尴尬,那老者更是被胖子弄的有些手足无措,呵斥吧,又不行,这家伙还是他上司啊,要是事后告他一状,岂不是无中生事?可他又更不敢答应了,金丹之本倒还好说,不到十年就可以再次恢复,可心源神念就复杂多了,对心劫修士而言,这东西是很难再生的,少一点是一点,怎么可能随意处理,要不是刚刚他因为周芷的原因心源神念大涨,根本就不会有此动作,再喜欢周芷这后生晚辈,顶多送点法器,就算了不得了。

不过想到此处,老者不由有些脸红,本来他的心源神念只有潺潺小溪,如一条丝带,而方才却打破了诸多桎梏,小溪变成了宽大河流,这才心怀感念世界,更喜欢周芷,才有此举,否则是万万不会有这种举动的。

胖子见他脸红,便厚着脸皮继续道:“姥爷,您忘记大明湖畔……”

话还未说完,苏尘一脚将他踹开,老头借机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了一串话:“此件事了后,使者请上悬空城共商守城之策,属下便在城中静候。”

胖子被苏尘踹了一脚,不满的瞪着眼道:“喂喂喂,苏尘你什么意思。”

苏尘黑着脸道:“就你这德行,叫他爷爷也不见得会分出心源神念来给你。”

胖子嘀咕了一声,对苏尘的话很不以为意,随即看着周芷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苏尘见此,当即追问:“你去哪。”

胖子停下扭头对着苏尘哼哼道:“世间皆是一些注重外表的人,同样是外孙,凭什么就不给我,还不是看我长得丑?我这就去好好整理一下。”

苏尘看胖子满脸怨念的模样,苦笑道:“守城的事……”

话还未说完,胖子便打断道:“我就是跟来混资历打酱油的,反正你们去就是了,还是漂亮比较重要一点。”

苏尘看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苦笑连连,看了一眼天色,还未到正午,便对身后众人道:“我与周芷父母打个是旧识,也该和她一起去看看他们,你们若是不想去,就上悬空城等我吧。”

云子风闻言淡淡道:“一起去就是了,某些人麻木不仁,让人不齿。”

这话当然是说胖子的,不过一旁的冯济世听了这话只能苦笑,心中暗道:“我说大哥,人家是老朋友,出事了去祭拜一番是人之常情,你跟人家非亲非故,凑什么热闹啊,还真当自己大慈大悲菩萨了……”

不过冯济世当然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口,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他算看出来了,云子风这家伙真的记仇啊,上次胖子在圣堂的时候因为背后骂了他一句没有感情的冰块人后,就至今揪着不放,他可不想被这家伙盯上。

不过既然云子风都这样表态了,冯济世当热也得跟着了,否则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几人也不管朱府人怎么样了,飞天而起,带着众人就飞出了城,向着不远的城郊而去。

妖兽毕竟是妖兽,虽然有节奏也有策划,但毕竟效率较为低下,有的地区已经陷落妖兽群的手中,而流云郡却只有小猫两三只在城外打转,不过看昨日那成群的变种猎空兽,苏尘也知道围城之期将近,所以更不能放弃此刻祭拜的机会,否则不出几日,外头的坟堆恐怕都要被挪平,甚至连里头的尸骨也会被翻出吃掉,到时候再去,难免更添感伤,也再次伤害周芷那脆弱的小心灵。

苏尘倒不是没想过将尸骨挪进城内,待万妖大劫过后,在从新下葬,可一想到华夏人骨子里的入土为安的习俗,便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心中只能祝他们好运了,顺便也去清理一些痕迹,免得妖兽闻到腐烂的味道将尸身翻出来。

一路出城,也没见有太多妖兽,路上偶尔可见狼狈的行人逃难而来,苏尘心中感叹,对着身旁的云子风与冯济世道:“这场大劫业障不浅,你我陷入其中,若不能处理完善,将来内疚的话,恐怕要与修行之途有碍,还是要慎重一些,祭拜过后,就去悬空城与众人汇合吧。”

云子风冷着脸硬邦邦道:“既是我同族,必尽全力保护他们不被妖兽屠戮,否则要我们这些圣堂弟子有何用?”

冯济世十分激动点头道:“说的对,同族如同胞,同胞如手足,这些妖兽想断我手足,我们自然不能束手待毙,若不出意外,这几夜就会有大批妖兽涌来。人死不过头点地,我从前不敢对人用毒,怕中毒者尸首太过阴森,惹来业障滋生,此次倒是可以放开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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