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急了,雪花大了,温度也随之低了。
颛一刚从窗户纸中挤出脑袋,迎面抽打来的风、糊到脸上的雪花,都让他霎时感受到进去前和出来后的变化。
“花了不少时间,有暖宝贴,未来和初九应该不会着凉吧。”
虽然未来和初九都拥有了魔物,可以使出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是身体仍旧属于普通人。头疼脑热和感冒发烧在所难免。这一点二女和颛一是不一样的。颛一受到女魃气息的侵染,如今更是连尖牙都长出来了,普通的气温变化并不会带来什么影响,甚至没有影响。
颛一手脚并用,头朝上脚朝下,倒着往下爬。
浓云遮住月光,天地间为之一暗。风更急了,雪更大了,处处是近似妖魔的呼啸。凤仙楼就如同一座会令人望之却步的万丈冰山。
颛一用了稍许时间爬到地面,找到被风雪覆盖的土坑,掀开土块、瓦片、碎石,看到里面的螳螂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
不。
螳螂是在装。
颛一都不用伸手去检查。鲜红的生命和死去的尸体,二者之间的气味有着极大的区别。
或许自己把剩下的石块搬走,这只螳螂就会倏地跳出土坑,并朝自己挥砍两刀,然后无论斩没斩到,都会立即掉头逃走?或许会一直装死下去,让自己失去兴趣,等自己离开?
颛一没有搬开剩下的石块,而是抓了一把雪和一把土,往螳螂的身上埋,语气悲伤:“哎,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真是罪过。出于歉意,我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你放心。”
颛一也不管螳螂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一边嘀咕一边埋。
螳螂一开始是一动不动的,但随着身上的雪和土越来越多,脑袋上的触角明显轻微颤动了。在几个小石子压到腹部时,螳螂全身都动了,从土坑中蹦出,挥动两把刀子直至颛一咽喉。
颛一伸手一抓,捏住螳螂的刀背,站起身就往远离凤仙楼的方向走。“你还挺狡猾,庆幸吧,我是个挑食的人。”
螳螂扇动着薄翅拼命挣扎。
“哎,不能交流真是麻烦!”颛一上下使劲晃动手臂。
螳螂老实了。
或者是被晃晕了。
雪太厚,路很难走,颛一必须不停用指甲挖开前方的雪。以他的力量,紧闭眼睛和嘴巴一路莽到底也不是不行,不过这样的话,就难免会弄湿全身的衣服了。
颛一找了一座破败的房子作掩护,恢复原状。
未来和初九已经带着九个吸血鬼从房顶上下来,等待着了。
九个吸血鬼过于沉重,初九用头发举不起来,所以就一路在地上拖着。九个吸血鬼各个弄得浑身是雪,顺着袖口、领口、腰间进去不少。他们有心叫苦,却无力反抗。雪是如此冰凉,令吸血鬼呲牙咧嘴。
哦,凉!凉!!凉!!!
九个吸血鬼一致感觉到,能被颛一拎在手里、扛到肩上,也是一种幸福。
颛一一回来就看到地上多了九个雪人。
“他们太重了,我举不起来,又怕他们跑了,只能这样拖着,结果雪太大,就都成雪人了。”初九说。
一个肤色苍白、唇红似血、衣裙鲜红的“小女鬼”,小手举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风雪咆哮的黑暗夜里飘来飘去,背后数米长的乌黑头发拖拽着九个用吸血鬼做的雪人。是恐怖?是可爱?颛一说:“嗯,艺术!”
“艺术?”初九右手食指放到下巴上,回头盯着九个雪人,一脸疑惑。她是不清楚颛一想到了什么。
“得手了?”未来问。
“嗯。”颛一应道。
“这个螳螂会魔法对不对?我看到了。”初九主动从颛一手中拿过被捏住的变异螳螂。
“小心点,别被割到手。”颛一提醒道。
他注意到未来的鼻子略有些红了、初九的浑身也是凉飕飕的,当即脱下借来的外裳,从地上一团头发中解救出爱葛莎,换回自己的裘毛大氅,拍打干净上面的雪,走上去系到未来肩上。接着,脱下自己身上热乎乎的外裳,折叠成两层,系到初九的身上。
“你呢?”未来抓紧肩上的裘毛大氅,看着颛一上半身仅剩下的单薄中衣,一副就算你冷也不会把大氅还给你的样子。
“很凉爽,甚至想吃一根雪糕!”颛一微笑道。
他们又选了一个小院。
……
凤仙楼。
莫里森·贝尔作为伍什长,手下几十号吸血鬼士兵、数名吸血鬼什长、十数名吸血鬼伍长,难免会有事情要处理。
一个吸血鬼传信兵上楼报告重要情报,却迟迟听不到回应。他再次轻轻敲响了房门,“伍什长?子爵?”
站岗的两个吸血鬼士兵也觉察到异常,他们三个相互对望一眼,心中暗自倒数,一同推开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桌子附近,到处漆黑一片,哪里有莫里森·贝尔的影子?
“伍什长?”一个吸血鬼冲着附近的黑暗呼唤道。
“嘘,你们看桌面。”一个吸血鬼压低了声音。
另外两个吸血鬼立马瞅向桌面。
自己的长官平日里是什么德行、有什么爱好,这三个吸血鬼士兵都是一清二楚的,他们一看到桌子上的一幕,马上神情严肃起来,动作整齐地同时转身走出房间,紧紧关上门。
世界失去白昼已久,房间里的窗户紧闭,只点燃一根蜡烛。——这些都让这个房间不会有明亮的一刻。——长官又会名为暗影薄雾的魔法。——种种加在一起,导致吸血鬼士兵们许久都没能发现莫里森·贝尔不见了。
……
这是一户门前长着一棵枯树的人家。树顶一根枝杈上有一个空空的鸟巢。里面满是积雪。
天气较冷,颛一一众没有留在院里,直接进入屋中,用铜盆点燃了炉火。
吸血鬼壹、贰、叁、肆、伍在靠近门口的角落用指甲劈柴。
欧阳治蹲在铜盆前添柴、烧水。
爱葛莎、爱葛伦、三儿子拉森拿着抹布、掸子、扫把清扫房间。
莫里森·贝尔被放到一把椅子上。
“喂,醒醒吧。”颛一推了推莫里森·贝尔的肩膀。
莫里森·贝尔一脸头疼表情地睁开眼睛,视线打量着颛一、未来、初九以及吸血鬼们,“阁下是?”
颛一刚准备开口,第一个字刚到嘴边,莫里森·贝尔就猛地向后一仰,和椅子一同摔倒在地上。
再看向地面,椅子仍在,莫里森·贝尔却已经消失了。
颛一抽了抽鼻子。
莫里森·贝尔的气味清晰可见。
但颛一没出手。
抱着茶杯暖手的初九,低头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根据手机上显示的蓝牙耳机位置,伸出黑色长发就把莫里森·贝尔从黑暗中捆绑住拽了出来。
莫里森·贝尔凌乱了。他哪里懂什么是蓝牙、什么是定位。他就看到初九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精准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处。
颛一看着地上的莫里森·贝尔,心中低语一句,“呵,果然可以,世界背景变化这么快,以后相关方面要多留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