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长发分出一支,缠上木腿立起椅子、摆放端正,另一支把莫里森·贝尔拖上去,抬头、挺胸、收腹、手背后、脚放平。
初九的头发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一二三坐端正,四五六手背后,七八九看老师。被按在椅子上的莫里森·贝尔就像是规规矩矩的幼稚园学生。
莫里森·贝尔哪里都动不了,于是转动眼珠认真打量起四周。欧阳治、拉森、吸血鬼姐弟、吸血鬼壹贰叁肆伍皆是血族,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又看了看颛一,看了看初九,末了是未来。
什么?和什么?和人?
奇怪的组合。
在他眼里就未来是个人。
“你们是个什么?什么种族?帮助人类?”
又是这个问题,尽管略有不同,但本质上没有区别。三儿子拉森问过。欧阳治也问过。这个世界背景没有僵尸,相应的故事也没有。颛一不想解释。“欧阳治阁下,不知是否愿意代劳?”
欧阳治放下手中的木柴,在衣襟上抹了抹双手,站起身抱拳道:“少侠客气了,荣幸之至!”
莫里森·贝尔气得鼻子几乎歪了,这个屋子里的吸血鬼全都是他的士兵,他原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就是被抓了,现在一看,统统成了听话的仆人。他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欧阳治,你个老小子,你的膝盖就这样软?”
欧阳治老脸一红,但莫里森·贝尔是自己的长官,他不好发作,随即便开始讲解起来,其间无论莫里森·贝尔怎样训斥如何咆哮,都坚持把话讲下去、讲到莫里森·贝尔明白事态。
莫里森·贝尔愤怒的情绪渐渐消退,脸上阴晴不定风云变幻,他不敢相信地望了一眼颛一,又收回视线盯着欧阳治,“你说的是真的?”
欧阳治郑重地颔首道:“句句属实!”
“竟然能学会我们血族的魔法?”莫里森·贝尔记得自己被颛一制住、被颛一打晕之前,隐约间看到颛一的嘴里有尖牙。有尖牙的种族不少,可以施展血魔法的,却唯独血族一家。
欧阳治或许没那么尊重自己的长官,也或许出于报复,听到莫里森·贝尔绕开另一个话题,提醒道:“您讲这个的确是重点,我们同样疑惑,想弄清楚,问题是弄不清楚。对方想让我们知道早就讲了,不会等到现在。相比之下,如果不配合,恐怕日子不会太好过。颛一少侠讲得对,在这场种族战争中,我们吸血鬼是侵略者,他站人类一边,抓我们几个吸血鬼天经地义。管吃已然是仁至义尽,不管急也无可厚非。我们几个膝盖软,打又打不过,心里怕得很,也怕咬牙挺过这些,后面会有更加折磨的。毕竟我们什么时候能得救?会不会得救?会有族人知道吗?谁可以保证呢?认为我们已经死在人类手中也说不定!哎,我等真是鼠辈,玷污了身为血族的荣耀!”欧阳治一脸忧愁,语气加重莫里森·贝尔的职位和爵位,“伍什长!子爵!您?”
劈柴的、打扫卫生的、接替欧阳治添柴烧水的,统统向莫里森·贝尔投去目光。他们心里的想法就一个:你适才骂我们骂得不是很开心吗、不是相当大义凛然吗,就看你怎么回答、怎么选择!
未来划着一根火柴,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随即甩灭。
初九一眨不眨,同样望向莫里森·贝尔,用目光声援另外九个吸血鬼。
颛一此时正在用搓热的手掌帮初九暖脸蛋。他看着现场的气氛,准备等莫里森·贝尔回答完以后,再开口说话。
莫里森·贝尔迎着这么多目光,眼神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半晌露出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做无谓的牺牲是愚蠢的,吾等当保留身躯为我族的将来贡献更大的力量!”
“哼!”欧阳治甩身向颛一倾身抱拳,烧水去了。
剩下几个吸血鬼也忿忿收回目光,重新忙起手中的活计。
“好了,阁下既然已经做出选择,我也就不废话了,时间宝贵。”颛一搓了搓初九左右两边的小脸蛋,低下头说,“丫头,可以松开了。”
缠在莫里森·贝尔身上的黑色长发缓缓退去。
暗影薄雾的学习一样十分顺利。
颛一通过控制血液力量,没多久、几乎本能一般就改变了这种力量的外在表现形式,再结合莫里森·贝尔多年练习的心得,他于黑暗之中消失了。
未来和初九眼中的画面:
颛一浑身上下冒出黑色的雾气,黑雾越来越多,多到看不到里面的颛一,然后黑雾愈来愈黑,有一种幽暗之感,黑到和黑夜一体,黑到透明,颛一也就没了。
颛一自己没什么特殊感觉,准确讲没有丁点异样,仍然站在原地,气味也没变得不同,唯一的变化是视野模糊了,眼睛看什么都雾蒙蒙的、暗沉沉的,明显有一层薄雾遮挡。
颛一晃了晃手臂,见未来和初九没有任何反应,确定自己成功藏进黑暗之中,心里感到些许奇怪。既然黑雾可以让外面的人看不到,就没道理不能让里面的施术者看不见。为什么非要影响施术者的视线呢?何况这种魔法必须在黑暗之中施展,对视线的影响就更大了。莫不成施术者分不清自己是否藏进黑暗之中?
颛一向莫里森·贝尔提出了疑问。
莫里森·贝尔对声音传出的方向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我当年有问过,教导我的家族长辈说,这是血的教训、是祖辈用生命实践出的经验,同时给我讲了一个古老的故事。”
“有劳。”颛一说。
莫里森·贝尔说:“据闻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尚未有贝尔这个姓氏出现,各种血族魔法远没有当今这般精良,暗影薄雾也的确不会影响视线,但这就造成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施术者稍不留神,或者该吸血鬼记性不好,再或者性格粗旷,都容易导致忽略自己是否成功施展、是否已经施展。有一个善于施展暗影天赋的老祖先,就误以为自己已经施展过暗影薄雾,然后跑去河边偷看几个女吸血鬼洗澡。那个时候,人类尚且处在茹毛饮血的阶段,民风普遍彪悍,我们血族的情况也差不太多,结果这个老祖先当场就被打死了,脑袋都被挂起来示众。”
“嗯,真假不论,这确实是个具有很好警惕效果的故事。施术前后区别明显都不可能保证永远不会出错,施术前后完全没有区别就更是如此了。就像是人,每天都在走路,走了许多许多年的路,也依然会在平地上崴到脚。哪怕是这条路已经走过许多许多遍。”颛一思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