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上次一样,韩练成依然安排他们在隔壁房间住下。这次,他们在韩练成的军部一连住了四天。
由于韩练成和魏文伯年龄相近。因而两人交谈起来更为投缘。他们在一起分析形势,讨论战局,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交往,但却如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一般。
在谈到当时国民党军队与陈毅率领的新四军正在苏北、鲁南进行的战斗时,韩练成拿出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了几个箭头,以一种关切和担忧的口吻说:“国军几路大军从南北方向同时向你们进攻,战局于你们非常不利啊!”
魏文伯浅浅一笑,非常自信地说:“韩军长的担忧我认为大可不必!如果单纯从军事的角度来看,的确,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部队数量,眼前我们均处于劣势。但是,战争的胜负是受多种因素所左右的,最关键的是要看战争的性质,看人心向着哪一边!蒋介石发动内战,不得人心,遭到全国人民的反对,像你这样的国民党高级将领都向着我们,蒋介石能不败吗?事实会最终告诉你,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韩练成表示赞同:“阁下说得对!我也是不愿打内战的。第四十六军官兵中厌战情绪也很大。这支部队是桂系李宗仁的主力之一,官兵大多是两广人氏,奉命调到北方来气候不适,水土不服,情绪低落,只是军令难违啊!”
魏文伯见机试探道:“既然如此,韩军长何不率领官兵举行阵前起义,退出内战?”
“唉!”韩练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阁下有所不知,第四十六军军官大都是李宗仁、白崇禧的人。我手下有三个师,一个师长是李宗仁的亲戚,一个师长是白崇禧的外甥。我虽为军长,但要号令他们背叛李宗仁、白崇禧,他们是绝对不会听的!”
见韩练成那满脸忧郁之色,魏文伯想,看来要策反他率部起义的可能性不大。
停顿了一下,韩练成又说:“不过,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军事情报。”
作为国民党主力部队的一军之长,能提供的军事情报,其价值显然也是难以估量的。魏文伯点点头,真诚地说:“韩军长能为我们提供军事情报,也是对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的巨大贡献!”
时光如流水,转眼间四天过去了,魏文伯和韩练成从素不相识的陌路人,成了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临别时,韩练成突然对魏文伯说:“能否同你们张云逸副司令员或者舒同主任面谈一次?”
这完全出乎魏文伯的意料,他两眼盯着韩练成,没有立即回答。
韩练成似乎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十分坦诚地说:“请放心,安全问题我绝对负责!如出现什么意外,我自己提着脑袋去见陈毅司令员。”
魏文伯想了想,以一种外交辞令说:“可能的话,请舒同同志来一趟吧!”
韩练成说:“舒主任若能来,时间最好定在元旦后的2日到6日较宜。”
接到电报,陈毅心中也颇费思量,韩练成到底要唱一出什么戏。
在听了魏文伯的汇报之后,舒同很干脆地表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愿意去第四十六军走一趟,会见韩练成。
副司令员张云逸和副政委黎玉却犯了难。
舒同是山东军区的首脑人物之一,他这样的高级领导人要亲自潜入敌占区,和国民党主力军军长会面,可谓是从无先例,安全能有绝对保障吗?这可是“单刀赴会”啊!
张云逸和黎玉下不了决心,只好发电报给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陈毅,请他定夺。
接到电报,陈毅心中也颇费思量:这个韩练成,到底要唱一出什么戏?
他想,第四十六军远在青岛附近的平度县,周围全是国民党军队,如果派舒同前往,无疑是进了狼窝虎穴,生命安全很难保证。万一出个什么差错,让我党我军如此高级的领导人落入敌人魔掌,其政治上的不利影响将有多大?
但是,当前国民党几十万大军压境,敌强我弱,在战局处于非常严峻的时刻,若能掌握敌人一个主力军的动向,让其为我所用,那山东战场上的这盘棋就要好走多了。
陈毅不愧为有勇有谋的战将,胆略毕竟要高人一筹。经过一番认真考虑,他回电同意舒同去第四十六军。
接到陈毅的回电之后,张云逸、黎玉对舒同去第四十六军的安全问题进行了仔细研究。为了避免引起第四十六军内特务的怀疑,决定这次魏文伯和陈子谷不再前往,另派政治部联络部联络科科长杨斯德作舒同的随行人员。
杨斯德二十多岁,虽然年龄不大,却是一位老地下工作者,在对敌工作这条战线上工作了多年。他胆大心细,机智灵活,遇事沉着冷静,应变能力强,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特别是对第四十六军防地胶东的民情、敌情及社会情况非常熟悉,加之有陈子谷从韩练成那里拿来的谍报员证作掩护,保证舒同的安全是有把握的。
临出发前,两人又对潜入第四十六军的每一个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应该采取的相应措施、办法进行了研究。
他们按照陈子谷前两次走过的路线,一路过卡闯关,于1947年1月6日晚上顺利抵达平度县兰底镇第四十六军军部。
韩练成的一位亲信副官热情地接待了舒同和杨斯德。
相互寒暄一番后,副官拿出一封信交给舒同,说:“韩军长因事于四天前去了青岛,这是韩军长留给您的亲笔信。”
舒同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文字:“弟因公去了青岛,最迟于1月6日返回,一切请放心!望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