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周末到北京开会,所以,已经十一天没回52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陪陪二老了,便推掉了一切邀约,一大早就回到了广丰。
我先到卧龙城美食街美美地吃了一碗羊肉粉,好家伙,35元一碗,这家店的味道还不是广丰最好的,居然都围了一大堆人,居然让我等了二十多分钟,可见,广丰人是多么钟爱这羊肉粉啊!
然后,打着饱嗝来到52栋。
二老正在喝粥。母亲问我:“怎么这么早呢?也没招呼一声,我粥煮少了!”我说:“嬷,你没闻到羊肉的味道啊?我已经吃一大碗羊肉粉了,都快撑死了!”母亲说:“粉条饱腹,难消化,尽量少吃点!”我说:“哎哟!我的老嬷,我自从调上饶后,平均每个星期都摊不上一碗广丰炒粉呢,哪里多吃了?你要知道,咱广丰人不吃炒粉会生病的。你看那些在外地工作的人,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一盆炒粉,都馋得要流口水,他们要是回广丰,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管是上午还是下午,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小店,吃碗炒粉。”母亲说:“不就是个炒粉吗?有这么好吃吗?我跟你爹怎么就没瘾啊?”我说:“老嬷,你吃素,炒粉有素的吗?你当然不吃了。而老爹呢,以前想吃的时候穷,吃不起,现在吃得起了,又没牙齿了,当然就没瘾了!”
母亲仍然用她的方式表达了不信,她边洗碗边说:“除非吃了会长生不老,哪有一下车不先回家而是急着去吃炒粉的?炒粉比家人更重要啊?”我觉得母亲的话也对,但广丰人迷恋广丰炒粉的情结也的确是事实,只是母亲不太了解这种情结而已。
我和母亲关于广丰炒粉的讨论因为一部电视剧的开演而告一段落,因为我们在讨论炒粉时,老爹打开了电视,中央八套正在播放抗日剧《长沙保卫战》,母亲最喜欢看打鬼子了,只要电视里打鬼子,哪怕正在念经诵佛,她也会心不在焉,会一边念经一边瞄着电视,以致常常念错经文而后悔不迭。现在,母亲看到电视里激烈的战斗场面,便赶紧坐下了,她紧张地问我:“这鬼子跟黑蚂蚁一样多,我们打得赢吗?”我之前看过《长沙保卫战》,知道结局,便说:“我们打赢了,但死了很多人。”母亲松了口气,但又遗憾地说:“死了很多人啊!”停了一下,又幽幽地说:“你外公当年被国民党抓了壮丁,好像去了云南,据说也是打鬼子死的,可惜连骨头都不知道丢在哪里,成了孤魂野鬼,我想祭拜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插香烧纸,唉!”或许,这就是母亲喜欢看抗日剧的真正原因吧!为了让母亲从思父的阴影中走出来,我说:“嬷,快看,鬼子快死光了!”母亲一抹眼:“真的吗?在哪啊?”我说:“在电视里啊!不过,这集演完了,等下集吧!”
母亲起身去厨房整菜,她说:“打鬼子要是开始了,叫我啊!”我说:“老嬷,你看打鬼子的瘾比我们吃炒粉的瘾还重啊!好多电视台播打鬼子呢,你都要看吗?”正说着,手机响,是条信息,我一看内容,乐了,说:“老嬷,有人写诗赞扬你呢!”母亲好奇地说:“赞扬我?谁啊?”我说:“你还记得前几天来看望你和爹的皮姐夫妇吗?”母亲说:“记得,怎么了?”我说:“皮姐的老公叫一江,是我好朋友,也是个作家,不过,我爱写文章,他爱写诗,他看望了你们回去后,写了一首诗赞扬你,刚刚发到我手机上了,要不要念给你听听?”母亲没说要不要听,只是说:“赞扬我?我有什么好夸的啊?”我知道母亲其实是想听的,便念给她——
看望一位老人
发一次善心简单,一辈子善行不容易
看望一位老人
却有被看望的感觉
她三十岁开始吃斋
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
她把供过佛的果子削给我吃
说,那里头有她的祈福
她拉着我的手,和我说
我一句都没听懂,但心里全明白的话
她做过很多她觉得她应该做的,必须做的
就是我们称作,善事的,事
我拉着她的手,抚摸那些皱褶
竟然摸到了,蕴藏千年的古训
和一位老人交流
就是溯源一次传统
和一位老人交流
就是给血液里注一次暖流
走出她的家门,阳光照在我的脸上
我扯了扯衣领上的风,挥手和她道别
母亲问我:“什么意思?没听明白啊!”
我说:“诗吧,当然没那么容易懂,反正,他在赞扬你做了一辈子善事,说你善良呢!”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行善积德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有啥值得赞扬的?”
我说:“他说了,发一次善心简单,一辈子善行不容易,就是因为你一辈子行善,他才写诗赞扬你呢!”
母亲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啊!那你也做了很多善事,他都没赞扬一下你?”
我说:“他也写了首诗夸我,但他夸的不是我做善事,而是夸我会做工作,又会写文章。”
母亲急切地说:“快念来听听!”
我就念了沈一江写的诗《周亚鹰素描》,念了两遍,母亲仍然似懂非懂,不过最后,还是充满感激地说:“你这位朋友还真是有心啊!他就来了一次,就能写出两个什么诗来啊?真的很厉害啊!”
我说:“是啊!这位朋友的诗可是全国有名的,写得可好了!”
正说着,电视里枪炮声猛烈地响了起来,母亲一拍手:“糟了,电视开始了,掉很多没看到了,这个老头子,开始了也不叫一声,就知道一个人看!”
我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母亲这看打鬼子电视的瘾真的不输于大多数广丰人的炒粉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