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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汗位之争露端倪 忽必烈险丧狼口

13世纪20年代,在幅员辽阔的中国大地上,并列着几个不同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偏安江南的宋朝经“靖康之变”虽元气大伤,但江南物阜民丰,贸易发达,宋朝因此并不显颓势。金朝与宋隔江相望,自灭了北宋后,虽存有南下之心,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作罢。西南的大理与吐蕃,及与之毗邻的西夏与西辽,彼此之间虽摩擦不断,不过苦于实力相当,只好把一统天下的野心老老实实地放到肚子里,代代相传给继任者。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秘而不宣的想法,早已经不是秘密。

在这些政权的北部,骑兵天下无双的蒙古,早已经开始了一统天下的计划。自从占领中国北方以后,从那里得到了大批的工匠,提供了各种武器装备,这些武器配上彪悍凶狠的蒙古骑兵,形成了强大的攻城拔寨能力,所到之处或受降或屠城,蒙古的版图因此得到了迅速的扩大,这也更加刺激了成吉思汗天下归一的雄心壮志。这一年,成吉思汗像往常一样,行进在西征的路上,旌旗招展,队伍雄壮。

成吉思汗的征西大军营以白色毡帐群组成,方圆几十里,气魄雄伟,弥漫着一股天然的肃杀之气。中军大帐高高矗立于白帐群中,为余下的毡帐包围。中军大帐前的大蒙古汗国神器九足大旗——苏力德静静地立在那里。成吉思汗端坐在帐中悠闲地品着奶茶,跟前坐着也遂夫人。帐外,不幸被弓箭、檑木、滚石击中的蒙古士兵传来阵阵惨叫,城墙久攻不下。

也遂终于坐不住了,皱着眉说道:“大汗,这城非比寻常,实在是太坚固了,已经攻了这些天依然拿不下。要不,别攻了,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成吉思汗看了看也遂,缓缓道:“死人越多,越必须攻下。要不将士们的英魂没处安息,他们死不瞑目啊!”

也遂刚想再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出口,成吉思汗二儿子察合台满脸是血地闯了进来,怀抱着一名已经死去的孩子。那孩子不幸被箭射中,早已是血肉模糊,胸口涌出的血沾满了察合台的衣襟。“父汗,父汗,您看……”

成吉思汗本想听也遂的解释,被察合台一冲,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察合台扑通一声,抱着孩子跪了下来,颤巍着身体说道:“父汗,您看,您看啊……您看……”

早已经见惯生死的成吉思汗,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但察合台的失态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于是惊道:“这是,谁呀?”

察合台呜咽道:“是乌日图啊,父汗……”

虽然见惯了生死,早已习以为常,不过,亲人离世,尤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让年事已高的成吉思汗禁不住大吃一惊,慌忙站起来走到跟前,抱住了乌日图,唤道:“我的爱孙。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啊,醒醒!”任凭一代天骄如何呼喊,乌日图再也没有了反应。一旁的也遂不忍去看,转头拭泪。

乌日图的死,让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成吉思汗下定了决心,不攻破城绝不班师回朝。也遂的话刚才也许有用,但现在,已注定无济于事。成吉思汗端坐在帐中,让夫人也遂坐在左侧,并叫来了三个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和其他宗王,以及速布台、者别等十几员大将。众人很少见成吉思汗这般生气,一时都不敢擅自出声,屏息片刻,成吉思汗怒容满面道:“从其他地方再调两万兵马,三天之内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眼前这个魔城!听好了,要不惜一切代价!”

察合台瞪着喷火的双眼,狠狠地说:“父汗,拿下这魔鬼城以后,把它一把火烧成灰烬,为我的儿子报仇。”

成吉思汗稍有犹豫道:“不要烧它,留着有用。”

察合台不解道:“那我儿子的仇怎么报啊?”

成吉思汗望了察合台一眼,转头对着众人说:“各将领听令,打下这魔鬼之城以后,凡年龄大于我爱孙乌日图的全杀掉。攻城战役由察合台总指挥。”

众将见成吉思汗威严中透着愤怒,齐声道:“遵令!”

一直没有说话的术赤忽然跪在了成吉思汗跟前,说道:“父汗,您把这里广阔的地方分给了我。您又下令屠城,给我留下一片片废墟,一个夜夜鬼哭的恐怖之城又有什么用啊?”

成吉思汗生气地说:“我没说屠城,我只是说杀掉比乌日图年龄大的。”

术赤接着说道:“父汗,你是知道的,将士们一旦杀红了眼,能顾得了这些吗?最终还不是屠城吗?”

成吉思汗一时语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正犹豫不决之际,窝阔台走进来跪下道:“求父汗一定要劝阻二哥,千万不能屠城,二哥已经被仇恨的烈火烧焦了心。求父汗一定要劝阻他,屠城万万不可啊!”此时原本同意屠城的部分将领也开始劝阻,成吉思汗见人心不齐,难下决定,只好手一挥,说道:“你们先走吧,容我再想想。”察合台刚想上前说些什么,成吉思汗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道:“不要再说了。”

众人走后,成吉思汗和也遂静坐在毡帐里,沉默良久。夜色已至,成吉思汗始终没有说话,刚才的争论显然让他为难,也遂看透了成吉思汗的心思:他虽然想着为孙儿报仇,但以一城之命来交换显然不公平,并且人死不能复生,就算白白杀掉了一城的无辜百姓,乌日图还是不能活过来。于是安慰道:“大汗,我想术赤、窝阔台说的是对的。不要让察合台屠城啊。那里有很多无辜的女人和孩子。求大汗宽恕他们。”

成吉思汗扭头看了也遂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望向远方,沉思不语。

经过一夜的思索,成吉思汗早已有了决定。临天亮之前,短暂地休息了一番。常年在外行军作战让他养成了倒地便睡,随睡随醒的习惯。前者,是因为疲惫;后者,是因为警惕。

第二天天还没亮,成吉思汗已经集结好队伍,带着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等人骑在马上带兵出击。早已经领教过蒙古兵厉害的对方不敢硬拼,只好赶着一群妇女儿童作掩护向这边进攻。在蒙古士兵看来,挡在路前的都是敌人,哪怕是孩子和妇女。随着察合台大喊一声“冲”,蒙古兵挥舞着武器向对方冲去,一阵昏天黑地的砍杀。对方只是稍作了抵抗便溃败了,剩下了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一位年轻妇女领着一群孩子和女人跪在成吉思汗马前,愤怒道:“你这个东方魔鬼,把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孩子和女人都杀了吧!杀了吧,你杀呀!快杀呀!你这个东方魔鬼!”身边的孩子和女人们,惊恐中透着愤怒与绝望。

成吉思汗望着眼前的女人,想起了昨晚也遂的话,更想起了蒙古一统天下的大业,于是喊道:“察合台,撤兵,快撤兵!”察合台不解,用疑惑而愤怒的眼神望着父亲,无奈父命难违,只好掉转马头往回走。成吉思汗随后道:“把这群女人、孩子们带回营中。”大军带着这些没有用处的战利品回师。

班师后的成吉思汗端坐帐中,也遂坐在左边。帐下右手站有术赤、察合台、窝阔台等十几位宗王,左手站有速布台、者别等十几员大将。

成吉思汗见人员齐整,说道:“各宗王、万户长们听着,以少统多必统其心,杀戮不是最好的办法。你们记住,夺其地不如夺其志,杀其头不如杀其心。”

察合台疑惑不解,走向前道:“父汗,儿臣不明白父汗的意思。”

成吉思汗见除察合台外,帐下不少人对这次自己下的撤兵令迷惑不解,于是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各位都听着,攻下这座城市以后,对投降者一律不准杀。攻城战斗的总指挥由术赤担任。”

术赤出班跪下:“儿臣遵命!”

察合台瞪圆了眼盯着术赤又向成吉思汗:“父汗,难道我儿子的仇就不报了吗?”

成吉思汗道:“你听我把话说完,我的爱孙是人之子,城里的孩子也是人之子。他们出身虽不同,但都是父母所生所养,在这一点上,他们没有差别。”察合台听得云里雾里,见成吉思汗表情凝重,虽有疑惑和不满,也只能咽到肚子里了。自然也没有听见成吉思汗心里的话:复仇的火焰烧得太旺会烧坏了人心啊!我的子孙后代应该学会另一手啊,柔。随其俗,柔其人。我的子孙中会出这样的人,会出,会出……

入秋的蒙古草原劲风疾厉,草原金色无极,蓝天苍寥高远。天空中不时有南归雁阵飞过,其影投地,其声悠远。成吉思汗西征凯旋的雄壮的队伍缓缓而来。刀枪剑戟林立,扬尘遮天蔽日,队队马阵、车仗萧萧辚辚,雄伟壮观。蒙古帝国的版图在马蹄轮印下不断扩展。

成吉思汗站在七十二头牛拉的硕大的白色汗帐车前拦边上,面色凝重、庄严。周围簇拥着儿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西番诸国护送成吉思汗的国王、质子、大臣、僧、道、阿訇、牧师人等。车上插九足大旗苏力德。

蓝天里有雁阵飞过来,成吉思汗仰头眺望着雁阵,说道:“者别,试试你的神箭吧,给我备一份回到生我养我的草原的礼物。”

者别从人群中走到一边,搭箭射去,一只大雁划过天空落地,引得众人一片欢呼。

成吉思汗的四子名叫托雷,在成吉思汗率军出征期间,一直以守灶身份留守蒙古草原斡儿朵。这份看似清闲的任务实际上并不轻松,除了保证远征军的兵马粮草外,更要负责大营的稳定,不能让前线分心。托雷向来行事稳重,因此,成吉思汗乐于把这项重任交给他。托雷也不负众望,将大营守护得比成吉思汗出征前还要稳定。此时,托雷与妻子唆尔忽合塔尼领着儿子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布哥以及众宗王、大臣等队伍迎接父汗凯旋。众人都骑着马走在桦树林边。阿里布哥因为才6岁,被母亲抱在马背上。蒙哥13岁、忽必烈11岁、旭烈兀也已经9岁,只好各自骑着马,背着弓箭,挎着刀。

此时,突然从林中跑出一只母鹿带着幼崽狂奔。托雷用马鞭指着对儿子们说:“蒙哥、忽必烈快去追杀,当礼物送给你爷爷大汗。快,快去!看谁武艺高,比试,比试!”蒙哥听闻,挥了一下手,策马追过去。忽必烈、旭烈兀也跟了过去。三兄弟疾风似的追赶着两头鹿。蒙哥在前,开弓搭箭射击。母鹿中箭倒地,挣扎着,一旁的幼鹿以惊恐万状的眼睛盯着母鹿不忍离去。

蒙哥对着忽必烈大喊:“快射那幼鹿,快射!”

忽必烈迟疑着不肯开弓。

蒙哥着急道:“忽必烈,快射呀,快,这可是给爷爷大汗的礼物呢,快射,快射,快点,要不跑掉了。”

忽必烈犹犹豫豫地搭了箭,然而依然引而不发,脸憋得通红,大粒的汗珠挂在脸上。

蒙哥见忽必烈犹豫不决,忍不住骂道:“不顶用的赖弱的熊样,你不射,我射了。”话还没说完,做出搭箭引弓的样子。忽必烈一急,嘭地拽响了弓弦,箭却留在弓里。幼鹿听到弓的响声一惊,嗖的一跳,跑进了密林里。

蒙哥气极了,开口骂道:“忽必烈,不中用的东西,好好的礼物,让你给放跑了。见了爷爷大汗看你咋说?”忽必烈见蒙哥大怒,低头不语。好在小鹿逃开了,心里闪过了一丝快慰。

但是那母鹿依然在挣扎,蒙哥、忽必烈、旭烈兀三个人跑马过来,跳下马,围住了鹿。蒙哥一脚踢倒了忽必烈:“滚开,这儿没你事。”忽必烈怯怯地站在一边。蒙哥对旭烈兀道:“旭烈兀,你拿刀扎死它,敢不敢?”话还没说完,旭烈兀已经拿出短刀乱扎在鹿身上,说道:“我叫你动,我叫你动。”

蒙哥拉开了旭烈兀,说道:“好了,已经死了。”

蒙哥把鹿横放在马背上,三个人重新上马飞奔而去。

没过多久,成吉思汗的队伍走来。托雷赶快过去迎接队伍,下马跪迎。

成吉思汗领众人走下汗帐车,挥了一下手道:“都起来吧。”

等众人起立完毕,托雷喊道:“蒙哥、忽必烈、旭烈兀过来,把给你们大汗爷爷的礼物拿出来。”蒙哥让随从抬着鹿走出来,身后跟着忽必烈、旭烈兀、阿里布哥。

蒙哥把鹿放在成吉思汗跟前,骄傲地道:“大汗爷爷,这是我一箭射杀的,献给大汗爷爷战胜万国归来。”

旭烈兀不甘示弱,跪到忽必烈前喊:“大汗爷爷,它还没死的时候我用这刀扎死了。”

成吉思汗欣慰地笑道:“好,好,你们两个小巴特尔。”

成吉思汗瞅着忽必烈,见他没有说话的意向,便主动问道:“忽必烈,你呢?你的礼物呢?”

忽必烈嗫嚅,支吾不言。蒙哥抢先回答道:“他呀,胆儿太小,我留给他鹿羔子,他都不敢射,还拽空弓,惊跑了小鹿。爷爷,你看他。”

托雷听到这儿,举起马鞭要揍忽必烈,嘴里骂着:“赖弱崽子,空着手见爷爷。”

成吉思汗挥手道:“托雷,放下鞭子。”又蹲下身子问忽必烈:

“你为什么不射杀幼鹿?给爷爷说。”

忽必烈怯怯地道:“小鹿太可怜了。我不忍心。”

成吉思汗一惊,他想出很多孙子不杀小鹿的理由,唯独缺了这番怜悯,征战多年加之蒙古人天生的血性,怜悯早已经淡出了蒙古人的脑海。思索片刻,成吉思汗面露喜色,举起忽必烈大声道:“长生天作证,将来得一统天下者,必吾孙也。”

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托雷等人都大吃一惊,神色各异,互相瞅瞅又盯着成吉思汗,不解父亲这番话的深意。

成吉思汗放下忽必烈,忽然感到头晕,身子摇晃了几下,赶忙用手扶额头。几个儿子同时围过来:“父汗,父汗,你怎么了?”

成吉思汗信手一挥:“不要紧。”

蒙哥见反倒是怯懦的忽必烈得到爷爷的表扬,心里不服气,便扭过身去,把自己的弓箭一把摔断。托雷怕成吉思汗看见,示意护兵赶紧挡住了蒙哥。

成吉思汗挥了一下手,把刚才射下的大雁赏给了忽必烈。剩下小忽必烈迷茫地看着托雷,不知自己的回答对还是不对,这大雁收还是不收。

秋天草原的夜来得稍早些,日头刚落,硕大的蒙古包帐,便有几处点着了油灯。帐中灶上烧着火,靠北侧摆着方桌。桌旁坐着托雷和夫人唆尔忽合塔尼。方桌上摆着羊肉、奶制品等点心,二人用木碗喝着奶茶。

托雷呷口茶放下碗:“夫人,你今天听见父汗说的话了吧?”

唆尔忽合塔尼道:“听见了。父汗为什么说那句话,或许是喜欢忽必烈随便说说而已。”

托雷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父汗这些年在众人面前从来不随便说话,更不随便夸人。”

唆尔忽合塔尼想了想,确实如此,于是疑惑不解道:“那父汗是什么意思?有你们这些儿子在,难道让年幼无知的我儿子忽必烈统一天下?我真想不明白了。”

托雷本也不甚了解,听妻子一问,只好答道:“父汗或许是一时高兴说了那么一句,但是父汗肯定联想到了什么。父汗说这么一句不要紧,你看我那三个哥哥,脸色立刻变了,眼神都露出了凶光,像月光下的狼眼睛一样。”

唆尔忽合塔尼有些吃惊,靠近了托雷叹口气:“唉,他们就这么敏感?像个狐狸似的,风吹草尖它都激灵一下。太可怕了吧?”

托雷道:“你不了解,父汗年纪大了,这次西征回来,面色疲惫,明显不如以前。举一下忽必烈都吃不住,差点跌倒。我看支撑他的就是坚如岩石的意志力,而不是他的躯体。”

唆尔忽合塔尼道:“这我倒看出来了。”

托雷叹了口气道:“父汗征战一生打下了这么大的地盘、五畜、城郭、金银财宝,成为万汗之汗,威势功业如日中天,谁不羡慕?谁不想往啊?”

唆尔忽合塔尼听出托雷话中有话,吃惊道:“你说有人盯上汗位了?”

托雷摇摇头道:“凭父汗的威权和德望,眼下还没有人敢,但是,父汗一旦让长生天请走,风暴必起于瞬间。”

唆尔忽合塔尼面露难色,自言自语后又拉着托雷道:“天啊,刚刚安定了几十年,又要闹腾不成?大王,你是父汗守灶的儿子,无论如何你的份额——草原、五畜、财宝、权势都足够我们一家享用了。你可不要卷入他们的争斗,我求你了。”

托雷抚着妻子的手,缓缓闭上眼睛,这情形并非自己能够决定的,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自语:“群狼争食,谁能躲过,旁观啊……”

那边成吉思汗与夫人也遂坐在榻上的方桌前,也喝着奶茶,吃着羊肉,各种奶品、点心。身旁两个女仆在左右侍候着。也遂呷了口茶放下碗,注视着成吉思汗欲说还休。成吉思汗察觉到了也遂的不安,便也放下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自昨晚就神不守舍的,你的心是不是让鹰叼走了?”

“大汗,昨天你高兴之余说了一句什么,还记得吗?”

“我说什么了?”

“看你,忘了吧?”

“我忘了什么?”成吉思汗诡秘地笑道。

也遂有些着急,忙提醒道:“你举起托雷的二儿子忽必烈说什么了?”

成吉思汗笑道:“你还当真了。我哪能忘呢,我是对着长生天说的,我忘了就对不起长生天了。”

也遂表情严肃起来,说道:“你想起过这句话的后果了吗?”

“想过,无非就是提醒子孙们,杀戮不是最好的办法。人要有慈悲之心。”

“可我怕孩子们误解了你的意思。”

成吉思汗见也遂深有顾虑,意味深长道:“全真教宗师丘处机随我西征,给我讲戒杀之理,戒杀是不可以的,但是适度是应该的。多年来草原上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熏染得子孙们血腥气太浓,难得有忽必烈这样的心。所以,我就说了那么一句。”

也遂道:“你倒是无意中说了一句,怕孩子们当真呢。他们个个都那么勇敢。”

成吉思汗道:“也不全是无意。当灭了西夏以后,进入中原灭金和南宋,那里的人多得像蚂蚁一样,谁能杀得过来?我们要学会柔啊!我看出忽必烈或许有这个心性。”

“大汗想得深远。”

成吉思汗刚想再说什么,却被一口奶茶呛住了,猛然咳嗽起来。侍女忙过来给他捶背。也遂心疼地说:“慢点喝呀,还信自己是年轻啊?你这个不服老的个性。”

成吉思汗道:“没事,没事了。”随即信手一挥,示意侍女们退后。

也遂见侍女远去,说道:“昨天,你举起忽必烈放下时,摇摇晃晃的差点跌倒,一会儿,我叫医师来好好看看吧。”

成吉思汗最不喜医生给自己诊病,忙道:“一时晕了一下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这些医师们往往小题大做,不知弄出啥来。你不必着急。”

也遂坚持道:“还是看看的好,人不服老不行啊。正好现在没什么大事,借机好好调养一下,总不是坏事吧。”成吉思汗见也遂坚持,自己身体确实感到几分不舒服,便对也遂道:“那也好。”

岁月让成吉思汗变得深沉稳重,也让他的儿孙们变得灵动活泼。蒙哥、忽必烈、旭烈兀等人常常光着上身打闹,阿里布哥则常常坐在一侧看着乐。迎接成吉思汗回来后,蒙哥把忽必烈摁倒在地中,用拳擂他屁股,说道:“你个熊样,舌头上长了金莲花,说话让人喜欢。你没给大汗爷爷送礼物,为什么接受大汗爷爷的大雁?你说,你说。”

忽必烈咬着牙不吱声。

旭烈兀过来拽蒙哥:“哥,也不是他自己要的,是大汗爷爷给他的。你就别打他了。”

“那他把大雁给我,我就不打了。”

“忽必烈,你把大雁给他吧。”

忽必烈牙缝挤出一句:“不给。”

这时,一旁的阿里布哥喊道:“大雁我要。”

“闭嘴,连马都上不去呢,还想分大雁肉。”蒙哥骂道。

没想到阿里布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旭烈兀见状突然拿出刀对着蒙哥说:“你再打忽必烈,我就像扎鹿一样扎你。”蒙哥一抬脚踢倒了旭烈兀,旭烈兀也哭起来。

这时,忽必烈一跃而起护住了旭烈兀,两眼露凶光吼道:“你敢打弟弟,我跟你拼了。”

蒙哥睇视着忽必烈,忽然哈哈大笑,继而指着忽必烈的鼻子道:“忽必烈你记住,我就需要你这样狼一样的眼光。否则,你像个绵羊似的,这样会让人欺负的。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不用说保护家族了。”忽必烈回过头去,不再理睬蒙哥,哄着小弟弟阿里布哥道:“不哭了,不哭了。”

不止蒙哥,就连父亲托雷私下里也觉得忽必烈生性懦弱,需要锻炼,便在见成吉思汗之前嘱咐唆尔忽合塔尼,多让忽必烈的教习官让忽必烈练武艺和胆量。唆尔忽合塔尼虽不这么想,但想着多加练习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找来教习官教忽必烈射鸟。大鸟飞来飞去的,忽必烈几次都无法射中。等往前走了几步,便射中了。

教习官又从鹿圈抓出一只鹿,放倒在地。用短刀豁开鹿前肚,伸进右手,扣断动脉,然后剜出一块鹿心,血淋淋地托在手掌上递给忽必烈道:“把这吃了。”忽必烈皱眉摇头。教习官道:“你看我的。”说完把鹿心一口吸了进去,伸出舌头舔着手上的血,忽必烈皱着眉不吱声。

这彪悍的性情为蒙古人所独有,也因为这彪悍的性情,蒙古人南征北战数年,几无败绩。这一天,成吉思汗坐在帐内,思索着大军下一步的去向,帐外耸立着高高的九足大旗苏力德,周边站着八名持长戟的武士,英武雄姿,震人心魄。

成吉思汗的御座靠北面南,上盖着狮子皮。成吉思汗与夫人也遂并排坐在御座上。两侧左右排列坐着东西道诸王。左手是东道诸王即兄弟们,右手是西道诸王即儿子们。右手以术赤居首,依次是察合台、窝阔台、托雷,都着整齐的戎装。

成吉思汗威严地说道:“东道各王和西道各王子们听着,我自西征以来灭国二十余,开疆拓土有多大,只有长生天量得清。这次回草原故里,本来想修养几年,享享天伦之乐,儿孙绕膝之福。但是,长生天不让啊。它让我有生之年继续征伐。征伐无道啊。一国与一人一样,应该以诚信立于蓝天之下。但是,西夏国王像狐狸一样奸猾,原本答应给我西征大军三千匹战马,万头牛、羊,还有其他吃的,喝的。结果背信弃义,皮毛未给,让我大军差点陷于断炊、断粮、饥寒交迫之中。真是天煞的,欺我太甚啊!”

大帐悄无声息,仿佛听得见成吉思汗的回音。

此时,术赤忽地站起,说道:“父汗,不用劳您大驾,我率军前去平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国。”

此话一出,身边众人也开始进言。

察合台也站起道:“父汗,我去吧。我保证半年内提着他们国王的头来见您。”

托雷道:“父汗,我留守故地,几年没有出征了,让我去吧。”

“还是我去吧。”窝阔台也站起。兄弟四人各不相让。

此时,左手诸王也一起站起纷纷请战。

见状,成吉思汗挥了一下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你们都不要争了,还是我自己去,灭不了这个三箭之地的小国,我心里像堵了驼毛一样难受。我必须出这口恶气。东道诸王们就不要去了,各守封地教育子孙。儿子们今冬各自做好准备。春风一吹,大雪开化,就进兵西夏。”

众人还想说什么,成吉思汗又挥手,众人只好依次退出。

托雷刚从大帐处回来,就见到妻子唆尔忽合塔尼依次给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布哥哥儿四个整理着衣帽,边整理边说:“你们都仔细听着,大汗爷爷要给你们赏赐从西域各国带回来的战利品,金银珠宝、各种兵器、首饰、玩具等应有尽有。让你们各自挑选。我告诉你们,你们四个一人只拿一件东西,回来让我查看,谁如果多拿了一件,马鞭子侍候。听清没有?”

四兄弟虽然不解母亲为何这般要求,但听母亲这么讲,便一起回答:“听清了。”

唆尔忽合塔尼微笑着,望着眼前的四个孩子,内心感到欣慰和满足,依次抚摸道:“那你们走吧。”

四兄弟蹦蹦跳跳来到成吉思汗大帐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到成吉思汗的孙辈男、女几十名少年儿童从各处说说笑笑,打打斗斗,欢快地走来。很多孩子喊着:“大汗爷爷要给我们好东西了。”蒙哥弟兄四个与兄弟姐妹们打着招呼,依次走进大帐内。

成吉思汗与夫人也遂坐在御座上。大帐正中的一张大桌子上摆着耀眼夺目的金银珠宝、兵器、玩品、首饰、器皿。孩子们高高兴兴地走进来,在几名近侍的带领下排着队一一走到成吉思汗跟前。

成吉思汗中指沾了羊油,轻轻点在孩子们的额头上祝福道:“快快长大,得天之福。”

蒙哥、忽必烈、旭烈兀走到跟前,成吉思汗微微笑着点了额,然后轻轻抚摸着阿里布哥的脸。

孩子们被祝福过后,成吉思汗说:“孙儿孙女们,你们各自挑选自己喜爱的物件吧。”

众孩子们虽然出身名门,从小见惯了各种宝贝,但眼前众多的稀奇物品还是深深吸引了他们。一群孩子像见了食物的狼一般跑向大桌挑选物品,托雷的四个孩子跟在了后面。

蒙哥走到跟前,一把抓起了一件雕金画弓和插满箭的鱼皮箭袋,还想拿其他的东西,拿了几件瞅瞅周围,又放下了。忽必烈拿了一件很大的红木佛珠,挂在弟弟阿里布哥脖子上。

“我不要这个,不要这个。”阿里布哥说道。

忽必烈只好拿下来挂在自己脖子上。

见阿里布哥乱抓一气不知拿什么好,蒙哥挑了一把精美的短刀递给阿里布哥,说道:“给你,这多好玩。”阿里布哥拿在手中,说道:“我还要。”

忽必烈拽了拽弟弟,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道:“你忘妈说的话了。”

阿里布哥撅嘴,不吱声,只好望着旭烈兀在一边挑选着长剑,和几个孩子因为拿的东西太多抱不动而撒得满地都是。

成吉思汗坐在那里哈哈大笑,甚为满足,也遂却皱了一下眉。

成吉思汗站了起来,道:“孙儿孙女们,你们拿够了,都站好,听爷爷说话。我要给你们讲讲做人的道理。金银珠宝、财富是好东西,但是,用金银珠宝修饰打扮自己,不如用智慧和勇敢武装自己。如果没有意志、智慧、勇敢,我把草原五畜、宫帐、江河、军队都给了你,你一个也保不住,会让人都抢了去。你们记住我的话。还有,你们个个像云雀百灵似的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浑身都是舌头。爷爷告诫你们,这吃肉的牙在嘴里,吃人的牙在心里。你们要练心志、心劲。懂了吗?”

见孩子们似懂非懂,成吉思汗继续道:“我都看见了,你们有的孩子太贪心,恨不得拿走了所有东西。这样不好。你看蒙哥、忽必烈、旭烈兀、阿里布哥一人只拿了一件物品,你们都要学他们,一人只留一件东西,其余的都放回原处。听清了吧?”

蒙哥哥儿四个面露得意之色。其他孩子们互相瞅瞅,很不情愿地慢慢吞吞地把东西放回原处。

等孩子们走远,成吉思汗对也遂道:“你看出什么了吧?”

也遂若有所思地说:“唆尔忽合塔尼教子有方啊!”成吉思汗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兄弟四人回到家,托雷和唆尔忽合塔尼正坐在榻上闲聊。见到父母,蒙哥哥儿四个迫不及待地拿出各自的赏品让父母看。

蒙哥举起弓箭说:“上次我把弓箭摔坏了,选了把弓箭,弦非常硬,是一把好弓。”

“拿过来我看看。”托雷道。

蒙哥走向前,把弓箭递给托雷。托雷舒展长臂引了弓说:“是把好弓,蒙哥有眼力。忽必烈呢?”

忽必烈把佛珠递给托雷,托雷皱了一下眉,不甚满意道:“忽必烈,你怎么选这个?你是想出家当喇嘛呀?”

“不,父汗,我想,其他物品我们家几乎都有,就没有这样的东西。我就选了它。”

唆尔忽合塔尼插了一句,说道:“忽必烈选得对,我喜欢这东西。”

托雷瞪一眼忽必烈说:“男孩子带这东西不伦不类,交给你妈,放起来吧。”忽必烈只好把佛珠递给了妈妈。

旭烈兀拿出了长剑得意地笑着说:“父王,你看,多锋利呀!”

托雷笑道:“选这么长的剑,能使得动吗?我的阿里布哥呢?”

阿里布哥把短刀拿出来,托雷笑着把阿里布哥抱在怀里,对四兄弟说:“你大汗爷爷都给你们说什么了?”

“说我们四个每人只拿了一件东西是好样的。拿多的,骂他们太贪。”蒙哥抢道。

托雷和唆尔忽合塔尼相视而笑,随即放下阿里布哥,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

四人刚走远,托雷说道:“夫人,忽必烈性格内敛,显出绵弱,父汗怎么就说他得一统天下呢?我有点想不明白,这与我父汗的性格不符啊?”

虽说天下知子莫若父,但母子同心,其利断金。唆尔忽合塔尼平日里为人和善,但对孩子的管教却从不怠慢,她深知几个孩子的秉性,虽然几个孩子还小,但已经显露出他们成年后的性情,尤其那忽必烈,只是托雷平日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孩子们,对这几个孩子不如自己了解,便笑着说道:“你呀,每天忙于政务、军务,没有时间观察孩子,你慢慢会看明白的。”托雷看了看妻子,信任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此时的成吉思汗正与也遂夫人坐在睡榻上相谈。

也遂叹气道:“大汗,您真的决定又亲征了?”

“有什么不妥吗?”

“大汗,您年纪这么大了,怕你身体吃不消啊!”

“我还不老。”成吉思汗斩钉截铁道。

也遂太了解眼前丈夫的脾气了,他是个从来不会服输的人,只是每个人都会老,这是天命,而天命难违,哪怕他是万人敬仰的大汗。

想到这,也遂劝道:“大汗您有四个英雄的儿子,他们个个都能带兵打仗,还有那么多的千户长和军队,为什么非要再去征战,消耗自己年迈的身体呢?”

成吉思汗道:“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离不开马背了。”

也遂眼圈发红,欲止又言:“我有句话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想说又不敢开口。”

成吉思汗有些吃惊地睇视着也遂:“今天,你怎么了?你是我的夫人,有什么话还瞒着我吗?”

“不是的,我怕您听了不高兴。”

“只要是真心话,不高兴也得听啊!你说吧。”

“大汗,您只想到越高山渡大水,征服平定诸国,但是,您不想想,天下有生之物皆有生必有亡,您大树一样的身躯一旦倾倒,对芸芸众百姓,在您四个英杰儿子中,将委以谁继大位呢?你难道过去一点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怎么能不想呢。”成吉思汗一惊,旋即又平静下来陷入沉思,良久才说:“也遂,你说的是逆耳之言,但是,我能接受。是啊,我该考虑这件事情了,我是千思万想也想不明白呀。你刚才讲四个英杰之子,是对的,正因为四个都是英杰……所以……”

“那,索性选长,术赤吧。”

“他……”

“你是怀疑他的身世?你怕他三个兄弟不服?”

“是啊,尤其是察合台。立术赤,察合台会跳起来。我死后,必然手足相残。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也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丈夫的看法,提醒道:“我看托雷能征善战又识大体,不可以吗?”

“他是最小的,我怕他镇不住三个哥哥。”

“察合台呢?”

“他万万不可,性格刚烈,心性促狭。统驭一方还可,不堪当大任。”

“那只有窝阔台了。”

“窝阔台性情宽仁可以考虑,但是,他的孩子们,没有一个赶上托雷孩子的。我怕他以后又生变乱。哎,真是人无法做好百年之虑啊。”

“是啊,所以,不必想那么远了。”

成吉思汗望着妻子,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天成吉思汗无意间说出忽必烈有大汗之相后,满营帐都在议论此事,究竟是谁能够接下成吉思汗的位子。术赤虽贵为长子,但身世问题始终难以服众,他自知如此,便将继任的希望转移到托雷身上,但他并不知道托雷的想法,便叫来托雷商议。

术赤直来直往,见托雷便说道:“汗宫中传出秘闻,父汗要选立汗位继承人呢。”

“我也有所耳闻,但是,父汗身体还健康,不应着急吧。”托雷说道。

“托雷,不必瞒着哥哥。你是我最小的弟弟,自小我最疼你,我背你满草原跑,你没少在我背上撒尿。你应该跟我同心。”

托雷不解其意,以为术赤自己想接替父位,便说道:“大哥,你既然这么说,我一定支持你当继位者。”

术赤见托雷难察其心,无奈地说道:“咳,我不是这意思,你是最聪明的人。你最清楚,我不可能,察合台这一关就没法儿过。”

“那你的意思是?”

“我推举你当继位人,你本来就是守灶的儿子。”

托雷一惊,沉思片刻道:“大哥,这恐怕不行。我最小,我怎么能越过我三个哥哥呢?我不可。”

术赤腾地站起来手指着托雷:“托雷,你在这关键时刻,就像刺猬一样缩进皮里,不想露头了?难道你让察合台当汗,受他的气不成?”

托雷无奈地摇摇头,说道:“都是我的亲哥哥,我怎么办啊?干脆让父汗定夺吧。他定谁,就是谁。”

术赤见托雷无意其位,自己再劝说也是徒劳,索性不再劝说,只留下一句:“托雷,你真让我寒心。”

隔了几日,术赤觉得托雷能够回心转意,便再次叫托雷详谈,术赤道:“父汗说你儿子忽必烈将来必得一统天下,这是说给你听的,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

不想,托雷心意坚决,回道:“大哥,你不要再逼我了好不好?我不想父母还都活着的时候,兄弟手足相争,难道我们还不如一群狼吗?”

术赤站起来盯住托雷半晌,然后颓坐在那里闭上眼良久,终于无奈地挥挥手,示意托雷离开。

到了晚上,托雷与夫人唆尔忽合塔尼聊起了白天术赤和自己交心的话,唆尔忽合塔尼听完托雷所说,略有怪意道:“你这么说,太伤大哥心了。本来,他的身世之谜,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你不是多次说过,术赤自小最疼你。你怎么就那么伤人啊,还说出狼来了。谁成了狼,术赤大哥也不会成为狼。”

托雷本想听妻子劝慰,不想惹来嗔怪,便不耐烦道:“好了,我都心烦意乱的,你唠叨没完。”唆尔忽合塔尼只好住口不说。她并不清楚,关于继位的问题,托雷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愿表露,退让有时候是一种智慧,争抢的最后结果可能是多败俱伤。窝阔台的想法和托雷相似,只是他的夫人乃玛真秉持着一己之见,在丈夫与几位兄弟间不断寻找上位的可能。

关于忽必烈接任的传言并没有影响他游玩的兴致,难得苍茫的草原上还有一座庙,虽是破旧,终究与毡帐有别,引起了忽必烈强烈的乐趣。那庙门前冷冷清清,庙内的中原佛教宗师海云法师着袈裟,脖子上挂着佛珠,身后跟着两个徒孙,刚好撞见了领着幼弟阿里布哥的忽必烈兄弟二人。

“阿弥陀佛,二位汗孙要去哪里?”

“到你庙里玩。”忽必烈爽快地答道。

“阿弥陀佛,汗孙难得有这个慈性慧心,好,我领你们二位汗孙拜佛。”

转身对两个徒孙说:“你们先去,我有事去不成了。明日再去拜会。”两个徒孙双掌合十施了佛礼,便离开了。

寺庙简陋冷清,三五个僧人默然站在各处,很惊喜地看着这二位汗孙。海云法师对徒子们说道:“你们都过来认识认识。“

几位僧人走到跟前来,都双掌合十口念:“阿弥陀佛!”

海云法师说道:“这二位就是成吉思大汗的孙子,托雷大王的儿子忽必烈、阿里布哥,是我们的大施福主。”说完便领着忽必烈、阿里布哥到大雄宝殿里。忽必烈和阿里布哥十分好奇地瞅着僧人们。

大雄宝殿也只有三间房子大。正中靠北面南是一尊释迦牟尼塑像,像前烧着香,并没有什么善果之类的供品。忽必烈瞪大眼瞅着佛像,阿里布哥东张西望。

海云法师道:“汗孙,这位便是我们佛教创立佛,释迦牟尼。”

忽必烈好奇道:“他不是蒙古人,也不是汉地人吗?那你们为什么供他?”

海云法师道:“汗孙聪慧,他是西域天竺国佛。佛是天下最大智慧者,佛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救苦救难。人类的苦难太多,所以,我们信仰供奉佛。”

“噢!”忽必烈并不能完全理解海云法师的话,便随口应声道。

海云法师想起一件事,便屈身问忽必烈:“我听说,汗孙在大汗赏品里只选了佛珠,是吗?”

忽必烈道:“是啊。”

“汗孙能否给老衲说说为什么吗?”

“那东西,我们家没有啊。”

“你喜欢?”

“喜欢。”

海云法师听完便摘下项上的佛珠递给忽必烈,说道:“难得你喜欢,我把这也给你。“

忽必烈摇摇头说:“不要了,我已经有一个了。“

海云法师面露笑容,道一声:“阿弥陀佛!”便领他们出来。

刚出大殿,阿里布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说道:“我累了,哥哥背我。”

海云叫来一和尚,阿里布哥却踢了一下和尚,说道:“不让他背,头上没毛像秃鹫一样,怪吓人的。”

海云法师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见忽必烈蹲下身,阿里布哥上了忽必烈的背上,喊道:“啊,好啊,快跑。”

两人出了庙,天已经快黑了。忽必烈担心家人着急,背着已经在背上睡着阿里布哥急匆匆走着。唆尔忽合塔尼因为忽必烈和阿里布哥久出未归,早已派出十几名侍卫骑着马在草原上寻找,却始终没有两人的讯息,急得在帐门外不住踱步,嘴里不住念叨着:“怎么还没回来,万一遇到狼可怎么办……”

托雷在一旁安慰道:“忽必烈都十一岁了,斗不过一个狼,那他白活了。再说,我们已经派出人马去找了。”唆尔忽合塔尼依然心急如焚,不住踱步帐门外,眼睛却一直盯着忽必烈和阿里布哥出走的方向。

忽必烈正背着阿里布哥小跑,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些异常,刚转过身,却见到一只狼扑了上来,一口咬住了阿里布哥的屁股。忽必烈摔倒在地,一骨碌爬起来,从狼嘴里夺回阿里布哥,挺起短刀紧紧地护住了弟弟。

远处大队人马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忽必烈一心护着身后早已吓怕的弟弟,丝毫没有听闻,只死死地拿刀与狼狠狠地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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