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蝎子印象中,这附近有一个地方,叫唐王庙,立夏节暴动后,商城县苏维埃政府在庙里建了兵工厂,同时,也把这个地方做了红25军和其他红军过往的接待处,又叫第六兵站。如果能找到这个兵站,就可以把江宜平同志先安顿下来。为此,一行人快走出森林时,蝎子让大家在路口停了下来。在这里,他为大家做了分工。他自己带骚货、老头脸去找兵站,狗跳和八斗去打听到公子畈码头最近的路。
就在蝎子刚布置完任务,大家准备分头行动的时候,八斗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一副魔怔了的样子。
骚货喊,八斗,八斗,蛋掉啦?
八斗忽然四顾了一下,然后神色紧张地问,你们可听到有人在喊?
大家都不说话了。只是几秒钟,骚货就大声地说,我听到了,是燕玲。听骚货这么说,蝎子撒腿就往回跑。
燕玲是受窦苗的暗示跑出来的。
蝎子等刚离开朱雀岭,江宜平就睁开了眼睛。窦苗见江醒来了,很是高兴,忙问他可要喝水。江宜平摇了摇手,然后站起来,踉跄着向不远处走去。窦苗和燕玲以为江宜平去方便,都把脸转到了一边。就在这时,窦苗发现刚才江宜平坐过的地方有一卷暗绿色的东西,便走过去,把那卷东西捡了起来。
这是一卷白区通用的纸币,苏区的人是不用的。看着这卷纸币,窦苗浑身一阵战栗,像是被烫了,忙把那卷纸币扔在了原地。但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那卷纸币捡了起来,然后掖在了身上。窦苗的这一系列举动都被燕玲看见了,她问,是什么?窦苗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指了指树林。燕玲预感到了什么,便不吭声了,老实地蹲在窦苗身边。
不一会儿,江宜平回来了,看见窦苗和燕玲,他笑了笑,然后又坐在了老地方。
仅仅过了两分钟,江宜平忽然转头看了眼窦苗,笑着说,那么沉的箱子,抱在怀里干什么,放下来歇歇吧。
窦苗说,队长交代,这个箱子不能离开我。
哦!江宜平笑了笑说,什么宝贝呀?
燕玲刚想说什么,窦苗用力攥了攥她的手,然后笑着说,我们也不知道。
江宜平哦了一声,又将身子靠在了树上,并用斗笠盖上了自己的脸。就在江宜平用斗笠盖脸的那一瞬间,窦苗看到了他的眼神。这眼神让窦苗感到浑身发冷,不由得把箱子抱得更紧了。
不一会,江宜平的鼾声从斗笠下传了出来,窦苗向燕玲使了个眼色,并用嘴做了个嘘嘘的口型。燕玲便说,苗姐,我想那个呢。我一个人害怕,陪我去好吗?燕玲这么说时,斗笠下的鼾声忽然就停止了,窦苗马上说,怕什么,自己去,别走远哦。说着,一个劲地向燕玲挤眼。燕玲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走了。
燕玲走开不久,斗笠下便传出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显然是江宜平的,但是,此时却显得那么陌生和阴冷,像是从森林深处传来的,这让窦苗浑身打了个冷噤,她不由得站了起来。这时,那只盖在江宜平脸上的斗笠被轻轻地弹开了,江宜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向窦苗伸出右手,把箱子给我。他脸上的微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藏于一片苍白中的冷酷和阴鸷。窦苗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大叫一声,抱着箱子就向林中跑去。
很快,江宜平就在沟边追上了窦苗。紧挨深沟的是一棵叫栓皮栎的树,不算粗,也不算高,走投无路的窦苗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爬上了树。江宜平见状,也往树上爬,但是,由于一只胳膊不给力,攀爬了两次都摔了下来。趁这个机会,窦苗一直爬到了树的顶端。江宜平看着惊恐万状的窦苗,呼呼喘着粗气说,下来,我只要箱子。窦苗一边大声地哭着,一边摇头。由于树太小,窦苗感到自己非常不安全,浑身抖个不停。这时,江宜平掏出枪来,他用枪指着窦苗,说,下来。窦苗仍然摇着头。
僵持了一阵,江宜平把枪收了起来。先用力地去晃树,又用肩膀去撞。在不断的撞击和晃动下,小树剧烈地摇摆着,抱着树枝的窦苗看上去更像一只摇摇欲坠的小鸟。
见窦苗仍然不愿下来,江宜平开始用脚踹树。江宜平脚上的力量很大,他每踹一次,那树就向沟边倾斜一点。窦苗害怕了,连忙从树的最上面往下移动,这样,整个人离江宜平就近了许多。抓住这个机会,江宜平一用力,攀上了一根树枝。窦苗见状,她哭着大喊,蝎子哥——八斗哥——
窦苗的呼救声非常大,非常凄惨和尖厉,但茫茫的森林像个黑洞,转眼间就把窦苗的声音吸走了。
这时,江宜平终于抓住了窦苗的脚脖子并用力往下拖着。窦苗觉得自己手上的力气已渐渐耗尽了,她向着远方绝望地大喊一声,妈妈——然后猛地将箱子抛向了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