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江河文学》2018年第01期
栏目:小说
徐开山去济南省立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查出是肺癌晚期。给徐开山做检查的,是他女儿梅竹的同学。
“回家顺着老爷子的性子,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让老爷子过好每一天。”
“没有最好的治疗措施?”
“不告诉老爷子真实病情,保守治疗,也许能活个一年半载。当然,得看每个人的身体状况。”
梅竹表现得很镇静,她的婆婆就是肺癌去世的。她把CT片子藏在后备箱里,把去药房取到的中成药和西药检查一遍,凡是带着“治疗肺癌”几个字的说明书,统统丢到垃圾桶里。药瓶药盒上带这几个字的,她都用圆珠笔涂成蓝色。后来一想,涂成蓝色,容易引起父亲的怀疑,她就用指甲盖刮掉字迹,刮掉字迹的时候,她的心平稳了一些。“急也没用,先给二哥竹青打个电话吧。”
电话接通的时候,没人接听,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现象。二哥最疼爱梅竹,每次打电话,他都像发生了什么,急促地问:“妹,发生了什么?”
梅竹装作生气地说:“你是不是每天都盼着你的妹子发生点什么?”
“二哥不是疼你么。”梅竹开心大笑撒娇的时候,电话的那边也传来竹青爽朗的笑声。
徐开山年前就感觉不舒服,从肩膀头子扯着疼,胸口发闷。他在集市上糊过狗皮膏药,也去社区卫生所扎过针,都没起作用。竹青动员他去市人民医院看看,也好对症下药。集市上有很多庸医,越治越坏。徐开山对儿子的话不屑一顾:“人吃五谷杂粮,还有不生病的?社区的医生说,我就是放牛累的,颈椎不好,贴几贴膏药就好了。”
春天,几场麻杆子雨过后,柳树吐出嫩黄的小芽,天空变成蛋黄的颜色。河边的草不停地揉着眼睛。徐开山在河边放牛,整个河床被挖沙车铲得遍体鳞伤,沟沟洼洼。就在牛尥蹶子跑上河床,徐开山追牛的时候,他跌倒了。醒来,他整个人像死过去了一回。
竹青跟随老总去江西召开瓷器展览会,一去就要半个月。母亲把电话打给梅竹,梅竹开车把父亲拉到济南,检查结果,让人黯然神伤。
“梅竹,有事?”竹青用了一种从没有用过的语气。从电话的那端传送过来一种少有的压抑感。
“二哥,不好了。”梅竹没有立即告诉竹青什么事不好。她从竹青的口气里,也感觉到二哥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二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早上不小心把老总刚从瓷器展览会上买的价值不菲的青花瓷器,跌碎了。我心里很不好受,正要打个电话,问问家中有没有情况,父母都好吗?我快半个月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了。唉!”
竹青是个乐观的男人,从没有听到他唉声叹气过。竹青的一声“唉”,让梅竹顿时万念俱灰,她潜意识里感到父亲的时日不会太多了。
“父亲。是那个病!”
一个人独自面对重大灾难的时候,不容易压倒,在女人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她遇到亲人后,立即像一根失去弹性的松紧带子,松弛下来。梅竹哭了,她是咬着嘴唇哭的,她担心等在车里的父亲听到。其实,她的车子停在离药房五十米的地方,她出多大的声音,父亲都不会听到。
竹青沉默片刻,可能被这个消息吓蒙了。“什么情况?”毕竟他是个男人,立刻镇静下来,“别慌。先给父亲吃点中药,听说中药有效,展览会结束,我马上回去。”竹青也是有病乱投医,到底中药管不管用,他也是听一个同事说的。
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要进电梯里去。老人的脸色和黄裱纸一个颜色,闭着眼睛,低着头。梅竹看了一眼,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晚期!”梅竹捂着嘴跑进电梯边的休息间。
“你告诉他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