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入冬的时候,从华英殿传来消息,说是皇长子昶宁病了。
昶宁乃宁嫔所出,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宫中惯例,皇子在六岁入文华殿听讲后就要搬离母妃宫室,可昶宁却是例外,宁嫔产子不久,陛下就令人将孩子抱走,独居华英殿由奶娘嬷嬷们照顾。
宁嫔入的父亲薛赫曾是定州节度使,定州是北边最重的关隘,又驻重兵数十万,陛下登基之初为了拉拢薛赫才让宁嫔入宫。
曾经,她是嫁过人的,在丈夫亡故了才入的宫。
只是不久后薛家同卫王密谋起兵,薛赫受诛,宁嫔的长兄薛奕被流放,自那以后,宁嫔被陛下厌恶,大家都说,陛下还留着她,不过是因她诞下一位皇子的缘故。
毕竟是唯一的皇子,陛下听闻昶宁病了的消息,下朝后便直接去了华英殿。
我跟在他身后,刚踏入殿内,就看见床榻边坐着的宁嫔。
她一身素色衣裙,神情憔悴哀伤,宫人皆跪下给陛下行礼,她却恍若未闻,只静静坐在那里。
有时候我在想,人人都说她不受陛下眷顾,可这阖宫的妃嫔里,却唯有她,在陛下面前能不卑不亢。
陛下走了过去,昶宁的脸色果真极差,陛下对他一直冷淡,是以这会儿见了陛下眼里都带着惧意。
我转头去看宁嫔,却见她双目微红,泪已顺颊流下。
那一刻我竟有一瞬的惊慌,我见到过的她从来都是清冷淡泊的样子,从未如此悲戚。
或许是在难过吧,因她的缘故,孩子甚至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殿内一阵沉默,一会儿,我听见陛下低声道:“宁儿,让你母亲别哭了。”
或许是我的错觉,那声音里竟仿佛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温柔疼惜。
昶宁伸手去为宁嫔揩泪,我看着陛下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到她身上,启了唇似有话想同她说,最终却转了头去,只字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