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岚天来到了日本东京郊区的一处日式豪宅门口。这座豪宅坐落在隐蔽的半山腰,山中树木茂密,道路蜿蜒曲折,不走到跟前根本想不到此处竟有这样一座宅邸。山里似乎刚下过雨,路面还有些湿漉漉的。呼吸着带着山中特有的草木和泥土味道的空气,给人一种被唤醒的清新感。可此刻的岚天却丝毫没有心情来欣赏这雅致的山景。
在岚天回北京的第二天,他就加急办了去日本的签证,订好了机票。在来的这一路上岚天其实心里各种忐忑不安,回想起那晚小兰被“绑架”的事情,他不禁幻想起各种日本黑帮的样子。
“总不至于会被她爸爸做掉吧……”
岚天在电话里和小兰大致地讲了讲情况,本以为小兰会很开心,却没料到小兰显得有些犹豫。从小兰口中岚天得知自从小兰回到日本,就被爸爸禁足了。所以他想亲自跑来日本说服小兰,更重要的是要说服小兰的爸爸……
“我到了。”
岚天按照小兰给的地址找到了这里,给小兰发了短信。他在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开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到。一路上岚天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不断地往上跳,每跳一下都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捏破的番茄一般在“喷血”。心里还担心司机会不会给自己绕了路,可自己又不会日语,也只能干着急。无奈之下,他决定听天由命,后来干脆不再去看计价表了,心里开始琢磨起一会儿该怎么说服小兰的爸爸。当车到达的时候,岚天一看计价表差点晕过去—总共42800日元,约2500人民币。
给小兰信息之后,过了大概两分钟,小兰回信说稍等她一下。岚天打量起这片大型的日式庭院。从正门看,院子的面积很大,大概有三四个篮球场加起来的面积。四周都围着日式的矮墙,大门是典型的古典日式瓦顶,因为日本古代建筑风格吸收了很多我国唐朝时期的风格,所以看起来也有些中式的感觉。木质的镂空大门,从缝隙里可以看到门里是很大的院子,院子里铺着雪白的石头,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积雪,很好看。院里有几座矮小的假山和修剪得很整齐的植物,一条大石块铺成的小路通往主厅。
过了大概五分钟,岚天透过木门的间隙看到小兰身边跟着两个男人走了出来。两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和服,而小兰穿着一身嘻哈的卫衣和浅蓝色紧身牛仔裤。打开门的一刹那,岚天认出那两人便是那晚“绑架”小兰的“绑匪”。
小兰见到岚天,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岚天。”说完小兰无奈地眼珠左右转动了一下,看向身边的两个黑衣男人,仿佛是在暗示岚天说话不太方便。
“小兰,你怎么了?见到英俊的我不高兴么?”岚天故意想要逗小兰开心,却不料小兰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我,哎,我想你可能要白跑一趟了……”说完小兰有些为难和愧疚地低下了头。
“我都还没跟你爸爸聊呢,别这么垂头丧气啊。你把事情的经过跟你爸爸讲了吗?”
“讲了,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刚才我们又吵了一架,现在这两人会一直监视我,连门都不能出了。”说完小兰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人一眼,两人似乎很怕小兰,马上把头低了下去。
“没事,让我来跟他讲啊,对了,你爸爸懂中文的吧?不行你帮我翻译?”说着岚天就想往里走,其实他自己也是心虚的,可是在小兰面前他必须不能怂。他刚踏出一步,小兰的两个保镖一步向前就挡在了岚天的面前。
小兰咳嗽了一声,一把把两人拉到身后,不知是小兰真的用了劲儿,还是两人似乎真的很怕小兰,两人又像鹌鹑一样退到了身后。
“岚天,今天你要不先住下,我给你安排附近的旅馆……”小兰回想起刚才她跟爸爸吵架时爸爸生气地说:
“要是让我看到他,我就用这把刀斩了他!”
“还是先缓缓吧……”小兰心想。
小兰把岚天安排到了附近最好的一处温泉旅馆,当然这家旅馆也是她家的产业之一。
晚上,岚天泡在山间的温泉里,这个池子的周围没有电灯,只有几个石灯笼里传来微弱的烛光。月亮很亮,银白色的月光让周围的视野格外清晰。银色的碎石地面、银色的树枝和树上用力生长的嫩芽,还有银色薄雾,就像一幅唯美的山水画。
泡在温泉里,岚天疲惫的身体有了些许放松。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还是笼罩着薄薄的忧虑,就像温泉的水雾,让视线朦胧模糊。
那盘磁带安静地躺在他房间里的背包中。本来出现的一丝转机促使他千里迢迢来到日本,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小兰爸爸谈判,却没想到连面都没有见到。这此起彼伏的落差让他心中产生些许失落感。
“该怎么办呢?”
岚天叹了声,把毛巾搭在了脸上。
接下来的这两天,岚天连小兰的面都没见上,小兰只是说让岚天先在旅店里等等,这让岚天心急如焚,不知小兰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兰这些天左思右想,她决定要冷静下来使出最后的必杀战术—智取。
小兰知道她爸爸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所以这两天压根就没跟她爸爸提起这个事情,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足不出户。一方面让爸爸知道自己很郁闷,一方面每天也要有个时段给老爸下台阶的机会。果然,在第三天晚上,小兰和爸爸吃晚饭的时候……
“那个小子还在旅馆里?”小兰的爸爸没看小兰,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嗯。”小兰也不多语,她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不如让爸爸自己说。
“倒是还挺有耐心,不过我还是不会见他的。”
“嗯。”最简单却是最高明的回答。
小兰是独生女,而作为帮派大佬的父亲是个很严格的人,虽然对小兰管教很多,可同时也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地照顾。小兰继承了母亲的温柔聪慧,同时也继承了父亲的坚毅,她知道只要自己不跟父亲硬碰硬,父亲到最后还是会妥协的。
“那小子喜欢你吧?”父亲说这话就像是个吃醋的男人。
“嗯。”
“听说当时阿仁和秀一带你回来的时候他还出手阻止了?”
“嗯。”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继续吃饭。
“你真的想回韩国待在那个娱乐公司?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
“是的,那是我的梦想。”
说到这里,小兰爸爸没有作声,似乎有些生气而又无奈地继续吃饭。
小兰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父亲的表情,从她对自己老爸的了解判断,她在心里暗暗说道:
“有戏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饭吃完了,父亲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明天让那小子来见我!”父亲说完便走了。
“好的。”小兰背对着父亲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回答道,脸上却已经忍不住淘气地笑了。
来到日本的第四天晚上,岚天终于来到了小兰的家里。此时他坐在会客厅里,屋里是很古典的日式风格,两把精致的日本刀放在不远处的刀架上,刀架背后是一幅书法,写着大大的“义”字,旁边放着古代的日式盔甲。在岚天的右边是打开的日式推拉门,门外是漂亮的庭院风景。
此时小兰的父亲跪坐在岚天的对面,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很强势的气场,这让岚天感到很紧张,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开口,礼貌的问候之后便陷入了有些紧张的沉默。
“说吧,你有什么理由想让我女儿再去韩国?”他用有口音的中文说着,然后端起桌上的茶,吹了吹,轻轻地啜了一口。
“我……”被这么一问,岚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想:“理由,还能有什么理由呢?从父亲的角度,加上公司练习生自杀的新闻,小兰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无非是一个充满压力和复杂人际关系的战场,小兰不过是公司的一颗棋子,在几年的光鲜亮丽后便被抛弃。”
“我能有什么理由再让小兰回去呢……”
“既然你都想不到任何的理由,那请你回去吧。”看岚天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小兰的父亲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岚天眼看就要错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飞快地思考着,说出了包括小兰在内都没有想到的话……
小兰的父亲已经走到了门口,岚天一咬牙说道:
“因为我还没告诉小兰,如果我们一起完成梦想,就让她做我的女朋友!”
小兰的父亲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了门口背对着岚天说道:
“你说什么?!”
小兰也完全没有想到岚天会这样说,这让她一下子感到脸有些烫,吃惊之余却也有一种莫名的温暖的感觉。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很奇怪,但请您听我说完!我这些天一直在想您为什么不让小兰再去韩国,直到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小兰是您唯一的女儿,您不想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知道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您很失望很担心。可是这是小兰的梦想,也是我的梦想!”
说着岚天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小兰继续说道:“我是因为喜欢小兰才来到韩国的,本来我一直想要向她表白,可是到后来我发现我也拥有了同样的梦想,和小兰、且罗、MG我们四人在一起奋斗,是最幸福的事情。我想要完成我们共同的梦想。我一直想要告诉小兰,如果我们能顺利出道实现我们的梦想,就让她做我的女朋友,可如今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我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就放弃了!”
“真是天真幼稚!”小兰的父亲背对着岚天严厉地说道,随即他回到桌前再次跪坐下,继续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能保护小兰吗?现在你们连重组乐队都做不到!”
岚天并没有听懂小兰父亲话里真正的意思,可了解爸爸的小兰却听明白了爸爸其实是想问岚天现在有什么办法解决,她来不及提醒岚天,岚天就继续说道:
“我,我会想办法的,而且我会保护小兰,无论小兰是我最重要的伙伴还是我的女朋友!也许我的能力在您看来微不足道,也许在通往我们梦想的路上还有很多的障碍,可是只要我在小兰的身边,我便会赌上性命全力以赴。所以请您支持小兰,再让她去实现梦想吧!”
岚天越说越激动,最后两手拍在桌上恳切地望着小兰的父亲。听着岚天自顾自这一股脑的话,小兰虽然觉得岚天有些傻傻的,却也被深深地打动了,之前在心中对岚天模糊的那种安全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那种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在岚天激动地拍响桌子的时候,周围山林里所有动物和昆虫的鸣叫声都戛然而止。此时小兰已经陪着岚天走到了屋外。周围的动物和昆虫又唱起了大合唱,反衬着夜晚的安静。
岚天回想着刚才自己那么激动地和小兰的爸爸说话,此刻心有余悸。
“如果刚才小兰不在,会不会我就像电影里一样被做掉了……”
小兰送岚天出门之前,两人在庭院里的小山旁坐着。月亮被飘过的云遮挡,庭院里石灯笼的火光忽明忽暗地照在两人的脸上。
“刚才你爸爸最后说‘等解决掉当下的问题再说’是什么意思啊?”
“估计他是想让你先把公司搞定吧?”小兰摸着小山上的石头,笑着说。此刻小兰心情很好,虽然前方还是未知数,可是因为岚天她感到很安心。
“好!那你等我的好消息。”
“嗯,我相信你。”
“嗯,我明天就回首尔。”
小兰看了看岚天,又抬头看着被云遮住的月亮,微微地点了点头。
之后,小兰把岚天送到了门口,车已经在外边等候多时。岚天对小兰挥了挥手,走向那辆黑色的轿车。
“你说的话可别忘了。如果顺利出道的话……”乌云飘走了,岚天回头看见月光洒在了小兰身上,从头到脚,美得让岚天无法言语,他向小兰自信地点了点头,上了车。
在车上,岚天给MG发了短信。
“我明天一早就回来,我没跟小兰具体说磁带的事,我怕他爸爸会多想。下一步我们先去找且罗吧?”
过了一分钟,岚天收到了MG的回信:
“云老师出院了,我们得先去美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