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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烧灯续昼

夜幕初临,河边游人渐稀,弦歌暂歇。两人沿着河边小路而行,不多时便到了玉带桥边,河边还有两个路人正在放灯,娀英见状道:“咱们也在这里放吧。”两人拿出河灯,又用火折引燃了灯芯,须臾间火光一闪,那莲花灯便通体彻亮了起来。

娀英将莲灯捧在手心,双目闭紧,双唇微动,喃喃不知说着什么,可过会儿她又睁开眼,忽而挠腮,瞧起来很是犹豫不定,司马曜奇道:“你许愿怎么这样纠结?”娀英愁眉苦脸道:“这中间有个难事。我想尽可能多多地许愿,只要莲灯不灭,都能灵验。可每许个愿这莲灯便会重一分,如果愿望太多,莲灯载不动就沉了,那就一个都不能灵。”司马曜笑道:“你就是太贪心了,只许一个愿便是了,保准不会沉。”娀英噘起嘴:“可我有许多心愿,放下哪个都不愿意。”

司马曜说道:“那这样吧,你分几个给我,我把我的莲灯也借你。”娀英面上一喜,可她看了看司马曜,却又摇头:“罢了罢了,我可不想再欠你人情,我还是自己许愿吧。”她心里斗争了半天,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着什么,好半天才将莲灯轻轻放入水中。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那盏莲灯,唯恐有半点倾覆,待看到莲灯行得平稳,这才放妥了心。忽听耳边司马曜轻声问道:“你许了什么心愿?”“我想找到……”娀英说了半句,忽而住了口,摇摇头道,“不能说,说了怕不灵了。”

司马曜笑着说:“你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你一起实现。”娀英轻声道:“我想找到一个人。”

“是你的父母吗?”司马曜脱口道,随即他想起娀英的父母已经亡故了,便改口道,“还是你的亲人?”

娀英摇摇头:“我的亲人都死了,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找的。”她顿了顿,小声说,“我想找的那个人,是我小时候订了亲的夫君。”

司马曜大吃一惊,竟如五雷轰顶:“你……你订过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娀英比自己还小些,竟然已经订过亲。

娀英低下头,轻轻揭下面上的面具,露出本来的容貌,叹了口气:“你总问我为什么要戴着这张面具,其实这张面具不是家里人给的,而是我定了亲的夫君给的。”

“我小时候,舅舅是很疼我的,他总抱我在膝上,给我讲家里的故事。小时候听舅舅讲,我们家前代也出过几位王后,只是到了我外祖和舅舅这一代,却不愿为官了。”司马曜对鲜卑慕容氏的事甚是熟悉,段氏乃鲜卑大姓,慕容一族几乎祖辈都与段氏通婚,他细一思量,不由得道:“原来你家是段部鲜卑,旁的不说,燕王慕容皝的原配便是段王后,只怕就是出自你家。”

“文明皇后,正是我外公的姐姐。”娀英低声道。

慕容氏久占辽东诸州,名义上为晋之藩国,实际上却自立为王,到了前朝慕容儁造反作乱,更自立为帝,若不是被秦兵剿灭,几乎成了建康的心腹大患。娀英说的这位文明皇后,便是慕容儁自立后擅自为父母加封的。

想到这里,司马曜不由得轻哼一声:“什么皇后?草莽化外,也敢问鼎。”娀英不懂他的意思,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司马曜自觉失态,忙道:“没有什么,你继续说吧,你订了亲的夫君,也该是慕容氏的子孙了。”娀英低头道:“因为文明皇后的缘故,主上也管我外公叫舅舅。从我记事起,舅舅便经常抱着我去宫里。那时候也小,一次去见主上,小太子牙牙学语,却指着我说要娶阿英姐姐,主上便大笑着说,阿英当为我家妇,第二日便差人拿了这面具来我家。”她顿了顿,“这在我们鲜卑就表示定了亲,姑娘成亲之前,不可再摘下面具,给其他男子看到。”

司马曜定了定心神:“你是与慕容儁的儿子定的亲?”他心中有气,便冷声道,“慕容家国破家亡,国都不保。你要是想当皇后,何必去当那亡国皇后?哼哼。”

“我不想做什么皇后。”娀英摇摇头说,“何况那时候世道已乱,我外公和舅舅说主上一心要当皇帝,要打仗,将来恐要祸害我们族人不浅。”司马曜不由得点头道:“你外公很有见识。”娀英低声道:“后来外公病死了,主上也死了,秦军围到了城下,舅舅把我抱在膝上,哀声说,太子还小,无辜得很,总不能让我们阿英做个小寡妇。”

听她语声凄凉,司马曜不由得为之动容,他微微一叹,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问道:“鲜卑人中最能征善战的听说是慕容垂,他那时已经降了吗?”

“慕容垂?”娀英一听这名字便咬牙切齿,“呸,不要提他。他是我们鲜卑人的耻辱,我舅舅说就是他投靠秦人,不然我们也不会国破。”司马曜沉默不语,慕容垂乃慕容皝幼子,虽然与慕容儁是亲兄弟,但一直深受猜忌。在他看来,慕容垂无疑是燕人中最能征善战之人,可是一直受到排挤碾轧,后来慕容垂出走投降苻坚,终于导致燕国覆灭,难怪鲜卑人这样恨他。

娀英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眼圈有些发红,说道:“秦兵围城,主上受了惊吓死了。太子继了位,可太子还是个奶娃娃,什么都不懂,我舅舅就护着他,带着几万鲜卑人一路向北逃到幽州。在幽州城头,我舅舅身边的护卫都死完了,那时候他嘱咐我一定要带着太子躲在城楼洞里,无论如何不要出来。我俩就躲在那个洞里往外看,看着舅舅中了几十箭还屹立不倒,那会儿我刚六岁,太子还只有三四岁,傻傻地喊,段中军身上好像插了彩旌。”她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可我听得清楚,舅舅他临死时还面向西大骂‘慕容垂,叛国不得好死’。”

司马曜大为震惊,从前这些事从北边来的奏章密报里都有,慕容垂、慕容儁这些人物他耳熟能详,可从未见过,而如今听到娀英口中的这些尘封往事,却不由得让他感到一丝英雄末路的悲凉,他不由得说道:“你舅舅可是个顶了不起的英雄。”娀英骄傲地抬起头:“是的,我舅舅是个大英雄。”她顿了顿,又续道,“我舅舅死了,城内就乱了。没过多久,城门大开,我就和太子失散了。”

司马曜忍了忍,还是问道:“你想找到他,是还想嫁给他吗?”

娀英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分开都八年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唉!他也该长大些了吧……但舅舅嘱咐过,让我照顾好太子。”她想起舅舅,眼中落下几滴珠泪,“是我没有照顾好太子,辜负了舅舅的嘱托。”

“你那时才多大,乱军之中怎么护卫他!”司马曜忍不住插口道,“再说他既然是你未来的夫君,就该照顾好你才是,为何要你去照顾他?”

“是舅舅说要我照顾他的。”娀英小声道,“太子年纪本来就比我小,再说舅舅对我最好,我不能辜负舅舅的嘱托。我想失散了这些年,太子也许还活着,我总要找到他才是。”

“如果他死了呢?”司马曜道,其实他心知肚明,北方常有密报来,慕容儁死后,幼子慕容暐被苻坚擒获,苻坚却没有杀他,如今想来应该关在长安。

娀英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死了?应该不会吧,如果他死了,我也要去替他收了尸骨,送他的尸骨还乡。”

说到这里,两人都是语涩。司马曜寻摸半晌,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娀英看了一眼身旁的莲灯,忽然惊道:“只顾听我说话,你的灯还没放呢,快放下河吧,不然一会儿烧尽了便不值了。”

司马曜有些迷茫地亲手点燃了自己那盏莲灯,正待放灯入河,只听娀英道:“你也多许几个愿望,但可别让莲灯灭了。”司马曜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多心愿。”他年年放灯祈愿,多是求国泰民安,倒未想过自己有什么心愿。他侧目瞧了瞧身旁的娀英,见她目也不瞬地望着自己,一双碧绿色的明眸中星光闪烁,心中忽而一动,便也合掌许了愿望。等他放灯入水时,却冷不丁刮了一阵风过来,那莲灯入水顿时便打了个旋,倾然欲翻,娀英轻呼一声,赶忙伸手去拨弄那莲灯,好不容易才让莲灯平稳了,她一时好奇心起:“你这莲灯也很重啊,说说看你都许了些什么心愿?”司马曜看着她的眼睛,笑中露出一点苦涩的意味,道:“我怕不灵,也不能说。”

娀英噘起了嘴:“不说便不说。”司马曜笑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我许愿……”他还没说完,娀英却又笑道:“不听不听,不要说了。要是真不灵验,回头你又要怪我。”司马曜本就不信这个,当下一笑便道:“那不说也罢。”

两人站在河边,眼瞧着两盏莲灯一前一后,微微闪闪地逐波而去。当下夜幕苍茫,好像一匹湛蓝的锦缎平铺无皱,天上也无星月,这河上花灯点点,竟如万花垂河,又似大漠群星。

娀英瞧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拣一个说吧,我看你的心愿能不能灵。”司马曜微一沉吟,说道:“好,那便说一个吧。我希望我娘能对我和弟弟一视同仁,不要再误解我。”娀英一愣:“你娘为什么误解你?”司马曜叹了口气道:“我娘心疼弟弟,什么好东西都想给他。可弟弟又不太懂事,有些事情……唉!也不太容易。”娀英想了片刻,说道:“我虽没有弟弟,但我想手足之间的情谊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的。我们鲜卑人有句话‘宁舍金银,不舍手足’。”司马曜一怔,心中反复回味娀英的话。

两人正说话间,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一女子的声气轻轻道:“相公,愿天上地下复相见。”两人转过头来,只见河边的人都散尽了,此时只有一个少妇站在河边,她着一身粗布衣裙,头上束起荆钗,瞧着约莫二十岁的年纪,容貌很是清秀,但腰围却有些粗,她做妇人的打扮,手中还提着一个竹篮,上面蒙着一层青布。司马曜不以为意,瞧一眼便回过头,又向前走去,可娀英却不住地回头看她。只见那女子在河边拜了又拜,目中泪光盈盈,她又揭开那青布向竹篮里看了一眼,忽然一咬双唇,竟是拔足向河中跃去。娀英叫了一声:“不好!”赶忙奔了过去,却见河上波光一闪,那女子竟是沉了下去。

正此时,那河边竹篮里忽然传出“哇哇”的啼哭声,娀英揭开一看,里面正是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正大声啼哭。娀英跺足道:“糟了,你可会水?”司马曜摇头道:“不会。”娀英也不会水,当下大是着急。忽然间,有一个年轻人许是瞧见这边的状况,直奔过来,那人身着一件青袍,瞧上去年纪甚轻,身材消瘦,只对娀英和司马曜说道:“你们俩照看好孩子。”说罢竟然跃入水中。

娀英抱着孩子站在河边,伸长脖子担心地望着,不久便见那年轻人从水面上探出头来,娀英顿时喜道:“快上岸来。”那年轻人却伸手喊道:“你们帮把手。”司马曜细看,只见那人双手拖着个人,他忙捡了根树枝伸了过去,那年轻人抓着树枝,好半天才把这投水的女子拖上岸来。

那年轻人一边喘气一边道:“她身上绑了石头,你们帮她解下来。”娀英点点头:“难怪她这样沉,一入水就直直沉下去了。”说着娀英揭开那投水女子的衣衫,果然腰上一圈鼓鼓硬硬,竟是真绑着石头。司马曜转过头去,却见那救人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双唇冻得发青,国字脸,剑眉入鬓,尤其是一双眸子晶亮有神。他虽然身着一身普通的衣袍,衣饰打扮平平,但眉宇间却有些傲然之气,他此刻脱下外衫,将水拧干,司马曜却一眼瞧见他背上内衫被水浸湿,显出一些刺青的痕迹,司马曜不免多打量了他几眼,心道竟有这般人物,暗暗称奇。那男子亦是回望了司马曜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投水的女子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睁开眼,口中吐出水来,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可是到阴曹地府了?”娀英吐了吐舌头,笑道:“不是,是这位公子救了你。”那投水的女子睁眼瞧瞧三人,忽地目中一红:“你们为何要救我?”那年轻人还未说话,便听娀英抱起孩子对那女子道:“你这做娘的人好狠心,就算你自己不想活了,也不想想你的孩子该怎么办?”

那女子瞧了眼正咧嘴大哭的孩子,忽然泪如泉涌,大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此情此景真真让人动容,那年轻人和司马曜见状亦是心下惨然,那年轻人便低声问道:“这位大姐究竟遇到什么事了?为何要自寻短见?”那投水的女子抽泣道:“恩人,就叫我十娘好了。我是临江郡人,家里姓陈,世代务农,嫁到田家村已有两年,家中还有个守寡多年的婆婆。一年前我丈夫三郎被乡里举了孝廉,说是来京补官,不想一去不回。年前婆婆过世了,家里也没有什么东西了,我变卖了嫁妆换了盘缠来京找我丈夫,谁知……谁知同乡说我丈夫染了急病已经死了,我万念俱灰,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司马曜一怔,朝廷多施行九品中正,这些年察举的官员越来越少,若是乡举孝廉都会在崇政殿中面圣,便问道:“你丈夫叫什么?”陈十娘哭道:“我……我丈夫叫作……田洛。”司马曜皱眉想了想,并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却听那年轻人皱眉道:“临江郡离建康也不远,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陈十娘摇头泣道:“家里的田地都卖了,我也是没了生计,才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

娀英同情地对陈十娘道:“十娘节哀,你丈夫虽已去世了,但你还有孩子在,若你也寻了短见,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呢?”陈十娘已寻过死,此时也后悔不已,紧紧抱住孩子,又哀哀哭泣起来。娀英说道:“你一个人抚养孩子虽然艰难,但也不至于全无生计,我有个朋友在京中开了小店,你若不嫌弃我引你过去,你给他们帮衬点活计,也可以谋生。”那年轻人点头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四人到了掌柜店中,娀英说明原委,常掌柜父女很是同情陈十娘的处境,一口应允让他们母子留下来。那年轻人又从怀里摸出一锭银两,交给常掌柜,嘱咐他们好好对待陈十娘母子。常掌柜执意不肯收,她女儿阿贞更说道:“只要是英姑娘带来的人,我们都会好生对待的,何必客气。”那年轻人执意留下了银两,陈十娘又喜又愧,忽而跪在地上:“斗胆请问恩公姓名,妾身今后定为恩公立个长生牌位,日夜祷叩。”“休要客气,我姓洪,名亮,家中行三,”那年轻人瞧了一眼司马曜,含混说道,“叫我洪三便是。”“原来是洪恩公。”陈十娘千恩万谢,搂紧了孩子泪流不止。

经此一番折腾,不觉已至亥时。几人在巷口分手,司马曜追问道:“洪三公子,你家住何处,我们送你回去。”那洪亮却只拱手一揖,说道:“萍水相逢,有缘再会。”

娀英面露不悦:“这人无礼得很。”司马曜却不以为意,他望着洪亮飘然远去的背影,不住地夸赞他的侠义有为、仗义疏财。娀英却不喜此人的目中无人,说道:“什么英雄人物,我看他眼睛快要长到天上去了。”司马曜摇摇头,悄悄告诉她,这洪亮衣饰虽然简陋,但瞧着他背上有刺青,恐怕不是寻常人,言语中大有深恨不能结交之意。

娀英瞧了他一眼,不屑道:“我瞧你这样文弱,倒不像是个和草莽人物结交之人。”

司马曜一怔,方笑道:“屠狗辈中不乏仗义之士,读书人中却多负心之人。”娀英大大的眼睛眨了眨:“真的吗?我还以为读书多的人更加讲理呢。”司马曜苦笑一声,心道朝堂之上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却真有几个讲理之人?都是清谈,清谈误国啊。他心中虽这么想,却不会对娀英说这些话,只笑道:“一个人讲不讲理,看他的品行,和读书多少没关系。”

“你这话同我舅舅说的一样。”娀英脱口而出。司马曜笑道:“你舅舅这话说得有理,他定然也是个讲理的人。”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南郡公府的方向走,刚回去便见海西公守在地道口,司马曜倒是一惊:“海西公怎会在此?”海西公弓着身子,看到娀英在旁,便说道:“我来接您回去。”娀英与海西公见过几次,也算熟识,当下点点头,便将他们送入地道,又细心掩好了地道的入口。

等到了地道之中,海西公这才低声道:“陛下离宫太久,太后和太妃几次派人传话,秦常侍吓得没了主意,只得让老臣想法子糊弄过去。”司马曜吓了一跳:“两宫都已知道了?”海西公说道:“秦常侍已回话说陛下是去老臣府上下棋了,两宫都没再问。老臣便悄悄赶来,好告知陛下,不能露出破绽。”司马曜点点头:“幸亏海西公告知。”他又问道:“两宫找朕为了何事?”海西公说道:“听说是为了陛下大婚之事。”司马曜顿时停住脚步:“大婚?”

海西公笑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司马曜有些不安:“怎会如此仓促?”海西公却有些奇怪:“男子年长而娶,是遵循古礼,更何况万圣至尊。当年……当年……”他大概想说当年的事,却又没有说下去。司马曜想起娀英,一时心乱如麻,面上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焦虑的神情来。海西公辨他神色,试探问道:“陛下难道有什么心事,可否告知老臣?”

司马曜面上一红,小声道:“朕……朕想知道,能不能依着朕的心意选后。”

海西公迟疑说道:“只要是高族大户的名门淑女,倒是不妨。陛下想选哪家?桓家?王家?陈家?又或是郗家、谢家这些新贵也是可以的。”司马曜双唇一动,却没有言语。海西公察言观色,又说道:“倒也不一定非要世家女子,我朝以仁孝治天下,若是出身平籍的寒门女子,只要家世人品清白,也是可以商榷的。”司马曜迟疑道:“若连平籍也不是……”海西公骇了一跳,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现出那个相貌丑陋的小胡姬来,他已几次见到司马曜同这胡女在一起,他们神情颇是亲密,海西公不由得结结巴巴道:“难道陛下中意的是适才那个小胡……胡……”

司马曜干脆点点头:“朕就是想娶娀英。”

虽说前朝贾皇后也以相貌丑陋著称,但这小胡姬的相貌实在太过吓人,海西公冷汗险些沁了出来,他委婉道:“陛下,国母乃是天下之母,这个……这个仪表,是要能母仪天下。”司马曜心知他误会,忙道:“娀英并不长这个吓人的样子,她是面上戴了面具,她的容貌可是十分的美丽。”他想起娀英的样貌,忍不住心神一荡,面上不自觉有些扭捏。可他随即想起今日娀英的话,不觉有几分患得患失。

海西公瞧在眼里,心知他是情根深种,不免暗暗心惊,劝道:“陛下,此事万万要三思。就算那小胡姬相貌美若天仙,但胡汉到底有别,又有永嘉之乱在前,胡人坏我河山。此言若出,难免朝野沸腾,到时候陛下进退维谷,恐将至两难境地。”司马曜固执道:“朕贵为天子,难道连想娶谁都不能遂了心愿?”

“正因为陛下是万乘之尊,才不可随心所欲。”海西公断然道。瞧见司马曜神情,他自觉口气过重,便叹了口气说道:“陛下可想知道老臣的事?”司马曜向他望去,只见海西公眉棱骨微微一颤,慢慢说道,“十余年前,老臣也曾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面临过同样的选择。那时老臣爱上了一个女子,一心要立那女子为后。那女子出身高族,但自小与人有了婚约。唉,当年我一意孤行,不听众人劝告,谁知我的诏书传到之日,便是那女子自缢之时。”司马曜惊呆了:“她为何要自缢?”

“人言可畏,岂能允她活着?她是被家里人逼死的,还是自愿寻死,我是无从知晓,我最后见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身。”海西公目中露出一丝浓郁的悲伤,“是我害死了她,我以为天子之尊,无所不能,只要我们两情相悦,有什么可惧怕的。没想到终是我一意孤行害死了她。”司马曜浑身一凛,想起谢太傅未过门而逝的妻子,顿时一桩桩的事都串联起来,他忽然明白过来:“难道她是……还有这地道……”海西公点点头,转过身去,大有慨然之意,低声道:“她是桓家的独女,自幼便许配给谢安。宫中端午设宴,她随父入宫,我却对她一见钟情,一心要娶她为妻。是我的莽撞,害了她,也害了我自己。”司马曜霍然明白过来,难怪谢桓二家势如水火,从不来往;难怪桓温要废掉海西公,另立了自己的父亲,原来一切的根源都起于许多年前的立后之争。

他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海西公,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很难想象他只有三十八岁,还正值壮年。司马曜垂下眼睑,颓然道:“朕明白了,让朕好好想想。”

海西公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缓缓道:“陛下若真想娶那胡姬,也不是没有办法。皇帝大婚,通常都是妻妾同娶,只要立了出身高门大族的皇后,顺遂了百官的心意,到时候悄无声息地在宫里安置一两个姬人,也就无人留意了。”他见皇帝有所意动,又小声谏言道,“太后虽难通融,但太妃却是陛下亲娘,又是出身……”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司马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太妃本是出身低微的奴仆,想来也能对身份卑微的人多一些宽容。

司马曜有些犯难,迟疑道:“可阿娘近来对朕有些误会。”朝堂上的事海西公也略有听闻,他笑道:“陛下,这有何难,出使之事谁不能去?谁说定要琅琊王去?只要陛下答应太妃不让琅琊王出使长安,保证太妃娘娘会回心转意。”

有了前次的教训,隔日司马曜下了朝,便先去永安宫问安。他知道阿娘还因昨日的事生气,忙请罪道:“阿娘,孩儿知错了。出使之事不会让弟弟去的,请阿娘放心。”李太妃听了这话,面色果然和缓很多。司马曜趁机又道:“等过段时日如有机会,朕把闽地封给道子。”闽地虽然人烟少些,但地域广大,也是富庶之地,李太妃果然高兴起来,换上了一副笑脸。

司马曜心道,果然人说母子没有隔夜仇,阿娘到底是心疼自己的。瞧着李太妃鬓边已有些许白发,司马曜心中一酸,便说道:“阿娘,这几日闽中供了数十篓福橘来,这时节难得得很,儿子都让人给永安宫搬来了。”谁知李太妃抿嘴一笑,却道:“这个不急,娘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同你商量。”

司马曜心中有数,忙道:“儿子都听娘吩咐。”李太妃转着眼珠笑道:“这事全靠阿娘一人做主可不成,这可是陛下自己的事。”司马曜剥着橘皮,却不接话。李太妃疑心陡起:“皇帝是不是去过慈寿宫听到了什么?”司马曜赶忙剖白:“儿子昨日从海西公府里回来便睡下了,今日一早就先来给娘问安。”李太妃又高兴了起来,笑道:“好儿子,娘从前向你提起过你有一位表姐,是桓家正经的大小姐,你还记得吗?”司马曜顿时想起了数年前在桓家见过的桓乔,便道:“可是南郡公府的桓姑娘?”

李太妃喜道:“正是,正是。桓姑娘可是正儿八经高门出身,国公之后,世代簪缨之族,难得桓姑娘又是嫡出闺秀,生得花容月貌,更是诗词曲赋,无一不通,真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一位才貌双全的佳人儿。”司马曜想起桓家之变那夜,那个白衣少女站在父兄刀剑前凛然不屈的样子,他不由得点点头:“桓姑娘的确品貌甚佳。”李太妃忽地起疑:“我儿难道见过?”司马曜忙改口道:“儿子只是听宫中传言,想来能让众人交口称赞,应该不假。”李太妃乐道:“那还用说,休说是宫里了,便是京城之中,谁人不知桓家姑娘的美名。按理说你表姐比你还大两岁,今年已满十七,若是民间早该出嫁。可堪堪巧这三年她在家中为父、祖守孝,如今孝满,正是时候。我想着皇帝若要立后,这位桓姑娘无论家世人品,都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司马曜点点头,胡乱应承了下来,却说道:“娘,儿子还想选个姑娘入宫,不知可否?”

李太妃本来高兴,听了此话却陡然生疑:“是不是慈寿宫那位已经跟皇帝说过,要选她褚家又或是谢家的姑娘?”“没有的事,”司马曜忙道,“儿子想选入宫的姑娘并不是这些名门高族的女子。”

李太妃悬起的心放了下来,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不想让皇帝心中抵触,便缓言道:“如果不是士族出身的名门女子,虽然有些难度,但只要不是出身过于卑贱,也是可以的。”

她话音未落,却见司马曜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自己,她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李太妃自己也本是当年先帝的徐夫人身边的侍女,只因有个算命道人的一句话,这才飞黄腾达,被先帝收房,又生下了儿子。若真论起出身,她的确高贵不到哪里去。但此时她无论如何不能和皇帝翻脸,她一咬牙,很快换上了笑容,热忱地说道:“如果真的出身卑贱,也是不打紧的,只要我儿喜欢,为娘便替你做主了。”

“此言当真?”司马曜心中大是欢喜,简直要蹦了起来,“那姑娘是桓家的一个小婢女,还……还是个……胡姬,儿臣还怕身份上会有不妥。”李太妃听说是桓家的奴仆,顿时心下一宽,点头应允道:“那还有假,皇帝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要皇帝高兴,有什么依不得,别说是一个胡姬,便是十个百个也纳得。”司马曜心中大是感动,竟一把搂住李太妃,笑道:“阿娘,你真好。”李太妃被他吓了一跳,忙推开他,整了整衣襟,又说道:“纳个胡姬是无妨的,算在桓家陪嫁媵妾里便是了,但选后是大事,还是要选名门高族的闺秀,万万马虎不得。”司马曜胡乱点点头,他也知道若想立娀英为皇后无异于天方夜谭,便只求能接她入宫,日日相见,自己尽力去对她好便是了。

这几年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中司马曜早对娀英情根深种。他从不知是这样的感觉,旁人都不放在心上,只有娀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印在他脑海里,他一想起便说不出的高兴。所谓知慕少艾,便是如此。他一想到要和娀英结成夫妻,朝夕相对,面上竟忽地红起来。李太妃瞧在眼里,心想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少年人初识情滋味哪有长性,隔几天便搁下了,便也不以为意。

转眼又过月余,季春劝蚕时见了褚太后,司马曜鼓起勇气,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他想训练一支禁卫军,只归皇帝统领,务必要能在马上厮杀征战,决不输于秦人。

褚太后目光一闪:“哦?皇帝有这样的想法?”司马曜深思熟虑了一夜,又与谢安等人商量过,自觉已十分完备,便说道:“儿臣想,我朝将士之所以打不过北人,是因为选的皆为世家子弟,大多纨绔,难以上阵厮杀。纵使是桓温当年统帅的南府军,也是胄甲精美,却士气不胜。儿臣想选用的这支军队,全都在贫寒子弟中选取,再加上严格的训练,定能胜过北人。”褚太后倒未说什么,只说道:“这事同太傅商议过没有?”司马曜早朝已与谢安说过,正是得了谢安的鼓励,才敢来和褚太后说。他早已想好,这支军队如果由自己亲自统领,该如何建制,如何操练,芸芸杂杂说了一大篇。

褚太后听说谢太傅同意,果然没有异议,她说道:“天子统军到底不成话,此事不宜太过张扬,南府军仍是我朝主力,若消息泄露出去,难免军心动摇。先选个得力的人,悄悄办起来,也别在京中练兵,放到近京畿的京口、广陵等地,等日后卓有成效,再行封赏不迟。”褚太后此言才是老成谋国之计,虽然不符合司马曜年轻气盛、大张旗鼓的心性,但他也只得允诺了。

褚太后话题一转,说道:“哀家一把年纪了,年年亲蚕,也有些力不从心。”这便是要说立后之事了,司马曜心中一凛,却听褚太后言之泛泛,并未说要选谁家女,只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皇帝大婚是为了立国的大事,不可造次。司马曜心下一宽,他本怕褚太后也有心仪的皇后人选与阿娘相左,他夹在中间难以做人。既然太后不提,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太后又说了好一番“娶妻娶贤”之类的官话,却又慎重说道:“哀家叫你来,还有另一件事。三年前你姐姐刚嫁入桓家便守寡,可怜她如今还不满双十,正是青春年华,却日日以泪洗面,好不可怜。”

司马曜听说姐姐的状况,心中也是不忍,忙道:“朕能做些什么为阿姐分忧?”

褚太后叹道:“对女子而言,最大的忧虑便是婚姻大事。不如为公主再择佳婿,好过这样耽搁在闺中。”褚太后顿了顿,试探着说道,“听说皇帝身边的太子詹事王献之是王中军的儿子,人品才华都很好,还在皇帝身边教过几年习字,皇帝对此人也该是熟识的,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皇帝一听便皱起眉头:“王先生虽好,但是已有妻室。大姐虽然寡居,却不能嫁给这样人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虽是受人所托,但褚太后一时也寻不出什么话来反驳,面上颇有些尴尬。只听皇帝又说道:“大姐的婚事朕会放在心上,定要为大姐挑个称心如意的青年才俊。”

褚太后只得点头道:“皇帝把这事放在心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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