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个影子。
这不是幻觉,它就在不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只要我转身,它就躲起来,隐藏在了一垛墙后,或是一个房子的拐角,幻觉中的影子一定脸色煞白,慌乱地喘着气。自从鄂桃花出事后,我的脑子总是出现幻觉,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身后有个逼仄的影子形影不离。每次我转过身看时,身后空空荡荡的,除了清白的光,什么都没有。我能感觉它的存在,它等待着我的转身,只要我一转过身,它会继续跟着我。
三个月前,我们小镇出了件大事,一个女税官用绳子勒死了新丰水泥厂的会计,然后弃尸在河里,当这个会计的尸体被泡成小水牛那么大后,顺流而下,卡在桥洞里,才被人发现。据人说,她俩分赃不均,女税官就心起歹意,杀了这个会计。这个新闻中的女税官就是我师父鄂桃花。出了事后,鄂桃花就消失了,有人说她化了名躲进深山老林,也有人说她带着钱早就潜逃到了国外,不管怎么说,她蒸发掉了,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可在我的脑子里,她没消失,她总在我的眼前出现。
阳光白辣辣地照在街面上,地上像有无数破碎的镜片,亮闪闪的像是在晃我,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时间一长,我感觉不是走在路上,而是走在水面上,每走一步,我仿佛能听见水花飞溅的声响,呱唧呱唧的。前面并没有人,可我感觉鄂桃花就在前面,她已经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有些抱怨,“你能不能快点,这是工作,不是逛街。”
她的脸色青灰青灰的,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在我眼前摇晃。
说实话,以前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尽管我俩年龄相仿,她人长相也能说得过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
那时候,除了不喜欢这个师父,我更不喜欢这份工作。
每次鄂桃花催促我的时候,我心里怏怏地心里念叨,“快个屁,又不是报丧。”
我俩很少交流,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在我的眼里,鄂桃花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像一般女的,跟人说话躲躲闪闪,她不一样,见人说话,开门见山,不拐弯抹角。在裤裆街上我们俩管了三十家个体户,个体户全是裤裆街上的饭馆、小卖部理发馆澡堂子什么的。
那段日子,我和鄂桃花每天去单位里点完名,基本都在裤裆街上。听所里的人说鄂桃花刚离婚,她的脸总是阴沉沉的,像块铁,动不动就和个体户吵起来。说实话,我有点怕她,我怕她,管辖的个体户更怕她。
说起烦心事,师父有,我也有一大堆,这些烦心的事,像团乱麻缠绕着我,只不过我没挂在脸上,都隐藏在心里。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份工作是我姐夫帮我找的,姐夫姓王,我背地里叫他王胖子。王胖子是房地产开发商,县里税务局的办公楼和家属楼,都是他承包开发的。他对我说:“像你这样的病,能寻见一份稳定的工作真是烧高香了。”
他这么说,我就不说话了,没多久,我成了小镇上税务局的征税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