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敢从市里要车,怕走漏风声,而是花600元钱,临时租了辆普桑。
车到省城,是早晨6点多。240多公里的路程,一路风驰电掣,两个小时不到就进了东门。因为是五一长假的第一天,出去旅游的昨天就出去了,不出去旅游的现在还没起来,街上就几乎没有什么人。不过省委门前的花园广场,花木都挂上了晶莹的水珠,鲜艳欲滴的样子,显然是刚洒了水;彩色音乐喷泉也响起来了,渲染出很浓烈的节日气氛。到底是省城,比市里像过节。
照例是住省委小招待所,不过已经花大钱进行了改造,外墙贴了瓷砖,里头铺了地毯,电视机饮水机一应俱全,和宾馆一样富丽堂皇了。我们每回到省里来,都是住在这里。一是在市中心,对面就是省委,办事方便,二呢,住的人大多是下头来的各级官员,也安全多了。
刚刚进房间,国庆老婆打来电话,问国庆一夜没归,手机也不开,是不是又钻到哪个婊子的被窝里去了?我一时想不出该怎么敷衍,只能“哦哦”地瞎应付,国庆老婆可不是美辰,没什么耐性,暴声说:“宋长平你个狗日的,你把手机给国庆,让国庆个狗日的给我听电话!”
我看看高原,把手机递给他。
“嫂子!”高原放下声来说:“嫂子你听我说,国庆跟老板走了,老板的脾气你知道,说声走立马就得走,我们也不知他们现在去了哪儿。”
就听见那边一阵骂骂咧咧,把高原数落了一顿,不等高原再张口,已经挂了。
国庆老婆一贯如此,仗着国庆的势,对谁都这么霸道。高原阴着脸说这娘们!有她哭的时候!
让服务员开了门,匆匆刷了牙,洗了脸,不等坐下来我就说,赶紧商量商量看怎么行动吧?高原说别急!先看早间新闻!高原是早间新闻、午间新闻、晚间新闻一样都不能少,每天雷打不动。国庆和他相反,国庆是什么新闻都不看,只看中央台五频道的体育节目。我说还看呀?国庆可是水深火热呢,你还有心思看电视!
“不是看电视,是看新闻!”高原纠正说。
好、好、好,看新闻。好不容易耐着性子陪他把新闻看完了,“东方时空”也看完了,我们才下到二楼吃饭。饭厅里也没人,高原说正好,我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办?
我说我们俩分分工,赵小雅肯定是你去找了,我去找陈坦。
高原说别慌,先往家里打个电话再说。
我一拍脑门说嘿!你看我,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和高原比起来,我就是不行,遇事不够镇定,心思也不如他缜密。
拨通了程剑然的电话。我说喂,剑然,还没起呢?哎哎哎,那不好意思,搅了你的好梦了。向你打听个事,国庆,对,对对,乔主任,现在在哪儿呢?
“嘿嘿,长平,是嫂子在跟前吧?不好说话是吧?行,要什么证明,你说吧,我给你开!”
我气了:“剑然,你给我醒醒,我跟你说正经的,乔主任,乔国庆,他现在在哪儿?”
陈剑然彻底醒了:“我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老兄又在外头疯了一夜,嫂子跟前没法交代,要我写证明呢。”
程剑然是市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我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同学。住党校那三个月,白天听课,晚上大把的时间闲着没事,就一起喝酒打牌,大肆编织个人的关系网,感情加深得很快。回来以后,也隔三差五地在一块聚会,一哄一个通宵。所以有时候老婆跟前糊弄不过去了,就要他来证明我的清白。
我看看高原,小心翼翼道:“喂,剑然,这个话你暂且不要往外说啊,国庆昨天半夜,让公安的人拘走了,具体是谁拘了去的,关在什么地方,你给打听打听,马上打听,我等你电话!”
高原说问题严重了,连程剑然都不知道,看来是有关方面有意要封锁消息。又说:国庆这回要有大麻烦!
这样一来,就都吃不下去,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高原说你在这等着,电话来了,只听着就行了,不要说话。我说你也太谨慎了吧?这里的人有谁认识咱们啊?再说也没什么人嘛。高原说你听我的,小心没大错,我上一趟洗手间。说着就走出了餐厅。
我记得他下楼吃饭时,才刚上过卫生间,估计是有什么要避开我的电话要打。高原就这点不好,防人之心太重了,连从小一块尿尿和泥的兄弟也时刻提防着,累不累呀。正这么埋怨着呢,程剑然的电话来了,说是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打听清楚了,事情的起因,是省妇联主任收到“百卉谷”卖淫女偷偷寄出的一封求救信,自述是被人拐卖的一个16岁农村少女,每天被逼接客,受到非人的折磨。而“百卉谷”的老板认为自己在市里有后台,有恃无恐,她逃跑几次都被抓了回来,严刑拷打。信中所揭露的事实令人震惊。主任流着眼泪看完这封信后,就直接闯进了省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要求由省里出面,由省公安厅去人查封“百卉谷”。所以市局根本不知道有这次行动,事后也没给他们打招呼。国庆当夜就给带到省里去了,估计是在何家圩子,不过也不一定。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说是从他那儿走漏的消息。
何家圩子在省城东北方向十多公里处,省会城市的市局拘留所,就设在那里。
高原回来后,我把情况一说,他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样,长平,咱俩分头行动,你去联系陈坦,我去找赵小雅,无论结果怎样,中午回来碰头。”
“那……要不要带点东西,还是就空着两手?”
“就空着手,什么也不用带!带东西现鼻子现眼的,能带多少?再说现在谁还稀罕那三瓜两枣呀?·先接上头再说,这回要把国庆捞上来,只怕得往里砸不少,到时候直接给钱,要不就给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