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贵来后的前几年,真是赶上了好年景,除了有一年因为春秋两季低温多雨,夏季虫灾造成欠收,几乎年年都是丰产丰收。五年下来,他们拢共攒了十多万元。
这年,他们起了个院子,像农场的老职工一样,在院子里栽了一棵苹果树,一棵梨树,又种了两块菜地,四周铺了红砖。
巧玲喜欢看电视,说,买个电视吧?
买台电视。他纠正。
嗯,买台电视。巧玲笑,不用再去别人家蹭,躺在床上看电视才舒服。
他就去买回一台彩电,康佳二十五寸。
儿子上三年级了,想要辆自行车。
巧玲说,给儿子买个自行车。
买辆自行车。儿子抢着纠正。
他摸着儿子的脑袋笑,又去买回一辆自行车。
你买点啥呢?巧玲问。
我不买。
不行,你也得买。巧玲脑袋往他胸前拱,你看跟咱们一起来的潘老三都买了辆电驴子,你哪儿比潘老三差?
是呀,瘦得麻杆样的潘老三都骑上电驴子了。他摸着自己粗壮的脖子粗壮的腿,想来想去,买了一辆最便宜的摩托车。说是给自己买的,其实每天上下班,他都驮着巧玲。过年过节,他还载着老婆儿子去十几里外的县城逛商场,看电影。
他们第一次去沙包是当成旅游去的,自驾游。他骑着新买的摩托驮着巧玲到农场最北的沙包看夕阳落山,从此,他就喜欢上了这沙包。
这片沙包有多大,民贵说不清,巧玲自然也说不清,农场估计也没有人能说得清。只知道到了沙包就到了农场的地边,而沙包绵延至天边。或许是因为掺了泥土的关系,沙包颜色呈土黄色,且有点板结,像玉米糊糊冷了后起的一层薄皮,上面点缀着一簇簇的红柳和骆驼刺,显得荒凉。但是当太阳落下,这些平淡无奇的沙包霎时铺满晚霞,满目金黄,显得阔大雄浑,宁静辉煌。
这才像样!民贵喟叹道。
这才像样!巧玲学舌,下巴搁在民贵的肩头,耳边毛茸茸的发丝就拂到民贵汗湿的脸上。
光脚陷进晒了一天的沙土里,热乎乎的,身子跟着就软了。
你看到曹家坡了吗?
梦话,哪里看得到!
你闭上眼,慢慢就能看到。
哦,曹家坡、曹家坡……巧玲便也闭上眼,脑袋左右摇晃,念念有词。民贵想家了,她也想家了。
经不住巧玲头发拂在脸上的痒,民贵像被挠了胳肢窝嘿嘿嘿地笑出声,身子就避着向一边倒斜。巧玲的身子也跟着斜过去。民贵的身子挨到了沙包的时候,突然一撤身,巧玲倒在了沙包上。民贵一跃身,将巧玲压在了身下。
你个憨怂!巧玲的声音颤颤地变了调,脸色却像晚霞一样娇艳。
咱们不走了。
不走了。
就留在这。
就留在这。
在那个晚霞燃尽,天光渐渐暗下去的沙包上,他和巧玲都确信他们的幸福日子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