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克穆的办公室就设在实验室的尽头的一个小套间里,除去开会以外,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里面,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人不出门,全知门外事。每天他都在实验室里转转,和试验台前忙碌着的男男女女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尽管如此,他并不具备足够的胸襟与魄力,有的只是太多的心计。因此,他是一个无法把别人的力量和热情全部动员起来实行自己计划的人。
哈克穆对手下的员工也不可能一视同仁。马穆德,这个三十几岁的巴基斯坦人是他的亲信,小伙子壮壮的,方脸膛,浓眉大眼,貌似谦恭,却不难感觉到他的狡猾。他的眼神里时常飘逸着一种令人不愉快的东西;他对上司却唯命是从,在每天上下午仅十五分钟喝茶时间,也总如跟屁虫似的伴在哈克穆的左右,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就是向同事发出的信号:他与上司的关系非同一般。哈克穆没来之前,谁也不知道马穆德信奉的是穆斯林教,因为多年也没见他过过穆斯林的开斋节。哈克穆来当主管后,他也随着他一起在每年的开斋节白天不吃饭,只喝水,一个月的开斋节下来,两人都会瘦十几斤。分析员们都在背后对马穆德翻白眼儿,哭笑不得,恨不得想说:这种人,一会儿是鬼,一会儿是人的,饿死他算了!
最让大家不快的是马穆德去年的婚礼。去年夏天他向实验室宣布了他将结婚的消息,并把未来妻子的照片显示给所有的人看,大家都夸奖这位有着棕色头发,雪白皮肤的伊朗姑娘美丽大方,真是马穆德的福气。不料,他除了邀请哈克穆和质量控制部门主任海兰德外,本实验室的同事一个也没被邀请;而同事们还为他早早地凑了些钱,买了礼物,准备在他的婚礼上送他。婚礼是在一个礼拜天举行的,没有一个同事出席。星期一大家一上班,王小娅就听见了实验室里种种的说法,什么婚礼搞得糟透了,为了等餐馆送来的晚饭,足足让贵宾海兰德博士白白地等了两个小时!等等。小娅心中对这些议论暗暗想笑,她并不介意没有出席婚礼,心想,那些议论的人可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但是,马穆德的确冷落了大家的一片热心。
小娅另一次被召进哈克穆办公室是因为分析员波兰女士娜达沙,这个三十六岁的老姑娘向哈克穆报告:她受到了马穆德对她的心理骚扰。领导也罢,人事科也罢,只要有员工报告骚扰就得重视。小娅进公司后接受过多次文明礼貌和防骚扰的教育。骚扰,绝不仅是性骚扰,一切不受欢迎的语言和行为,统统属于骚扰的范畴。
老姑娘娜达沙性格十分古怪,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却也无法招蜂引蝶。说实话,小娅不喜欢这位老姑娘,其原因不是因为她的装扮,而是她既傲慢又固执的做派。她实验做得不好,高级分析员常常要纠正她的错误。
那天,哈克穆的办公室里除了三个高级分析员之外,还有被告马穆德和原告娜达沙。
哈克穆沉着脸对娜达沙说:“你把事情经过给在座的人再说说吧。”
于是娜达沙告诉大家,昨天早晨从餐厅回到了实验室,只有马穆德在,马穆德走到她的身边说:“你最好还是赶快去找份工作吧,我是对你好,否则后悔可来不及了!”娜达沙说着流出了眼泪,她哽咽着:“马穆德在暗示我就要被解雇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心里乱极了,真不明白……”
小娅同情地望着娜达沙,心想马穆德的话,是在用软刀子扎人,确实构成了心理骚扰。随后,哈克穆让马穆德讲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马穆德站了起来,双手交叉在胸前,仰着头,虔诚地祈祷着:“尊敬的上帝,我向您发誓,昨天早上,我根本就没和娜达沙说过任何话;万能的上帝,您看得很清楚,我是忠实地在向您发誓。”说罢,办公室里一片哑然。
马穆德的心里有太多的诡秘,给本应善良的心地蒙上了一层尘埃。
安利丝和路易斯都问娜达沙:“你是不是记错了?”
随后,哈克穆便煞有介事地训斥起来:“你们大家都听着,此事到此为止。你们到实验室来,是工作的,拿了钱就回家,都别无事生非,散会!”
小娅走出了哈克穆的办公室,莫名其妙地当了一次“陪审员”,真是啼笑皆非。她再次感到哈克穆在刻意包庇马穆德。但是,哈克穆的那句话:“Come here, making money, go home!”还确实说得经典,值得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