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打中国,由于国民党反动派采取不抵抗政策,一片片大好河山白白丧失。但任凭鬼子那飞机大炮如何厉害,打进中国也只能占点占线占不了面。东北华北华中……沿铁路公路的一些市县城镇,是沦陷在他们手里了,可广大农村,山野林莽湖泊河网地带,乃至那蓬起青纱帐的大平原,名义上被他们占领了,实实在在都还是俺中国人的土地。尤其是人心,任凭日本鬼子打着什么旗帜,喊的什么口号,“中日亲善”,“同文同种”,“共存共荣”,都骗不了俺中国老百姓。俺中国老百姓耳目不移心不动,活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
当然,稻田里总免不了有稗子,国家里总不免有败类,在大敌当前,日寇侵略入境之际,竟有那么一些人为非作歹,祸国殃民,干恶事干坏事,让亲痛仇快,叫俺老百姓眼里滴泪心滴血。
说说咱们昌宁县吧。1938年农历大年初一,芦沟桥炮响之后半年左右,国民党县长汪培时(人们背后叫他汪鳖十)紧急命令,纠集民工,挖地洞修工事,名曰防御掩体,做他“誓死抗敌血战到底”的指挥部。洞儿才挖了一半,不知是年初五还是年初六,在洞内昼夜连班的民工被一阵吆喝喊了出来,站在洞外等着他们的竟是一些端着刺刀拉动枪栓的日本鬼子:“你们脑筋大大的坏了的,死啦死啦的!”那高叫过“誓死抗敌”的汪县长早已溜之乎也,不知跑哪鳖海洞眼里去。其他官兵也逃之夭夭,一个不见。倒是这几十名挖洞民工英勇壮烈,抡起手头的大锹镢头镐子,一声呐喊扑上去,打死了好几个日本鬼子,自己全部殉国。
县城丢了,郊外四乡也多次来过日本“皇军”;但随来随走,不能驻守,只找几个汉奸当乡长保长甲长,做他们狗腿子。老百姓都还照旧是咱们中国老百姓,都还照旧耕田种地过咱们中国式的劳累辛苦日月。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显出异样。“荒田里的稗子棵连棵,乱世里的败类伙打伙”,沦陷不久,像是燥热天沼泽里冒泥泡儿一样,这里那里一处一处都成立了“自卫队”。听起来这名字冠冕堂皇,其实全是土匪强盗。三五个人的也有,十个八个人的也有,百儿几十人的也有,成立起来又多又快。渐后为了叫得震耳,有气派,他们升了格,不再叫“队”改称“团”了。这些队呀团呀,属官、属私?还是半官半私、半私半官?老百姓搞不清,反正只要在这个地方成立了,有番号了,招兵买马扯旗放炮了,这地方的老百姓就得出钱出粮供养孝敬他们。
他们队有队长,团有团长,还有队副团副参谋军师以及班排连长一大串,下面算是兵的也就为数不多了。至于上面,不见有军、有师、有旅,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们归什么系统什么人领导?他们对于“武运长久”的日本鬼子,对于远远逃往大后方的国民党,对于在敌后开展游击战的共产党,态度相同,都沾都不沾。谁强,他们顺着谁;谁找上门,他们应付谁,朝秦暮楚,无是无非。只有一条他们咬得铁死:自为(卫)自为(卫),一切只是为(卫)自己。为了自己过得快活、过得随心所欲,为了自己能摸混水鱼发国难财,他们除了尽量多的收受老百姓那孝敬供养之外,还把古人那“成则为王、败则为寇”更改为“昼则为王、夜则为寇”,白天有鼻有眼像个人样,一到夜晚便人脸一藏鬼脸出来,抢这个村,掳那个店,成了地道的“胡子”、“响马”。因而老百姓对他们有个通称:“马胡队”,并传有歌谣:
“马胡队,吃喝睡,
生狼心,长狗肺,
拉人家牛,抱人家被,
赛过鬼子烧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