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上人声鼎沸,而这一切竟似与我无关,一切都已静止,我只以一颗悲喜交集的心去探究眼前的梅老爷。
梅老爷也还未缓过神来,他的目光依然疑惑而惊讶地在我身上打转,我倔强地低下头,不要!我不要让他知道我是谁,我不要在他口中听到我娘的名字,我所有的计划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忽然的一瞬间,我感觉有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入了眼眶,而我的心突然也莫名地柔软而伤感起来……
不,不能,我不能让这个“陌生”男人瓦解我的意志,我不能忘却他所加诸我和母亲身上的所有痛苦!是的,我的身上流着与他相同的血液,可这只能让我倍觉屈辱,不是吗?我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我只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时冲动与心血来潮的产物。
风吹在脸上,是刺骨的冷,心在此时重又变得坚硬而冰冷。我面无表情地拉了拉云儿,示意快离去,却见一位年轻的公子走了过来,把一件厚厚的坎肩披在梅老爷身上:“父亲,您出来也不多加件衣服,小心着凉。”
云儿见了,脸上焕发出惊喜的光彩来,她朝着公子乖巧地一躬身:“梅少爷好!”
这位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梅少爷了?冷眼看去,眼前的梅少爷眉目清秀、长身玉立,一袭浅色的纺绸长衫更衬得其丰神俊逸、气质非凡。
梅少爷笑着对云儿回礼:“是绣坊的云姑娘吧,也过来看花灯?”说着又朝我看来:“这位姑娘面生得很……”
云儿红着脸:“少爷好记性,还说得出云儿的名,她是腊梅,新来的绣女,您年前一直在外自然是没见过。”
“腊梅……”梅少爷沉吟着,投向我的目光幽黑深邃:“腊梅,玉雪为骨冰为魂……果然是名如其人,好名字……”
梅老爷的突然出现已是扰乱了我的心境,面对这位梅公子的“故作风雅”更是反感至极,而云儿则是一脸崇拜地对着这位风流倜傥的梅家少爷,我气恼地径自往回走去。
没走出几步,云儿赶了上来:“腊梅,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我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云儿,我与这种公子哥儿没话好说。”
“腊梅,你别一棒子打死一帮人,梅少爷才不是那种纨绔子弟呢……”云儿辩解着。
“瞧他那轻薄样,”我没好气地打断她:“我看啊,一窝里出不了两种人。”
云儿莫名其妙:“你今儿是怎么回事?这么大脾气!梅少爷又没得罪过你……”一提到梅少爷,她又眉飞色舞了:“对了,你不知道吧,梅少爷一直随老爷在杭城的铺子里,他读的书又多,是本地有名的才子,有多少名门闺秀都指望着嫁进这梅家大院来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此时已走到了梅府门前,打量着飞檐翘角画梁雕栋的梅府,想着母亲曾在这里编织过的美梦,想着自己凋零的身世,不免在心里叹道:这梅家大院,指不定还要葬送多少女孩的青春与欢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