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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夺命毒针

第一节 被毒杀的孕妇

秋日的阳光少了一丝燥热,和暖而温馨。方婕走出妇幼医院门诊大厅,徐徐清风带着几许凉爽,轻轻吹动方婕的秀发。

方婕撩了撩挡住视线的头发,再次仔细查看手中的检验报告单。检验结果让方婕感觉不太真实,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做妈妈了。

“余波,我,我们有孩子了!”方婕一手拿着检验单,一手拿着电话。脸色因激动,微微泛起红晕,眼里闪烁着喜悦的泪光。

“你说什么?方婕,你,你有了?”余波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喜和激动,结婚十年,他和方婕终于有了爱的结晶。

“嗯!两个月了,余波,我们有孩子了!”方婕的声音里,满是欣喜和幸福。

“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余波深深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中。

听筒里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方婕知道丈夫已经乐晕了头。“好了,余波,晚上回家再说!我还要回社里。”

“唔,晚上你想吃什么?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余波轻快的敲击着办公桌,恨不得马上下班回家。

“呵,随便吧!吃什么都行!”

“嗯,好,我下班就去买菜。方婕,你也早点回来!”余波不放心的交代一句。

“好,我知道了!”方婕心情欢快的走向医院后门。

后院停了不少车,一辆轿车旁有个猫着腰的年轻人,听到方婕的脚步声,似乎受了惊吓,慌乱的看了方婕一眼,匆忙离开轿车,迅速走向后门。

方婕走快两步,发现年轻人离开的那辆轿车旁,竟侧卧着一个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惊恐的瞪着双眼,脸色隐隐泛着青灰,嘴唇发乌。

后院空无一人,年轻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方婕快步追出后门,看到年轻人上了一辆出租车,急驰而去。

方婕赶紧回到后院,探了探女人鼻息,已经没有呼吸。方婕暗叫不好,出事了!正准备叫人,一名三十出头的保安拿着报纸,从后门走了进来。

“师傅!快来帮帮忙!”方婕求助的叫道。

保安远远看到卧倒在地的女人,立刻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她,她死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方婕手足无措。

“我去叫医生!”保安皱眉看了方婕一眼,抬腿就往医院大楼跑。

方婕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她知道女人已经没救了。

“喂,姜华吗?我是方婕,你快到妇幼医院来,有个女人死了!”方婕脑子里浮现着刚才那个慌乱离去的身影。

“妇幼医院?谁死了?怎么死的?”姜华意识到方婕是在报案。

“有个女人在妇幼医院遇害!”方婕看了一眼女人的脸色。“死因看着像中毒。你快过来吧,在医院后门。”

“好,我马上到!”

保安带着医生来了,见方婕还站在原地,上前问道:“人是你发现的?”

“嗯!”方婕应了一声,侧头看医生蹲在地上检查女人的尸体。

“路医生,怎么样?”保安不时打量着方婕,满脸狐疑。

路医生站起身来,摇了摇头,向方婕投去好奇的目光。

保安拿着手机避开几步拨打电话,眼睛时刻不离方婕。

“我报警了,那个,你先别走,警察来了,可能有话要问你!”保安打完电话,走回方婕身边。

方婕默默点了下头,注意力被女死者身边的手提包吸引。

手提包的拉链开着,露出一张折叠的打印纸。方婕想凑上前去看清楚,被保安叫住。

“嘿,你别乱动!”

方婕停了下来,对保安理解的点了下头。她已经看清,提包里装的好像是张彩超单。

从医院后门进出的人不多,死者的尸体被车身挡住,并没有引起更多的人注意。方婕环视后院一周,没找到监控摄像头。

保安的手上,依然拿着报纸,那是一份今天的林城都市报。方婕看了一眼后门值班室锁闭的屋门,遗憾的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保安刚才没有去买报纸,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师傅,医院后院没有监控吗?”

保安摇了摇头,眉头锁的更紧。似乎很担心今天发生的事,会对他的工作造成不良影响。

路医生四十来岁,调到妇幼医院时间不长。他听到方婕的提问,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注意后院确实没有安装监控。他的目光移到死者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自语道:“她好像怀孕了!”

听到路医生的话,方婕心里很不好受。三个人各怀心事的站着,气氛略显沉闷。

后门响起汽车的刹车声,姜华从车上下来。

“警官,在这!”保安朝姜华招手。

方婕一看,老孟、严颖、蒋奇跟在姜华身后,来的都是熟人。

姜华冲方婕点了下头,走到轿车旁检查尸体。

“警官,人是她发现的!”保安指着方婕说道。

严颖走上前来,正准备说话。

“严颖,快联系丽都出租车公司。”方婕看了一眼手机通话记录,抢先说道。“十点二十八分,有辆出租车在医院后门搭载了一名男性乘客,年龄大约二十到二十五岁,身穿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我看到他从尸体旁离开。”

姜华听到方婕的话,连忙站了起来。

“方婕,你看到人了?”

“嗯,我刚走到后院,看到那个年轻人从尸体旁走开。”

保安和路医生十分惊讶,他们显然没想到方婕认识这些警察。

“严颖,你联系出租车公司。老孟,死者叫谢雅妍,现年31岁,怀孕五个月。你马上查清死者的身份信息,想办法联系她的家人。”姜华把手中的彩超单递给老孟,严颖和老孟立刻分头行动。

方婕把发现尸体的经过说了一遍,姜华看向保安。“你是医院的保安?”

“嗯,我叫付柏恒,是医院的保安。”付柏恒苦着脸,看了路医生一眼。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出去买报纸了?”姜华注意到付柏恒手中的报纸。

“嗯。”付柏恒脸色十分委屈。

“蒋奇,抓紧时间检查现场。”姜华走回尸体旁,蹲下身子继续检查。很快在尸体的左侧颈动脉处,发现一个针孔,针孔上干涸的血迹微微发黑。

毒针!姜华不禁厌恶的皱起眉头,究竟谁会用毒针杀害一名来医院做孕检的孕妇!

“蒋奇,仔细找找,看院里有没有丢弃的针管!”

姜华朝蒋奇喊了一声,走近方婕身边。

“方婕,那个年轻人在什么地方上的出租车?”

“就在后门外面!”

“当时他手上拿着针管吗?”姜华边问边走到后门外面。

“针管?没有啊!”方婕记得很清楚,年轻人匆忙离开的时候,摆动的双手上空无一物。

第二节 撒谎的嫌疑人

蒋奇和姜华院里院外找了两遍,连后门的垃圾箱也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那支要命的毒针。

死者的尸体,被赶来的法医和警员弄回法医中心,作进一步检查。

姜华让付柏恒打开值班室的门,方婕看到桌上码放着一叠近期的都市报。

“付柏恒,你出去买报纸,大概花了多长时间?”姜华随手翻弄着报纸。

“呃……,大概半个小时。”付柏恒手里的报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表情十分尴尬。

“半个小时?”姜华抬眼看向付柏恒,显得有些不解。“你买报纸要花半个小时?”

“不是,我去买报纸,顺便吃了个早餐。”付柏恒自知理亏的放低声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离开值班室的?”

“十点正,我出门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付柏恒无意识的瞟了一下值班室墙上的挂钟。

“当时后院没人?”

“没人。后院停的都是医院内部员工的车,不到下班时间,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

“你在哪买的报纸,在哪吃的早餐?”

“就在马路斜对面的报亭买的报纸,在报亭前面那家早餐店吃的早餐。”

姜华有些无奈,他看到蒋奇在院里询问了那个医生几句,就让医生走了,估计蒋奇也没问出什么情况。

“方婕,那个年轻人,你看清样貌了吗?”姜华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方婕身上。

“我看到他的侧脸,如果见到他人,应该能认出来。”方婕对自己的眼力很有自信。

姜华点了点头,刚记下付柏恒的联系方式,严颖的电话打了过来。

“姜队,出租车司机找到了,那个年轻人在华鑫小区门口下的车。”

“好,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到。”姜华脸上浮现一丝兴奋。“方婕,你跟我一起去吧!蒋奇,你去医院了解一下情况。”

“是,姜队。”蒋奇走向医院大楼。

方婕跟着姜华出了值班室,回头看见付柏恒轻轻摇了下头,一副自认倒霉的模样。

华鑫小区的监控比较完善,从大门到电梯间,以及各个楼层都安装了摄像头。方婕从监控视频中,很容易就找到那个从案发现场离开的年轻人。

“严颖,停一下。”方婕让严颖暂停视频画面。“姜队,就是这个人。”

姜华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单元和楼层号,立马在小区里找到了那个年轻人的住所。

严颖敲响防盗门,许久才听到屋里有人答应。“来了!”

一个肤色苍白,眼窝微陷的年轻人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的方婕,神色十分慌乱。

“我,我什么也没做!”年轻人对姜华和严颖身上的制服,感到压逼和恐慌。

姜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年轻人,他还没开口,年轻人就主动坦白“什么都没做”,这说明年轻人很清楚警察为什么找上门来。

“你叫什么名字?”姜华挤进房门。

“我叫倪骏。”倪骏仓皇失措的看着姜华,后者在客厅里四处查看。

方婕走进屋子,严颖“嘭”的关上房门,倪骏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倪骏,你是干什么的?”姜华推开沙发上杂乱的脏衣服,坐了下来。

“我,我是妇幼医院的实习生。”倪骏似乎不敢与姜华的目光接触,偷偷瞄了下方婕。

“倪骏!”姜华板着脸喊了一声。

“嗯?”倪骏瑟瑟发抖,声若蚊蝇。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

“知道。”倪骏歪着头瞪了方婕一眼,目露恨意。

“倪骏,看着我!”姜华厉喝一声,把倪骏的注意力引开。

方婕扫视屋内,这是一套单身公寓,一室一厅,开间很小。屋里除了一台电脑,几乎没什么电器。

“倪骏,一小时前,你在哪?”姜华的目光紧紧逼视倪骏。

“我在,我在医院。”倪骏越发慌乱,手脚接连换了几个姿势,仍然觉得别扭。

“你在医院干什么?”

“我,我下夜班。”

“下夜班?十点过才下夜班?”

“呃……”

“你在医院后院看到什么了?”

“看到,看到一个女人,趴在地上。”

“那女人怎么了?”

“死,死了。”

“你既然知道那个女人死了,为什么不报警?”

“我,我开始不知道,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

“我后来注意看,才发现她死了。”

“你看到有人来,为什么要跑?”

“我,我没跑!”

“那女人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警官,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倪骏的声音,有些故作可怜,几近带着哭腔。

“什么也没做,你为什么不报警?什么也没做,你跑什么?”

“我,我没跑。报警,我担心,被人误会!”

“误会?你既然什么也没做,怎么会被人误会?”姜华很是困惑,倪骏看上去二十出头,身子单薄,似乎还有点胆小。

“……”倪骏无声的抖动着嘴唇。

“倪骏,你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倪骏连连摇头。

方婕脑中回忆着倪骏离开案发现场的情形,当时他不仅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背着包。倪骏那件白色T恤没有口袋,用过的针管,总不会直接放进裤袋里吧?

姜华的手机响了起来,警局检验科的同事打来电话,说在死者的提包上,发现了不属于死者的指纹。

“倪骏,你接触过死者吗?”

“呃,没有!”倪骏有些迟疑。

“哼,看来你是不会说实话了。走吧!”姜华没有兴趣跟倪骏干耗下去。

“去哪?”倪骏满脸惊惧的看着姜华。

“你说能去哪?”姜华反问一句,拉着倪骏手臂,把人带出了门。

回到警局,技术人员将死者谢雅妍提包上的指纹,与倪骏的指纹进行比对,结果完全吻合。可以确定,倪骏曾经接触过死者。至少,他动过谢雅妍的提包。

严颖与妇幼医院取得联系,证实倪骏昨晚根本没有夜班。他前天上了个通班,昨天早上八点下班,明天才上班。今天倪骏休息,不用去医院。

知道倪骏在撒谎,姜华立刻让邵伟和许军去华鑫小区,对倪骏的住所进行全面搜查。

方婕提醒严颖再次联系出租车司机,反复询问倪骏上车时,手中是否持有类似针管的物品。

出租车司机对倪骏印象很深,说倪骏上车时神色慌张,显得十分不安。上车后,倪骏拿出烟和打火机,司机还告诉倪骏,车内禁止吸烟。司机非常肯定,倪骏上车时,手上没拿任何东西。

姜华坐在监控屏幕前,等候邵伟和许军的搜查结果。被安置到羁押室的倪骏,和出租车司机说的别无二致。在羁押室里坐立不安,慌乱的频频看向室内的监控摄像头。

严颖和方婕疑惑的看着监控屏里的倪骏,脑中想着同一个问题,倪骏真是犯罪嫌疑人吗?

第三节 一万元借款

黎永权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中,双脚搭在办公桌上,用戏虐的腔调打着电话。

“柳总,你那笔贷款的利息,可是超期了,你看看,这两天方便的话,就把利息先给我付了吧!”

“黎总,这几天厂里的货款还没收上来,我手上资金周转不开。你能不能再宽限几天,过几天货款收上来,我马上就把利息转给你!”听筒里传来无奈的声音。

“柳总,你厂里的经营情况跟我没关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借款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利息该什么时候付清,就什么时候付清。你要是忙,没时间过来,我就到你厂里跑一趟,反正利息你必须给我付喽!”

“我知道,黎总,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亲自把利息转到你账上。”

“柳总,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最迟后天,利息必须到账!你可别让我难做。”黎永权发现有电话打进来,为了尽快结束通话,语气里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好,好,黎总,后天!后天我一定把利息转到你公司账上。”电话那头的人,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黎永权挂了电话,看着刚才打进来那个号码,觉得不太熟悉。想了想,还是回拨了过去。

“喂,黔易贷公司,你找谁?”

“请问你是谢雅妍的丈夫黎永权吗?”

“我是黎永权,你有什么事?”

“你好,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三中队的孟凡平,今天早上,警方接到报警电话,在市妇幼医院后门发现你妻子谢雅妍的尸体……”

黎永权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打断老孟的话。“你说什么?谢雅妍的尸体?她怎么死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很抱歉,孩子……”老孟心情有些沉重。

“孩子也死了?”黎永权大声吼道。

“嗯!黎先生,你别激动,你能到警局来一趟吗?”

“谢雅妍在哪?”黎永权额头青筋冒起。

“在警局法医中心。”

“我马上来。”黎永权挂了电话,满脸怒气冲出办公室,

邵伟和许军对倪骏的住所进行仔细搜查,结果一无所获。通过小区保安联系到房东,得知倪骏已拖欠两个月的房租。倪骏这个实习生,生活似乎很拮据。

蒋奇在妇幼医院了解到,谢雅妍从一开始怀孕,就定期到妇幼医院进行常规孕检。谢雅妍与妇幼医院内科医生安士奇是同学,两人关系很好。谢雅妍几乎每次来医院检查,安士奇都会亲自带谢雅妍去检查室。

至于那个实习生倪骏,带教医生对他的评价很差。说他工作心不在焉,常常偷懒,做事敷衍。据一同实习的同学反映,倪骏多次向同学借钱不还。上个月还有人到医院找倪骏麻烦,好像他在外面也欠了债。

老孟推开姜华办公室房门,身后跟着怒气冲冲的黎永权。“姜队,死者的亲属来了。”

“警官,我老婆是怎么死的?抓到人了吗?”黎永权扫了室内的两个女人一眼,气势汹汹的质问姜华。

“黎永权,根据尸检结果显示,谢雅妍被毒针扎进颈动脉,致其当场死亡。”姜华桌上,放着刚送来的尸检报告。

“毒针?”黎永权觉得不可思议。

“对,毒针的成分含有氰化钠、琥珀胆碱等剧毒化学物质,只要微量就能致人死亡。黎永权,最近,你和谢雅妍得罪过什么人吗?”

“得罪人?”黎永权暗自心惊,要说得罪人,他这个行当,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但是谢雅妍可没得罪过谁!

“对,或者说,你们夫妇有没有跟谁结仇?”姜华相信,选择一击致命的毒针行凶,凶犯一定跟死者结下了深仇大恨。

“我……,我们没跟谁结仇啊!警官,你们到底抓到人没有?”黎永权心虚的转移话题,脸上没有半点悲伤。

“你知道谢雅妍今天要去医院吗?”

“我不知道,她没说。”

“有目击证人在现场看到一名医院的实习生,从谢雅妍的尸体旁经过。人,我们已经找到了。黎永权,我想请你认一下人。”

姜华把黎永权带到认人室,刚走到单面玻璃后面,黎永权就叫了起来。

“倪骏!是倪骏!是他杀了我老婆?”黎永权瞪着眼珠,目露凶光。

姜华有些吃惊。“你认识他?”

“认识,他叫倪骏,是妇幼医院的实习生!”黎永权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怎么倪骏的?”

“他……”黎永权略微迟疑,“他跟我……,他在我们公司贷了点款。”

“贷款!”姜华已经从老孟口中得知黎永权的身份。黎永权所谓的“贷款”,应该是倪骏向他借了一笔高利贷。“倪骏贷了多少款?”

“一万!”黎永权握紧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单面玻璃前的倪骏,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砸破玻璃,冲过去暴打那个瘦弱的年轻人。

“上个月你是不是到妇幼医院找过倪骏?”

“呃。”黎永权哼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倪骏,如果不是身在警局,他可能早就动手了。

“倪骏认识你妻子谢雅妍吗?”

“啊?”黎永权楞了一下,谢雅妍平时从不到公司去,他和谢雅妍也很少在一起,在黎永权的印象里,倪骏应该没见过谢雅妍。“好像不认识,我也不清楚!”

听到黎永权不确定的回答,姜华皱了皱眉。倪骏在妇幼医院实习了三个多月,姜华认为,倪骏有可能见过去医院检查的谢雅妍。

“黎永权,你陪谢雅妍去过妇幼医院吗?”

“没有,我工作忙,都是她自己去医院检查。”黎永权胸膛微微起伏,好像十分憋闷。口中嚅嚅念叨,“王八蛋,为这么点钱,就杀我老婆。”

“你说什么?”姜华没听清后半截话。

“呃……,警官,你们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倪骏!我老婆肯定是他杀的!”黎永权心里已经把倪骏当作怀疑对象。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凶手。”

黎永权提供不了太多的信息,他本人好像也不太愿意跟警方过多接触,姜华暂时让他先离开了警局。

方婕见黎永权没有跟姜华回办公室,不由有些纳闷。“黎永权走了?”

“嗯。”姜华坐下,右手轻轻拍着桌上的尸检报告。他在考虑,要不要立即讯问倪骏。

“黎永权没有要求见谢雅妍的尸体?”方婕对黎永权的薄情很是意外。

“没有。”姜华摇了摇头,他对黎永权和谢雅妍的关系感到奇怪。“黎永权认识倪骏,倪骏向黎永权借了一笔钱。”

“借了多少?”

“一万。”

“一万?”方婕十分惊奇,倪骏竟然向死者的丈夫借钱!可为了一万块钱,就杀人泄愤,这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作了!

第四节 消失的凶器

倪骏从羁押室被转到认人室,又从认人室被转到讯问室,给固定在讯问椅中。面前的铁栏,屋角的监控摄像头,让他感到惊慌和压抑。

面无表情的姜华,对严颖点了点头,严颖摊开讯问笔录。

“姓名?”姜华声音冰冷。

“倪骏。”

“年龄?”

“22岁。”

“工作单位?”

“我是市妇幼医院的实习生。”倪骏非常配合,明知这些情况警方早已了解,还是乖乖的作出回答。

“倪骏,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警官,我不认识她,我和死者没有关系!”倪骏很害怕跟死者扯上关系。

“你认识黎永权吗?”

“黎永权?”倪骏一怔,很奇怪姜华怎么会提起这个名字。“认识,他是黔易贷小额贷款公司的老板。”

“倪骏,你是怎么认识黎永权的?”

“我……,我跟他借了点钱。”

“借了多少?”

“一万。”

“借款利息怎么算的?”

“一个月八分利息。”

“八分?借一万块钱,一个月八百块钱利息?”

“嗯。”倪骏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和那个死了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倪骏,你知道黎永权和谢雅妍是什么关系吗?”

“啊?”倪骏暗暗吃惊,他隐约猜到那个死了的女人可能跟黎永权有关系。“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倪骏,死者谢雅妍是黎永权的妻子,已经怀孕五个月。”

“什么?”倪骏大惊失色,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死了的女人,竟会是黎永权的老婆。

“倪骏,今天早上,在医院后院,你接触过死者吗?”

“没有。”倪骏想都没想,立即摇头。

“那你怎么解释,死者的提包上会有你的指纹?”

“我……”倪骏移开了原本与姜华对视的目光。

“你什么?”

“我,我碰到她的提包了。”

“你碰到谁的提包?”

“那个死者的提包。”

“你为什么要碰她的提包?”

“我……”倪骏哭丧着脸,他已经意识问题的严重性。“我想看看包里面有没有钱。我以为那个女的晕倒了,警官,真的不关我的事!”

“倪骏,你接触死者尸体了吗?”

“没有,我没有碰死者。我就是碰了下包,发现那个女人不太对劲,又听到脚步声,我就赶紧走了。警官,我没有杀人!”倪骏非常紧张,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你碰死者的提包时,发现死者不对劲,当时她已经死了?”

“我,我不知道,我见她脸色不对,正想试试她还有没有呼吸,后院就有人来了。”倪骏不敢确定谢雅妍当时还有没有呼吸,方婕的脚步声,迫使他慌乱的逃走了。

“倪骏,你昨天上夜班?”

“没有。”倪骏尴尬的摇了下头,“我说谎了,昨天我休息,没有上班。”

“那你是今天早上去医院的?”

“嗯。”

“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去找田洪。”

“田洪是谁?”

“是我们一起实习的同学。”

“找他干什么?”

“我,我想找他借点钱。”

“你借钱干什么?”

“我没钱交房租了。”

“你在医院实习有工资吗?”

“没有,一个月只有八百块钱生活补助。”

“你一个月房租是多少?”

“一千二。”

“那你靠什么生活?”

“我妈每个月给我两千五的生活费。”

“你妈在哪上班?”

“我妈在清峰市振华商场开了个童装店。”

“你爸呢?”

“我爸前年脑梗过世了。”

“你跟黎永权借钱干什么?”

“我……”倪骏欲言又止。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倪骏,听说你经常向一起实习的同学借钱。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倪骏似乎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决定说真话。“我打牌。”

“你因为赌博向黎永权借钱?”

“嗯。”

“你平时都在哪打牌?”

“有时在麻将馆,有时在会所。”

“今天早上你去找田洪,没借到钱?”

“嗯,他不愿借。”

“你进入医院后院的时候,除了死者,看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当时后院没人。死者被车子挡住,我也是走近了,才发现有人卧在地上。”

“保安室也没人?”

“没人,保安室锁着门。”

“倪骏,你在哪个科室实习?”

“儿科。”

“你们儿科有氰化钠吗?”

“氰化钠?”倪骏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好像没有。”

“你们医院有氰化钠吗?”

“呃,应该有吧,有时候做实验会用到氰化钠。”

“你接触过氰化钠吗?”

“没有。”倪骏猛的摇头,他很聪明,猜到死者的死因可能与氰化钠有关。

“倪骏,黎永权上个月是不是到医院找过你麻烦?”

“嗯,我拖了黎永权几天利息,他来医院找我要钱。那天恰好医院发生活补助,我就把八百块钱全给他了。”

倪骏虽然表现得很惊慌,但是对姜华的问题,却回答得滴水不漏。还主动承认自己说谎,竭尽全力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以姜华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倪骏不太像那种狡猾奸诈的罪犯。但这并不能表明倪骏没有作案嫌疑!

尸检结果判断谢雅妍死于早上十点左右。蒋奇已经调看过医院后门外的交通监控,从早上十点零一分付柏恒离开后门,到十点二十六分倪骏走出后门拦车,期间没有第三人从医院后门进出过。

而医院门诊大厅的监控显示,谢雅妍于九点五十九分四十六秒走出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从那条通道走到谢雅妍倒地的位置,大约需要一分半钟。那个时候,付柏恒已经走出后门,他显然不可能看到谢雅妍。

倪骏于十点二十二分零三秒走出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在倪骏和谢雅妍之间,没有任何人经由那条通道去过后院。

医院大楼外侧,也有一条前门通向后院的通道。前门值班室的保安证实,从十点到十点半,没有人或车经过那条通道去后院。

直至方婕十点二十五分四十二秒从门诊大厅走向后院,在谢雅妍的死亡时间段,出现在后院的只有倪骏一人!

后院的院墙高约两米,墙头上插着许多碎玻璃,院墙四处也没有可供攀爬的梯子、支架一类的东西,几乎没有外人从院墙进入后院的可能性。

目前的情况对倪骏极为不利,可是警方偏偏没有直接证据,证实倪骏就是犯罪嫌疑人。院子内外,甚至周围的垃圾箱,姜华和蒋奇都已做过地毯式的搜索,别说针管,就是一截针头、一块针管碎片都没找到。

方婕在后院看到倪骏时,他空着两手,没有做出类似抛掷的动作。姜华感到大伤脑筋,那只致人死命的毒针,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第五节 沉不住气的人

找不到凶器是个大问题,姜华从讯问室出来,立即带着刚回到队里的邵伟和许军,赶去妇幼医院,对医院后院停放的所有车辆进行全面检查。

严颖已经两个月没见方婕,硬拉着方婕去了警局食堂。

“方姐,你怀孕了?”严颖满脸艳羡。

“嗯!严颖,你怎么又调回三中队了?”方婕记得,前段时间严颖因为和姜华的恋爱关系,调去了二中队。

“唉!别提了,方姐,你不知道,姜华就是块木头。我调到二中队,他就对我不管不问了。成天只知道工作,连陪我看电影、吃饭都没时间。”严颖嘟起秀气的小嘴。

“所以你就申请调回来了?”

“嗯,我找龙队说了我和姜华的情况,求龙队把我调回来了。就算没时间谈恋爱,我们起码也能天天见面吧!”严颖的微笑中,透着苦涩和无奈。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小刘和老宋?”

“宋哥和小刘出去办事了。方姐,今天的案子,我觉得有点怪。倪骏好像完全不知道谢雅妍和黎永权的关系,他也不像认识谢雅妍的样子。”

“严颖,你认为倪骏没有杀人嫌疑?”

“有没有杀人嫌疑,要看证据。这不,姜华他们又去医院后院找凶器了。”严颖已经养成了严谨的习惯,没有证据,不会轻易下结论。

“我倒是觉得倪骏不像嫌疑人!”方婕的观察能力很强,她早上在后院看得非常仔细,倪骏直起腰快步离开尸体时,手上绝对没拿任何东西。

“为什么?”严颖一向很尊重方婕的意见。

“第一、当时倪骏手上没拿针管。第二、倪骏早上去医院找田洪借钱,他在儿科实习,应该不会事先知道谢雅妍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不可能提前准备一支混合了氰化物和琥珀胆碱的毒针。第三、倪骏向黎永权借的钱并不多,他没必要因为黎永权去医院找他麻烦,就迁怒于谢雅妍,杀人泄愤。”

“嗯!”严颖赞同的点点头,“杀谢雅妍泄愤,医院后院并不是理想的作案场所。”

“对,倪骏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杀人,风险太大。”

“可是方姐,在谢雅妍死亡时间段,就只有倪骏出现在后院。这有点像密室谋杀案,既没人进出,又没发现凶器,更没人目睹谢雅妍被杀的经过。除了倪骏,我们目前根本没有其他怀疑对象!”

“你说的对,这的确像是一起密室谋杀案。谢雅妍进入后院时,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显示,付柏恒已经离开后门。倪骏在十点二十二分零三秒才进入通向后院的通道。从十点零二分到十点二十二分,谢雅妍独自一人在后院待了整整二十分钟!她并没有开车,后院停放的也是医院内部车辆,谢雅妍究竟在后院干什么?”

“方姐,你说谢雅妍会不会在后院等什么人?”严颖感觉,这近乎真空的二十分钟,似乎没那么简单。

“等人?”方婕皱了下眉,谢雅妍在医院后院等什么人?要等人接她的话,不是应该到后门外的路边吗?

“对,等人!谢雅妍有个同学在妇幼医院内科上班,那安士奇是个男同学!”严颖从黎永权对亡妻谢雅妍的态度判断,他们夫妻似乎不太和睦。

“不,严颖,仔细想想,我觉得在时间上有个盲区!如果倪骏进入后院时,谢雅妍已经死亡,那就不存在所谓的‘二十分钟’!”方婕很快推翻了自己关于谢雅妍独自在后院待了二十分钟的推测。

“可在倪骏进入后院前,院子里没人啊!”严颖认为,既然当时后院没人,倪骏进入后院前,谢雅妍就应该还活着。

除了倪骏,方婕是最初到达案发现场的人。当时谢雅妍侧卧在两辆车之间的空地上,两车相隔的距离大概是九十公分。谢雅妍双脚脚尖对着右侧那辆车的车尾箱,她的头部面朝右侧那辆车的后车门,后背距离停在左侧的车辆很近。从她卧地的姿势判断,当时谢雅妍站立的方向是背对院子后门,她站在两辆车的车尾箱之间,似乎在注视右侧那辆崭新的白色别克英朗。到底是什么值得谢雅妍对那辆别克如此感兴趣?难道,真让严颖说中了,谢雅妍就是在等那辆车的主人?

“严颖,谢雅妍站立的姿势……”

方婕话没说完,严颖马上反应过来,她也看到了凶案现场。

“姜队,谢雅妍站立的方向,是面朝那辆白色……”

严颖赶紧给姜华去电话,刚开口却被姜华打断,“我知道!背对院子后门,面朝右侧的白色别克英朗。我已经问过付柏恒,那辆别克是内科安士奇的,我正要上楼去内科。”

“安士奇的车?”严颖有些惊讶。

“行了,你陪方婕吃了饭,把她送回杂志社吧。”姜华知道方婕有了身孕,不好意思麻烦方婕。

严颖自嘲的挂断电话,她能想到的,姜华早就想到了!

“那辆车是安士奇的?”方婕感觉越来越有趣了。

“嗯!姜华正准备去内科找安士奇。”

“严颖,医院门诊大厅的监控,可没发现有人在案发时间去过后院。”方婕提出疑问。

“是啊!”严颖轻叹一声,脑子里挥之不去的还是方婕提出的那二十分钟。

尸检结果无法把死亡时间精确到分秒,也就无从断定十点二十二分倪骏进入后院时,谢雅妍是否还活着。作为案发时间段唯一进入后院的人,倪骏难以摆脱杀人嫌疑。

方婕心里一直记挂着谢雅妍包里那张彩超单,她和方婕一样,都是准妈妈。方婕实在想象不出,谁会忍心去杀害一个准妈妈。如果倪骏不是杀人凶手,那真凶如何才能避开后门和门诊大厅的监控,自由出入后院?

翻越院墙?不。方婕认为不可能,院子后门和左面院墙都对着街道,有人翻越院墙,一定会被外面的监控摄像头拍到。右面院墙外的小巷,方婕很熟悉,巷口有两家早餐店、一家烟酒店。墙头上有人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除了后门、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医院大楼外侧通向后院的通道,没有第四条路能够出入后院。方婕简直无法相信,撇开倪骏,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案发时间潜入后院!

可倪骏实在不像杀人凶手!他一看到警察就仓皇失措。姜华找到倪骏,还没开口,倪骏就慌乱的表白“我什么也没做!”。这只说明一个问题,倪骏胆小如鼠,他非常担心,自己会因后院那具女尸而惹祸上身。

在方婕多年的工作经历中,从没遇到哪个罪犯一见警察就立刻为自己辩白。这是沉不住气的表现!直觉告诉方婕,能够精心准备一管毒针实施谋杀的罪犯,绝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第六节 同学

面对警察,安士奇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路医生回到办公室,就把在医院后院发现女尸的事说了。不到一个小时,医院的小护士和实习生,就穿梭于各个科室,像像蝴蝶授粉一样,四处散播着孕妇谢雅妍死在后院的消息。

谢雅妍做完孕期检查,是安士奇亲自将她送到电梯口的。谢雅妍临走时的笑颜,犹在眼前。

“安士奇,下面那辆白色别克英朗是你的?”姜华靠在安士奇办公室窗边,尽管安士奇的别克被两辆高大的越野车给挡住,姜华还是朝那个方向指了一下。

“嗯!”

“早上十点半,在医院后院发现女尸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

“死者谢雅妍和你是同学?”

“嗯,我们是高中同学。”安士奇脸上浮现淡淡的伤感,他十指交叉把手放在办公桌上,目光对着电脑显示器底座,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安士奇的眼睛什么也没看。

“今天谢雅妍到医院检查,你们见面了吗?”

“见了!”安士奇微微皱了下眉。“我陪她去检查室的。”

“你们关系还不错吧?”

“嗯!”

“以你对谢雅妍的了解,她有什么仇人,或者得罪过什么人吗?”

安士奇无神的摇头,“我不知道,好像没有,我没听她说过。”

“谢雅妍的丈夫黎永权你认识吧?”

“呃,认识,但是不太熟。”

“你知道黎永权是干什么的吗?”

“听谢雅妍说过,他开了家小额贷款公司。”

“黎永权来过你们医院吗?”

“我不知道,谢雅妍平时都是自己来的。”

“儿科的实习生倪骏你熟悉吗?”

“不熟。”安士奇不经意的抬眼看了下姜华。

“上个月底,黎永权到医院找过倪骏麻烦,这事你知道吗?”

安士奇有些惊讶。“闹事的是黎永权?我听说过这事,那天我休息不在医院。”

姜华走到安士奇对面的椅子坐下。“安士奇,谢雅妍尸体倒地的位置,就在你那辆车的旁边。”

“什么?”安士奇茫然看向姜华。

“根据谢雅妍倒地的姿势判断,当时她站在你那辆车的车尾箱处,面向你的车,背对院子后门,她好像在看你那辆车。”

“看我的车?”安士奇突然变得紧张。

“对。谢雅妍进了后院没有直接出门,她站在那看你的车。”

安士奇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抿着嘴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你那辆车是新买的吧?”

“嗯,前两个月刚买的。”

“黎永权开的什么车?”

“宝马。”安士奇的表情很奇怪,即有点不屑,又有点嫉妒。

“谢雅妍跟黎永权的关系怎么样?”

“呃,应该还行吧!”

“谢雅妍为什么会站在那看你的车?”

安士奇一怔,脸上划过一阵紧张。“我不知道。”

“谢雅妍走的时候,你们见面了吗?”

“呃,见了。她走的时候,来跟我说了一声,我陪她走到电梯口。”

“谢雅妍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就说检查一切正常。”

“谢雅妍当时的心情怎么样?”

“呃,她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你结婚了吗?”

“结了。”

姜华面无表情的看着安士奇,觉得这个人很不老实。安士奇回答的所有问题,都是点到即止。他似乎跟谁都不熟,从他口中根本了解不到什么情况。

“谢雅妍和黎永权结婚多久了?”

“五六年吧。”

“他们一直没孩子?”

“呃……,我不知道。”安士奇微微一惊。稍稍停顿,补充道:“这好像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你有孩子吗?”

“有个女儿,五岁了。”

谢雅妍31岁,安士奇跟她是同学,两人年龄差不多大。谢雅妍结婚五六年,现在才怀上第一个孩子,而安士奇的女儿已经五岁了。以黎永权家的经济条件来看,谢雅妍完全没有必要等到现在才要孩子。

姜华猜测,这里面似乎有点问题!但想从安士奇口中挖出什么线索,估计很难。

“今天先这样吧,打扰了,安医生!”姜华向邵伟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安士奇的办公室。

许军在保安监控室一直没有出来,他把谢雅妍在医院大楼的所有监控画面都看了一遍。

谢雅妍九点零五分由医院前门进入门诊大厅,她没有挂号,直接上了二楼。一个三十来岁斯斯文文的男医生站在电梯口附近的护士站,看见谢雅妍从电梯出来,迎了上去。

“师傅,这是哪个医生?”许军询问身边的值班保安。

“这是内科的安士奇安医生。”保安对医院的医生很熟悉。

许军点了下头,他听蒋奇提过安士奇的名字。

监控画面中,安士奇把谢雅妍送到检查室,待了不到两分钟,就上楼回内科了。

九点四十九分,谢雅妍拿着一张检验单,从彩超室出来,上了三楼,走进一间医生办公室。

“师傅,这是安医生的办公室吧?”

“对,是安医生的办公室。”

九点五十六分,谢雅妍和安士奇从办公室出来,走到电梯口。两人满脸微笑,似乎心情很好。

谢雅妍进了电梯,安士奇转向办公室,可他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带上办公室的门,走向了走廊尽头。

两分钟后,安士奇出现在楼下的门诊大厅,他钻进了一楼的卫生间。

“师傅,三楼没有卫生间吗?”

“有啊!”保安奇怪的看着监控画面中,走进一楼卫生间的安士奇。

许军把门诊大厅的监控画面往回倒了一点,看到谢雅妍从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进入后院。

而安士奇走进的卫生间,就在那条通道左侧。

姜华和邵伟走进保安监控室。“许军,怎么样了!”

“姜队,快来看!”

“怎么了?”姜华凑到监控显示屏前。

安士奇在卫生间待了大约一分钟,拎着个黑色塑料袋出来,身上的白大褂不见了。他扭头朝通向后院的通道看了一眼,混在人群中乘坐电梯上了三楼。此后,安士奇一直呆在办公室没有出来。

“那是谁?”姜华看到两个小护士进了安士奇办公室。

“哦,那时内科的护士。高个的叫李萍,矮点的叫吴丹。”保安回答道。

“许军,这段监控视频拷一份带回去。”

姜华说完,快步走出监控室,邵伟随后紧紧跟着。

“姜队,你去哪?”

姜华顾不上回答,走到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钻进了监控中安士奇待过的那间卫生间。

从卫生间窗口望去,正是早上出事的后院。可窗口距离那辆白色别克很远,白色别克被两辆越野车挡着,基本上看不到车身。安士奇根本就不可能从这个位置观察到自己的车,或是站在车后的谢雅妍。

“他来这干什么?”姜华不禁喃喃自语。

第七节 氰化物的来源

卫生间门后有扇小门,邵伟试着推拉一番,没打开门。

“姜队,厕所里怎么会有道小门?”

姜华在窗边回头看了一眼,“可能是放清洁工具的吧!”

邵伟走出卫生间,注意到隔壁的小门上贴着医疗废物的标志。立刻转身回到卫生间。“姜队,隔壁是存放医疗废物的房间。这道小门应该能通到隔壁房间。”

“医疗废物?”姜华有些愕然。毒针藏在什么地方最不容易被发现?当然是藏在医疗垃圾里!“快把保安叫来。”

邵伟马上把保安找来,指着卫生间门后那扇小门问道:“师傅,这扇小门是干什么用的?”

“哦,隔壁房间以前是放清洁工具的。后来改成存放医疗垃圾的房间,这道门就不用了。”

“你能打开这扇门吗?”

“我没钥匙。”

“谁有钥匙?”

“我也不清楚,这扇门一年多没开过了!好像保洁员也没有钥匙!”

“师傅,那隔壁房间你有钥匙吗?”

“有。”

保安打开隔壁医疗废物室的门,房间里充斥着混合了多种药液的刺鼻气味。沿着墙根摆着六个半人高的黄色垃圾桶,桶里全是使用过的各种医疗器具。

“师傅,医院的医疗废物,一般多久处理一次?”姜华试了下通向卫生间那扇小门,门锁拧不开。

“我们医院的医疗垃圾不多,一周处理两次。”

“最后一次处理医疗垃圾是哪天?”

“昨天。”

“那今天没有处理过医疗垃圾吧?”

“没有。”

邵伟感觉头大,他猜到姜华想干什么。想从六个硕大的垃圾桶里,找到一支针管,工作量可想而知。

姜华看到邵伟一言不发的靠近垃圾桶,像是准备伸手。“邵伟,你干什么?”

“不是找针管吗?”

“找什么针管!先回去看监控。”

姜华瞪了邵伟一眼,让保安锁好房门,回到监控室。

门诊大厅的监控显示,今天还没人进入过医疗废物室。

“师傅,请你马上帮我们问问,谁有卫生间通向医疗废物室那扇小门的钥匙。办公室、保洁员,多问几个人!”

姜华十分困惑,邵伟发现的这扇门,通向医疗废物室,他脑中立刻联想到那支消失的针管。可是细细想来,安士奇压根就没有进入过后院。

从卫生间的窗户,几乎看不到那辆白色别克的车身。这么远的距离,能准确的把毒针投掷到车旁的谢雅妍颈动脉上吗?

姜华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准确的把毒针投掷到谢雅妍的颈动脉上,就是用尽全力,也很难把毒针抛掷那么远的距离。

而倪骏在别克车旁,被方婕发现后,直接走出了后门,他也没有机会把毒针放进医疗废物室里。姜华隐隐觉得,这是一条无用的线索。

“走,上楼。”姜华不想作无谓的猜测。

“姜队,去找安士奇?”邵伟很担心,安士奇会坦白告诉他们,去一楼卫生间的目的吗?

“先听听他怎么解释!”姜华想,就算说谎也好,安士奇都必须要有个解释。

看到警察去而复返,安士奇微微皱起眉头。

“安医生,早上你把谢雅妍送到电梯口,然后又走楼梯下楼了?”姜华径直走到安士奇办公桌前。

“呃……,我去上厕所。”安士奇脸上又是一阵慌乱。

“三楼没有厕所吗?”

“有,三楼的厕所是马桶,不卫生。”

“你上大号还是小号?”

“呃,大号!”安士奇的表情很别扭。

“从监控上看,你在一楼卫生间只待了一分钟,你这个大号上得可够快的。”姜华揶揄的笑道。

“呃……”

“你从卫生间出来,为什么把工作服脱了?”

“我蹲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工作服坠到地上,被弄脏了。”

安士奇从桌下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把揉成一团的工作服抖了出来。衣角上确实有点脏。

“安士奇,你有卫生间那扇连通隔壁医疗废物室的小门钥匙吗?”

“啊?”安士奇一脸莫名。“钥匙?我没那扇门的钥匙。”

“内科有氰化物吗?”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姜华发现,这两个问题,安士奇的反应很奇怪,他好像对谢雅妍死于毒针的细节并不知情。

“安士奇,你去楼下上厕所,为什么不跟谢雅妍一起乘电梯下楼,偏要走楼梯?”

“我,谢雅妍走的时候,我没想上厕所。她刚走,我突然感觉肚子不舒服,电梯又下去了,我就走了楼梯。”

“你在卫生间,从窗户看到后院的谢雅妍了吗?”

“没有,我没注意!”

安士奇显然没说实话,这样的解释,当然不可能让姜华满意。

“你爱人在哪上班?”

“我爱人……”安士奇再次变得紧张。“她是东山社区居委会的主任。警官,你们要找她?”

“我随便问问。”

“警官,我爱人……,她……”提起自己的爱人,安士奇竟有些欲言又止。

“你爱人怎么了?”姜华嘴角浮现令人玩味的微笑。

“没,没怎么。她,她有点小气,不喜欢我跟别的女性走得太近。”

姜华听懂了,安士奇的老婆是个醋坛子,安士奇有点“气管炎”。

“哦!”姜华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我们走了,安医生!”

“你们,走了?”安士奇好像很担心姜华马上去找他老婆。

“嗯,放心。我不会跟你爱人乱说的!”姜华捉狭的笑容,让安士奇心里没底。

走出办公室,邵伟忍不住问道:“姜队,现在就去找安士奇的老婆?”

“急什么!先在医院把该弄清的问题弄清楚!”姜华按了电梯的7楼。

医院办公室主任姓徐,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姐。知道姜华是来调查早上那桩命案,徐主任客气的把姜华和邵伟请到沙发上坐下。

“徐主任,医院对氰化物的使用,应该有严格规定吧?”姜华瞟了一眼徐主任文件柜里摆放整齐的文件。

“有。医院对所有剧毒和危险药品的存放和使用都有严格规定。”

“如果医院的氰化物短少,能查出来吗?”

“当然能,任何科室领用氰化物,都有记录。如果有短少现象,马上就能查出来。”

姜华点点头,“徐主任,我想请你帮忙查一查,近期医院里库存的氰化物,有没有无故短少!”

“没问题,你等一下!”

徐主任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

“警官,医院库房和各科室我都叫他们核对过了,没有发现氰化物短少的情况。近半年只有检验科副主任赵旭东申领过一次氰化钠。”

“检验科科副主任?”

“对!他是带实习生的,申领氰化钠应该是用来做实验。”

邵伟立刻下楼找到赵旭东,证实半年前他申领的氰化钠,确实是用于做实验,并且一次就用完了。

姜华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氰化物的来源不是医院。

第八节 分歧

回到队里,许军把医院监控视频的情况向大家作了介绍,严颖提出了一个问题。

“许军,从早上九点零五分谢雅妍进入医院,到十点离开医院,这五十五分钟里,除了安士奇和医院的医务人员,谢雅妍还接触过其他人吗?”

“没有!医务人员,谢雅妍也只接触到检查室的王凌医生,和彩超室的两位技术人员。”

“谢雅妍没到一楼大厅缴费什么的?”

“没有,谢雅妍从怀孕两个月,第一次到妇幼医院检查的时候,就一次性缴纳了孕期检查的所有费用。”

“监控里发现有人跟踪谢雅妍吗?”

“没有发现!“

“王凌医生和彩超室的两位技术人员,我做了初步了解。他们并不熟悉谢雅妍,只知道谢雅妍是安士奇的同学。”邵伟作了补充。

严颖眨了下漂亮的大眼睛。“姜队,我觉得很奇怪!凶犯用一只装着混合了剧毒药品的毒针,扎进被害者的颈动脉,导致被害者当场死亡。从作案手法上看,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预谋作案。可是被害者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今天要去医院做孕检。在医院,既没人跟踪谢雅妍,谢雅妍也没跟其他人接触过。凶犯是怎么知道谢雅妍今天要去医院的?”

姜华点了点头,“我问过安士奇,他也是今早八点过才接到谢雅妍的电话,说要来医院做检查。”

蒋奇摊开手上的笔记本,“我到检查室核实过,谢雅妍每个月到医院做检查的日期都不固定。谢雅妍的孕检记录上,也没有标注具体的检查日期。”

“那么今天谢雅妍去医院,就是纯属偶然了。”老孟的意思很简单,既然谢雅妍今天去医院是个偶然,凶手就不可能提前预知谢雅妍要去医院。严颖提出的预谋作案,有些站不住脚。

“老孟,那个保安付柏恒你查过了吗?”姜华看向老孟。

“查过了,付柏恒在妇幼医院工作已经五年。他原来是保安公司的人,三年前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直接与医院签订了长期用工合同,现在是妇幼医院保卫科的正式合同工。”

“付柏恒家里有些什么人?”

“付柏恒父亲早亡,母亲一年前突发疾病过世。家里只有妻子俞爽,没有孩子。”

“突发疾病过世?什么病?”

“好像是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

“付柏恒和俞爽跟黎永权或者谢雅妍有什么交集吗?”

“应该没有,我向付柏恒的邻居了解了一下,付柏恒夫妇很勤俭,没有不良嗜好,他不可能跟高利贷发生关系。”

“俞爽在哪上班?”

“俞爽是顺达服务公司的钟点清洁工,提供上门打扫卫生服务。我请服务公司的负责人查过,俞爽服务的顾客都是比较稳定的主顾。顾客名单中,没有出现黎永权和谢雅妍的名字。”

“姜队,谢雅妍进入后院的时候,付柏恒不是已经从后门出去了吗?”蒋奇有些不解,案发时间付柏恒根本就不在现场。

“还是问清楚点好!”姜华瞥了蒋奇一眼。

“姜队,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认为嫌疑最大的就是倪骏!”邵伟对倪骏的印象不太好,年纪轻轻就嗜赌成性,跟同事同学借钱不说,居然还敢借高利贷。

姜华沉默的摇了下头,他和方婕的看法一样,倪骏胆小怕事,心无城府,完全沉不住气。怎么看都不像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罪犯。

“邵伟,如果是倪骏作案,那毒针呢?”严颖非常信任方婕,既然方婕说没看到倪骏手上有针管,那倪骏手上就肯定没有针管。

“也许方婕到后院前,倪骏已经把针管扔了。”

“扔在哪?”

“也许扔出院墙,被别人捡走了。”

“谁会在医院附近,从地上捡一支已经用过的针管?”严颖相信,只要是正常人就不会去捡使用过的针管。

“也许是小孩呢?”邵伟试着自圆其说。

严颖一时语结,小孩确实有可能会捡起地上使用过的针管。

“再说,谢雅妍的提包上有倪骏的指纹,可以确定倪骏触碰过死者。而且,倪骏向黎永权借了一万块钱,因为拖欠利息,黎永权到医院找他麻烦。倪骏一定对黎永权怀恨在心!”

“对黎永权怀恨在心,倪骏可以直接报复黎永权啊!那支毒针如果插进黎永权的颈动脉,一万块钱就不用还了。”

“倪骏可能没胆量向黎永权动手,他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黎永权动手。那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向女人动手报复泄愤!”

严颖对邵伟的分析不以为然。“邵伟,倪骏不认识谢雅妍,他也不知道谢雅妍是黎永权的老婆!”

“也许倪骏说谎呢?也许倪骏确实不认识谢雅妍,但他见谢雅妍一身名牌,突然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那LV提包上,可是有倪骏的指纹。”

“你……”严颖有点说不过邵伟。“那毒针呢?倪骏身上不可能随时准备一支毒针吧?”

“行了!你们俩别争了!邵伟,医院的情况你了解,倪骏到医院实习才三个多月,检验科最后一次领用氰化物是半年前,倪骏在医院弄不到氰化物。”姜华对氰化物的来源十分重视。

“姜队,倪骏手上的氰化物,也许不是来自医院。”邵伟不服气的强辩。

“氰化物并不好弄,购买需要开证明。许军、蒋奇,待会你们在市内能够买到氰化物的地方查一下。”

“是,姜队!”

老孟灭了手中的烟,看向许军。“你和邵伟在倪骏的住所发现氰化物了吗?”

“没有!”

“针管呢?”

“也没有!”

“孟哥,也许姜队去倪骏住所前,倪骏已经把家里收拾过了。”邵伟知道老孟的意思,一个身上随时准备着毒针的人,住处不会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老孟微微一笑,“哼,后院能藏人的地方多了。许军,医院后门外和门诊大厅十点半以后的监控,你检查过了吗?”

“十点半以后?”许军暗暗后悔,他确实疏忽了这个问题。

“对,十点半以后,还有九点以前的监控,我认为应该再仔细检查一遍。”

“老孟,你怀疑凶犯藏在停放在后院的车上?”姜华立刻理解老孟的话。

“嗯!我也是刚想到。要是凶犯提前进入后院,躲在某辆车上,作案之后,又藏回车内,等待中午下班时间再趁机溜走,那保安付柏恒肯定不会注意到。但从后门外和门诊大厅的监控,应该能找到点线索。”

其实老孟心里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合理,不过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就必须查清楚。

严颖赞同的点点头,她相信方婕的直觉,凶手另有其人。这个人,也许真如老孟所说,就藏在后院的某辆车里。

第九节 值班表

姜华没把安士奇的反常举动拿出来讨论,因为监控中,安士奇在案发时间没有出入过后院,他在一楼卫生间停留的那一分钟,就不可能是去藏匿毒针。

但安士奇在卫生间待的那一分钟,真的只是为了上厕所吗?

姜华认为不是。从卫生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安士奇停放轿车的方向,虽然车身被两辆越野车挡住,但要看到站在车边的谢雅妍应该没有问题。难道,安士奇去卫生间是为了窥视谢雅妍?

安士奇亲自把谢雅妍送到电梯口,两人才刚刚分手,他为什么要马上跑下楼,去卫生间窥视谢雅妍?如果想窥视谢雅妍,从安士奇三楼办公室的窗户,同样能够看到后院,他没必要追到楼下卫生间去。

谢雅妍早上去医院,走的是前门,她离开医院时为什么要走后门?

卫生间的窗户对着后院,安士奇如果是特意进卫生间,想从窗户窥视后院的谢雅妍,说明安士奇知道谢雅妍离开医院会走后门。安士奇下楼到达门诊大厅走廊时,谢雅妍已经不在走廊上,安士奇又是如何得知谢雅妍走向了前门还是后门?

是谢雅妍自己告诉安士奇,她会从后门走,还是谢雅妍每次来医院都习惯从后门离开?姜华认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只有一种可能:安士奇事先知道谢雅妍会由后门离开医院!

“老孟、邵伟、蒋奇、许军,你们分成两组,调查几名涉案人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严颖,你跟我去趟医院。”姜华收起思绪,给大家作了分工。

“姜队,付柏恒夫妇还要查吗?”蒋奇认为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案发时不在现场的付柏恒身上。

“查,重点调查俞爽提供过上门打扫卫生服务的主顾,与黎永权和谢雅妍有没有交集。”姜华不想发生任何疏漏。

“姜队,那倪骏呢?先晾着?”邵伟觉得还是倪骏图财害命的可能性比较大。

“嗯,先晾着。”

大家分头行动,姜华带着严颖再次返回妇幼医院。

根据谢雅妍的孕检记录,严颖在医院监控室,调出了七至十月,谢雅妍每个月到医院作孕检的监控视频。

七月四日,谢雅妍到医院检查,从医院前门进出。此后的八月、九月、十月,都是前门进,后门出。

从谢雅妍居住的水锦花城,打车到医院,出租车通常会直接开到医院前门。虽然医院后门的街道,打车也很方便。但是由于门诊大厅距离医院前门比较近,所以平时来医院看病的人,都不会舍近求远,穿过后院从后门离开医院。

谢雅妍四次到妇幼医院,除了七月那次,后面三次都是从医院后门离开,似乎已经形成习惯。这个习惯,安士奇可能知道。

但问题是,谢雅妍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走更方便的前门,却选择穿过后院,从后门离开医院?谢雅妍从后门离开医院的习惯,除了安士奇,还有谁知道?

倪骏七月底开始到妇幼医院实习,迄今已经三个多月。谢雅妍喜欢走医院后门的习惯,他知不知道?

还有,案发前两个月,付柏恒在后门值班室见过谢雅妍没有?

“师傅,你这有近几个月的保卫科值班记录表吗?”姜华想弄清付柏恒的值班时间。

“有。”保安师傅从抽屉里拿出值班记录。

姜华把付柏恒的值班时间和谢雅妍到医院作检查的日期进行比对,发现八月七日谢雅妍来医院的时候,付柏恒正好是白班,但那天付柏恒是在前门值班室当班。九月九日谢雅妍来医院那天,付柏恒休息。今天十月十一日,付柏恒是后门的白班。

从比对结果来看,付柏恒今天还是第一次在后门值班时,遇到谢雅妍去后院。

姜华微微摇了下头,看来付柏恒今天运气不好,碰巧在当班时间摊上了这事。

“对了,师傅,儿科的实习生倪骏,你知道吧?”

“知道。”

“倪骏平时在那个办公室上班?”

“就在一楼儿科门诊室。”

严颖不禁皱起眉头,儿科门诊室的窗户,就对着后院。

姜华合上保安值班记录,“严颖,我们去儿科门诊室看看。”

虽然已近深秋,可是室内的气温,还有些炎热。儿科门诊室里开着空调,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窗户上安装着磨砂玻璃,从门诊室内部根本看不清窗户外面的情况。

严颖查看了其他几间窗户对着后院的诊室,情况和儿科诊室完全一样。

姜华找到儿科向主任,调阅儿科诊室医院人员的排班表。尽然发现八月、九月谢雅妍两次到医院作检查时,倪骏都在上班!

这个惊人的发现,让严颖困惑不已。谢雅妍三次从医院后门离开医院,前两次倪骏都在当班。谢雅妍最后一次来医院——也就是今天,倪骏虽然休息,可他还是来了医院,这真的是巧合吗?

“向主任,田洪今天上班吗?”姜华和严颖同样困惑。

“上,田洪在四楼儿科病房。”

“儿科的实习生,能接触到氰化物吗?”

“接触不到,儿科门诊室和四楼的儿科病房都没有氰化物。”

姜华和严颖上楼,在儿科病房护士站找到了田洪。

“田洪,今天早上十点过,倪骏来找过你?”姜华向田洪亮明身份。

“嗯。”田洪点了下头。“他来找我借钱。”

“借多少?”

“开始说借一千,我说没有,他又说借五百。我没借给他,他上个月跟我借的五百还没还呢!”田洪对倪骏有些怨言。

“倪骏经常借钱吗?”

“嗯,他喜欢赌钱,麻将、扑克,什么都赌。”

其他情况,田洪并不了解。从四楼下来,姜华第三次走进安士奇的办公室。

“安医生!”

“呃……”安士奇错愕的看着姜华。“警官!”

“安医生,早上你在一楼卫生间,注意到后院了吗?”

“呃,没注意。”安士奇的眼神有些闪躲。

“卫生间的窗户开着,你没看到走进后院的谢雅妍?”

“没有,我没朝窗户外面看。”安士奇明显言不由衷,进出卫生间都会看到那扇打开的窗户。

“你跟谁提过谢雅妍今天要来医院吗?”

“没有!”

“对了,你那辆车是七月底买的的吧?”

“嗯。”安士奇皱了下眉头。

“谢雅妍每次来医院检查,你都陪她去检查室?”

“嗯,我带她去检查室,她不用排队。”

姜华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后院。从这个的角度看下去,视角确实没有一楼卫生间那扇窗户好。

安士奇向窗户走近两步,微微虚着眼睛顺着姜华的视线往下看。姜华斜了安士奇一眼,一言不发的给严颖使个眼色,两人离开了办公室。

“姜队,我知道安士奇为什么要下楼去卫生间。”严颖按了电梯下行键,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

“为什么?”

“因为他是近视眼,在楼上看不清楼下的情况。”严颖笑得有些得意。

第十节 奖金

姜华点点头,他不仅注意到这个细节,他还发现安士奇两耳耳际的皮肤,有两条肤色略浅的印迹,那应该是眼镜腿留下的痕迹。

“严颖,安士奇为什么一定要下楼去看清后院的情况?”

“当时后院只有谢雅妍,安士奇当然是想去看谢雅妍。”

“不,后院还有安士奇那辆新买的别克!”

“安士奇下楼去看自己的车?”严颖有些发蒙,她觉得安士奇如果想看车的话,完全可以跟谢雅妍一起乘电梯下楼。

“不,我想应该不是看车。”

“那是看什么?”

“安士奇是想看谢雅妍会不会注意到他那辆新车!”

“炫耀?”严颖觉得不对。“人家谢雅妍的老公开的可是宝马,安士奇那辆别克英朗有什么可炫耀的?”

姜华轻轻抓了下头。“走吧,去东山社区居委会。”

“去找安士奇的老婆?”严颖觉得安士奇的老婆似乎跟案子没什么关系,从值班记录来看,倪骏才是犯罪嫌疑人。

“放心吧,倪骏在警局跑不了。先弄清安士奇和谢雅妍之间的关系再说。”姜华知道严颖在想什么。

严颖不再说什么,两人走到门诊大厅,严颖让姜华等她一下,自己跑到后院,用手机给安士奇的别克英朗拍了张照片。

付柏恒站在值班室的桌子后面,纳闷的看着外面给车子照相的漂亮女警。心里琢磨,安医生的车,跟早上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付师傅,早上我们走了以后,直到中午下午,有几辆车进出过后院?”严颖发现后院空了两个车位,走到后门值班室询问付柏恒。

“呃,四辆。妇科的王医生、宋医生,还有产科的吴医生,他们三个的车出去。钟副院长的车刚来。”付柏恒的记忆力很好。

“离开的后院的那三个医生,你是看着他们从大楼进后院的吗?”

“嗯。”

“你没离开过值班室?”

“没有,你们走以后,我一直没离开值班室。”

“也没去吃饭?”

“没去,监控室的老刘帮我打的饭。”

“你们医院有食堂?”

“嗯,在前门外面。”付柏恒好像想起什么,接着说道:“食堂没有早餐,只供应中餐和晚餐。”

“哦!谢谢了,付师傅!”严颖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门诊大厅。

姜华见严颖回来,好奇的问道:“你去后面干什么?”

“我去给安士奇的座驾拍张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付柏恒在值班室吗?”

“在,我问过他了,中午从后院出去的三辆车,他是看着车主从医院大楼走进后院的。”

“我们走以后,没有其他车辆离开后院?”

“没有!那三辆车的车主都是医院的医生,付柏恒全都认识。”

姜华不经意的摇了摇头,看来老孟关于有人藏在后院那些车里的猜测,也站不住脚。

“算了,不管了,让老孟他们继续检查监控吧。”

安士奇的妻子叫秦芸,现年三十岁,大学毕业生。两年前东山社区居委会的主任调到开发区,秦芸接替了主任的位置。

“请问,秦主任在吗?”严颖和姜华走进主任办公室。

办公桌后一个剪着短发,相貌平常的女人站了起来,“我就是秦芸,请问你们是?”

“你好,我们是市局刑侦队三中队的,我叫姜华,她叫严颖。”姜华上前跟秦芸握了下手。

“你们好,请坐。”秦芸从办公桌走出来,招呼姜华、严颖坐到会客沙发上。“姜警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秦主任,安士奇是你丈夫吧?”

“是啊,怎么了?”秦芸不由有些紧张。“士奇出什么事了?”

“哦,没有!安医生没什么事。是这样,今天早上,在妇幼医院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叫谢雅妍……”

“什么?谢雅妍死了?”秦芸十分震惊,打断了姜华的话。

“你认识谢雅妍?”

“认识,她是士奇的高中同学。有次他们同学聚会,我也去了,我们在一起吃过饭。姜警官,谢雅妍是怎么死的?”

“据我们判断,谢雅妍是被人谋杀!有人用毒针把谢雅妍杀死在妇幼医院后院,她的尸体,就躺在你丈夫那辆新车旁边。”

“什么?毒针?”秦芸很是惊讶。

“嗯。秦主任,你丈夫的车,是什么时候买的?”

“呃,七月底吧,好像是二十七八号。警官,谢雅妍的死,跟安士奇有关系吗?”听说谢雅妍的尸体躺在安士奇车旁,秦芸对丈夫的称呼,也从“士奇”转变为“安士奇”。

“应该没什么关系!我们只是随便问问那辆车的情况。”姜华当然不会乱说。

“哦!”秦芸松了口气。“那辆车是士奇贷款买的,首付了五万多块钱。当时我叫他别买,可是士奇不听,瞒着我把医院发的奖金拿去交了首付。”

“奖金?年终奖吗?”

“不是年终奖,年终奖士奇交给我了。是七月份发的上半年绩效奖。”

姜华奇怪的看了严颖一眼,七月份发上半年的绩效奖,五万多的绩效奖,这妇幼医院的效益也太好了吧?

“安医生自己去提的车?”

“嗯,警官,谢雅妍的死,真的跟安士奇没关系?”秦芸觉得还有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谢雅妍死的时候,安医生在医院大楼,不在案发现场。”

“哦!”秦芸点点头,放下心来。

“秦主任,你丈夫跟谢雅妍的关系怎么样?”

“就是同学关系啊!警官,安士奇到底跟谢雅妍的死有没有关系?”见姜华这么问,秦芸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呵呵!”严颖笑着安慰道:“秦主任,你不用紧张,刚才已经说了,我们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多心。”

秦芸半信半疑的看看严颖,又看看姜华。

“秦主任,谢雅妍的丈夫你知道吗?”姜华继续问道。

“听安士奇提过,没见过面。他们家的情况,我不太了解。”

“哦!”姜华点点头,站了起来。“秦主任,谢谢你的配合!我们先走了。”

“警官!安士奇真的没事吧?”秦芸把姜华二人送到门边,忍不住再次询问。

姜华笑了起来。“真没事,秦主任,打扰了!”

秦芸目送两名警察离开,快步走向办公桌,拿起了手机,拨打丈夫的电话。

严颖上了车,疑惑的看着姜华。“姜队,医院七月份真给安士奇发了五万多块钱的绩效奖?”

“哼!你以为妇幼医院真有那么大油水吗?”

姜华拿出手机,找出一个早上刚存进手机的电话号码。

“喂,黎永权吗?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姜华。有点事想问问你,七月份,谢雅妍有没有动过一笔数额五万左右的钱?好,你查查,我等你电话。”

严颖见姜华挂了电话,诧异的问道:“姜队,你怀疑买车的钱是谢雅妍给安士奇的?”

第十一节 余悸

方婕坐在杂志社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发呆。她原本喜悦的心情,因为谢雅妍的惨死,变得有些沉重而压抑。

这不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谢雅妍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新生命!可是残忍的凶犯,还没等孩子降生,就让这条新生命胎死腹中。这让方婕感到愤怒!

她轻轻抚摸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面有一颗寄托了她和余波全部希望的种子。虽然小腹还未隆起,可是方婕已经对那颗种子产生了浓浓爱意。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幸福而温暖,比初恋时的绵绵情话更加让人感到甜蜜!

而谢雅妍,她和方婕一样,再过几个月,就要做妈妈了!但凶手剥夺了谢雅妍做母亲的机会。

方婕虽然不认识谢雅妍,但她把自己和谢雅妍归入了同一个群体——准妈妈!谢雅妍的死,方婕仿佛感同身受!她完全能够体会,失去生命、失去孩子的痛苦!

此刻,在方婕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罪行,比杀死一个孕妇、扼杀一条充满希望的新生命更不可饶恕!

方婕很矛盾,她十分清楚,余波对她腹中的生命,比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更重。余波盼这个孩子盼了十年,他肯定不会同意方婕跟进这起丧心病狂的毒杀孕妇案!

下午余波还给方婕打过电话,问她能不能请假在家安胎。挂电话的时候,余波也一再交待,让方婕千万小心一点。余波对这个梦寐以求的孩子,实在是太紧张了!方婕知道,她如果这个时候提出加入到姜华的侦破工作中,余波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跟她生闷气。

但是让方婕置身事外,她办不到!在外人看来,方婕很理性。其实她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方婕满脑子都是谢雅妍微微隆起的腹部,感觉这个孕妇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她内心极度渴望,能够加入姜华的队伍,为谢雅妍和她腹中孩子伸张冤屈,尽一份力!

“方婕,下班了,还不走吗?”主编老王拎着包,在门外问了一句。

“哦,走。”方婕这才注意,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老王站在门口,等着方婕一起走向电梯间。

“方婕,考虑得这么样?毒杀孕妇,这可是影响极其恶劣的恶性案件。你和姜华又熟,由你跟进案子做罪案纪实报导,是社里最合适的人选!”

老王下午从方婕口中得知谢雅妍的事,立刻就跟方婕商量,由方婕跟进这起案子做纪实报导,可是方婕有些犹豫。

“王主编,我想回去跟余波商量一下,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方婕没跟老王提起自己已经怀孕的事。

“跟余波商量?”老王觉得难以相信,方婕一向对这类案件很感兴趣,以往都是跟同事抢差事,说要考虑、商量,这还是第一次。“方婕,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嗬!”方婕无奈笑笑,没有解释原因。

餐桌上换了一张黑白格子的餐布。桌子中央摆了一只精致的白色花瓶,瓶里插着红艳艳的玫瑰。亮晃晃的烛台,燃起三只蜡烛。摇曵的烛光下,摆着几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余波拉上窗帘,静静的站在门边,却难掩内心的激动,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结婚十年,他终于要当爸爸了!

下午余波跟单位请了假,回家精心布置了方婕最喜欢的烛光晚餐。他想好好感谢方婕,跟他最爱的人一起庆祝家庭新成员的到来!

门外传来方婕的脚步声,余波站到了门后。方婕打开房门,看到餐桌上亮着的烛火,会心的笑了。

余波温柔的双手,从方婕身后轻轻圈住她的小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面颊贴着方婕的耳际缓缓摩擦。“方婕,我要当爸爸了!”

方婕将头向后靠,感受着摩擦带给她的刺痒和余波的浓情爱意。“余波,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嗯!方婕,谢谢你!”

“嗬嗬,谢我干什么!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怀上的!”方婕不由被余波的话给逗笑。“行了,快把我放开吧!老夫老妻的,大热天弄一身臭汗!”

余波放开方婕,接过她手里的包,把她按到了餐椅上。

“红酒呢?烛光晚餐竟然没有红酒!”方婕佯装嗔怪的瞪着余波。

“红酒还是免了吧!方婕,你怀孕了,不能喝酒!来,先尝块白切鸡!”余波憨厚的笑着,往方婕碗里夹菜。

“余波,这是什么烛光晚餐,既没红酒,也没牛排。桌上不是白切鸡,就是清蒸鱼,居然还有红烧蹄膀!搞得土不土洋不洋的!”方婕看了桌上的菜,忍不住笑了起来。

“嘿嘿!”余波傻笑道:“你不是怀孕了吗,牛排煎个七八成熟,你可不能吃!”

余波的关心,让方婕有些无可奈何。看来,怀孕期间的饮食,余波要开始严格控制了。

“对了,方婕,你跟老王说了吗?”

“说什么?”

“请假安胎的事啊?你不知道,怀孕头三个月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磕着碰着。你已经怀孕两个月,只要请一个月的假在家安胎就行了。老王好说话,他一定会同意的。”余波一本正经的看着方婕。

“我哪有那么小气!最近社里人手又不够,我怎么好意思请假。”

“你不好说,我帮你跟老王说吧!”

“不用。”方婕放下筷子。“余波,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你不是要出差吧?”余波担心的问道。

“不是。你听我说,早上我不是去医院检查吗……”

“怎么了?医生说什么了?”余波紧张的打断方婕的话。

“放心,胎儿很正常!”方婕暗自为难,她知道余波很紧张,但是方婕不想瞒着余波。

“余波,早上我跟你打完电话,经过医院后院,发现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倒在医院后门。”

“孕妇?她怎么了?”

“她死了!被人用毒针谋杀了!”

“什么?用毒针谋杀孕妇?”余波惊愕的叫道。

“嗯,那个孕妇好可怜,再过几个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抓到凶手了吗?”余波胸中无名火起。

“没有。现场有个年轻人,慌慌张张的从孕妇尸体旁离开。我通知姜华,已经把那个年轻人找到了。但是,他应该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余波脑子一转,马上明白方婕的意思。“方婕,你想跟进报导这个案子?”

“嗯,余波,我……”

“不行!绝对不行!”余波再次打断方婕。“太危险了!方婕,凶手用毒针杀害孕妇,你也是孕妇,如果你参与进去,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一这是哪个心理变态搞的连环杀人案呢?”

方婕曾经在一起连环杀人案中,被凶手劫持,情况十分凶险。当时要不是严颖及时开枪,方婕生死难料,虽然最终只受了点轻伤,但余波至今心有余悸。

第十二节 第三人?

余波见方婕不出声,知道自己的话,方婕没听进心里。他有些不高兴,浪漫的烛光晚餐,气氛变得沉闷。

“下班的时候老王跟我商量,社里想安排我对这个案子做纪实报导。余波,你看这样行吗,我只负责收集案件资料素材,不跟进具体的侦破工作。”方婕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真的?你只去收集资料?”余波有点不相信方婕的话,太了解方婕的性格。

“当然是真的。你放心,我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孩子的安全!”方婕热切企盼余波的理解。

余波无奈的轻叹。“好吧,方婕!我们可说好了,你只收集资料素材,不跟进侦破。”

“嗯!放心吧!”方婕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方婕,早上的案子,没有目击者吗?”

“嗯,目前为止,只有我这个目击者。”

“后院没有监控?”

“没有。”

“你说那个孕妇被人毒杀在医院后院,医院大楼朝向后院的房间,就没有一个人看到后院的情况?”

“大楼房间朝向后院的窗户不多,而且很多房间开着空调,窗户都关着。窗户装的是磨砂玻璃,有些房间甚至还拉着窗帘。目前警方还没有找到目击者。”

余波微微摇了下头,他知道,这种没有监控和目击者的案件非常棘手。

天色渐暗,老孟和许军还泡在妇幼医院。他们把医院大楼所有对着后院的房间全都走了一遍。早上十点至十点半之间,只有三个房间开着窗户。但那个时间段,是医生最忙的时候,没有人注意过窗外的情况。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医院整栋大楼,除了一楼卫生间的窗户能打开,其他楼层的窗户都给固定了,只能拉开几公分的缝隙透气。老孟估计,不会有人闲得无聊,凑到卫生间窗户的缝隙前,观察楼下后院。不过老孟还是请院方协助,帮着寻找目击者。

调取医院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与门诊大厅的监控视频进行核对,没有发现任何人在案发时间曾滞留后院。老孟提出凶手也许藏匿在后院某辆车上的可能性,被完全否定。

老孟把调查情况向姜华作了汇报,姜华陷入困惑。

下午黎永权到银行查询谢雅妍的账户,查到谢雅妍七月份确实提取了六万块钱的现金。这笔现金的金额,与安士奇买车首付款额基本相符。姜华随即联系医院,院方声称,医院平时没给职工发过什么绩效奖。

安士奇在撒谎!姜华可以肯定,安士奇买车的首付款,就是谢雅妍提供的。由此可见,安士奇和谢雅妍的关系不同寻常。

可是安士奇案发时间没有出入过后院,当时后院里只有谢雅妍和倪骏两人。难道人真的是倪骏杀的?

谢雅妍每次到医院进行孕检,倪骏都在上班。儿科门诊室,位于电梯口斜对面,那是谢雅妍进出电梯的必经之路,倪骏会不会注意到谢雅妍?

安士奇的举动十分反常,他在案件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他和谢雅妍仅仅是暧昧关系吗?

方婕的证词非常关键,她一口咬定,在后院看到倪骏从谢雅妍尸体旁走开时,手上没有针管。那支致人死命的毒针究竟藏在哪?

这一个个疑问,不由让姜华感到混乱。

严颖给姜华倒了一杯水,放到他办公桌上。“姜队,倪骏如果只是看到谢雅妍去医院,应该判断不了谢雅妍是去医院做常规孕检。”

“什么意思?”姜华疑惑的看着严颖。

“常规孕检虽然每个月都要做,可是谢雅妍去医院检查的时间并不固定。而且做检查是在二楼,倪骏如果不跟上去,不可能知道谢雅妍是去哪个科室。也就不可能知道谢雅妍到医院是做每个月一次的例行常规孕检。”

“如果倪骏知道谢雅妍每个月都要去医院,他就肯定跟踪过谢雅妍上楼,或者到孕检室打听过谢雅妍的情况?”

“对!我们证实不了倪骏究竟认不认识谢雅妍,但是我们可以查查倪骏有没有关注过谢雅妍!”

姜华对严颖有些刮目相看,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了。

“老孟,你还在医院吗?”姜华立即联系老孟。

“正准备回来,怎么了姜队?”

“你马上回监控室,查看谢雅妍每次到医院检查时,倪骏有没有跟着谢雅妍去过二楼孕检室。另外让许军联系给谢雅妍做检查的医生,问问倪骏有没有到孕检室打听过谢雅妍去医院检查的情况。”

“好!我们马上办。”

老孟到医院监控室,找出谢雅妍四次来到医院的监控视频。谢雅妍每次上二楼做检查时,倪骏都没有离开过儿科门诊室,根本就不存在跟踪一说。

许军不仅联系了给谢雅妍做检查的医生,他还向检查室的护士和实习生了解到,倪骏在医院实习期间,从没跟检查室的任何人有过来往。知道安士奇和谢雅妍同学关系的人,也只限于检查室内部人员。

调查表明,倪骏从未关注过来医院做常规孕检的谢雅妍。

姜华和严颖都很清楚,能预先知道谢雅妍什么时候去医院做检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安士奇!谢雅妍每次去医院前,都会给安士奇打电话,让安士奇陪她去检查室,免掉排队的麻烦。

假设倪骏不知道谢雅妍今天会去医院,他今早出现在后院就应该是偶然。被赌博的恶习害得债台高筑的倪骏,看到谢雅妍倒在两辆车之间,一时起了贪念,想趁着后院没人,翻弄谢雅妍的高档提包。就在他发现谢雅妍不对劲时,方婕的脚步声惊扰了他,倪骏才会慌乱的从谢雅妍的尸体旁匆匆走开。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倪骏进入后院时,谢雅妍已经死亡!

案发时间,医院后院并没有第三人,是谁将毒针扎进谢雅妍的颈动脉?

“姜队,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装置,能把毒针……”严颖想起曾经看过的推理小说。

“不可能!”姜华摆了摆手。“从谢雅妍当时站立的方向和位置判断,毒针是从谢雅妍的左后方扎进她的颈动脉。谢雅妍的左后方对着后门,而她身处的位置,距离后门大约十二米,从门外利用特殊装置发射毒针,难以保证精确度。我断定,凶手是近距离作案。”

“可是当时现场除了倪骏,没有第三人啊!”

姜华满是疑虑的皱着眉头,现场真的存在第三人吗?

“姜队,毒针有没有可能是从谢雅妍左侧的车上发射出来的?”

谢雅妍当时正在注视右侧安士奇的车,她左侧停放的是一辆黑色轿车。姜华到现场后检查过那辆车,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整个后院的地面和各个角落,都没找到类似发射装置的物体。

姜华认为,不可能存在什么特殊的发射装置,将毒针扎进谢雅妍颈动脉的如果不是倪骏,那只能是第三人。

第十三节 悔之晚矣

医院一楼卫生间的窗户,距谢雅妍倒地的位置更远,而且方向也不对。安士奇没有进入后院,他肯定不会是这个“第三人”。

但安士奇的异常举动,十分可疑。姜华相信,安士奇没说实话。他早上尾随谢雅妍下楼,进入一楼卫生间,一定另有隐情。

“姜队,安士奇与谢雅妍的死有关系吗?”严颖觉得,安士奇似乎没有杀人动机。

“我不知道!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关系,可安士奇不愿说实话,我们无法得知安士奇到底去卫生间干什么。他仅仅是想观察,谢雅妍去后院会不会注意那辆别克车吗?”

“安士奇为什么那么在意谢雅妍会不会注意他的车?那辆车如果是谢雅妍资助安士奇买的,那他完全没必要在意,谢雅妍经过后院时会不会关注他新买的车!”

“不,严颖,安士奇不是想满足自己的炫耀心理。他从卫生间窗户窥视谢雅妍,一定有什么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这和谋杀谢雅妍有关系吗?”

“这就需要我们去弄清楚了!”

“你刚才不是说,安士奇不可能是案发现场的第三人吗?”

“可安士奇是目前唯一有可能看到谢雅妍走到他车边的人。”

“姜队,安士奇从卫生间的窗户窥视,也许是想确定谢雅妍是不是走到了他的车旁!”严颖突然惊呼道。

“嗯?”姜华抬起眉毛。“你是说安士奇希望谢雅妍走到她遇害那个位置?”

“对!安士奇是想确认,谢雅妍是否走到了指定位置!别克车车尾那个位置,也许就是安士奇指定谢雅妍去的。”

“指定位置?”姜华难以认同的摇着头。“严颖,你还是认为那个位置埋伏着什么特殊装置或者机关?你不是认为安士奇没有杀人动机吗?”

严颖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安士奇确认谢雅妍走到指定位置,然后触发机关,把毒针射向谢雅妍。至于杀人动机,也许安士奇和谢雅妍闹矛盾了。

“姜队,也许谢雅妍突然让安士奇还钱呢?”

姜华无奈的叹了口气,严颖还是不够成熟,脑子想的尽是推理小说里那些匪夷所思的诡计。

“行了,别瞎猜了。严颖,你记住,我们作的所有推测和分析,都必须有真凭实据。”

在姜华和严颖讨论案情的同时,安士奇的家里,正上演着一出河东狮吼的好戏。

秦芸怒气冲冲的瞪着安士奇,要他交代,刑警查案怎么会查到他的头上。

“安士奇,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丑事?”

“我什么也没做啊!”安士奇满脸委屈,低声辩驳。

“什么也没做,警察会跑来我们单位调查你?安士奇,你给我说清楚,你和谢雅妍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我和她就是同学关系!”

“同学关系?谢雅妍那么多同学,她死了,警察谁不调查,就单单查你?”

“你怎么知道警察没查别人!”安士奇小声嘟噜。

“你说什么?大点声!”

“我没说什么!”

“安士奇,我可告诉你,你别让我抓到你的小辫子!要是让我知道,你跟谢雅妍不清不楚,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跟谢雅妍就是普通同学。”

“哼,你别当我不知道,警察说了,谢雅妍定期到你们医院做孕检!她为什么不去别的医院,偏偏要到你们医院?还不是因为有你帮忙,她不用排队吗?你那几根花花肠子,我早就看透了。我们居委会小黄去你们医院看病,叫你帮忙跟专家门诊打个招呼,你就推三阻四,说影响不好!帮那个谢雅妍,影响就好了?你还不是看谢雅妍长得漂亮,故意凑上去献殷勤,想亲近亲近人家吗!”

“你胡说什么,谢雅妍有老公,她都怀孕了!”

“哼!你们那些同学会,你以后给我少去!最后不要去!男男女女的,喝多了借着酒遮脸,胡言胡语,毛手毛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有两个同学,不就是在同学聚会勾搭上了,才离婚的吗!”

“我……”安士奇为之气结,无力辩解。

倪骏在警局的羁押室待了一天,从讯问室回来后,警察就再没找过他,好像已经完全把他遗忘。

这次的麻烦大了!倪骏做梦也没想到,倒在地上的孕妇,竟是黎永权的老婆。早上从后院经过的时候,倪骏还以为那个女人只是晕倒。他凑上前去,发现女人的LV提包开着,本想趁着四下无人,顺手牵羊从女人包里弄点钱应应急。可他发现那女人惊恐的瞪着双眼,像是已经没有生命体征。正想仔细看清楚,方婕的脚步声吓了倪骏一跳,他赶紧缩回提包上的手,连指纹都没来得及擦掉,就慌慌张张溜走了。

警察说黎永权的老婆死了!倪骏清楚,谢雅妍的提包上有他的指纹,和警察一起找上门的方婕,又正好看到他仓皇从谢雅妍尸体旁走开。当时后院除了倪骏没有旁人,这次的事情他将百口莫辩。

倪骏懊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他觉得自己胸口憋得难受。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靠近谢雅妍看了一眼,只是摸了下提包,想看看里面有没有钱。他没杀人,他觉得当时那女人好像已经死了。在他进入后院之前,那女人就已经死了。除了提包上的指纹,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今天怎么就那么巧,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谢雅妍的提包呢?倪骏抬手狠狠的打了自己几耳光。都怪自己好赌,背了一屁股的债!要不是被赌债逼得没办法,他也不会向那个LV提包,伸出那只贪婪的手!

现在惨了,那个看着自己从谢雅妍尸体旁离开的女人,一定会认为人是他倪骏杀的。警察都把自己给关起来了,说不定已经联系了妈妈。

想到妈妈,倪骏的眼眶湿润了。爸爸一走,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起早贪黑,不辞辛苦,勤勤恳恳的经营着那间小小的童装店,供自己上学。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不好好学习,还染上了赌瘾。借高利贷不说,现在又卷进谋杀案里!妈妈如果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倪骏知道,自己跟黎永权借了高利贷,黎永权到医院找自己追债,好几个同事都看到了。黎永权的老婆死了,又有人目睹自己从尸体旁离开,警方和黎永权肯定会认为自己谋杀谢雅妍泄愤。

还有那一万块钱的高利贷,倪骏现在已经无力偿还。黎永权说不定还会找妈妈逼债!想象着妈妈被黎永权威逼的情形,倪骏痛苦的闭上眼睛,两滴忏悔的泪珠从眼角滴落。

第十四节 另一种可能

姜华的办公室里坐满了人,大家面面相觑愁眉不展。

严颖看到方婕走进来,高兴的蹦起来。“方姐,你怎么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你找我有事?”方婕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

“行了,都散了吧!老孟,按照昨天的分组,大家分头找线索。老宋和小刘负责排查黎永权和谢雅妍的社会关系。大家去忙吧!”姜华给大家做了工作安排。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姜华、严颖,方婕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姜队,我来报到了!”

“报到!”姜华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方婕平坦的小腹。“你们杂志社安排你过来做纪实报导?”

“怎么?姜队,不欢迎吗?”方婕微微一笑。

“欢迎!怎么不欢迎!方姐,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严颖热情的搭着方婕的肩。

“方婕,你不是有了吗?”姜华知道方婕和余波结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孩子。如果方婕还像以前那样协助他们工作,姜华担心会有什么闪失。

“呵,不碍事!不是还有你们保护吗?是不是,严颖?”方婕轻轻拍着严颖搭在她肩上的手。

“是啊,方姐,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严颖上次就为了保护方婕,第一次向犯罪嫌疑人开了枪。

“那好吧,一定要注意安全!”姜华心里其实也很喜欢跟方婕合作,而且不管方婕有没有怀孕,他都会保护好方婕。

“姜队,案子有什么线索吗?”方婕心急的进入正题。

严颖轻叹一声。“方姐,线索倒是有,不过好像都没什么用!”

“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案发时,现场只有倪骏和死者谢雅妍两人。可是据我观察,倪骏不像杀人凶手!你也证实倪骏从死者身旁走开时,手上没有凶器。内科的安士奇跟死者是同学,两人关系暧昧。谢雅妍尸体右侧那辆别克轿车,估计就是谢雅妍资助安士奇付的首期购车款。昨天早上谢雅妍检查完,安士奇送谢雅妍进电梯,他随后从楼梯下楼,钻进一楼卫生间待了一分钟。从卫生间敞开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谢雅妍陈尸那个方向。我请医院核对库存氰化物的数量,没有发现氰化物短少的情况。”姜华简单把情况介绍一遍。

“安士奇在谢雅妍进入后院时,在一楼卫生间待了一分钟?”这个情况让方婕感到惊讶。

“对,安士奇说,他不习惯楼上卫生间的马桶,所以才下楼上厕所。”

“不习惯马桶?安士奇在医院工作这几年,一直是到楼下卫生间上厕所吗?”

“当然不是!我们从侧面向安士奇的同事了解过,安士奇平时很少到一楼的卫生间上厕所。安士奇在撒谎!”

“他为什么撒谎?他在卫生间待那一分钟是在干什么?”方婕很是好奇。

“安士奇为什么撒谎,我想是因为他和谢雅妍暧昧的关系。至于那一分钟他在干什么,我和严颖分析,安士奇可能是想确定谢雅妍会不会走到他的那辆新车旁边。”

“确定谢雅妍走到他的新车旁边?”方婕诧异的反问。

“对!这也是我和严颖有分歧的地方。”姜华把严颖对自动发射毒针装置的设想告诉方婕。

“这种可能性不大!昨天早上在现场,付柏恒进医院大楼找医生的时候,我看过谢雅妍尸体两边的车。没发现车上有人。再说,用自动装置发射毒针,很难控制精确度。”方婕向严颖摇了摇头。

“那如果倪骏不是凶手,后院就没有其他人了!”严颖郁闷的望着方婕。

“姜队,保安付柏恒离开后门的时间,能确认吗?”谢雅妍进入后院,和付柏恒离开后门的时间非常接近,方婕想先从作案时间着手。

“可以确认。付柏恒十点零一分出现在后门外的道路交通监控画面里。谢雅妍九点五十九分四十六秒从门诊大厅的监控画面中消失。从谢雅妍背影消失的位置,以正常速度走到谢雅妍遇到的地方,大约需要一分半钟。那个时候付柏恒已经走到后门外的路边。从监控画面上看,谢雅妍的步速比正常行走速度略慢。所以完全可以肯定,谢雅妍走到安士奇的车旁时,付柏恒已经出了后门。当时后院只有谢雅妍一人!”

“那么现在需要确认的是倪骏十点二十二分进入后院时,谢雅妍是否还活着!”

“对!可是除了倪骏自己,谁也无法确定当时谢雅妍是否还活着!”姜华遗憾的摇了下头,他不是不相信倪骏,只是没有证据证实倪骏的话。

“使用过的毒针针管还是找不到吗?”

“找不到。所有能想到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寻找目击者有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

方婕歪着头想了片刻。“姜队,你们查过安士奇和倪骏的关系吗?”

“你说什么?方婕,你怀疑安士奇和倪骏合谋杀害谢雅妍?”姜华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安士奇让谢雅妍在后院等他,然后安排倪骏去杀谢雅妍。

方婕略感唐突,歉意的笑道:“我只是想弄清楚安士奇和倪骏的关系,谈不上怀疑。”

“方婕,就算安士奇授意倪骏进去后院杀掉谢雅妍,用过的毒针怎么处理?”姜华需要的不是无端猜想,而是证据。

“姜队,安士奇的办公室开着窗户,从楼下应该能把针管扔上去!”严颖替方婕想好了答案。

姜华怔怔的看着严颖,真有这种可能吗?“严颖,倪骏为什么要帮安士奇谋杀谢雅妍?”

“当然是为钱!倪骏欠了黎永权一万块钱高利贷,黎永权追到医院逼债。安士奇在医院也许听说过这事。他知道倪骏缺钱,就用钱买通倪骏帮他杀人。安士奇再告诉倪骏,谢雅妍是黎永权的老婆。倪骏为了泄愤,说不定就同意帮他杀人了!”严颖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方婕饶有兴趣的看着严颖。“既然安士奇和谢雅妍关系特殊,他为什么要买凶杀谢雅妍?”

“可能他们之间出现了矛盾!”严颖脑中想象着倪骏站在楼下,把针管扔上三楼安士奇办公室的画面。

方婕询问安士奇和倪骏之间的关系,原意只是想排除二人合谋作案的可能。可是严颖竟然根据方婕提出的问题,思绪天马行空的假设出另一种可能!

“严颖,没有根据,不要瞎说!”姜华向来不喜欢严颖毫无根据的瞎想。

“不不,姜华,这也不算瞎说。我们应该考虑到各种可能性,你不是常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吗?既然严颖提出了这种假设,那我们就小心求证。就算证实这种假设不成立,我们不是也能排除掉安、倪二人合谋作案的可能性吗?”方婕给严颖说起了好话。

第十五节 外科医生

安士奇请假没来上班,他的办公室门窗都关着。方婕和严颖站在后院正对安士奇办公室的地方,等待姜华去找保安打开安士奇办公室房门。

医院三楼的高度,相当于普通商住楼四层半那么高。严颖手上拿着几只一次性塑胶针管,不由有点担心。

今天的气温和昨天差不多,由于室内开着空调,大楼朝向后院的窗户基本上都关着。只有一个角落上的房间,开了半扇窗。窗边看不到人,医生在忙着工作。昨天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方婕估计,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楼上办公室的人不会到窗边,朝楼下的后院张望。

姜华拉开三楼安士奇办公室的窗户,向严颖招了下手。

严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臂,手里拿着针管对着敞开的窗户试了试准头,猛然用力把针管投掷出去。

“啪“的一声轻响,针管撞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墙面,掉了下来。

严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又试了第二次。针管撞到墙面比刚才略高一点的位置,又掉了下来。

手里只剩下最后一支针管,严颖招手让姜华下来。这次姜华倒是把针管掷到接近三楼窗户的位置,可还是没能成功把针管投掷进窗户。

“姜队,我再去借几支针管试试。”严颖还不死心。

“不用试了!”姜华不想再浪费时间。“严颖,凶手没有这么多时间慢慢试!”

“姜队,刚才你差一点就把针管扔进窗户了。”严颖依然相信消失的针管,被扔进了安士奇三楼的办公室。

“严颖,我已经尽力了,如果换作倪骏来扔,我相信他也扔不到我这个高度。”

方婕走近前来,“严颖,我觉得这样说不通。”

“为什么?”

“昨天我看到倪骏时,他站在尸体旁弓着腰,当时他手上没有针管。如果当时针管已经被他扔掉,他又回到尸体旁边干什么?他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离开案发现场?”方婕认为,凶手作案,得手后就应该迅速离开现场。

“也许,他想确认谢雅妍死了没有!”

“不,针管里的毒素只需要微量就能致人死命,安士奇和倪骏都是学医的,他们非常了解氰化物的毒性,完全不必扔掉凶器后,再回到尸体旁确认受害者是否死亡。”

姜华点点头,“方婕说得对,凶手作案后通常会第一时间离开现场。”

“可是谢雅妍的提包被打开了,说不定倪骏扔掉针管后,突然想起忘了拿提包里的钱呢!”

“姜队,死者的提包里,有什么遗物?”方婕还不太了解遗物情况。

“都是普通的随身用品。一部手机,两张银行卡,两千多现金,几张医院的票据,孕检记录,钥匙、纸巾什么的。手机的通话记录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是早上八点过打给安士奇的。”

“倪骏缺钱,他扔掉凶器后,想起死者的提包里肯定有钱,所以又回到了尸体旁。”严颖感觉姜华好像站在方婕一遍,有点较起劲来。

“想拿钱,死者一倒地就可以马上翻开提包拿钱。”姜华不屑的反驳。

这和方婕想的一样。如果杀人的目的是为钱,正常的作案顺序应该是,死者倒地后立即翻开死者的提包拿钱,再拔下死者颈部的针管,然后迅速离开现场。可当时倪骏弓着腰,那个姿势,分明是一边触碰提包一边观察死者的情况。

“那针管呢?针管被凶手藏到哪了?”严颖不服气的问道。

方婕看着一楼开着窗户的卫生间,她觉得把针管扔进卫生间,肯定比把针管扔上楼来的更方便。

“姜华,昨天你们检查过卫生间吗?”

“当时没有!”姜华有些后悔,昨天刚到现场时,就应该先检查卫生间。“中午我们返回医院时,检查了一遍,卫生间里没有发现针管。但是卫生间隔壁是医院的医疗废物室,卫生间里有门通到医疗废物室。不过那扇门很久没用了。”

“医疗废物室?那些医疗垃圾里,有很多用过的针管吧?”

“嗯。医疗废物室里有好几个大垃圾桶,每个桶都有针管。如果想检查那些针管的话,工作量有点大。”

方婕理解的点点头。“安士奇有医疗废物室的钥匙吗?”

“据说是没有,我问过医院保安,院里有专人负责收集医疗垃圾。医疗废物室的钥匙,只有负责收集医疗垃圾的保洁员才有。”

“你说的卫生间通向医疗垃圾室那扇门,谁有钥匙?”

“那扇门的钥匙,连医院的保安也没有。门锁很久没有开启,我昨天试过,从里面也拧不开门锁。”姜华心里已经排除毒针被藏在医疗废物室的可能。

“对了方婕,昨天你走进后院看到倪骏匆忙离开,当时你靠近尸体没有?”

“没有,看到倪骏匆忙离开,我快步走过去,见有人倒在地上,预感到出事了,就赶紧追出后门,想截住倪骏。可是他已经上了出租车。”

“从你追出去,到你回来,大概有多长时间?”

“呃,应该不会超过两分钟。”

“你正在查看死者时,看到付柏恒走进后门,他没有靠近死者,直接跑进医院大楼叫医生对吗?”

“对!付柏恒没有靠近死者!医生来以后,付柏恒一直在我旁边看着我,怕我跑了!”方婕自嘲的笑道。

“方婕,在路医生检查死者的尸体前,你注意过尸体衣裙下的地面吗?”

“呃……,我没注意!当时我有点慌乱,没想到查看尸体衣裙下的地面。不过我记得,路医生只是看了下死者的瞳孔,摸了摸脉搏。好像,并没有触碰过死者的衣裙。”

谢雅妍穿着长裙,她卧在地上,裙子遮住了一部分地面。方婕当时没有留意尸体衣裙下的地面,吃不准毒针针管会不会被裙子遮住。

“路医生是外科门诊大夫,外科门诊室处于门诊大厅左侧走廊中段。后院进入门诊大厅通道右侧第一间是急诊室,付柏恒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去离他最近的急诊室叫人,要到外科门诊室找路医生呢?”

“我不知道!当时我守在现场,付柏恒跑向医院大楼,我给你打了电话,电话还没挂,路医生就和付柏恒赶到后院了。”

姜华觉得自己把路医生给疏忽了,在以往他处理过的密室谋杀案中,通常最先到达现场的人,嫌疑最重。当然,方婕不可能是嫌疑人。付柏恒又没有靠近过尸体,除了倪骏,唯一接触过死者、有可能拿走凶器的人,就只有路医生。

付柏恒没找急诊室的医生,偏偏把外科门诊的路医生叫到后院,这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路医生跟案子有关系吗?

第十六节 盲区

“方姐,你当时站在什么地方?”见姜华提起路医生,严颖也来了劲。

“尸体在两辆车之间,地方很窄。路医生来的时候,我从尸体旁让开,站到尸体左侧那辆黑色轿车的车尾箱后面。”

姜华抬眼看去,昨天陈尸的地方,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原地。右侧停放安士奇白色别克的位置,今天停了一辆银灰色大众宝来。

“走,过去看看!”

三人走了过去。方婕自觉的站到黑色轿车的车尾箱处。

姜华卧倒在谢雅妍的陈尸处,扭着脖子问道:“方婕,路医生检查尸体,站在什么位置?”

方婕指了一下银灰色大众宝来的C柱,“他走到那个位置,蹲下检查尸体。”

“这里?”严颖站到宝来的C柱旁,见方婕点头,严颖蹲下身子,背向方婕,伸手假装检查地上的姜华。

当严颖伸出右手检查姜华瞳孔、触碰他的颈动脉时,方婕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从她站立的位置,看不到严颖自然垂下的左手。昨天路医生也是用右手触碰尸体,左手自然垂落。方婕的注意力在路医生触碰尸体的右手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垂下的那左手,做过什么动作。方婕当时站立的位置,视野上有盲区。

路医生身上穿着白大褂,他蹲下来的时候,白大褂的下摆正好遮住了谢雅妍长裙的下半部。如果毒针针管被压在长裙下,路医生从裙下摸出针管,藏进白大褂下摆,方婕要不是特别留意,就不会发现这种小动作。

“怎么样方婕?能看清楚严颖双手的动作吗?”姜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前的浮尘。

方婕犹疑着摇了摇头,只能实话实说。“姜华,严颖蹲下来,我看不到她左手的动作。昨天,我只注意到路医生触碰尸体的右手,没留意他的左手在干什么。”

严颖两眼放光,好像她已经探知了毒针针管的下落。“姜队,如果是这样,那路医生完全有机会趁检查尸体,藏起落在尸体旁的针管。”

姜华严肃的摆了下手,现在作这样的假设还为时尚早。“蒋奇昨天和路医生聊了两句。路医生名叫路治平,现年四十一岁,调到妇幼医院外科才半年多。路治平说他是被付柏恒叫到后院的,对后院死者的情况,一无所知。方婕,你好好回忆一下,路治平检查尸体时,有什么异常的表情,或是比较特别的肢体动作?”

“检查尸体时,路治平背向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检查完尸体,路治平站起来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我感觉,他看向我的目光,好像有点好奇。”

“好奇?”严颖重复了一遍。“他为什么好奇?”

“我不知道,也许对我守在尸体旁感到好奇吧。我当时向付柏恒确认,后院有没有监控摄像头,路治平转头四下看了一遍,然后低头面朝谢雅妍的尸体,自言自语的低声说了一句”她好像怀孕了!’”

“路治平朝着谢雅妍的尸体说话?”严颖感到诧异,她认为路治平说这句话,本应对着付柏恒或者方婕说才对。

“嗯,路治平当时没看我和付柏恒,他确实是看着尸体说的这句话,所以我才觉得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不过,从路治平说的这句话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谢雅妍已经怀孕,他也许是刚注意到谢雅妍微微隆起的腹部。”方婕有种感觉,路治平不认识谢雅妍。

姜华听出方婕的言外之意,微微皱起眉头,路治平真的不认识谢雅妍,不知道谢雅妍怀孕吗?不对,姜华觉得很不对劲,路治平表现得太镇定、太冷漠了!从方婕的描述来看,路治平好像对谢雅妍的死并不感到惊奇,他甚至没向方婕和付柏恒多问一句发现死者时的情况。除了看方婕的眼神有几分好奇,路治平对光天化日之下被害死在医院后院的孕妇,竟没有一丝好奇和关心!

普通人遇上这样的情况,总会向更先到达现场的目击者问东问西,打听究竟出了什么事!可路治平竟像没有这样的好奇心,根本就不关心死者是怎么死的,也没向现场的目击者提出任何问题。这让姜华感到很是反常。

“姜队,蒋奇有没有问路治平,付柏恒是从哪把他找来的?”方婕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

“蒋奇没说。我马上联系付柏恒!”

姜华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付柏恒的电话。

“喂,付师傅吗,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昨天我们见过面。”

“警官,有事吗?”

“付师傅,我想问问,昨天发现尸体时,你跑进医院大楼找医生,为什么要找路医生,你是在哪找到他的?”

“我一跑进大楼就碰到路医生了,他刚从卫生间出来,我就告诉他后面出事了,让他跟我去看看。”

“你就在卫生间门外碰到路医生的?”姜华觉得这太巧了。

“是啊!我本来想去急诊室叫人,跑到卫生间那碰上路医生,我担心那个女人跑了,就把路医生叫上,赶紧回到后院。”

“你说跟我一起那个姓方的女人?”姜华觉得有些好笑。

“对啊!当时我不知道那个姓方的女人,是和你们一起的,对她不太放心。”

“你和路治平赶回后院时,你告诉他后院出什么事了吗?”

“说了,我跟路医生说,后院有人死了。”

“你没靠近尸体,怎么知道倒在地上的女人死了?”昨天案发现场的情况,方婕和付柏恒早已原原本本的向姜华说过一次,可姜华还是又问了付柏恒一遍,想看看付柏恒今天的话,跟昨天有什么出入。

“那个姓方的女人说的啊!我一进门,她就叫‘师傅,快来帮帮忙!’,我看到地上有双脚,赶紧跑过去问她出了什么事,那个姓方的女人说‘她死了!’,我就赶紧去找医生了。”付柏恒说的与昨天分毫不差。

“你们去后院的时候,路医生没问你,究竟出了什么事吗?”

“问了,他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有个女人,在后院发现另一个女人死了。”

“路治平还问了什么?”

“没有了,他就问了两句。头一句问‘谁死了?’,我说我不知道。第二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也不知道。”

姜华面色凝重的挂了电话,方婕和严颖已经听清姜华复述那句话,知道付柏恒是在卫生间门外偶遇路治平。这让她们感到十分疑惑。后院出事,付柏恒要找医生,刚跑进通向门诊大厅的通道,就恰好遇上从卫生间走出来的路治平,真有那么巧吗?

在严颖看来,路治平简直就是专程在卫生间那等着付柏恒去找他!

第十七节 风险

姜华走到外科门诊室门口,发现今天的值班医生不是路治平。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医生,坐在门诊室里,正在给一个病人做检查。

“你好,大夫!请问路医生在吗?”姜华站在门边问道。

“路医生请假了,今天我代班。你要找路医生,明天再来!”

姜华和严颖今天都没穿警服,老医生的语气不太好,似乎对姜华看病挑医生有些不满。

“呵,我不是来看病的。”姜华亮出证件。“大夫,路医生今天怎么请假了?”

老医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你们是为昨天的事来的吧,我听小路说了,昨天后面……”

姜华把手指竖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大夫,路医生今天有事吗?”

老医生看了一眼门诊室的病人,自知失言,脸上有些尴尬。“小路说家里有事,要请假,科里就安排我来代班。”

“路医生没说家里有什么事吗?”

“我没见着他,也不方便打电话问。”

姜华笑着跟老医生点点头,带着方婕和严颖又去了监控室。

“严颖,你看看昨天的监控,路治平是什么时间去卫生间的。”

“好。”严颖坐到监控器前,调阅昨天的监控。

姜华拿着手机,拨了老孟的电话。

“老孟,你在哪?”

“姜队,我刚到清峰市,有事吗?”老孟去了清峰市,准备找倪骏的妈妈。

“老孟,我听你说,昨天医院大楼有三个朝向后院的房间开着窗户,是哪三个房间?”

“呃,一楼外科门诊室、三楼安士奇办公室、四楼儿科病房护士值班室。”

“外科门诊?”姜华惊诧的重复道。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姜华瞥了一眼监控室里的保安师傅,没跟老孟细说。“先这样吧,随时保持联系。”

严颖调出昨天上午十点至十点半的监控视频,很快就在监控画面中里找到了路治平。

“姜队,你看!”

姜华看到,监控画面中,倪骏十点二十一分三十六秒经过外科门诊室门前。他扭头朝外科门诊看了一眼,继续朝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走去。

十点二十四分十五秒,路治平从外科门诊出来,走向卫生间。一分钟后,方婕走出一楼电梯间,走向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

由此可见,当时身处卫生间的路治平,完全有可能看到走进后院的方婕。

姜华困惑的看了一眼方婕,扭头询问监控室的保安:“师傅,一楼有几个卫生间?”

“有两个公用卫生间,挂号收费处里也有一个卫生间。”

“除了这个公用卫生间,还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在哪?”

“在走廊尽头,取药处后门旁边。”

从外科门诊与两个公用卫生间的距离来看,路治平去通道口那个卫生间,倒是很正常。可是倪骏经过外科门诊时,看向门诊内那一眼,却有些耐人寻味。

倪骏经过外科门诊不到三分钟,路治平就去了卫生间,这也是巧合吗?

卫生间的窗户开着,进出卫生间很容易从窗户看到后院,路治平当时就一点没有注意到后院的异常?昨天蒋奇向路治平了解情况的时候,路治平丝毫没有提起,他当时在卫生间。路治平是真的没有注意窗外的情况,还是有意隐瞒什么?

姜华让严颖继续检查监控,全面了解昨天整个早上,路治平进出外科门诊室的情况。自己带着方婕,返回了外科门诊室。

外科诊室又换了个病人,姜华向老医生点点头,径直走到里间门前,推开了房门。

里间靠墙摆了一张病床,从房间布置来看,应该也是检查室。朝向后院的窗户关着,姜华拉开窗扇,发现这扇窗户,正对着外面停放的车辆。

“方婕,外面有车挡着,从这个位置,根本看不到停放在院子另一头那辆别克车。”

“嗯,不仅是安士奇的车,那一头有没有人也看不到。”方婕认为,即使昨天案发时路治平就站在窗边,他也看不到后院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事。

“卫生间那扇窗户的视线,比这里好得多。”姜华隐隐觉得,路治平去卫生间似乎不是为了上厕所,而是为了看清后院的情况。

“可是姜华,路治平和安士奇一样,没有进入过后院!”方婕轻轻的拍了下窗户外的铁栏,整个医院一楼的窗户,都安装了铁护栏。

姜华当然明白方婕的意思,路治平没有进入过后院,就没有作案的机会。但是,路治平在那个时间去卫生间,实在是太凑巧了。他从卫生间出来,恰好遇上跑进医院大楼找医生的付柏恒。姜华难以相信,这真的是巧合。

“方婕,你从后门返回谢雅妍尸体旁的时候,注意过这边卫生间的窗户吗?”

“没有,距离太远了。中间还有些绿化遮挡,卫生间里的人,能从窗户看到后院那一头的情况,可是从我昨天站的位置,看不清卫生间窗户的情况。”

方婕说的是实情,卫生间窗外,种了一些树木。从后院朝卫生间这边看,确实看不清卫生间窗户内的情况。可如果是在窗内往外看,就能看到后院的情况。方婕认为,如果窗外响起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卫生间里的人,更应该好奇的往外看。

可是不管路治平当时有没有往窗外看过,都绕不开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付柏恒找到路治平前,他没有进入过后院!

这个问题就像一道高高的门槛,把所有可能性,统统拦在了门外。

姜华出神的看着窗外挡住视线的车辆,仿佛陷入沉思。

“姜队,你在想什么?”方婕轻声打断姜华的思绪。

“方婕,我觉得案子跟路治平没关系!”姜华面色变得严肃。

“为什么?”

“因为路治平不可能冒着风险,到案发现场帮助凶手藏匿毒针针管!”

方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不管是谁行凶作案,他都应该自己善后。不可能在现场留下破绽,等着别人去帮他擦屁股。”

“原本我怀疑,路治平伙同倪骏作案。由倪骏杀人,把凶器毒针藏在谢雅妍长裙下。路治平在卫生间监视后院的情况,看到付柏恒跑向大楼时,故意出现在付柏恒面前,随付柏恒一同进入凶案现场,趁你和付柏恒不备,借检查尸体的机会,悄悄拿走毒针。伪造类似密室谋杀案的效果!找不到凶器,又没有目击证人,就无法判定倪骏杀人!可是这样做风险太大,就算路治平在卫生间窗户那盯着,这么远的距离,他很难看清倪骏具体把毒针藏在谢雅妍裙下哪个位置。路治平在裙下摸索,动作只要稍大一些,现场的人肯定会有所察觉。路治平无法保证,你和付柏恒不会察觉他的小动作。所以我认为,路治平完全没必要冒险从现场拿走凶器——毒针!”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倪骏吗?”方婕想,既然姜华打消了对路治平的怀疑,那嫌疑人就只剩下倪骏。

第十八节 唯一的目击者

外科诊室外间响起孩子的哭声,姜华拉开里间的门朝外面看了一眼,一个小孩摔伤了腿,老医生正准备给孩子检查伤口。

“走吧,回监控室再说。”姜华礼貌的向老医生点点头,和方婕离开外科诊室。

严颖把昨天早上外科诊室门外走廊的监控,完整的看了一遍。路治平整个早上,只离开过外科诊室一次,就是去卫生间。警察到现场以后,路治平回到外科诊室,再也没有出去。直到中午下班,路治平才去食堂吃饭。

监控视频里,倪骏昨天早上来医院找田洪借钱时,经过外科诊室门前,没有做过任何疑似向路治平找招呼的动作。倪骏离开时,扭头看向外科诊室也许只是偶然。

“姜队,外科诊室那边有什么发现吗?”严颖见姜华回到监控室,连忙问道。

姜华摇了摇头,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保安。“方婕,我怀疑针筒就在倪骏身上。在你进入后院前,倪骏已经把毒针藏到身上了。”

“倪骏昨天穿的T恤没有口袋,针管藏在裤袋里的话,倪骏坐进出租车会很不方便。”方婕有种直觉,倪骏不像杀人凶手。

“如果用针头套套住针头,就没什么不方便的!男生的裤袋很深,放一支普通针管,应该没有问题。”

“姜队,当时后院没人,倪骏拔下针管,为什么不马上离开现场?他还弓着腰在那等什么?倪骏进入后院和谢雅妍进入后院的时间,相差二十分钟。如果是倪骏杀了谢雅妍,那在倪骏进入后院前的二十分钟里,谢雅妍在后院干什么?”严颖昨天已经和方婕谈论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结果。

姜华无奈的晃了晃头,他也无法解释谢雅妍为什么在后院待了二十分钟。

“严颖,谢雅妍在后院待了二十分钟,会不会跟安士奇有关?”方婕感觉安士奇在这起案子里,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然,谢雅妍不会死在安士奇的车旁。

“方姐,从监控视频来看,安士奇没有进入后院。他在卫生间只待了一分钟,卫生间窗户也装着铁护栏,安士奇从卫生间不可能进入后院!”

“我知道,安士奇在卫生间的时候,付柏恒应该已经走出后门,当时后院里只有谢雅妍一人,倪骏还没去后院。如果安士奇当时在卫生间,看到了谢雅妍的话,他就能证实,在倪骏进入后院之前,谢雅妍是否还活着!”

姜华有些焦躁,“可是安士奇什么也不愿说!昨天我专程去找过安士奇,问他在卫生间时,从窗户看到后院的谢雅妍没有,安士奇说他没注意。我觉得,他没说实话!”

方婕相信姜华的判断。既然姜华说安士奇没说实话,那安士奇肯定对警方隐瞒了一些事!

“哼,今天还真是巧,路治平家里有事,请假让同事代班。安士奇也请假,没来上班。昨天医院才刚出事,今天他们俩就请假了。”

路治平和安士奇都或多或少的跟案子有着牵连,严颖认为,他们在案发第二天请假,似乎有点异常。

“严颖,你去医院办公室问问安士奇的住址。我去外科诊室,拿路治平的电话号码。”姜华想弄清安、路二人请假的原因。

严颖上了楼,姜华到外科诊室向老医生要了路治平的电话号码。

“喂,路医生吗,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请问你在哪?”

“我在省医,姜警官,有事吗?”路治平声音很低,电话的环境音很安静。

“听说你今天请假没去上班,路医生,家里有什么事吗?”姜华好像在闲话家常。

“嗯,我妈在省医住院,昨晚病情不太稳定,我向单位请了假,在省医陪我妈。”

“你母亲的病,严重吗?”

路治平在手机话筒里叹了口气,“她是肝癌晚期,日子不多了。”

“哦!对不起,路医生。我想问一下,昨天早上你在卫生间,注意到卫生间窗外了吗?”

“没注意,我上完厕所,直接就出去了。走到门外遇上了付柏恒。”

“你在卫生间的时候,没听到窗外传来付柏恒跑动的声音吗?”

路治平停顿了一下,“我没注意听,这段时间,我心里有事,有时精神不太集中。”

“哦,那没事了,路医生,打扰了!”

方婕从姜华的表情已经知道了答案,“怎么?路治平也没注意到窗外的情况?”

“嗯!路治平的母亲是肝癌晚期,昨晚病情不稳定,他今天才请假去省医陪母亲。路治平说他最近心里有事,注意力不太集中,所以没注意到窗外的情况,也没听到付柏恒跑动的声音。”

方婕倒是能够理解路治平的解释,家里老人身患重症,心情肯定不好。没有注意到周遭的情况,也情有可原。

严颖到医院办公室打听到安士奇的住址,几人立刻赶往安士奇家。

“姜队,安士奇住的是秦芸单位的福利房。要不要先跟安士奇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家?”严颖担心安士奇像路治平一样不在家,到时候扑个空。

“不用,先去他家看看,如果不在家,再给他打电话。”姜华想对安士奇搞突然袭击。

来到安士奇住的小区,那辆白色别克就停在他家楼下。

姜华按响门铃,好一会安士奇才把门打开。

“警官!”安士奇脸上多了一条新鲜的抓痕,看见姜华时表情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警察会找上门来。

“安医生,一个人在家?你的脸怎么了?”姜华不请自进,抬手推开门,从安士奇身边挤进屋里。

“呃……,没什么,不小心挂伤了,我一个人在家。”安士奇索性外开身子,把严颖和方婕让进屋里。

“你爱人上班去了?孩子呢?”姜华不经意的朝敞开的卧室房间张望。

“她上班去了,孩子在幼儿园。姜警官,你昨天到底跟秦芸说什么了?”安士奇有点不太高兴。

“嗯?”姜华看着安士奇脸上的抓痕,心中暗笑。“没说什么,只是照例问了你和谢雅妍的关系!怎么,秦主任不高兴了?”

安士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们怎么到家里来了?”

姜华别有兴致的看着安士奇脸上那条抓痕。“安医生,昨天上午十点,你在一楼卫生间里,看到后院的谢雅妍了吗?”

“我没朝窗外看,没注意!”安士奇不自然的侧开脸。

“安医生,你是唯一有可能从卫生间窗户看到谢雅妍的人。你的证词,能够帮助警方正确判断谢雅妍的死亡时间。如果你知情不报,那我就只有请秦主任帮忙了!”姜华面上堆笑,语气却透着几分威胁。

“你……”安士奇十分恼怒,瞪着姜华看了半响,终于不情愿的坦白:“我看到她了!”

“谢雅妍当时还活着?”

“嗯!”安士奇纠结的点了点头。

第十九节 倒地≠身亡

这姜华和严颖的猜测一致,他们估计安士奇去一楼卫生间,就是为了窥视谢雅妍。

“安医生,你当时为什么要下楼,从卫生间窗户观察谢雅妍?”方婕对安士奇在卫生间待的那一分钟,感到非常奇怪。

“我,我想看看,谢雅妍会不会去检查我的车子。”安士奇脸色微微发红,竟似有些不好意思。

“她为什么要检查你的车子?”

“呃……,因为我跟她说,我换了一条新的轮胎。”安士奇侧过脸,看向脚下的地砖。

“轮胎?”严颖十分不解。“你换轮胎跟谢雅妍有什么关系?”

安士奇欲言又止,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很难为情。

“你是不是跟谢雅妍要钱了?”方婕猜到了安士奇难为情的原因。

“嗯。”安士奇轻轻哼了一声。

“要钱?你跟谢雅妍要钱换轮胎?”严颖的语气不由带了些轻蔑。

安士奇没吱声,埋着头继续认真研究着脚下的地砖。

“你跟她要了多少钱?”姜华难以理解,别克英朗的一条轮胎也就五百块左右,安士奇的工资不低,他为什么连这点小钱也想跟谢雅妍要。

“八百。”安士奇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

“你跑去一楼卫生间,就是为了看看谢雅妍会不会检查你新换的轮胎?”

“嗯。”

“那你当时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谢雅妍走向了我的车子。”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上楼回办公室了。”

“当时后院除了谢雅妍还有什么人?”

“呃……”安士奇认真想了一下。“当时后院好像没有其他人。”

“后门值班室有人吗?”

“我没注意值班室,确定谢雅妍走向我的车子,我就离开卫生间上楼了。”

“你为什么要确定谢雅妍会不会走向你的车子?”

“我,我想看看,她到底相不相信我。”

“购车的首付款,是谢雅妍给你的?”

安士奇扫了姜华一眼,羞愧的点了下头。

“谢雅妍连首付款都给你了,你还担心她不相信你?”姜华实在理解不了安士奇的心理。

“她,她就是不太相信我,我说换了新轮胎,她都要去核实是不是真的。”安士奇的脸色居然还有点委屈。

方婕算是慢慢听懂了,如果谢雅妍相信安士奇,心甘情愿的负担换轮胎的费用,而不去深究安士奇是否真的换了轮胎。那安士奇以后就会放心大胆的以养车费用为名,向谢雅妍索要更多的钱。这样的男人,令人有些不齿。

“你从卫生间窗户看到谢雅妍时,她走到了什么地方?”

“她走到我车边,我看见她靠近车后轮。”

姜华十分讶异,安士奇看到谢雅妍走到车边,差不多快十点零三分,倪骏二十分钟后才进入后院。谢雅妍检查别克车是否换了新轮胎,需要二十分钟吗?

如果只是查看轮胎,当然用不了二十分钟。可是谢雅妍检查完轮胎为什么没走?她留在后院干什么?

“安士奇,你上楼以后,从办公室窗户又看过后院吗?”

“看了,但是后院没人。”

严颖看到客厅茶几上的眼镜盒,突然问道:“安士奇,你视力怎么样?”

“有点近视,我平时都戴眼镜。”

“可是你昨天没戴眼镜,你能看清后院的情况?”

“不是很清楚,但是能看到后院有没有人。”

“既然你从办公室窗户能看到后院有没有人,为什么还要下楼从卫生间窗户看谢雅妍?”

“我就是想看清楚点,才下楼的。”

“你确定上楼回到办公室后,后院没人?”

“嗯,反正当时我车尾已经没人了。”

“当时是什么时间?”姜华更关心具体的时间。

“我没注意时间。”安士奇摇了摇头。

姜华惊异的看向方婕和严颖,接近十点零三分,安士奇还看到谢雅妍走到别克车旁边,靠近车后轮。安士奇回到办公室从窗户看下去,谢雅妍已经不在车尾。那说明当时谢雅妍很可能已经倒地,身体被车身挡住了。

医院的监控视频显示,安士奇离开卫生间回到办公室,大约用了两分钟。

如果谢雅妍是在这两分钟内倒地身亡的话,那十八分钟后进入后院的倪骏,就应该与毒杀谢雅妍没有关系!

这简直不可思议!十点零一分付柏恒走出后门;十点零三分,谢雅妍还活着;十点零五分,谢雅妍已经倒在别克车旁。那两分钟里,后院根本就没进过其他人!

“安士奇,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回到办公室时,没看到楼下后院有人?”姜华紧紧盯着安士奇的眼睛。

“确定,当时后院真的没人,我还以为谢雅妍已经走了!”

从警多年,姜华盘问过的人数以千计,他早已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刑警本能——辨别被盘问人是否说谎!而姜华判断,安士奇没有说谎。

可既然后院没人,谢雅妍是怎么死的?杀害谢雅妍的总不会是隐形人吧?

“安士奇,昨天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严颖恼怒的瞪着安士奇。

“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谢雅妍的关系。”

“安士奇,谢雅妍在你们医院,还认识其他人吗?”姜华没有直接提起倪骏的名字。

“除了我,谢雅妍只认识给她做孕检的医生。”

“谢雅妍有没有提起,最近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

“没提过。不过……”

“不过什么?”

“黎永权倒是经常得罪人!”安士奇似有所指。

“得罪谁?”姜华很想知道,谢雅妍有没有跟安士奇提起倪骏的名字。

“具体得罪谁,谢雅妍没说,她只说,干黎永权那行,挺招人恨的。”

“招人恨?”姜华不由皱起眉头。“谢雅妍就从没提过什么人的名字?”

“没有。”

“谢雅妍每次离开医院,都走后门吗?”

“嗯,自从买了新车,她总喜欢从后门离开医院。”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她喜欢从后门离开医院?”

“我不知道。”安士奇想不到医院里有谁会关注谢雅妍。

“安士奇,你觉得谁会杀谢雅妍?”

“我不知道!”安士奇茫然摇头。

从安士奇家出来,方婕看了一下停在楼下院里的白色别克英朗。如安士奇所说,轿车的左后轮,成色确实很新,应该是近几天才换的。

严颖绕着别克轿车转了一圈,困惑的看着姜华。“姜队,如果昨天安士奇回到办公室时,谢雅妍已经倒地身亡。那倪骏就不是凶手!”

姜华不自觉的轻摇着头,“严颖,安士奇在楼上办公室看不到谢雅妍,只能表明谢雅妍当时可能已经倒地。但不等于,谢雅妍倒地时已经死亡。”

方婕知道姜华依然没有放松对倪骏的怀疑。“姜队,谢雅妍的孕检报告上,有没有显示,谢雅妍患有什么可能导致突然晕厥的疾病?”

“这倒没有,其实,我也怀疑,谢雅妍是受到攻击后才倒地身亡,只是没有证据能够证实这个猜测。也就无从判断,倪骏进入后院时,倒地的谢雅妍是否已经死亡。”姜华感到十分苦恼,如果连倪骏的作案嫌疑也排除掉,那他面临的将是一个没有任何嫌疑人的凶杀案。

第二十节 杀人动机

严颖有些不高兴,方婕提出谢雅妍会不会患有导致晕厥的疾病,就是想证实谢雅妍是因病晕厥倒地,还是受到攻击倒地身亡。虽然说法不同,可其实方婕和自己想表达的是一个意思,如果谢雅妍不是因病导致晕厥倒地,那就是在倪骏进入后院之前,就已经受到攻击倒地身亡。那么倪骏就不会是杀人凶手!

可是严颖的说法,姜华当场反驳;方婕的说法,姜华却在附和。这让严颖觉得有点不公平,心里隐隐有些泛起醋意。

“姜队,如果倪骏有杀人嫌疑,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姜华知道小丫头不乐意了,故意提起这个暂时还无法确定的问题。“杀人动机目前还不太明确,不过我想,如果倪骏真的有作案嫌疑,那杀人动机,应该与那笔高利贷有关!”

“为了一万块钱杀人?姜队,我觉得这说不通。杀了谢雅妍,倪骏还是得还钱。除非他杀的是黎永权,那才能一劳永逸的摆脱高利贷带来的麻烦。”严颖有点跟姜华唱反调的意思。

姜华呵呵笑了两声,“严颖,你早上不是说,安士奇可能跟谢雅妍产生了矛盾,拿钱买通倪骏谋杀谢雅妍,黎永权又去医院找过倪骏麻烦,倪骏一方面为了钱一方面为了泄愤,也许会杀掉谢雅妍吗?”

“我,我那只是猜测。可安士奇说,他上楼回到办公室时,谢雅妍已经不在车尾,那谢雅妍就应该是倒地身亡了。”严颖还是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倪骏进入案发现场,也许真是巧合。

说到杀人动机,方婕也想了很久,她觉得很奇怪。黎永权放高利贷的特殊身份,确实有可能得罪一些人。如果是想报复黎永权,方婕认为,凶手更应该直接谋杀黎永权,而不该残忍的杀害一名孕妇!

可如果不是报复杀人,凶手为什么要选择一名孕妇下手?难道仅仅是因为,谢雅妍的防范意识和反抗力不如黎永权,谋杀会更容易得手吗?

谋杀身怀有孕的谢雅妍,对黎永权确实能起到打击报复的作用。但方婕总是无法忽略谢雅妍孕妇的身份,她依稀有种感觉,谢雅妍的死可能会与肚子里的孩子有关。

“姜队,谢雅妍怀了五个月的身孕。”方婕提醒姜华注意谢雅妍怀孕的事实。

姜华郑重的点了点头,他何尝没有考虑到谢雅妍怀有身孕!姜华认为,正是因为谢雅妍怀了黎永权的孩子,杀害谢雅妍,更有利于打击报复黎永权。

“还有个情况,方婕,我想你也注意到了,黎永权对谢雅妍似乎没有什么感情!”

“哼!现在的男人,一有点钱就朝三暮四,自己老婆,怎么看也没有外面的女人顺眼!”严颖认为黎永权在感情上,对谢雅妍已经失去兴趣。

姜华白了严颖一眼,似乎对她怨妇般的牢骚有些不满。

“你是说凶犯对黎永权夫妇的情况并不了解?”方婕听懂了姜华的意思。

“对!我认为这不像是熟人作案!至少凶犯并不了解,黎永权对谢雅妍没有多少感情。所以杀掉谢雅妍,从情感上根本打击不了黎永权,因为他对谢雅妍的生死毫不在乎。”这才是姜华想表达的真正意思。

“可谢雅妍肚子里有黎永权的骨肉,让黎永权失去孩子,同样能报复黎永权!凶手也许跟黎永权夫妇不是很熟,但他很清楚,谢雅妍已经怀有身孕!”方婕同意姜华的观点,凶手也许跟黎永权夫妇不熟,但他知道谢雅妍怀孕的事。

“方姐,知道谢雅妍怀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严颖觉得,把知道谢雅妍怀孕的人列为怀疑对象,范围实在太大。

姜华纠结的看着方婕和严颖,他很清楚,肯定有不少人知道谢雅妍怀孕的事,甚至黎永权夫妇自己都不一定了解,哪些人注意到谢雅妍怀孕。所以想从这方面着手调查,很不现实。

但杀人动机,姜华认为凶手就是为了报复打击黎永权,才会选择向孕妇下手,让黎永权因为失去自己的孩子而痛苦!

“我想,犯罪嫌疑人基本可以锁定在与黎永权发生借贷关系的客户中,此人对黎永权夫妇的关系并不了解,不是黎氏夫妇的熟人。但他见过谢雅妍,并且知道谢雅妍怀有身孕。最重要的一点,他被高利贷害得很惨。也许屡遭逼债,难以承受高额债务带来的压力;也许因高利贷遭遇了妻离子散、家庭破碎,甚至家破人亡等惨剧,他对黎永权恨之入骨。”

姜华对犯罪嫌疑人的描述,缩小了怀疑范围。既然发展到杀人才能泄愤的地步,说明犯罪嫌疑人,肯定被高利贷祸害匪浅!方婕和严颖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因高利贷导致的惨剧,媒体已经报导多次。

“姜队,我觉得倪骏显然不符合这些条件。他向黎永权借贷的数额不大,还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每月八百的利息,倪骏也算能够承受。如果最后实在无力偿还债务,倪骏做生意的母亲也不会坐视不管。黎永权只去过医院一次,向倪骏逼债,虽然影响确实不好,但对倪骏并未构成任何伤害。所以我认为,倪骏谋杀谢雅妍的理由不够充分。”严颖猜测,犯罪嫌疑人因高利贷遭受的伤害和痛苦,远比倪骏严重。

姜华不置可否的瞟了严颖一眼,转向方婕询问她的意见。

“我也认为倪骏背负的债务和他被黎永权施加的压力,还不足以迫使倪骏杀害谢雅妍。如果犯罪嫌疑人是黎永权的客户,那黎永权应该最清楚,哪个客户最有可能报复他!”方婕和严颖观点一致。

姜华十分矛盾,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倪骏,明显不符合姜华圈定的怀疑范围。可是黎永权根本不愿意跟警方提及,在借贷业务中,究竟得罪过什么人,与哪些人结下仇怨。

黎永权在警局认出倪骏,还一口咬定是倪骏杀了谢雅妍。难道除了倪骏,与黎永权发生借贷关系的客户中,就没有别的受害者,比倪骏更加痛恨黎永权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姜华相信,比倪骏的借款数额更大,被高息债务逼迫得走投无路的还大有人在。

可是案发现场只有倪骏一人!医院门诊大厅和后门外部街道的交通监控视频,已经反复检查多次,没有发现任何人在案发时间进入案发现场。如果真凶另有其人,这个神秘的隐形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避人耳目出入案发现场!

姜华深深担心,案发现场这道高高的门槛要是不打破,就无法从那些深受黎永权高息债务迫害的客户里锁定犯罪嫌疑人。

第二十一节 宣泄

许世宏怒气冲冲的闯入黎永权办公室,后者正在焦躁的翻阅桌上的一堆客户资料。

昨天离开警局后,黎永权想了很久,他觉得不对,倪骏为了一万块钱,就报复他杀了谢雅妍,这说不通!

那一万块钱,是黎永权私下借给倪骏的。公司通常不做这种数额较少的借贷业务,但是黎永权素来大小通吃。倪骏有家人,有工作单位,黎永权不怕倪骏赖账。把钱借给倪骏,每个月多收入八百块钱利息,何乐而不为呢!

上个月底,黎永权去妇幼医院找倪骏,其实也不算闹事。他只在儿科门诊外的走廊上嚷了几句,让倪骏赶紧付清拖欠的利息。这在黎永权这个行当来说,只是小菜一点。倪骏胆小怕事,黎永权那些威胁的话还没出口,倪骏就乖乖把利息给了。黎永权记得,那天走廊上人不多,自己说话并不算过分,没让倪骏太丢脸。

倪骏这是第一次拖欠利息,黎永权也是第一次到医院追讨利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黎永权认为自己没做错。而倪骏给钱也很爽快,他唯唯诺诺,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怀恨在心的表情。黎永权感觉倪骏应该不会怨恨自己,借钱给倪骏,那是帮倪骏应急,倪骏也没有理由怨恨自己。

慢慢回忆起跟倪骏的几次会面,黎永权都是独自一人接触倪骏,他确认妻子谢雅妍从未与倪骏碰面。就算谢雅妍常去妇幼医院作孕检,倪骏有可能见到谢雅妍,但是倪骏不可能知道,谢雅妍是他黎永权的老婆。

今天一早,黎永权到办公室找出手上的客户资料,他预感杀害谢雅妍的人,应该就在那堆客户资料里。可是翻遍资料,黎永权却毫无头绪,因为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有公职人员因为无力偿还高息借款,被黎永权逼得放弃工作,远走他乡避债;也有家庭因为承受不了高息债务的压力,闹的夫妻离异,家庭破裂;还有人以了结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意图摆脱巨额债务……

看着客户资料上的一个个人名,黎永权觉得起码一半以上的借款人,都巴不得他黎永权猝死!那些人里,当然也不乏希望黎永权断子绝孙之人。

“黎永权,你这个王八蛋,生儿子没屁眼!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许世宏异常恼怒的踢了黎永权的办公桌一脚,恶狠狠的瞪着桌后的人。

“许世宏,你疯了!”黎永权从桌后站起来,气呼呼的望着面前的怒汉。

“我×你妈,黎永权,你也太缺德了,竟然背着我借钱给万东,还要他十分的利息!你他妈缺钱买棺材是不是?”

“棺材!”黎永权怒目圆睁,快步绕过办公桌扑向许世宏,一把抓住他领口。“许世宏,是不是你干的?你这杂种,居然杀我老婆孩子!”

一记老拳挥上许世宏面门,许世宏吃痛,满腔怒火难以压制,抬起手肘猛的撞向黎永权颚骨。

“你妈的神经病,谁杀你老婆孩子了!我小舅子的事你不给我交代清楚,你还来跟我扯什么老婆孩子!我×你妈,你有孩子吗!”许世宏气昏了头,根本没听清黎永权说什么。

“他妈的,肯定是你干的!你还我儿子命来!”黎永权脑袋有些发蒙,憋闷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对象,疯狂的挥舞拳头。

公司负责财务的两个女人,听到办公室里两位老总大打出手,惊讶得目瞪口呆。怔怔的立在座位前,不知如何是好。

“黎总,许总,消消气,有话慢慢说!”负责借贷业务的老刘,在卫生间听到动静,赶紧出来劝阻。

“说他妈的×,他这个王八蛋,杀了我老婆孩子!”黎永权红了眼睛,额上青筋冒起。

老刘拽着黎永权的手臂,吃惊问道:“你说什么?黎总,谁杀了嫂子?嫂子怎么了?”

许世宏早看出黎永权情绪有异,趁着停手的空档追问:“谁杀了你老婆?你老婆怎么了?”

“我老婆死了!”黎永权扯着脖子吼道:“我儿子也死了!”

“什……什么?”许世宏惊呆了,怪不得一提起“棺材”,黎永权就像疯了一样。

“黎总,你先松松手,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刘早上看到黎永权就觉得不对劲,可是黎永权丝毫没有提起谢雅妍遇害的事。

黎永权被二人扯开,犹如大醉初醒,悻悻的喘着粗气。“许世宏,我老婆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他妈做什么了?黎永权,你老婆到底是怎么死的?”许世宏暂时把小舅子万东的事放到一边。

老刘关上房门,把黎永权拉到会客沙发坐下。

“真不是你干的?”黎永权慢慢冷静下来。

“我干个屁!我他妈压根就不知道你老婆出事!”许世宏呲牙裂嘴的轻揉脸上的伤痕。

“昨天早上,我老婆在妇幼医院被人杀了,孩子都怀了五个月了!”

昨天得知谢雅妍的死讯,黎永权谁也没说,他找不到人说。他也不想跑去谢家,告诉谢雅妍的父母兄弟,谢雅妍死了!

黎永权对谢雅妍确实没什么感情,结婚多年,当初对谢雅妍的新鲜感早已荡然无存。黎永权在外面有女人,可他没跟谢雅妍闹离婚,他很清楚,不管换谁做老婆,人家都是图他的钱。谢雅妍至少还知道分寸,再怎么贪他的钱,不会像外面那些女人那么过分。

对于谢雅妍的突然死亡,黎永权虽然不怎么伤心难过,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特别是想到谢雅妍肚子里怀有他的骨肉,黎永权就有点控制不住满心怒火。

“是谁杀的?人抓到了吗?”许世宏是公司股东,他担心谢雅妍的死,也许是某位债台高筑的客户下的毒手。如果真有人报复泄愤,那他以后进出也要小心点了。

黎永权摇了摇头,神情落寞疲惫,没有心情向许世宏介绍倪骏的情况。

“黎总,没人看到是谁下的手?”老刘小心翼翼的低声询问,催帐逼债、威胁恐吓的事,他跟着黎永权也没少做。

“没有。”黎永权厌烦的扫了两人一眼。

许世宏知道,目前的情况不太适宜再提小舅子万东的事,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吐不快。

“黎永权,你也太不地道了。居然背着我借钱给万东,还收他那么高的利钱。公司的账我看过,那笔钱没从公司走,是你私人借钱给他的吧?”

“哼!你那个舅子,我都跟他说了,公司不做他生意!可他非缠着我借钱,我不想借才喊出十分的利息,谁知道他还非借不可!你说这能怪我吗?这小子,刚过两个月,就开始拖欠利息,还躲着我。我没去你岳父家堵他,也没去他们公司闹事,已经给足你面子了!”黎永权怒目相视,心里盘算,要是万东赖账,就从许世宏的分红里把借给万东的五万块钱扣了。

第二十二节 人渣

许世宏对他这个不争气的小舅子很无奈,他来公司前,在家已经跟老婆吵了一架。万东别说还钱,就连每个月五千的利息他也拿不出来。被黎永权逼得走投无路,万东只能去求姐姐,让姐夫帮他想办法。

万东的姐姐叫万露,在家是只母老虎。万露指着许世宏的鼻子骂他和黎永权是“吸血鬼”,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她让许世宏不管想什么办法,总之得摆平黎永权,让弟弟不再为了躲债东躲西藏。

欠债还钱!这规矩许世宏清楚,想摆平黎永权,唯一办法的就是把万东借黎永权的钱还了。许世宏了解黎永权,黎永权之所以有恃无恐,万东拖欠利息,他也不去找万东麻烦,那是因为黎永权把持着公司财务大权,要是万东还不起借款,黎永权就会找许世宏负责这笔帐。这次如果许世宏不拿钱出来,帮小舅子摆平这笔高息债务,真闹到岳父那,他就家无宁日了。

想想以往,都是他许世宏向别人逼债。可如今,自己莫名其妙进了套子,许世宏憋了一肚子火,这才闯进办公室找黎永权理论。

可谁曾想,黎永权的老婆竟被人杀了!本来气势汹汹欲向黎永权兴师问罪的许世宏,也没心情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把小舅子的事搬出来指责黎永权。

“黎永权,万东的事就算了,他欠的债我来帮他扛!他拖欠的两个月利息,你吃点亏,给他免了。本金就从我的红利里扣!不过你记着,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你再借钱的万东,他还不起可不管我事!到时候,你想去堵他也好,找麻烦也罢,跟我都没关系。别等你借给他的钱全打了水漂,又来怪我不提醒你。”

“两个月的利息就这么算了?”黎永权冷笑一声,“哼!老许,你说得轻巧!一个月五千,两个月可是一万!凭你一句话,就免去一万,你面子也太大了吧!”黎永权可不想嘴边鸭子说没就没了。

“黎永权,你别欺人太甚!把我惹火了,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许世宏腾起身子,怒视黎永权。

“许总,有话慢慢说!”老刘不识趣的劝解。

“闭嘴,跟你没关系!”许世宏在火头上,不耐烦的吼道。

“老许,我卖你个人情,两个月的利息我给你打个八折!连本带利五万八,先从你的股金里把钱扣了,等分了红利,再拿红利把你股金的窟窿堵上。”黎永权贪婪的说出早已想好的计策,他知道万露那只母老虎不会对万东坐视不理,所以一点情面也不讲。提起生意,谢雅妍被人杀害的事,仿佛已被黎永权抛诸脑后。

“我×你妈,黎永权!你这个人渣,为了钱一点交情都不顾!”许世宏拿黎永权毫无办法,只能在嘴上发泄内心的怒气。

“人渣?”黎永权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老许,你跟我有区别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公司私自放款给你同学,人家还不上利息,你就逼人家老婆跟你上床!上了床,利息你也没少收人家!这些事,你难道忘了?我要是人渣,那你就是畜生!”

“我……”许世宏恼羞成怒,一把抓住茶几上沉重的玻璃烟灰缸,抬手向黎永权脑袋抡去。

“许总!使不得!使不得!”老刘不失时机的架住许世宏抡起的胳膊,把烟灰缸抢了下来。

“哟嗬!老许,你还想跟我来横的?”黎永权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嫂子的手机号码没换吧?听说嫂子脾气不好,不知道你和同学的老婆上床,嫂子会不会介意!”

“你……,你敢!”许世宏眼里燃起熊熊怒火。“黎永权,你要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送你去跟老婆孩子团聚!”

“许世宏我×你妈,别扯上我孩子!”黎永权脸色突变,许世宏提起孩子,似乎戳到了他的软肋。

“我就扯了!怎么样,你咬我!”许世宏见黎永权暴跳如雷,感觉出了一口恶气。“黎永权,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月在家睡不了几天,谢雅妍肚子里的孩子,还指不定是谁家的野种!”

“你这个畜生!”

黎永权被激怒了,一步跨到老刘身前,抢过老刘手里的烟灰缸,狠狠砸向许世宏脑门。许世宏大惊之下,赶紧歪开身子,烟灰缸砸到他左肩,一阵钻心的疼痛。

“哎哟!黎永权,你妈的×,你来真的!”许世宏捂着肩膀,快步窜到门边拉开房门。“你给我等着,我不杀了你,就不姓许!”

黎永权抓着烟灰缸冲到门口,许世宏骂骂咧咧脚步不停逃出公司大门。

“黎总,黎总!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老刘战战兢兢从黎永权手中抽了几次,终于把烟灰缸给抽了出来。

“滚!”黎永权胸中邪火爆发,面目狰狞的朝着老刘和那两个看热闹的财务人员吼叫:“滚,全都给我滚!”

老刘连忙向两位女同事招手,三人郁闷的离开了公司。

“刘哥,黎总这是怎么了?”出纳小周还是第一次发现黎永权如此可怕,令她有点胆颤心惊。

“行了,别问了!”老刘瞪了小周一眼,嫌她多嘴。

“老刘,那明天我们还来不来公司了?”年纪大一点会计范姐皱眉问道。

“唉……,明天等我电话吧!黎总的老婆死了,肚里的孩子也不在了,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大家都担待一点。”老刘圆滑的安抚两位同事。

“老刘,许总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吃了黎总的亏,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你还是提醒一下黎总,让他小心点!”范姐对失去老婆孩子的黎永权动了恻隐之心。

“我知道,范姐,我会提醒黎总注意的!”老刘嘴上应承,心里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公司里的人都走了,黎永权呆呆的站了几分钟,许世宏那几句话,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谢雅妍怀孕五个月,而黎永权五个月前,跟刚认识的余莉打得火热,确实很少回家。可结婚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的谢雅妍,偏偏就在那个时候怀上了!

难道孩子真的不是自己的?谢雅妍死在妇幼医院后院,黎永权突然想起谢雅妍好像有个姓安的同学,就在妇幼医院上班。还有谢雅妍账户里无端短少的几万块钱,黎永权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也许真的被“绿”了。

空荡的办公室里突兀的响起手机铃声,黎永权心烦意乱的拿起手机,一看是柳林根的电话。

“柳林根,干什么?”黎永权很不耐烦。

“黎总,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柳林根听出黎永权语气不善。

“柳总,如果你想让我再宽限几天,就免开尊口!无论如何,明天中午,你那笔利息必须打到我账上。否则,别怪我去你厂里封门!”黎永权烦躁的挂上电话,快步走出公司。

第二十三节 死者家属

姜华给黎永权打了几个电话,可黎永权没接。拨打黔易贷公司座机,还是没人接听。

“姜队,黎永权会不会出事?”严颖有些担心,黎永权也许就是凶犯下一个目标。

姜华皱眉不语,驾着警车向黔易贷公司驶去。

可姜华三人到达黔易贷公司,却见大门紧闭,严颖敲了半天门,公司里全无动静。

“姜队,黎永权不接电话,他会去哪呢?今天不是周末,怎么他们公司没人上班?”严颖十分纳闷。

“黎永权住水锦花城,去他家里看看吧!”姜华无法回答严颖的问题。

“方姐,你说黎永权不会出事吧?”严颖转身询问方婕。

“应该不会吧!”方婕心里也没底,现在还不到下班时间,就算黎永权不在公司,公司里也该有其他工作人员才对。

黎永权在妇幼医院后门下了车,脸上阴沉的走到保安值班室。

“师傅,请问有个姓安的医生,在那个科室?”

“安医生在三楼内科。”保安抬头看了一眼医院大楼,他还不知道安士奇今天请假。

黎永权点点头,环视后院一周。

“师傅,昨天后院死人了吧?”

“呃……”保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怎么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死的那个女人,是我老婆。”黎永权面无表情看着保安。“她死在什么地方?”

“你老婆?”保安惊讶的站起身来,走到黎永权跟前。“就在那辆黑色轿车旁边。”

黎永权扭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那是谁的车?”

“那是财务科宋科长的车。”

黎永权走到黑色轿车旁,静静的站着,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谢雅妍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

“你没事吧?”保安见黎永权呆在车旁,走了过去。

黎永权斜了保安一眼,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慢步向医院大楼走去。

“嘭嘭嘭、嘭嘭嘭!”三楼走廊响起剧烈的拍门声。

“先生,你找谁?”一个小护士从安士奇办公室隔壁房间出来。

“我找姓安的!”黎永权沉着脸看向小护士。

“你找安医生?他今天没来,请假了!”小护士被黎永权瞪得浑身不自在。

“请假?哼哼!谢雅妍昨天刚死,他今天就请假了?”黎永权不相信护士的话,继续“嘭嘭嘭”的拍门。

“你别拍了!我说了,安医生今天没来!”护士怕影响安静,急忙劝阻。

“不管你的事!”黎永权吼了一声,握紧拳头砸门。“姓安的,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姓安的,开门!开门!……”

“先生,你别吵到病人!”护士无奈的试图拉住黎永权的手。

“松开!”黎永权用力甩开护士,大嗓门直嚷嚷。“姓安的,有种你出来!出来!开门!”

“先生,别吵了,你再吵我就叫保安了!”

走廊两边的科室走出不少人来,大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黎永权。

“姓安的,你出来!”黎永权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他只想问找安士奇问清楚,谢雅妍和姓安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先生,安医生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你要找他,每天再来吧!”内科的马医生走近黎永权,大声说道。

“他没来上班?”黎永权还是不太相信,“姓安的住哪?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先生,请你不要影响病人和医生工作。你先回去,要找安医生,请明天再来。”马医生发现黎永权情绪不太稳定,想劝黎永权离开医院。

黎永权看着马医生白大褂上印着“内科“两个字,知道他是安士奇的同事。

“你告诉我,姓安的的住在哪?”

“我真不知道!先生,请你离开医院,不要影响医院的正常工作。”马医生给小护士使了个眼色,小护士钻进隔壁房间,给保卫科长打了电话。

罗科长听说三楼有人闹事,脸色有点不耐烦。

“科长,怎么了?”付柏恒坐在罗科长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人在三楼闹事,小付,你跟我下去看看!”罗科长有些郁闷,昨天医院后院刚死了个孕妇,今天又有人来医院闹事。

“科长,那我的事……?”付柏恒今天是专程到医院保卫科来挨训的。

“你回去写个检查,上班时间脱岗,出了事,处分肯定是免不了的!我跟院长说说,尽量从轻处理,争取就扣你点奖金,把事了了。以后你注意点!”罗科长人还不错,平时很关照保卫科的同事。

“嗯!写,我写!谢谢科长!”付柏恒松了一口气。

乘电梯到三楼,走廊里已经围站了很多人。黎永权依然高声吼叫,有点找不到安士奇就誓不罢休的意味。

“姓安的,有种别躲着!给老子滚出来。”

“先生,别喊了,安医生真的没来上班。”

“那你告诉我姓安的住哪,我去他家找他!”

“我也不知道……”

“你们是同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住哪!你不说,我就不走!”黎永权铁了心要问清楚安士奇的住址。

“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罗科长从人群里挤进去,付柏恒尾随其后。

“你是干什么的?”黎永权朝罗科长翻着白眼。

“我是医院保卫科的,先生,有事好好说,请不要扰乱医院的秩序。”

“保卫科?”黎永权不屑的看着罗科长,“哼,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问问,我老婆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老婆?”罗科长立刻会意,“你是昨天那名死者的家属?”

“哼!”黎永权冷哼一声,“你们保卫科是干什么吃的?我老婆被人杀死在后院,你们值班室那些保安都瞎了?”

听黎永权提起值班保安,付柏恒不自觉的侧开了头。

“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有话,到我办公室慢慢说!”罗科长面对死者家属,不由少了些底气。

“去你办公室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光天化日之下,我老婆就死在你们医院后院,你他妈还有脸在我面前说你是保卫科的!你们保卫科就是这样保护病人安全的?”黎永权得理不饶人,愤愤不平的指责罗科长。

“先生,请冷静!有话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说!”罗科长扭头向付柏恒投去责怪的目光。

“先生,去办公室慢慢说吧!”付柏恒站近黎永权,给罗科长帮腔。

“我哪也不去!”黎永权其实也不是来闹事的,他只想找安士奇。医院的保安失不失职跟他没关系,黎永权就想找地方好好发泄一下胸中的怒气。

马医生凑到罗科长身后耳语道:“老罗!他是来找安士奇的,安士奇今天没来,他问安士奇家住址,我没告诉他,他就发火了。”

罗科长听清缘由,心里有了计较。“先生,你找安医生有事?”

“你知道他家住哪?”黎永权见罗科长提起安士奇,稍稍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不过我办公室里有他的联系电话。”罗科长压低声音,一心想把黎永权先劝到办公室去。

第二十四节 麻烦

黎永权丝毫不担心罗科长骗他,跟着罗科长离开了三楼走廊。下楼时,罗科长向跟在身后的付柏恒使了个眼色,付柏恒知道自己不方便面对死者家属,就没再跟着。

罗科长没有食言,回到办公室,从医院工作人员联络本上,找出了安士奇的电话。“黎先生,这是安医生的电话。”

黎永权拨通电话,半信半疑的看着罗科长。

“喂,请问哪位?”安士奇接了电话。

“姓安的,我是黎永权!”

“黎永权!”安士奇心中一惊,感觉情况不妙。

“姓安的,你……,谢雅妍到底是怎么死的?”黎永权发现罗科长盯着他,把原本想说的咽了回去。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他妈骗鬼呢?姓安的,你老实告诉我,谢雅妍……,她到底怎么死的?”

“我真不知道!警察说,她是被人用毒针杀死的。”

“你现在在哪?”黎永权觉得电话里说事,不太方便。

“我,我在家。”安士奇有些心虚。

“你家在哪?我过来找你!”

“我有事,马上要出去!”安士奇可不敢让黎永权上门。

“姓安的,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就在你们医院,你要是跟我见面,我他妈就待在医院不走了!”黎永权把追债那套手段拿了出来。

“你在我们医院?”安士奇觉得头大。

“我不来你们医院,上哪去要你的电话号码!”黎永权随手把电话递给罗科长。

“喂,安医生,我是保卫科老罗。”

“罗科长!你怎么把我电话号码随便给别人?”安士奇对老罗的做法非常不满。

“安医生,我也没办法,你这个朋友非要找你,在三楼办公室已经待了好长时间了……”

黎永权一把抓过电话,瞪了罗科长一眼。“姓安的,不去你家也行,你马上给我滚出来,你说个地方,我过来找你!”

“权哥,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啊?”安士奇知道今天是无法摆脱黎永权了。

“我有事问你!”黎永权不想在电话里说那些事。

安士奇犹豫了一下,唉声叹气的说道:“权哥,那就去人民广场吧。”

“好,你给我快点!我在那等你,你要是不露面,我还来医院找你!”黎永权威胁了一句,挂上电话。

“黎先生,千万要冷静!”罗科长听黎永权的口气,安医生好像同意跟姓黎的见面,担心出问题。

黎永权横了罗科长一眼,“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黎先生,你怎么能骂人呢!”

黎永权没理罗科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保卫科办公室。

“罗科长,没事了吧?”付柏恒站在门外探头问道。

“诶!小付,你都看见了吧?你说你这次惹了多大的麻烦。”罗科长有些埋怨付柏恒。

“罗科长,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昨天我没出去吃早餐,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付柏恒给罗科长递了一支烟,又帮着把火点上。

“以后值班,可千万别再脱岗了。”罗科长知道,其实这也不怪付柏恒。医院就在大路边,保安平时也没什么事,溜出去买包烟、吃个早餐什么的,都很正常。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

“我知道,科长,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付柏恒可怜巴巴的看着罗科长。

“行了,你先回去吧!记得按时上班!”罗科长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嗯,那我就回去了,科长!”

付柏恒刚走到一楼大厅,看见姜华三人走进医院。他们刚去过水锦花城,但没找到黎永权。

“付师傅!”姜华跟付柏恒打了个招呼。

“警官!”付柏恒停下脚步。

“付师傅,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嗯,我今天休息!我们科长昨天没上班,他叫我过来,了解一下昨天那个事的情况。”

“哦!你们科长在办公室?”

“嗯,罗科长在办公室。”

姜华向付柏恒点点头,带着方婕和严颖去了保卫科办公室。

“罗科长,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

“姜队,久闻大名!”罗科长去市局参加培训的时候,曾经见过姜华。

“呵呵!”姜华一笑带过。“罗科长,昨天你没上班?”

“嗯,昨天我休息!姜队,要不要我把昨天当班的保安叫回来?”罗科长估计姜华是来找付柏恒的。

“哦,不用。罗科长,我想问问,付柏恒在医院的工作表现怎么样?”

“小付?”罗科长有些意外。“小付人还不错,工作踏实,做事认真,话也不多。他原来是保安公司派过来的,因为工作表现好,医院就直接跟他签了长期用工合同,现在是我们医院的合同工。”

“罗科长,你知道谢雅妍吗?”

“知道,小付跟我说了,是昨天那名死者。”

“付柏恒认识谢雅妍吗?”

“应该不认识!谢雅妍的丈夫刚走,要是小付认识谢雅妍,应该也认识她丈夫。”

“什么,黎永权来医院了?”

“是啊,你们是没看到,刚才黎永权歇斯底里那个样子。”

“他怎么了?”

“刚才黎永权来医院,非要找安士奇安医生。安医生今天请假没来上班,他就在安医生办公室噼里啪啦的拍门,怎么劝也劝不走,非吵着要见安医生不可。内科的老马拿他没办法,才叫护士打电话让我下去。”

“付柏恒跟你一起下去的?”

“是啊,我们在内科劝了黎永权半天,他要我们向他提供安士奇的住址,不告诉他的话,他就一直闹。我没办法,只能让他跟我来办公室,把安士奇的电话给了他。”

“黎永权认识付柏恒吗?”

“不认识。”罗科长摇了摇头,“刚才在三楼,付柏恒也劝了黎永权两句,他们不像认识的样子。”

“罗科长,你们医院的保安,经常在上班时间出去买报纸、吃东西吗?”

“诶!他们也就是在附近买点东西。”罗科长避重就轻。

“付柏恒平时都是早上十点才出去吃早餐吗?”

“也不是,昨天一早医院来了一批药品,小付从接班就帮着药房搬药,快十点才忙完。这才耽误了吃早餐。”

“搬药?”

“嗯,药房人手不够,来到药太多的话,保安就帮着药房搬药。”

付柏恒十点才吃早餐,姜华觉得好像晚了点,经罗科长这么一解释,姜华心里的疑问终于解开。

“对了,罗科长,你把安士奇的电话号码给黎永权,他们联系了?”

“在我办公室黎永权就跟安士奇联系了。我听那口气,他们好像约在哪见面。”

“约在哪见面?”

“呃,我没听到安士奇说在哪见面,我只听见黎永权叫安士奇快点,说他在‘那’等安士奇,如果安士奇不去,他还要来医院闹。”

“黎永权找安士奇干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

姜华拿出手机,再度拨打黎永权的号码,可黎永权就是不接他电话。

第二十五节 毫无意义的会面

安士奇忐忑不安的离开家门,在自己那辆崭新的别克轿车前站着发了会呆,最后还是决定不开车出去。

打车到了人民广场,下班的人络绎不绝的从广场穿行而过,安士奇稍觉心安一些。他想,当着这么多人,黎永权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在广场等了几分钟,安士奇电话响起,他见是姜华的号码,迟疑半响,没有接听。

过了一会,黎永权的电话来了。

“姓安的,你在哪?”

“权哥,我叫安士奇,你别‘姓安的、姓安的’的叫,行吗?”

“安士奇,你少罗嗦,我到广场了,你在哪?”谢雅妍平时从不在黎永权面前提起安士奇,黎永权还真的搞忘了安士奇的全名。

“我在广场东南角,喷水池这边。”广场东南角有个治安亭,选择在这见面,安士奇感觉自己要有底气一些。

“好,我过来!”黎永权停好车,火急火燎的赶去广场东南角。

安士奇远远看见黎永权的身影,脚步不自觉的朝治安亭那边挪动了几步。

黎永权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治安亭,心里忍不住骂了两声安士奇。

“权哥!”安士奇见黎永权靠近自己,主动打起招呼。

“安士奇,谢雅妍到底是怎么死的?”黎永权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好像不适合谈论他心里的疑问。

“权哥,警方不是说了吗,她是被毒针扎进颈动脉的死的。”安士奇十分无奈,他不知道黎永权为什么要来问他这个问题。

“哼!到底是谁杀了她?你昨天也在医院,到底是怎么回事?”黎永权对安士奇的回答很不满意。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谢雅妍来医院检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过多久就出事了。当时我在楼上办公室,根本不知道她在后院发生了什么事。”

黎永权向安士奇逼近两步,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问道。“姓安的,你和谢雅妍是不是经常见面?”

“没有啊,权哥!谢雅妍一个月才来医院一次,我们那些同学都几个月没聚了。”安士奇当然不会承认。

“哼!每一个月一次?姓安的,你老实告诉我,谢雅妍为什么偏要到你们医院检查?”黎永权觉得自己家离省医更近,他想不通谢雅妍为什么要绕远路到是妇幼医院做孕检。

“唉,权哥,你不知道,现在不管去哪家医院看医生,排队都要排上一两个小时,谢雅妍来我们医院检查,我帮她给医生打声招呼,她就不用慢慢去排队了。”

“排队!”黎永权满脸狐疑。“哼!姓安的,前两个月,你是不是跟谢雅妍借钱了?”

“借钱!”安士奇心中一紧,连连摇头。“权哥,我怎么会跟谢雅妍借钱!”

“你没借?”黎永权不太相信。“那谢雅妍七月份为什么要取几万块钱?”

“我……,我怎么知道!”安士奇脸色发白,担心黎永权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真的不知道?”其实黎永权心里想问的不是这些,但是要他直接去问孩子到底是谁的,黎永权又问不出口。

“我真的不知道。”安士奇一脸无辜。

“安士奇,你老实告诉我,谢雅妍有没有跟什么男人走得特别近?”黎永权换了一种方式询问。

“呃……?”安士奇有些慌了神。

“我问你谢雅妍有没有跟别的男人来往?”黎永权对谢雅妍身边的朋友很不熟悉,唯一知道的只有安士奇,可他看安士奇好像跟谢雅妍没什么关系。

“别的男人?”安士奇暗暗心惊。“什么别的男人?权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知不知道,谢雅妍有没有跟别的男人来往?”黎永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和谢雅妍一个月就在医院见一次面,她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来,她也从没提起过别的男人。”安士奇知道,有些事打死都不能说。

黎永权紧盯着安士奇,心想,难道自己错怪谢雅妍了?可是许世宏说的不无道理,谢雅妍怀孕那个月,黎永权确实很少在家,他还真的有点怀疑谢雅妍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权哥,你到底是听到什么了?”安士奇想试探一下,不过他估计警察应该还没把谢雅妍出钱给他买车的事告诉黎永权。

“不该问的别问!”黎永权皱眉瞪了安士奇一眼。

“权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安士奇试图转移话题。

“我有没有得罪人管你屁事!”黎永权对安士奇毫不客气。

安士奇见黎永权不再追问谢雅妍的事,识相的闭上嘴。

“你跟我说的最好是实话,安士奇,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到时可别怪我心狠手黑!”黎永权抛下一句狠话,惘然转身离开广场。

安士奇站在原地,一直目送黎永权的背影消失,才心情沮丧的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回家。安士奇心知肚明,他和谢雅妍的事,瞒不了多久。警方之所以还没告诉黎永权他和谢雅妍的关系,并不是在帮他保守秘密,而是警方对他和谢雅妍那些烂事不感兴趣。安士奇很了解,黎永权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人。他不敢想象,黎永权如果知道他就是跟谢雅妍来往的“那个男人”,会用什么恶毒残忍的手段来对付他。

继续请假不去上班也不是办法,安士奇对着车窗重重的叹了口气。黎永权迟早会找他家,今天保卫科的人,不是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黎永权了吗?要是黎永权真的找上家门,自己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丧命,而他那个脆弱的家,也就完了!安士奇念起秦芸的好处,他突然变得十分害怕,他既不想失去生命,也不想失去家庭。

黎永权上了车,令人心烦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他知道就算不接电话,警察也会去家里找他,终于无可奈何的接了电话。

“喂,警官,有事吗?”

“黎永权,你怎么不接电话?”姜华为黎永权的安危担心半天,憋了一肚子火。

“哦,我电话忘在车上了。警官,你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在哪?我想去你公司看看客户资料。”

黎永权厌恶的皱起眉头,他早就知道警方想从客户资料里找线索,可是公司的客户资料,能随便给警察看吗!

“我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你想看资料的话,明天再来公司吧!现在下班了,保管资料的人也不在。”

“黎永权,你跟安士奇见面了?”

“呃?你怎么知道?”

“你们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就问他,知不知道谢雅妍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怎么说?”

“安士奇说他什么都不知道!”黎永权迟疑了一下,似乎对话筒里见不到面的警察少了几分压力。“对了警官,你们能不能查出来,谢雅妍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我的?”

姜华楞了一下,“你想查?”

“嗯!”

“可以帮你查!”

“麻烦你了!”黎永权脸上有些发烫,赶紧挂上电话。

第二十六节 绝境

姜华若有所思的拿着手机,他对黎永权提出的要求,觉得很有意思。

“姜队,怎么了?黎永权在哪?”严颖好奇的问道。

“他说他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姜华突然苦笑一声,“你们知道吗,黎永权在电话里让我帮他查一下,看他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什么?”严颖惊呼。

方婕大感意外。“黎永权和安士奇见面干什么?”

“不知道。”姜华摇了摇头,他觉得黎永权没说实话。“黎永权说,他找安士奇询问谢雅妍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永权去问安士奇?”方婕有点无法理解黎永权。“他是不是怀疑安士奇跟谢雅妍有染?”

“也许吧!”姜华也不敢肯定,拿着手机又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喂,安医生吗?”

“姜警官,是我。”

“安医生,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呃,我出门忘带电话了。”

“出门去哪了?你不是请假在家休息吗?”姜华明知故问。

“我,我没事出去遛了一圈。”安士奇习惯性的撒谎。

“是吗?这一遛就溜到人民广场了吧?”姜华已经从黎永权口中,得知了两人会面的地点。

“呃……”谎言被拆穿,安士奇有点不好意思。“姜警官,找我有事吗?”

“没什么,就想问问,黎永权找你干什么?”

“呃,他就是找我打听一下,昨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黎永权没问别的?”

“没有,就说了几句,我们就散了。”

“你们俩,没发生什么摩擦吧?”姜华知道,安士奇能听懂他的意思。

“没有,没有摩擦!”安士奇走到小区门口,停下脚步。

“哼哼!”姜华冷笑两声,“没有就好!”

安士奇听到电话传出忙音,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家那栋单元楼,他确实已经听懂姜华是什么意思。黎永权现在还不知道谢雅妍和安士奇的事,不过,如果黎永权什么时候知道了,那后果就不是“发生摩擦”那么简单了。

方婕看着姜华的一脸坏笑。“安士奇怎么说?”

“和黎永权说的一样,我估计,黎永权还不知道他和谢雅妍的事。”姜华相信,黎永权绝非善类。就算他对谢雅妍没有感情,也不会容许安士奇给他戴绿帽。

黎永权郁闷的把车开回公司,在公司楼下找了间饭馆,点了几个小菜。小情人余莉给他打电话,想过来陪他吃饭,被黎永权拒绝了。

一口气干了两杯啤酒,黎永权突然感到有些失落。说实话,他对谢雅妍早已爱意全无。但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黎永权意识里的“家”,似乎就是那套豪华宽敞的房子里,有个和他一起生活的女人。现在这个女人不在了,他有些不太习惯。

胡乱吃了晚饭,黎永权正准备结账,柳林根又打电话来了。

“黎总,我是柳林根,你有空吗?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柳林根低声下气的说道。

“柳总,你到底想商量什么?我都跟你说了,最迟明天中午,你那笔利息必须打到我账上。如果中午我没收到银行的入账通知,下午我就带人去你厂里封门!”黎永权被柳林根缠得十分烦躁。

“黎总,能不能再宽限两天,我厂里的货款也被别人拖着,我正在想办法,一定会尽快把利息凑出来。”柳林根苦苦哀求。

“柳总,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你的货款别人拖着,你不能就来拖我的利息吧?你让我跟公司怎么交代?”黎永权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

“黎总,你帮帮忙,高抬贵手,让我缓几天,过几天货款要回来,我一准马上给你打过去。”

“柳林根,要是过几天货款要不回来呢?你那笔利息就不给了?”

“黎总,你放心,一定能要回来。如果要不回来,我就押房子、押车,想法设法也会把利息先还了。”

“押房子?哼,柳林根,你当我三岁小孩啊?你那房子早就押给银行了!你要是能从银行弄到钱,也不会来找我!柳林根,你给我交给实底,这笔贷款你到底还不还得上?你这已经是第三次拖欠利息了,你要是真还不上,就明说,钱我不要了,厂子我给你找个买主,到时候除了我们公司这笔贷款,多卖的钱我分文不取,全给你!”黎永权干落井下石的事是驾轻就熟。

“别,别,黎总,厂子可千万不能卖!我求你了,黎总,再给我几天时间,利息我一定想办法凑出来。”

“行了,老柳,就这么定了,我可没工夫跟你磨嘴皮!你记着,明天中午钱不上账,下午我就封门,后天我就给你找买家。”黎永权失去了耐性。

“黎总,要不我们见面再说行吗?你在哪,我过来。”柳林根别无他法,只希望跟黎永权见面,能说服他。

“见什么见?我晚上还要去公司有事,没空见你!柳林根,你就是说破天,明天中午也必须把钱打到我账上。行了,你有这点时间,还是多想想办法弄钱吧!明天要是见不到钱,后天你那个破厂就不姓林了!”黎永权满腹怨气,全撒到了柳林根身上。

走出饭馆,天已经黑了。黎永权钻过一条昏暗的巷道,绕到大楼后面。他没有留意,街对面的公交站台后,有双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这是一栋三个单元连着的老住宅楼,楼高八层,没有电梯,也没有物业。好在地处闹市,又有地方停车,黔易贷就租了二单元一楼的一套三居室,简单装修了一下,作为公司办公室。

黎永权喝了点酒,进门随手甩了一下门,他只听到碰击门锁的声音,没注意到门并没有关好。

客户资料还在黎永权的办公桌上,他特意赶来公司,目的就是为了筛选一下客户资料。有些客户的资料,不方便让警方看到。

柳林根独自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厂里已经停工,材料款欠了几十万,工人已经两个月没发工资。欠他货款的那两个老板,下午电话突然打不通,柳林根答应明天打给黔易贷的利息毫无着落。

从窗户看向自己亲手打造的厂区,柳林根十分心酸,十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慢慢回忆起这些年的艰辛,柳林根想不出自己到底错在哪了!

林康有机玻璃厂,是林城最早的民营玻璃厂。建立初期红红火火,还曾经荣获过市级龙头企业的称号。可是近几年,厂里的订单越来越少,生产成本却居高不下,生意一落千丈。

为了把厂子维持下去,柳林根向银行贷款购置新设备、引进新技术,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很多订单陆续被省外的大厂拿走,货款收不上来,厂子难以为继。

走投无路的柳林根,经朋友介绍认识了黎永权,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竟将厂子抵押给黔易贷,换回来两百万维持工厂运转。这两百万对一家濒临破产的厂子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每月二十万的利息,压得柳林根喘不过气来。

第二十七节 我没杀人

柳林根异常懊悔,他算了一笔账。这笔贷款借来八个月,他已经向黎永权的黔易贷公司,支付了一百六十万的利息。厂里实际动用的资金,只有四十万。

想当初,一个闽浙来的老板开价八百万收购林康玻璃厂,可是柳林根没有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玻璃厂,远不止这个价值。可自己竟鬼迷心窍,为了两百万的贷款,把价值上千万的厂子抵押给了黔易贷。

借款合同的还款期是一年,已经过去九个月,柳林根不知道三个月后,他上哪去弄两百万赎回自己的工厂!他现在连二十万的利息都拿不出来,根据合同规定,借款人无力承担借款利息,黔易贷有权将抵押物变卖。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不,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工厂!保住自己十几年的心血!柳林根想,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跟黎永权好好谈谈,自己付了那么多利息给黔易贷,黎永权不能因为自己拖了几天利息,就这么对他!

柳林根从窗边走向办公桌,把桌上的手机、钥匙放进手包。他猛然看到笔罐里那把锋利的小刀,呆了几秒钟,鬼使神差的把小刀也放进了手包里。

开车到黔易贷公司,柳林根发现黎永权的宝马还停在楼下。他心里不禁有些莫名的激动和愤恨!

穿过那条昏暗的巷道,来到二单元楼前。黔易贷公司租的那套房子黑乎乎的没开灯,柳林根走到门口抬手敲门,门嘎吱轻响居然开了。

“黎总,黎总!”柳林根在门边张望,屋里漆黑一片,没人答应。

在墙边摸到灯的开关,柳林根“嗒嗒”摁了几下,灯没亮。

“黎总,黎总!”柳林根又叫了两声,朝自己记忆中,黎永权的办公室摸过去。

穿过大厅,柳林根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感觉像是一支笔。他弯腰一摸,竟然是只针管!难道姓黎的的吸毒?柳林根厌恶的把针管扔到一旁。

黎永权办公室房门虚掩,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柳林根看到办公桌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很多资料。

“黎总!黎总!”

黎永权的老板椅背对办公桌,柳林根看不到黎永权是不是坐在老板椅上。叫了几声没人答应,柳林根慢慢靠近办公桌,发现桌上摆的竟是一叠叠的借款资料。他顾不上查看办公室里是否有人,随手快速翻动那些资料。很快从中找到了自己与黔易贷签订的那份借款合同。

柳林根欣喜若狂!借款合同一式两份,一份在柳林根手上,一份留在黔易贷公司。他想,只要把黔易贷公司这份借款合同毁掉,黎永权就拿他没办法了!

资料很厚,柳林根撕扯了几页,觉得速度太慢,从手包里拿出小刀,准备用刀把资料裁碎。刀子摸出来,柳林根又觉得继续留在黎永权的办公室,似乎不妥。他把借款资料塞进手包,抓起放在桌边的小刀,急忙走出黎永权办公室。

“谁?”有个黑影在大厅门外喊了一声。

柳林根不由自主的抓紧小刀,心脏怦怦乱跳。他担心是黎永权回来了!

“姓黎的,你关灯干什么!”黑影在墙边摁了几下开关,发现屋里没电,回头朝门外喊道:“破锣,你看看外面的空开是不是跳闸了!”

“哦!”门外的人打开电表箱,合上空开,走到门边用破锣嗓说道:“好了,宏哥!”

黑影摁动开关,屋里的灯亮了。许世宏看到满惊慌的柳林根,感到十分意外。“柳总!你怎么在这?”

“我……”柳林根惘然失措,不知如何作答。

许世宏见黎永权的办公室开着门,喊了一声“破锣”,大步走到黎永权办公室门口。

“破锣,你过去看看!”许世宏看到背对门口的老板椅,感觉不太对劲,站在门边,让满脸横肉的“破锣”先进去。

“破锣”二话不说,钻进办公室,绕到办公桌后。

“宏哥!黎,黎永权……”“破锣”脸色突变,似乎受了很大惊吓。

“怎么了?”许世宏走进办公室,站到“破锣”身边,只见黎永权瘫软在老板椅中,脸色青乌,双眼鼓突,嘴角扭曲。

柳林根有种不祥的预感,凑到黎永权办公室门边往里看。

“柳林根!你,你把黎永权杀了?”许世宏不可思议的看着柳林根。

“什么?”柳林根跨进办公室,手里依然拿着那把小刀。

“你想干什么?”许世宏见到柳林根手中亮晃晃的刀子,脸色大变。

“破锣”从裤管中抽出一根尺许长的钢管,护到许世宏身前。“宏哥,怎么办?”

“黎永权死了?”柳林根终于看到老板椅中面目狰狞的黎永权,目瞪口呆的楞在当场。

“柳林根,把刀放下!”

许世宏大喊一声,“破锣”欺身上前,钢管砸到毫无防备的柳林根手上。

“哎哟!”柳林根手腕剧痛,左手松开手包,赶紧捂住右手手腕。“你干什么?”

“干什么?”许世宏冷哼一声,拿出手机拨了三个数的号码。“喂,幺幺零吗?我要报警……”

“你,你……,你干什么?”柳林根急得结结巴巴。“我,我没杀人!”

“哼!破锣,堵着门口,别让他跑了!”许世宏不容柳林根分辨,弯腰捡起地上关不拢的手包。

借款合同从包里冒出一截,许世宏抽出来一看,马上猜到柳林根的来意。“柳林根,你来杀人偷合同?”

“我,我没有!”柳林根的辩解苍白无力。

三中队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方婕已经回家休息,可是三中队的侦查员还在汇总今天刚收集到的资料。

姜华突然接到110指挥中心的电话,两道剑眉紧紧锁到了一起。“大家停下手上的工作,马上去市府路黔易贷公司。”

“姜队,出什么事了?”严颖紧张的站起身来。

“黎永权死了!”姜华一边说,一边走出办公室。

侦查员们赶紧跟着下楼,上了警车。

许世宏心情似乎很好,搬来一张椅子,颇有兴致的坐到呆立原地的柳林根对面。

“老柳,真看不出,你可真够狠啊!”

“我没杀人……”柳林根有口难辩,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老板椅后有人。

“黎永权的老婆也是你下的手吧?”许世宏想当然的推断。

“你说什么?”柳林根听不懂。

“老柳,你这是何必呢?不就两百万吗?还不起把厂子卖了就是,何必杀人呢?”许世宏点上一支烟,眉飞色舞的吸了一口。“不过老柳,你干得好!黎永权这个人渣早就该死了!”

“我,我真没杀人!”柳林根语带哭音。

“你不用跟我说!”许世宏对柳林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警察马上就到,你慢慢跟他们解释吧!”

第二十八节 有口难辩

姜华到达现场。刚走进黔易贷公司大厅,就看到距黎永权办公室门边不远的墙角有只针管。

“严颖!”姜华向严颖打个眼色,严颖拿出证物袋将针管收了起来。

“你们谁报的警?”姜华走到门边,“破锣”赶紧让开。

“我报的警!”许世宏迎到门边,指着神情呆滞的柳林根说道:“警官,凶手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凶手?”姜华扫了一眼办公桌下的小刀,但他没看到受害者。“黎永权呢?”

“在这!”许世宏走到办公桌旁,把老板椅转了过来。

姜华看到黎永权的脸色,心里咯噔一紧,快步上前检查黎永权的尸体,在颈动脉上发现一个清晰可见的针眼。

“你是干什么的?”姜华立即回身询问柳林根。

“他叫柳林根,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许世宏代替呆滞木纳的柳林根答道。

“我没杀人!”柳林根捂着手腕退了两步。

“他来黎永权办公室偷合同,警官,你看,这是我从他包里找出来的。”许世宏把柳林根的借款合同递到姜华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姜华转向许世宏。

“我叫许世宏,是黔易贷的股东。”

“他呢?”姜华向许世宏示意门外的“破锣”。

“哦,他是我朋友!”

“叫什么名字?”

“罗鸣。”

“你们什么时候到现场的?”

“差不多二十分钟前吧!”许世宏估算了一下时间。

姜华看了一眼手表,“你们进来的时候,柳林根在干什么?”

“他……”许世宏想了一下,“他站在办公室门外,手里拿着刀。”

“就是那把?”姜华指了下办公桌下的小刀。

“嗯!当时空开跳闸了,屋里很黑。我进来发现柳林根站在那,就问他是谁,他没说话,我叫罗鸣合上空开,才发现是他。”

“空开跳闸了?”姜华朝门外大厅喊道:“老孟,检查一下门外的空开。”

“警官,我没杀人,我进来,没发现椅子后有人。”柳林根似乎清醒了一些,开始为自己辩解。

“你先等一下。”姜华面朝许世宏。“许世宏,空开合上以后,屋里的灯就亮了?”

“嗯!”

“你说当时柳林根手里拿着小刀?”

“是啊!”

姜华让严颖把针管拿过来,“那这支针管是怎么回事?”

“针管?”许世宏楞了一下,他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针管。

“那针管被扔在地上,我进来的时候踩到了,我以为是笔,捡起来才发现是针管。我怕是黎永权吸毒用的,就随手扔了。”柳林根看到针管被装进证物袋,心知不妙。

“你摸过针管了?”

“嗯,我捡起来,发现是针管,马上扔掉了。”柳林根重复了一遍。

老孟检查完空开,回了大厅。“姜队,空开没问题,应该不会跳闸。我在空开上找到两枚指纹。”

“警官,我,我推过空开。”罗鸣赶紧解释。

姜华向罗鸣扬扬头,老孟立马采集了罗鸣的指纹。

“姜队,外面都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发现。”邵伟和许军把外间大厅和走廊、卫生间都检查了一遍。

“好,检查黎永权办公室吧!”姜华把许世宏和柳林根带到外间大厅。

“警官,我真的没杀人!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灯,根本看见椅子上有人。”柳林根十分焦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卷进了谋杀案。

“你什么时候进入黔易贷公司的?”姜华让柳林根先坐下。

“我,我是九点差几分来的。进巷子的时候,我看了下时间。”

“你怎么进来的?”姜华注意到门锁完好无损。

“门没关,我敲门,门就开了。”

“当时屋里有人吗?”

“没有!当时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继续说!”姜华面无表情的看着柳林根。

“我按了两下灯的开关,灯没亮,我就往里走。走了两步,大概在这个位置踩到了针管。”柳林根向姜华示意他踩到针管的位置。

姜华没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把针管扔了,走到黎永权办公室门前,发现房门虚掩着,就推门进去了。里面有窗户透进来的亮光,我看到桌上有很多合同资料,我就,我就……”柳林根似乎羞于启齿。

“就把你这份借款合同拿出来了?”姜华轻轻抖了下手里的合同。

“嗯!”

“你来找黎永权干什么?”

“我……”柳林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找他谈谈。”

“你跟黔易贷借了多少钱?”

“两百万。”

“每个月的利息不少吧?”

“嗯,一个月二十万。”

“你是干什么的?”

“我开了家玻璃厂。”

“林康玻璃厂?”姜华好像在哪听过这家厂的名字。

“嗯!”

“那刀是你带来的?”

“嗯,警官,我没杀人!”柳林根再次强调。

“你说想找黎永权谈谈,带刀做什么?”

“我……”柳林根急了,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我,我就是随手……,唉!”

“你说进入办公室时,没注意椅子后有人?”

“是啊,当时没开灯,屋里光线不好,我光顾着看桌上的那堆资料,就没注意椅子。”

“许世宏看见你的时候,你手里拿着刀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我原来想用刀……”柳林根心虚的看了许世宏一眼。“用刀把合同裁碎,可我又想赶紧离开黎永权办公室,就把合同塞进手包里,顺手拿着刀从办公室出来,就遇上许老板了。”

“许世宏,你进来的时候,外面的门没关?”

“嗯,没关,门敞开着。”

姜华不经意的皱了下眉头。“柳林根,你怎么知道黎永权晚上会在办公室?”

“我,他告诉我的。”

“你们约好的?”

“不是!”柳林根局促不安的四顾房内的警察。

“黎永权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我打电话给他,黎永权说他晚上还要来办公室有事,没时间见我。”

“没时间见你?”姜华玩味着柳林根的话。“可你还是来见他了!”

“我……,唉!”柳林根想,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

“你到底想找黎永权聊什么?”

“我,我的借款利息到期了,我想请黎永权给我延期几天。”

“黎永权在电话里不同意见你,你就来了?”

“嗯!”柳林根哀叹一声。

严颖用证物袋包着黎永权的手机,翻开了通话记录。“姜队,你看!”

姜华拿过手机,看了下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柳林根,你的电话号码,是138××××××××?”

“嗯!”

“姜队,检查完了。”邵伟从黎永权办公室走出来,点头示意姜华过去一下。

“怎么了?”姜华走进黎永权办公室。

“姜队,黎永权的办公室也没什么发现。不过,你看看黎永权的姿势,我和许军认为,他好像不是死在椅子上。”

姜华走近黎永权的老板椅,他发现黎永权的臀部往椅子内侧坐得很深。黎永权腋下的衣服,有些微微皱起,很像是被人勒着腋窝,给架到椅子上的。

第二十九节 疑点

法医和技术部的痕迹检验员来了,姜华让老孟邵伟他们,带着许世宏和柳林根、罗鸣先回了警局。

其实不用法医进行尸检,姜华已经基本掌握了黎永权的死亡时间。

晚上七点四十六分,黎永权和柳林根通话一分多钟。当时他还活着!许世宏打电话报警,是九点零五分。黎永权的死亡时间大致就在这个时间段。

黔易贷公司租用的民房,一层只有门对门的两户人家。严颖敲了半天对面住户的房门,结果没人在家。二楼的两户老人,在案发时间,没有听到楼下的任何动静。

姜华走出单元楼查看,楼后的通道,一直到从街面进来那条巷道,不仅没有监控摄像头,连路灯都是坏的。

距离进入楼后那条巷道口最近的道路交通监控,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但人行道绿树成荫,恰好挡住了巷口。

姜华心里困惑不已。他在黎永权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刀伤,从黎永权的尸体特征来看,死因应该和谢雅妍一样。现场也发现了针管!可是,柳林根手上拿着的刀是怎么回事?真如他所说,那把刀只是用来裁纸的?

柳林根说他碰过针管,毫无疑问,针管上肯定会留下柳林根的指纹。许世宏进入屋内时,没有注意到墙角的针管,只看到柳林根手里的小刀。那把直柄小刀,刀身大约十二公分,刀刃宽约两公分。看款式就是普通的工艺裁纸刀。

姜华大致可以判定,黎永权和谢雅妍同样死于毒针。既然准备了毒针,柳林根还带把裁纸刀来干什么?

用来行凶的毒针被扔到墙角,毫无用处的裁纸刀却握在柳林根手中。姜华感觉有点混乱。

下午姜华向黎永权提出,查看黔易贷公司的客户资料。晚上,黎永权就死在了办公室里。而被堵在现场的疑犯,正是拖欠大额借款利息的公司客户。黎永权夫妇,真是这个背负了两百万巨债的柳林根杀害的吗?

“姜队!三楼的只有一户住户在家,他们也没听到楼下有什么异常动静。”严颖从楼上下来,在单元口找到姜华。

黎永权的尸体被抬上警车,姜华若有所思的看着楼道里的电表箱,箱体上标注的1-1,正是黔易贷公司租用的门牌号。

“严颖,如果你是黎永权,办公室的灯突然灭了,你会做什么?”

“肯定是出来看看空开跳闸没有!”

安装电表箱的那面墙,对着漆黑的楼梯脚,楼道里没有路灯照明,如果有人躲在楼梯脚的话,走出房门的黎永权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姜华叫严颖从车上拿来手电,仔细查看楼梯口的地面,发现了轻微的拖拽痕迹。死者黎永权的裤腿上有灰,可以确定,黎永权是在楼梯口遇袭后,才被移尸室内。

混合了氰化钠和琥珀胆碱的毒针,能让人顷刻毙命。姜华颇为不解,凶手得手后,为什么不立即抽身离去,却要耗费心力移尸室内!凶手的目的,看来并不是单纯为了杀人!他不想尸体被人过早发现,才把尸体移到黎永权办公室。

由此可见,凶手似乎很需要时间。

黎永权办公桌上,摆放着很多借款资料。如果凶手需要时间翻阅那些资料,那么移尸室内,倒是能够理解。而柳林根也确实从黎永权办公室,拿走的自己那份借款合同。

“姜队,柳林根为什么不把毒针针管带走?”严颖打断姜华的思路,她认定,在大厅墙角发现的针管,就是凶器——毒针。

姜华轻轻摇了下头,“严颖,我觉得不对劲。如果毒针是柳林根带来的,他为什么不把针管收起来?手上却拿着一把不相干的小刀!”

“是不太对劲!姜队,妇幼医院的监控,我仔细查看过多遍,柳林根没有在监控画面里出现过。”严颖有种感觉,虽然谢雅妍也是死于毒针,但是柳林根应该与谢雅妍的死没有关系。

柳林根给姜华的印象,只有担心和害怕,他惘然失措,表情呆滞木纳,却没有分毫惊慌之色!姜华凭借自己的经验判断,柳林根不像刚杀过人的凶犯。

反倒是那个报警的许世宏表现得十分怪异,他好像暗自欣喜,似乎对黎永权的死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那个叫罗鸣的家伙,满脸横肉,直眉竖眼,一看就不像好人!回答问题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还有,许世宏和罗鸣晚上来办公室做什么?

回到屋里,姜华总觉得桌上那根尺许长的钢管,跟办公室内的陈设有些格格不入。

“严颖,把钢管也带回去吧!”

“钢管?”严颖找了个袋子,把钢管套进去。“姜队,这钢管也是凶器?”

“应该不是。”姜华想起柳林根一直捂着的手腕,猜想钢管也许跟柳林根手上的伤有关。

“姜队,要不要跟方姐说一声?”严颖在门上贴了封条,拉上警戒带。

“算了,白天忙了一天,明天方婕过来,再告诉她吧!”姜华不想打扰方婕休息。

回到警局,姜华立刻让老孟把许世宏带进了询问室。

“警官,你们怎么把我也扣起来了?”许世宏一脸无辜的看着姜华。

“许世宏,晚上你和罗鸣去办公室干什么?”

“我……”许世宏犹豫了一下,“不干什么,就是去办公室坐坐。”

“你怎么知道黎永权在办公室?”

“我……,我不知道他在办公室。”许世宏玩起了心眼。

“你的肩膀怎么了?”姜华发现许世宏的右肩好像活动不太方便。

“没,没怎么!”许世宏稍稍侧了下肩头。

“那个罗鸣是什么人?”

“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警官,我说你不去审柳林根,怎么跟我较起劲来了!”许世宏觉出气氛不对。

“这是你们带去办公室的吧?”姜华把钢管拿了出来。

许世宏微微一怔,表情不太自然。

“是不是你们拿去办公室的?”姜华声音大了些。

“呃。”许世宏避开姜华冷峻的目光。

“你们带钢管去办公室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

“柳林根的手,是被钢管打伤的?”

“嗯!他手里拿着刀,罗鸣怕他行凶,才把刀打掉了。”

“你在办公室说,当场抓住了凶手!你怎么知道柳林根是杀死黎永权的凶手。”

“他在办公室,手里拿着刀,公司里又没别人,黎永权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

“可是黎永权不是死于刀伤!”法医已经跟姜华沟通过,黎永权的死因和谢雅妍完全一致。

“那他是怎么死的?”许世宏很是纳闷。

“黎永权和谢雅妍一样,两人都是死于毒针。”

“毒针?你是说那支针管?”许世宏十分惊讶,他在公司见过那支针管,可他不知道,谢雅妍也同样死于毒针。

第三十节 迟到的提醒

客厅的灯光柔暖而温馨,方婕静静的靠着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节目。

余波把刚榨好的果汁放到茶几上,在方婕身边坐下,手掌小心的贴到方婕的小腹上。

方婕微微一笑,满脸温情的看向余波。“才两个月,还早呢!”

“让我听听!”余波固执的弯下腰,把耳朵贴到方婕小腹。

“怎么样?能听到吗?”

“你别说话!”余波闭上眼睛用心感受,却失望的摇了摇头。

“都跟你说还早,现在就等不及了!”

余波一脸憨笑,“方婕,今天累吗?”

“不累!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累!倒是你,家务事都让你承包了!”方婕满是歉意。

“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多动动当减肥了!”余波把果汁送到方婕手上,“怎么样,那个案子有进展吗?”

方婕轻叹一声,“没有进展。不过,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

“你知道吗,那个死者谢雅妍,在妇幼医院有个情人。”

“情人?”余波有些好奇。

“对,是谢雅妍的同学,内科医生安士奇。他按揭买了一辆车,首付款,是谢雅妍出钱给他交的。”

“那谢雅妍的爱人知道吗?”余波向来对这种事很反感。

“不知道。但是今天下午,黎永权突然让姜华帮他查一下谢雅妍腹中的胎儿,是不是他的!”

“什么?”余波很是惊讶,“黎永权是不是觉察到什么了?”

“我想可能是吧!黎永权今天应该遇到了什么人,向他提醒了孩子的事!”方婕清楚的记得,昨天黎永权来警局,根本不在乎他的妻子,只关心孩子的安危。可黎永权今天竟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警方帮他做亲子鉴定。

“那姜华查了吗?”

“请法医查了,结果明天才出来。下午,黎永权去找过安士奇,我估计,他可能闻出什么味了!”

“黎永权怀疑孩子是安士奇的?”

“嗯,有可能!”

“那安士奇结婚了吗?”

“结了,安士奇的老婆是东山社区居委会主任,他们有个五岁的女儿。”

“东山社区?他老婆是不是叫秦芸?”

“嗯,你认识?”

“见过几次,我们计生办联合东山社区开展过宣传几次活动,我跟秦芸打过交道。那个女人很能干,就是太强势了!”

“强势?”方婕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怎么了?”

“昨天姜华去找过秦芸,今天安士奇请假没上班,我们去安士奇家找他,他脸上多了几条抓痕,估计就是秦芸挠的!你说秦芸强势,倒不如直接说她是条母老虎!”

“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秦芸那么厉害!不过也难怪,东山社区上一任的主任,调到开发区管委会,才两年时间,听说马上就要升到市里了。秦芸又年轻又能干,迟早也会往上升!安士奇这种人,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妻子。”

方婕很少听到余波谈论他人,不由来了兴趣。“余波,你见过安士奇?”

“没见过,刚才你提起秦芸,我才知道安士奇是秦芸的丈夫。”

“那你说安士奇是哪种人?”

“呃……”余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不说安士奇是谢雅妍的情人吗?我想,他们是同学,谢雅妍的年纪跟安士奇可能差不多。安士奇想找小三的话,应该找更年轻一些的。他跟谢雅妍在一起,我估计,也是贪图谢雅妍有钱吧!”

这个方婕还真没想过!余波说的不错,谢雅妍虽有几分姿色,但已经三十出头。从方婕对安士奇的观察来看,谢雅妍死后,安士奇没有丝毫伤感,可见他对谢雅妍并没有深厚的感情。那安士奇和谢雅妍来往,还真有可能是因为贪图谢雅妍有钱。

“还有呢?”

“既然谢雅妍家庭条件不错,她跟安士奇在一起,应该是想寻找感情上的慰藉。那安士奇的形象肯定不会差!”

“嗯,对,安士奇长得也算一表人才!”

“但是秦芸相貌平平,安士奇却愿意跟性格强势的秦芸组织家庭,说明与感情相比,安士奇更重视女方的条件。”

“你意思是,安士奇不愿意失去秦芸?”方婕突然想到,安士奇在家忍气吞声的承受母老虎的淫威,说明他不想失去秦芸。可如果谢雅妍腹中怀的真是安士奇的孩子,那这个孩子会不会影响到安士奇的家庭?

“嗯……,可以这么说!”

谢雅妍提供首付款给安士奇买车,是在怀孕之后,她会不会向安士奇提过什么条件?如果谢雅妍的条件,危及到安士奇的家庭,安士奇会清除这个障碍吗?

“方婕,你在想什么?”

“唔,我在想,秦芸前途光明,安士奇却是一名普通医生,当谢雅妍腹中的胎儿可能危及到安士奇家庭的时候,他会不会作出什么选择?”

“你是说,安士奇杀了谢雅妍?”

“不,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案发时,安士奇曾到过案发现场。但是我觉得,假设谢雅妍腹中的胎儿真是安士奇的,他很有可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庭,而选择放弃谢雅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从这个方面来看,安士奇有杀人动机。”

“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余波感到不可思议。“那安士奇真能狠得下心?”

“呵呵,余波,我只是胡乱猜测,亲子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万一,那孩子就是黎永权的呢?”

“对了,那个黎永权是干什么的?”

“他开了家小额贷款公司,其实就是变相放高利贷的。”

“高利贷?警察不管?”

“怎么管?贷款公司明面上的业务都合理合法!借高利贷的大多是在银行贷不到款的人,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那黎永权肯定会得罪很多人!”余波和姜华的思路一样,他认为谢雅妍也许是被黎永权连累了。

“嗯,就是因为黎永权的身份特殊,所以目前还不好确定杀人动机!”

“如果谢雅妍是被人报复,那黎永权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说黎永权也会被人报复?”

“是啊!黎永权的老婆都被杀了,人家还会放过他吗?”

余波一言点醒方婕,她心里隐隐不安,黎永权下午不愿意跟姜华见面,一定是想赶回公司整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贷款材料。如果黎永权在警方还没接触那些贷款材料前出事,侦破工作就更加举步维艰。

方婕拿起手机,急忙联系姜华。“喂,姜华,黎永权可能有危险!”

姜华心里有些苦涩。“方婕,黎永权两个小时前死了。”

“什么?”方婕惊问,“黎永权死了?”

“嗯,死亡原因和谢雅妍一样。黔易贷公司的股东许世宏晚上去公司,在黎永权办公室,堵住一个叫柳林根的借款人,针管上有他的指纹。”

“柳林根?”方婕非常惊讶,“现场找到针管了?”

“嗯!但据许世宏说,他堵住柳林根时,柳林根手上拿着刀,针管却被扔在墙角。”

方婕一下怔住,她感觉很不对劲。

第三十一节 安士奇的别克

姜华没让方婕去警局,时间已经很晚,他知道就算方婕过来,也于事无补。

“方婕,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再让严颖过来接你。”

方婕看着一脸关切的余波,默默的点了下头。“好吧,那明天见。”

“黎永权死了?”余波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还真给说中了。

“嗯!”方婕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九点左右,黎永权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那么说,这还就是针对黎永权夫妇的报复行为。”余波略感心安,只要不是以孕妇为目标的连环凶杀案,那方婕就不会有危险。

“余波,你还记得柳林根吗?”

“柳林根?记得,玻璃厂的老板,怎么了?”

“黎永权的股东许世宏,晚上去公司,正好堵住了柳林根。当时柳林根站在黎永权办公室门前,手上拿着刀。”

“拿着刀?”余波颇感意外。“黎永权是被柳林根杀死的?”

“现在还没弄清楚。但是黎永权的死亡原因不是刀伤,他和谢雅妍一样,是被毒针致死。姜华说,现场发现的针管上有柳林根的指纹,我不明白,柳林根如果用毒针杀死黎永权,他手上为什么还要拿把刀。”

“方婕,那个柳老板看着人不错啊!他怎么会杀人家两口子?”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前两年市里举办关爱残疾儿童捐资助学的公益活动,柳林根带头捐了一大笔钱,他也算是比较有爱心的企业家。当时我跟他还聊过几句,觉得他这个人挺低调的,为人也和善。难道他跟黎永权有经济上的瓜葛?”

“也许吧!不过我觉得,柳老板还真不像做出这种事的人!”

方婕看着面前的玻璃茶几,微微皱起眉头。氰化钠是一种重要的基本化工原料,用于基本化学合成,是制造有机玻璃的共聚物。方婕想,柳林根的玻璃厂,肯定能轻易弄到氰化钠。

可是,身怀有孕的谢雅妍,也是这个积极参加公益活动,颇有爱心的柳林根所杀吗?

“喂,严颖,还在忙吗?”方婕拨打严颖的手机,她虽然人在家里,心思却全在案子上。

“嗯,方姐,我和姜队正准备去调取黔易贷公司外面的道路交通监控。”

“他们公司没有监控吗?”

“没有,黔易贷租用的是一栋老旧的民用住宅,整栋楼都没有监控。有事吗,方姐?”

“哦,我想问问,你检查医院的监控视频,发现柳林根近期去过妇幼医院吗?”

“没有,方姐。我能肯定,柳林根近期没有出现在医院的监控视频里。”

“哦!那没事了。你们辛苦了!”

“嗬嗬!辛苦什么,方姐,这是我们的工作。”严颖笑着看了一眼开车的姜华。

“方婕来的电话?”姜华瞟了一下放下手机的严颖。

“嗯,方姐问,柳林根有没有去过妇幼医院。”

姜华没吭声,晚上在案发现场,他就跟严颖谈过这个问题。显而易见,柳林根与谢雅妍的死,扯不上一丝半点关系。但是黎永权和谢雅妍都死于毒针,而且杀死黎永权的毒针针管上有柳林根的指纹,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针管已经送到技术部门检验,结果明天一早就能出来。姜华有预感,杀死黎永权的这支毒针,毒性成分肯定与谢雅妍体内的毒性成分一致。制作这两只毒针的,应该是同一人!

柳林根当场承认摸过针管,姜华感觉,柳林根好像压根就不知道黎永权是怎么死的!

在警局姜华反复询问许世宏多次,许世宏一口咬定看到柳林根时,柳林根一手拿包,一手拿着那把工艺裁纸刀。姜华实在找不到理由解释,柳林根既然准备离开黎永权办公室,为什么不把留下他指纹的针管一同带走。

经核查,跟许世宏一起到黔易贷公司的罗鸣,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罗鸣曾因盗窃罪入狱两年,四个月前才刑满释放。办公室那根钢管上有罗鸣的指纹,可以肯定,钢管就罗鸣带到黔易贷公司去的。

许世宏拒不交代晚上去公司的原因,姜华当然不会相信,许世宏和罗鸣带着一截钢管,大晚上跑去公司“坐坐”。姜华认为,许世宏晚上让罗鸣带着钢管去公司,有可能意图不轨。

可老孟检查黎永权的手机,没发现许世宏今天跟黎永权通过电话。许世宏是怎么知道黎永权晚上会在公司的?

警车在道路交通监控中心停下,姜华刚下车,蒋奇打电话过来。

“喂,姜队,我联系到黔易贷公司的业务经理了。他叫刘发祥,是黎永权的帮手。据刘发祥说,今天白天,许世宏和黎永权在办公室闹得很不愉快。黎永权还用玻璃烟灰缸砸了许世宏一下。”

“砸的是许世宏的左肩?”姜华脑子里浮现许世宏活动不太方便的肩膀,

“对!他们闹矛盾的原因,好像是因为黎永权借了一笔高利贷给许世宏的小舅子,许世宏就到公司跟黎永权大吵了一架。刘发祥说,许世宏骂了许多难听的话,还说谢雅妍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黎永权被激怒了才拿烟灰缸砸许世宏。”

“你告诉刘发祥黎永权出事了?”

“嗯,说了。我叫他明天早上到警局来。”

“好,许世宏和罗鸣先扣着。你和老孟到水锦花城跑一趟,看看黎永权那个单元的监控,今天都有哪些人,去黎永权家找过他。”

“好的,姜队!”蒋奇挂了电话,跟老孟去了水锦花城。

严颖打了个哈欠,跟着姜华走向监控中心大门。姜华来之前已经跟监控中心联系过,值班的小孙,把姜、严二人领进了监控室。

“小孙,市府路公交站台附近,有几个摄像头?”

“两个,站台这边一个,往前两百米路口也有一个。”

“好,麻烦你把这两个摄像头的监控视频调出来,时间是今天晚上七点半至九点十分之间。”

小孙调出相应时间段的监控视频,公交站台那个摄像头,八点五十六分记录下柳林根在黔易贷公司所在那栋住宅楼下车的画面。柳林根开的是一辆黑色马自达,他在路边停车,拿着手包走向通往住宅楼的巷口。

五分钟后,许世宏的奥迪在与马自达相差几个车位的路边停下,许世宏和罗鸣下车后,罗鸣站在车旁,将什么东西从裤腰给塞进了裤管里。

公交站台这个摄像头的位置,因为被路边的绿荫遮挡,看不清那栋住宅楼前人行道的情况。在这个时间段,除了柳林根和许世宏的车子,还有两辆轿车也在住宅楼前的路边停靠过,但其中一辆,八点五十离开了,另一辆还停在原地。

“严颖,记下这两辆车的车牌。”姜华不想有任何疏漏。

市府路路口的监控视频,车流量很大,严颖眼睛不眨的盯着监控屏幕。

“严颖,停一下!”姜华在画面中发现一辆白色别克英朗。“放大车牌号!”

“姜队,这是安士奇的车!”严颖放大车牌,一眼认出安士奇的车子。

第三十二节 顺序

安士奇的白色别克,八点二十三分经过黔易贷所在的那栋住宅楼,径直朝前开去,驶出了公交站台摄像头的盲区。

“小孙,这条路另一头有摄像头吗?”姜华不知道安士奇究竟把车往哪开。

“呃,有,在市府路和中山路交叉的十字路口,离公交站台有点远。”

“小孙,麻烦你把十字路口的监控调出来。”

小孙把十字路口的监控调出来,姜华和严颖盯着监控画面看了很久,直到监控时间显示八点五十,才找到了安士奇的白色别克,经过十字路口,右拐上了中山东路。

“姜队,这条路开车用不了二十多分钟!”严颖对市府路很熟悉,开车最多不超过三分钟就能从市府路通过。

“小孙,这条路上再没有别的监控摄像头了?”

“市府路只有三个交通监控摄像头。两边路口各一个,公交站台一个。不过姜队,公交站台附近一些商家或者小区门口,也许还有别的监控摄像头。”

“姜队,我记得距那栋住宅楼不远,有一家工商银行。说不定银行门前的监控摄像头,会拍到什么!”严颖想起,住宅楼附近的大厦楼下有家银行。

姜华看了下手表,已近半夜。“走吧!小孙,谢谢了!”

“不客气,姜队!”小孙把姜华、严颖送出门。

工商银行的值班保安非常配合,虽然已是半夜,还是客气的把姜华严颖带进保安监控室。

银行门外的监控显示,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安士奇的别克车,经过那栋住宅楼后,就在银行前方的路边停车带停了车。安士奇穿着白天姜华见过那套衣服,下车上了人行道,往住宅楼的方向走。但银行门前的监控摄像头,拍不到住宅楼那条巷口的情况。

八点四十八分,安士奇从那栋住宅楼的方向走回来,上车后立即离开。

严颖记录下安士奇出现在视频中的时间,然后和姜华从银行出来,顺着安士奇走的方向,走到住宅楼巷口,花了两分钟。

“姜队,安士奇晚上可能去公司找过黎永权?”严颖站在巷口,朝前方看了一下,人行道旁的商铺很少,这个点都已经关门了。

“嗯!”姜华心情沉重的四处看了一下,没有找到别的监控摄像头。

“姜队,从时间上看,安士奇如果真去公司找过黎永权,他到黔易贷公司的时间,还在柳林根之前!”严颖感觉十分混乱,今天晚上,短短一个多小时,就有三拨人去找黎永权,究竟谁才是凶手!

姜华默不作声,拿出手机拨打安士奇的电话。电话通了,语音提示对方已关机。

“走,去安士奇家!”

严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怎么,你困了?”姜华瞟了严颖一眼。

“没事,走吧!”严颖振作精神,冲姜华眨了眨眼睛。平时两人很少有机会单独相处,严颖早把跟姜华在一起办案,当作了培养感情的一部分。

姜华微微笑了一下,心里有些苦涩。他已年过三十,除了严颖,姜华还没跟别的女性,发展过感情关系。姜华对严颖很有好感,可他说不清这种好感是不是爱情!姜华能感觉到严颖对他的崇拜和关切,但这和姜华想象中的爱情,好像又不太一样。

不过严颖这丫头,倒是从来没有抱怨过姜华,只要能跟姜华在一起,不管多辛苦,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严颖,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姜华吧!”姜华觉得,严颖总叫他“姜队”好像有点别扭。

“姜华?呵呵,我怎么感觉怪怪的!”小丫头古灵精怪的笑着,“我从一进警局,就叫你姜队,都叫顺口了!”

“工作的时候叫姜队,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名字!”姜华想改善两人微妙的关系。

“唔,那好吧!我试试!”

严颖暗自欣喜,偷瞄着凝神开车的姜华。他脸部棱角分明的曲线,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坚毅的颧骨,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让严颖心里小鹿乱撞。

“姜华!”严颖试着轻轻叫了一声。

“嗯?”姜华目不斜视的注视前方路况。

严颖顿了一下,警车里的气氛,让她感觉好像找不到什么话要跟姜华说。“呃,没什么!”

姜华微笑着看了严颖一眼,“严颖,你说,柳林根会是谋杀黎永权的疑犯吗?“

严颖微微有些失望,她以为姜华会说些与工作无关的话题。

“案发现场找到的针管上,有柳林根的指纹,但许世宏在黎永权办公室门前堵住柳林根时,他手上却拿着一把小刀。我不明白,假设柳林根用毒针杀害黎永权,他拨下毒针针管,为什么不放进手包里带走,却把针管随意丢弃在墙角!”严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认为就算针管上有柳林根的指纹,但由此判定柳林根杀人,还存在疑点。

姜华对严颖的回答感到欣慰,严颖对工作的态度越来越严谨。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柳林根向黔易贷借了两百万,八个月来,仅利息,柳林根就向黔易贷公司支付了一百六十万。借款的合同期是一年,如果到期无法清还借款,根据合同,黔易贷有权处理柳林根借款的抵押物——林康玻璃厂。柳林根现在已经无力承担每月二十万的高额利息,更不用说三四个月后全额还款。柳林根的手包里装着那份高息借款合同,从这个情况来看,柳林根确实有谋杀黎永权的动机!

但是问题在于,假设柳林根杀人,作案得手后,柳林根为什么要把针管从黎永权的颈动脉上取下来?”

“当然是为了把作案凶器带走!”严颖肯定的回答道。

“既然要把作案凶器带走,那柳林根就不会随意把针管丢弃在墙角!”

“姜队,会不会柳林根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大厅有人,慌乱之下,把针管扔了?”

“我认为不会,既然将针管从黎永权身上取下来,不想把作案凶器留在案发现场,足以表明凶手非常谨慎、小心。他拔下针管的同时,就应该把凶器收起来。而不是明目张胆的拿着凶器,堂而皇之的走出黎永权办公室。因为那时候公司大门没关,凶手根本无法预料,会不会有人进来!”

“但柳林根当时手上拿着刀,他也可能发现外面大厅有人,慌忙扔了针管,拿刀出来防身!”严颖提出这种假设的目的,是想排除这种可能性。

“不会!据许世宏说,他发现柳林根时,柳林根正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许世宏喊了一声‘谁?’,柳林根就呆住了,手上没有做过任何动作。柳林根杀人后,不可能先出来一趟,把针管丢到墙角。再掉头回到办公室拿借款资料和手包,这顺序不对!”姜华估计,柳林根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就一直拿着那把裁纸刀。

第三十三节 失踪

从柳林根在案发现场交代的情况来看,姜华更相信柳林根是在进入公司大厅时,无意中踩到了针管,在针管上留下他的指纹。

柳林根把针管丢弃后,进入黎永权办公室。当时黎永权的老板椅背对办公桌,柳林根还真有可能没注意到缩在椅子里的黎永权。

因为桌上摆着许多借款合同资料,柳林根对这些合同肯定比任何事都更有兴趣!他从中找到自己那份借款合同,拿出小刀想毁掉合同,又担心在黎永权办公室滞留时间过长,才把合同放进手包,拿着小刀走出办公室。

就在这个时候,许世宏进入公司,发现从黎永权办公室走出来的柳林根。

姜华认为,这才是符合正常逻辑的“顺序”!

假设柳林根杀死黎永权,他完全没有必要把凶器——针管先扔到外间大厅墙角,再回到黎永权办公室翻找自己的合同。

“姜华,我觉得有个问题!如果黎永权不是柳林根所杀,那真正的凶手,为什么要把针管从黎永权颈动脉取下来,又不带走呢?他为什么要把针管扔在公司大厅?把针管带走,就像谢雅妍死亡的案发现场一样,让警方找不到凶器,不是更好吗?”严颖百思不解。

“这个,我还没想明白。”姜华也觉得奇怪,既然毒针的针管已经被凶手从尸体上拔下来,他直接带走不就是了,何必把凶器留在案发现场!

“姜华,我估计,除了柳林根,针管上不会有别人的指纹!”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感觉,凶手留在案发现场的凶器,对警方的侦破工作,似乎毫无帮助!”

“你是说,因为针管上没有凶手的指纹,他才会把凶器——针管留在现场?”

“对!针管上没有指纹,就算我们在现场找到凶器,对案子的侦破也毫无意义。”

“可是严颖,既然针管上没有指纹,凶手为什么还要把针管从尸体上取下来呢?”姜华觉得凶手多此一举。

“这我就不知道了!”严颖对留在现场的凶器困惑不已。

姜华在安士奇居住的小区门前停车,和严颖走到安士奇家楼下。

“姜队,安士奇的车不在楼下。”严颖看着安士奇平时停车的位置,微微皱眉,安士奇不会还没回来吧?

“上去看看!”姜华抬头见安士奇家客厅还亮着灯。

上楼按了门铃,秦芸很快打开房门。

“姜警官?你们怎么来了?”秦芸看到姜华很是意外。

“秦主任,安医生在家吗?”姜华扫了一眼客厅,没看到人。

“他还没回来!”秦芸脸上有些焦急,“我打了一晚上的电话,他手机关机了!”

“安医生什么时候出去的?”

“吃过晚饭出去的,差不多七点半。我打电话去医院,医院说他今天请假没去上班。姜警官,安士奇不会出事吧?”

“安士奇出去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他只说出去转转。”

“安士奇在家接到什么电话了吗?”

“没有!我下班回家,一直没听见他电话响过。”秦芸皱起眉头,她发现安士奇开车出去,可她给安士奇打电话,安士奇没接。九点过,秦芸再拨打安士奇电话,发现他手机关机了。

“你说是九点过,安士奇的手机才关机的?”

“是啊!开始我发现他开车出去,打电话想问他开车去哪,可他没接。一直到九点过,再打他电话,就关机了。”

“吃完饭的时候,你发现安士奇的情绪有什么异常吗?”

“呃,好像是有点异常!我跟他说话,他心不在焉,好像都没注意我说什么。”

“秦主任,你检查一下安士奇常用的物品,看少什么没有?”

“什么东西?”秦芸很是纳闷。

“比如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

“姜警官,你是什么意思?你说安士奇想跑?”秦芸脑子转得很快,马上明白姜华的意思。

“你快检查一下!”姜华没心情向秦芸解释。

“哦!我去看看。”秦芸翻开自己的包,家里的银行卡一张不少,但没看到安士奇的身份证。

“秦主任,你想想看,安士奇平时出门随身带着身份证吗?”

“好像带着吧!对了,应该带着,自从买了车,安士奇就天天带着驾照,我有次好像看见他把身份证放在驾照里。”

“你确定安士奇出门没带银行卡?”

“没有,家里就三张卡,都是我收着!”秦芸在经济方面,对安士奇管得很严。

“昨天晚上,你们是不是发生口角了?”

“嗯!”

“你把安士奇的脸抓伤了?”

“嗯!”秦芸似乎有些难为情,“姜警官,你能想办法帮我找找安士奇吧!”

“安士奇平时手机会关机吗?”

“不,他手机从不关机。医院有规定,他们的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以防医院有急事找不到人。”

“万一手机没电呢?”严颖有点不相信。

“不会,安士奇随身带着充电宝,再说,车上也有车载充电器。”秦芸对安士奇很了解,安士奇不接电话的情况有过,但是从没关过手机。

“严颖,你马上联系电信公司,看能不能定位安士奇的手机最后停留过的地点。在查查他今天的通话记录!”

姜华话音刚落,秦芸担心的问道:“姜警官,像安士奇这样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也会立案找人吗?”

“秦主任,安士奇的情况特殊,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姜华匆匆走到门口准备离开,被秦芸叫住了。

“姜警官,你说安士奇情况特殊?他怎么特殊了?”

姜华无奈的转过头,“秦主任,安士奇今晚八点过,在市府路黔易贷公司附近出现过,九点过几分,我们接到报案,黎永权死在黔易贷公司他自己的办公室里!”

“你说什么?黎永权?他,他不是谢雅妍的丈夫吗?”秦芸惊疑不定的看着姜华,“姜警官,你不会认为那个黎永权是安士奇杀的吧?”

“秦主任,我这么晚来找安士奇,就是想弄清楚,他晚上到黔易贷公司附近干什么?可是找不到他人,他手机也关机,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秦主任,如果安士奇回来,麻烦你马上联系我!我相信,你不会对警方隐瞒他的踪迹吧?”

“不会,不会!要是他回来,我马上给你打电话。”秦芸非常理智,如果安士奇真干了违法乱纪的事,她绝不会包庇安士奇。

姜华下楼走向警车,严颖已经跟电信公司取得联系。

“姜队,电信公司那边确定不了安士奇手机最后停留的位置,但晚上八点五十五分,安士奇的手机曾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市府路和中山路交汇那个十字路口一门公用电话打出来的。”

“什么?市府路十字路口?”姜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安。

第三十四节 销声匿迹

安士奇八点五十经十字路口转向中山东路,八点五十五分接到十字路口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电话。九点过,安士奇的手机关机。

姜华认为,这一切似乎跟黎永权的死有着某种联系。但是姜华一时想不明白,这些联系究竟是什么?

“姜队,我们可以通过道路交通监控寻找安士奇的车子!”严颖相信,交通监控一定会记录下安士奇去了什么地方。

“嗯,立即回交通监控中心!”

姜华发动警车,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喂,老孟,怎么样?”

“姜队,我和蒋奇在水锦花城,从小区监控视频里发现,晚上七点五十安士奇的白色别克轿车进过小区,但是他没下车,在黎永权那个单元楼下停了两分钟就走了。”

“没下车?”姜华觉得奇怪,不下车,安士奇去水锦花城干什么!

“还有,姜队,我们在小区监控视频里还发现了许世宏和罗鸣,他们俩晚上八点十五分,去过黎永权居住的楼层。楼层里没有摄像头,但是电梯监控显示,他们在黎永权居住的楼层停留了大约三分钟。”老孟补充道。

姜华沉默了一下,“还有其他人去过黎永权居住的楼层吗?”

“没有了,其他几位进入黎永权居住楼层的人,经小区保安辨认,都是那层楼的住户。”

“辛苦了,老孟!安士奇今晚没有回家,案发时间段,他也在黔易贷公司附近出现过。他手机关机了,我和严颖刚从他家出来。准备去交通监控中心,我们在那见吧!”

“好!”老孟挂了电话,和蒋奇赶去交通监控中心。

“孟哥,安士奇失踪了?”蒋奇听老孟介绍了情况,很是疑惑。

“嗯,姜队说找不到安士奇,他手机也关机了。”

“孟哥,我都有点糊涂了!柳林根被许世宏堵在黔易贷公司里,黎永权的死,会跟安士奇有什么联系?”

“柳林根被堵在黔易贷,并不代表他就是杀人凶手!”老孟老成持重,从不轻易下判断。

“孟哥,黎永权也是死于毒针。倪骏被我们扣在警局,他应该……”

“应该什么?倪骏应该没有杀害谢雅妍的嫌疑?”老孟知道蒋奇在想什么。

“嗯!既然倪骏在警局,毒针杀人案却仍在继续,那倪骏就应该没有杀人嫌疑了吧?”

“只能说,倪骏没有谋杀黎永权的可能。可是谋杀谢雅妍的嫌疑,倪骏暂时还撇不清关系。”

“可是,倪骏的母亲和街坊邻居,不是说倪骏向来胆小怕事吗?他虽然好赌,却从没干过作奸犯科的事!倪骏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他欠黎永权那一万块钱,对他母亲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倪骏如果实在还不起借款,只要找他母亲,就能把问题解决。倪骏根本没必要杀黎永权的老婆!”

“可问题是方婕亲眼看见倪骏从谢雅妍尸体旁走开,当时妇幼医院后院除了倪骏没有别人!谢雅妍的皮包上,还有倪骏的指纹。”

“孟哥,皮包上有倪骏的指纹,也不代表倪骏就是杀人凶手!”蒋奇和老孟刚才的语气一样。

“对!所以倪骏要想洗脱嫌疑,只能靠我们找出真凶!”

两人各怀疑问,一路无话赶到交通监控中心。

姜华和严颖先到了,他们在中山东路的交通监控视频里找到了安士奇的白色别克轿车。但是安士奇的车九点零二分从水东路出城后,就完全失去了踪迹。

“姜队,这条路是去平山镇的老路,安士奇晚上出城干什么?”蒋奇听说安士奇出城,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们怎么知道!”严颖没等姜华回答,没好气的白了蒋奇一眼。

“哟!这还没怎么着,就一口一个我们了!严颖,你说的‘我们’,指的是谁和谁啊?”蒋奇不失时机的打趣严颖。

“去去去,你少打岔!”严颖脸红的岔开话题。“我们跟秦芸联系过了,安士奇在平山镇没有亲戚朋友。”

“那安士奇朝平山镇的方向走,会不会跟他八点五十五接到的那个电话有关系?”老孟猜测道。

“嗯,应该是!”姜华沉着脸点点头,“老孟,把邵伟他们全叫上,大家都出城找吧!”

“姜队,要不我留下来继续检查监控,查看安士奇出城前后一个小时内,进出城的所有车辆!”蒋奇头脑灵活,他想,如果安士奇是被一个电话叫出城的,那让安士奇出城的人,应该也会在相近时间段进出城区。

“行,你留下,请监控中心的同事配合,查看九点前后一个小时内,往平山镇方向进出城区几个路口的监控视频。”

姜华把蒋奇留下,三个人两辆车,立即赶往水口路。出城没多久,邵伟、老宋他们也追出城了。

这条通往平山镇的省级公路,半年前已经被绕城高速取代。如今路上已经少有车辆通行。

道路两旁的照明设施,损坏了七七八八,又没有及时维修,一路上光线十分昏暗。很多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三中队的几辆车,一路驶到平山镇,在镇上绕了几圈,把能停车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发现那辆白色别克的踪迹。

“姜队,安士奇会不会没来平山镇?”老孟知道来平山镇的路上,还有几条狭窄的小路,通向几个小村子。

姜华让大家马上原路返回,把那几条小路都找一遍。一直忙到凌晨四点半,通往那几小村子的小路和村里都没有发现安士奇的白色轿车。

老孟几人十分疲倦,灰心丧气的聚到姜华的车旁。

“姜队,安士奇会不会没出城太远?”老宋的眼睛充满血丝。

“城郊?”姜华马上反应过来,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平山镇方向,反而把城郊那一片给忽略了。

出城一公里,还有一条上马鞍山的山路。那条路没有路灯,难道安士奇会走山路上山?

“走吧,去马鞍山!”姜华别无选择,只有先去马鞍山看看了。

山路崎岖不平,除了老孟的越野车,其他几辆车,上到马鞍山四分之一的高度,都已无法再继续前行。

路边,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再往前走,就是月儿湖。

姜华让大家都下车,细细的查看路面,发现一道车轮印,驶进了松树林。

邵伟拿出几把手电,大家刚走进树林,眼尖的许军,就发现隐藏在林中的白色轿车。

“姜队,安士奇的车!”许军打着手电,迅速奔到车旁。

只见车门锁闭,安士奇并不在车内。大家在林中四处喊着安士奇的名字,许久没有听到安士奇的回答。

“老宋,你和小刘在这守车。其他人,跟我去月儿湖!”

姜华大踏步继续往山上走。来到山湾,一汪湖水,静静映着头顶上的明月。

湖边,除了三中队的警员,一个人影都没有。姜华懊恼的看着毫无半点涟漪的湖面,不禁担心,安士奇就此销声匿迹。

第三十五节 鉴定结果

寂静的山湾里,突然想起尖利的手机铃音,姜华掏出手机,是秦芸来的电话。

“喂,秦芸,安士奇回来了吗?”

“没有,姜警官,安士奇一夜都没回来。你们找到……”秦芸问了半句,猛然意识到姜华还在寻找安士奇。

“秦芸,我们在马鞍山脚的松林里找到了安士奇的车,但是安士奇不在附近。天快亮了,我们准备组织人手继续搜索。”姜华没瞒着秦芸。

“马鞍山脚?他去那干什么?”秦芸紧张不安的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先这样吧!”姜华焦躁的挂了电话。

老孟几人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在距山路不远的地方,发现湖边一处乱草有踩踏过的痕迹。

“姜队,快过来!”

姜华闻声快步走了过去。“老孟,怎么了?”

“姜队,这有两个脚印。”老孟指着被踏折的青草,两枚成年人的鞋印隐约可见。

“这两只鞋不太一样。”姜华细致的验看草上的痕迹,两枚鞋印的形状略有差异。

“姜队,安士奇会不会掉进湖里了?”邵伟抬脚比划着鞋印到湖面的距离。

“严颖,马上联系救援中心,天一亮,就开始打捞!”

姜华沉声说完,立即拨打秦芸电话。

“秦芸,安士奇会游泳吗?”

“会,姜警官,是不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我们在月儿湖边发现脚印。秦芸,安士奇以前来过月儿湖吗?”

“去过,但是没在那游过泳。”秦芸心头涌出不祥的预感,眼眶开始湿润。“姜警官,安士奇他……,他是不是……?”

“秦芸,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天一亮,我们就对月儿湖进行打捞。”姜华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秦芸。

秦芸顿了半晌,哽咽着“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天慢慢亮了,一宿没睡的警员们,强撑着疲惫的身体,不断在湖边继续寻找水面的漂浮物。

山路上响起汽车马达声,救援中心的打捞人员到了。

“姜队,什么情况?”施救队的老黄跟姜华已是老相识,两人没有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怀疑有人落水,要辛苦你们了!”姜华对正在穿着潜水服的救援人员点头示意。

“知道落水的位置吗?”老黄眼睛扫视着湖边。

“就在这!”姜华指着脚边被踩踏的草坪。

“好,大家开始吧!”老黄向蛙人招呼一声,蛙人戴着设备下水了。

秦芸从山下一路小跑上来,看到湖边聚集的警察,焦急的赶了过去。

“秦芸,你怎么……”姜华咽下口边的话。

“姜警官,找,找到了吗?”秦芸紧张的看了一下周围。

“打捞人员刚下去!”姜华向严颖打了眼色。

“秦大姐,你先休息一下吧!”严颖拉着秦芸,找了块大石坐下。

月儿湖并不大,只有湖心的水稍稍深些,两人蛙人对水下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两个小时过去,却一无所获。

“姜队,湖里没人。”老黄向姜华摇着头。

姜华看着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心底十分烦闷。“老黄,确定吗?”

“确定。”老黄信任自己的团队。

“收队!”姜华无奈的走向秦芸。“秦芸,湖里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秦芸看看姜华,又看看浑身湿漉漉的蛙人。

“嗯!安士奇可能没有下水。秦芸,你有安士奇的车钥匙吗?”

“有一把备用钥匙。”

“蒋奇,你陪秦主任回去拿车钥匙。”姜华让刚赶到马鞍山的蒋奇从秦芸回家。

老孟叹了声气,走到姜华身边。“姜队,我和邵伟去查公用电话亭。”

“嗯!”姜华看了一眼时间,已是早上八点四十。

下山走到松树林,方婕给严颖打来电话。

“严颖,你还没过来?”

“方姐,我在城外马鞍山,你等一下,进城我就来接你!”严颖瞥了一眼姜华。

“马鞍山?严颖,出什么事了?”方婕感觉不妙。

姜华接过严颖的手机。“方婕,安士奇失踪了,他的车被丢弃在马鞍山脚的树林里,我们在半山的月儿湖发现脚印,早上六点开始对月儿湖进行打捞,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安士奇失踪?”方婕大感意外。

“嗯,昨晚八点二十五分至八点四十八分,安士奇在黔易贷公司附近出现过。”

“安士奇昨晚去过案发现场?”

“目前还不确定安士奇有没有进过案发现场。但是他从黔易贷公司附近离开后,就失踪了。”

方婕瞬时混乱了,安士奇昨晚在黔易贷公司附近出现的时间,是在柳林根到达案发现场之前,他的失踪,是不是跟黎永权的死有关?

“方婕,你在家等一下,我和严颖马上过来。”

“嗯,好。”

方婕怔怔的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她完全想不明白,黎永权夫妇的死,也许来自某位高利贷受害者的报复,可是这跟安士奇有什么关系?

昨天下午安士奇跟黎永权见过面,他晚上又到黔易贷公司附近去干什么?难道,安士奇也处心积虑的想要黎永权的命?

在方婕看来,安士奇似乎没有理由杀黎永权!如果谢雅妍腹中的胎儿查出来是安士奇的,该动杀人念头的也是黎永权才对。

先下手为强?方婕脑中倏然闪过一句俗语,看来,谢雅妍腹中的孩子,还真有可能是安士奇的。

方婕把长发扎到脑后,背上包走到小区门口,没等几分钟,姜华的车到了。

严颖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向方姐招手。“方姐,上车!”

“严颖,你怎么变成熊猫眼了?”方婕看到严颖黑黑的眼圈。

“唉,别提了方姐,昨晚我们白忙了一夜。”严颖有些气馁,奔忙一夜,侦破工作却毫无进展。

“姜队,柳林根审过了吗?”方婕始终不太相信柳林根会杀人。

“还没来得及,昨晚查到安士奇在黔易贷附近出现,找他找了一夜。”

“谢雅妍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应该出来了,我们现在去警局。”

谢雅妍和黎永权的亲子鉴定结果一早就送到了三中队,鉴定结果显示,黎永权跟谢雅妍腹中的胎儿没有关系!

这个结果已在方婕意料之中,可是安士奇的突然失踪,却让人感到异常困惑。

姜华拿着鉴定结果低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严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强打精神问道:“姜队,是不是先审讯柳林根?”

“不急!”姜华摆了摆手,拿出手机联系蒋奇。

“蒋奇,车钥匙拿到了?”

“拿到了,姜队,我已经回到马鞍山。宋哥和小刘正在检查安士奇的车!”

“你马上回秦芸家,采集安士奇的DNA鉴定样本。”

“鉴定样本?姜队,发现尸体了?”

“没有,别问了,赶紧去吧。”

姜华正准备挂电话,蒋奇突然叫道:“姜队,安士奇的车里发现没用过的针管,和我们在黔易贷发现的针管一模一样。针管里有药液!”

“什么?马上把针管送回警局检验!”姜华激动的看向方婕和严颖。

第三十六节 嫁祸?

方婕疾声问道:“姜华,安士奇的车上找到针管了?”

“对,老宋和小刘在安士奇的车里找到装满药液的针管。”

“姜队,我觉得说不通!”严颖皱眉看着方婕。

“嗯!确实有点说不通!”姜华冷静下来。

方婕疑惑的看着姜华桌上的亲子鉴定结果,感觉案情越发蹊跷。

“姜队,安士奇为什么要失踪?他是自己离开,还是被迫消失?”

“方婕,忘了告诉你,昨晚八点五十安士奇驾车离开市府路,八点五十五分,市府路和中山路交叉十字路口一门公用电话打进安士奇手机,随后,安士奇驾车出城。”

“安士奇失踪前接过陌生电话?”方婕依稀感觉,安士奇的离奇失踪,就是那通神秘电话所致。

“对,老孟和邵伟已经去调查公用电话亭。”

“姜华,我担心安士奇可能凶多吉少!”

姜华默默的点点头,很明显,安士奇接了那通神秘的电话,才突然出城。如果他不是自己躲了起来,可能真的出事了。

“方姐,我觉得安士奇不会自己离开!他想躲起来的话,没必要把车开到马鞍山的松树林里去。更不会把还没使用过的针管,放在自己的车里,等着警方搜查。”

“严颖,你认为安士奇是被嫁祸?”方婕欣赏的看着严颖。

“嗯!安士奇如果想跑,他不该从水口路出城,那条路的尽头是平山镇,根本跑不远!”

“严颖,安士奇为什么要跑?”

“呃,因为打电话给安士奇的人,想让警方相信,安士奇就是谋杀谢雅妍和黎永权的凶手,所以他一手炮制了安士奇的畏罪潜逃。”

“是什么人在嫁祸安士奇?”

“当然是真凶!”

“那真凶为什么不嫁祸别人,偏要嫁祸安士奇呢?”

面对方婕的连连发问,严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她捋了捋额边垂下的碎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灭口!安士奇看到真凶了!”

姜华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安士奇认识凶手!”

“对!姜华,你说昨晚八点二十五至八点四十八分,安士奇在黔易贷公司附近出现。我猜测,他就是去黔易贷公司找黎永权。至于黎永权当时是不是还活着,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安士奇肯定知道谁是凶手!”方婕断定安士奇到过案发现场。

“如果安士奇不是凶手,那他当时为什么不报警?”严颖提出疑问。

“我想,安士奇可能不确定!”

“不确定?”严颖不解的看着方婕。

“嗯!安士奇如果进了黔易贷公司,看到黎永权的尸体,他会怎么样?”

“呃,肯定非常震惊!然后慌忙离开黔易贷公司。”

“对!安士奇不一定亲眼看到凶手行凶,但是凶手也许看到了安士奇进入案发现场!这个时候,凶手打电话威胁安士奇见面,安士奇担心被警方误会,就会答应跟凶手见面。”

“方姐,你不是说,安士奇知道谁是凶手吗?既然他没有亲眼看到凶手行凶,他怎么知道谁是凶手?”严颖发现了方婕话中的漏洞。

“我表达的不太准确。不是安士奇知道谁是凶手,而是凶手认为安士奇知道谁是凶手!”方婕的话有些绕口。

“凶手认为安士奇知道谁是凶手?”严颖重复了一遍方婕的话。“方姐,也就是说,安士奇进入案发现场时,凶手就在附近?”

“嗯!凶手看到了安士奇,安士奇却不一定发现凶手就在附近。但凶手担心,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姜华暗暗叹气,市府路公交站台的监控,被对面人行道的绿荫遮挡,根本看不到通向黔易贷公司巷口的情况。就算明知安士奇到达案发现场时,凶手就在附近,也无法知晓谁是凶手。

问题又回到原点,确定不了谋杀谢雅妍、黎永权的动机,就难以圈定嫌疑人的怀疑范围。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可实际上,距谢雅妍案发,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短短时间内,黎永权被杀,安士奇又离奇失踪,错综复杂的线索不但毫无头绪,案情却越发显得扑簌迷离。

严颖的手机响起,蒋奇打来电话,说黔易贷公司的业务经理刘发祥已经到了警局,让严颖下楼去接一下。

刘发祥四十来岁,其貌不扬,看着却一脸和气。他从黔易贷公司刚成立,就一直跟着黎永权,是黎永权的得力帮手。

“刘发祥,你是黔易贷的业务经理?”姜华示意刘发祥在办公桌前坐下。

“嗯,警官,黎总,他真的死了?”刘发祥好像还有点不太相信。

“刘发祥,黔易贷公司有多少股东?”

“有四位,大股东是黎总,占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另外三个股东每人占百分之二十。”

“除了许世宏,另外两位股东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孙传芳,一个叫谭伟。孙总是天川省人,和黎总是朋友,当时成立公司,就入了点股。”

“谭伟是不是鱼钩茶场的老板?”方婕插了一句。

“对,就是他!”刘发祥点了下头。

“孙传芳和谭伟,跟黎永权的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他们对黎总很放心,平时几乎不过问公司的事。”

“那许世宏呢?”

“许总在社会上人脉很广,公司有些账是许总帮着收的。四位股东,常来公司的也就黎总和许总。关系嘛,一般!黎总很强势,但是许总不太买账。”

“罗鸣你认识吗?”

“认识,跟着许总收过几次账,但是不算公司的人,收到账公司给他提成。”

“昨天白天,许世宏和黎永权在公司吵架了?”

“岂止是吵架,都打起来了,黎总砸了许总一烟灰缸,许总走的时候还说‘不杀了黎总,他就不姓许’!”刘发祥向来跟许世宏不对付,许世宏也从不拿正眼瞧他。

“许世宏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许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他晚上带着罗鸣去公司找黎总,肯定是想把场子找回来。”刘发祥不自觉的用上了他们的俗语。

“黎永权和许世宏为什么闹矛盾?”

“许总的小舅子万东缠着黎总借了一笔钱,许总知道了,不高兴,就来公司找黎总。黎总因为他老婆的事,心情不痛快,几句话不对,就跟许总吵起来了。许总说谢雅妍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黎总生气了,就砸了许总一烟灰缸。”

“那个万东是什么人?”

“万东是许总小舅子,在一家什么广告公司上班,那小子,整天吃喝嫖赌,多少钱都不够他花。”

“万东来公司了吗?”

“没有,昨天就许总一个人来的。”

“公司的业务情况你都熟悉吧?”

刘发祥犹豫了一下,“呃,熟悉。”

方婕突然对严颖耳语了一句,严颖向刘发祥问道:“你们公司的客户里,有个叫付柏恒的人吗?”

“付柏恒?”刘发祥疑惑的摇了摇头。

姜华朝方婕投去不解的目光。

第三十七节 不在场的嫌疑人

严颖把刘发祥送出三中队办公室,姜华满是疑虑的看着方婕。

“你怀疑付柏恒?”

“也不是,我只是随便问问。”方婕心里没底,她确实找不到怀疑付柏恒的理由。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付柏恒与黎永权是否存在债务关系。

“刘发祥从没见过付柏恒,黔易贷的客户资料里,也没有付柏恒的名字。昨天下午在医院,付柏恒和黎永权见过面,如果付柏恒向黎永权私人借过钱,以黎永权的性格,付柏恒出头劝阻他不要在医院闹事,黎永权肯定会破口大骂!医院保卫科罗科长也说,付柏恒和黎永权看着不像认识的样子。”

“嗯!”方婕点点头,觉得自己多虑了。

“方婕,你说凶手认为安士奇知道他的身份,你是不是怀疑,凶手就是安士奇医院的同事?”

“我有种感觉,凶手和安士奇认识,而且,他应该对医院很熟悉。”

“熟悉?”

“对,他知道怎么避开医院的监控!”

“所以你怀疑付柏恒?”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怀疑付柏恒!可能因为他也是最早进入医院案发现场的人吧!”

“可你说付柏恒没有靠近过谢雅妍的尸体!”

“嗯。他确实没有靠近尸体,我总觉得他什么地方不对劲,可究竟哪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不对劲?”姜华极力回忆着与付柏恒交谈的情景,他不觉得付柏恒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方婕轻轻摇了下头。

严颖抱着一大摞资料,走进姜华办公室。

“姜队,这是昨晚从黔易贷拿回来的借款资料。”

姜华给妇幼医院办公室打电话,要了一份医院工作人员花名册。三人在办公室里翻找了一个上午,借款资料里,没有发现一名向黔易贷借过钱的工作人员。

“姜队,要不我们去黎永权家看看。”严颖从借款资料里找不到线索,想去黎永权家看看。

“嗯,走吧!”发现黎永权尸体后,姜华根本还抽不出时间到黎永权家走一趟。

据刘发祥说,黎永权把一些数额较小的借贷业务,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没有经过公司。昨晚在黎永权的办公室和身上,没有找到类似的账本。姜华想,账本和借条,说不定就在黎永权家里。

到了水锦花城,严颖用黎永权尸体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他家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墙上黎永权和谢雅妍的结婚照,显得毫无生气。

卧室的衣柜里,谢雅妍给孩子准备了不少小衣裳,现在已毫无用处。

“黎永权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方婕看到浴室里崭新的婴儿澡盆,蓦然问了一句。

“谢雅妍乡下还有个老娘,黎永权的父母都不在了,他是独生子。”严颖早已摸过黎永权夫妇的底。

“那谢雅妍没有兄妹吗?”

“谢雅妍有个大哥,脑子有点问题,前几年被送去福利院了。”

“她大哥还在福利院吗?”

“在,昨天我联系过福利院。”

姜华从另一间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文件袋。“找到了!”

严颖和方婕围上前去,姜华把文件袋里的笔记本拿出来,袋子里剩下的借条,递给了严颖。

“三十八张借条!金额最高的十万,最低一万。总数大约一百二十万左右。”严颖很快清点出借条。

“宋光辉!”姜华看着账本十分惊讶。“宋光辉不是妇幼医院财务科科长吗!”

“宋科长?”方婕突然想起,谢雅妍倒地的位置,左侧那辆黑色轿车,不就是财务科宋科长的吗?

严颖点出宋光辉的借条,总共四张,一张五万,三张十万。宋光辉总共向黎永权借了三十五万。

“这两天在医院,好像没见到宋光辉。”姜华一直没见着黑色轿车的主人。

“我打电话问问!”严颖拿出手机,联系妇幼医院。

“喂,徐主任吗?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小严,请问一下,财务科宋科长在医院吗?什么?出差了?什么时候出差的?哦,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宋科长什么时候回来?哦,好,谢谢了徐主任!”

宋光辉一星期前出差了,明天才回来,他那辆黑色轿车一直停在后院没动过。

“姜队,宋光辉借那么多钱干什么?”严颖觉得很奇怪。

“谁知道他干什么!”姜华心烦意乱的继续翻着手里的账本。

“严颖,把借条给我看看。”方婕从严颖手里接过借条,一张张翻看借款日期。

“姜队,有两张借条过几天到期,还款金额二十万。”方婕把借条递给了姜华。

“二十万?”姜华紧皱眉头,“严颖,徐主任没说宋科长出差去哪?”

“没说,我忘记问了。”严颖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

“喂,徐主任,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姜华。”姜华立马拨打妇幼医院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徐主任,请问一下财务科宋科长是去什么地方出差?学习?能联系学院吗?好,我等你电话。”

几分钟后,徐主任回话,宋光辉在西南医学院学习了两天就离开了。打他手机关机,联系不到人。

“徐主任,请你跟医院领导汇报一下,医院财务科的账目可能有问题。具体的我现在还不好说。好,麻烦你了!”姜华向徐主任要了宋光辉的电话和住址,急忙赶往妇幼医院宿舍楼。

严颖在宋光辉家门外敲了半天门,可是没人开门。

姜华向隔壁的邻居打听,才知道宋光辉已经离婚了。他老婆叫陈彦筠,在市百货大楼上班。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判给了陈彦筠。

“严颖,你赶紧查查宋光辉的身份证使用记录,看他这几天在哪。对了,顺便把安士奇的身份证使用记录也查一下。”

“好。”严颖答应一声,连忙跟局里联系。

“姜队,宋光辉去澳门了。前天回来的,他就在林城。”

“什么?宋光辉前天就回林城了?”

“嗯,前天早上的飞机,中午到林城的。”

“中午?”姜华疑惑看着手里的借条,谢雅妍昨天早上十点半左右死亡,那个时候,宋光辉还在飞机上。

“安士奇的身份证没有使用过的记录。”严颖补充道。

“宋光辉会去哪呢?”方婕喃喃念道,她隐隐感觉,宋光辉跟凶杀案应该没有关系。

“走,去医院。”姜华快步下楼。

妇幼医院的领导,组织财务人员核查财务科的账目,很多账目混淆不清,一时半会还查不出结果。

那辆黑色日产轿车,还停在医院后院。姜华找人打开车门,对轿车进行细致的全面检查,结果毫无收获。

宋光辉的借款,过几天就要到期,黎永权夫妇,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宋光辉那几十万的借款,也就不用还了。可谢雅妍出事时,宋光辉竟不在林城!

姜华不由心乱如麻,难道线索又要断了吗!

第三十八节 虚掩的房门

老孟按姜华的意思,向局里各个中队和下属派出所发了协查通报,请各部门协助搜寻失踪的安士奇。

宋光辉的手机一直关机,无法联系。扣在局里的倪骏,已经询问多次,全然问不出有用的线索。

姜华回到警局,暂时把倪骏放了,让小刘盯着。

许世宏被关了一晚上,警方不问不理,早已被憋得坐立不安。听见有人开门,如释重负的冲到门边。

“警官,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是报案人,怎么把我给关起来了?”

邵伟面无表情让开门,冷冷说道:“跟我走吧!”

“去哪?”许世宏感觉,邵伟不像放他走的意思。

“询问室!”

“昨天晚上不是问过了吗?”许世宏有些紧张。

“问过了,再问一遍不行吗?”邵伟没好气的楞了许世宏一眼。

进入询问室,姜华沉着脸坐在询问桌后,冷峻的目光,紧紧盯着许世宏。

“警官,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啊?”许世宏看到姜华,急不可待的想离开。

“许世宏,你小舅子万东向黎永权借了多少钱?”

“呃……”许世宏狐疑的看着姜华和严颖。“五万。”

“利息是多少?”

“十分。”

“每个月五千的利息可不低,你小舅子万东是干什么的?”

“他在广告公司开车。”

“哪家广告公司?”

“支点广告。”

“万东要五万块钱干什么?”

“他,他可能钱不够用。”

“万东什么时候向黎永权借的钱?”

“两个多月前。”

“你昨天跟黎永权在办公室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因为万东那笔款子。”提起万东那五万块高利贷,许世宏心里就来气。“黎永权没安好心,背着我借钱给万东,还收那么高的利息,万东还不起钱,这笔债还不是我来背。”

“那最后这笔债是怎么处理的?”

“黎永权说,两个月的利息,他打个八折收八千,本金从我的股金里扣。”

“然后你们就吵起来了?”

“呃。”

“黎永权向你提起谢雅妍的事了吗?”

“提了。”

“黎永权怎么说的?”

“我昨天一进黎永权办公室,就骂了他几句。谁知道他像发疯一样,还反咬一口,说我杀了他老婆孩子。”

“黎永权说你杀了谢雅妍?”姜华感觉奇怪。

“我怎么可能杀谢雅妍,我连她出事都不知道!”

“那你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什么打起来,我都没动手,是黎永权那王八蛋拿烟灰缸砸我。”

“你昨晚带罗鸣去公司,就是为了教训黎永权吧?”

“呃,也不是,我就想吓吓他。”许世宏不敢承认。

“吓吓他?带着钢管去吓吓他?”

“嗯,我其实也没想把他怎么着,就是想吓吓他,让他知道我也不好欺负。”

“昨晚你和罗鸣还去过黎永权家?”

“嗯,他不在家,我才去公司找他的。”

“许世宏,你进公司大门时,门敞开着,你是一进门就看到柳林根了?”

“不是,我进门时,黎永权办公室门口没人,我走到大厅,柳林根才从黎永权办公室走出来。”

“你进门以后,柳林根才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

“对。”

“许世宏,你好好想想,柳林根出来的时候,手上做过什么动作吗?”

“动作?”许世宏疑惑的想了一下,“他一手拿着包,一手拿刀,手上好好没做什么动作。”

“当时大厅没开灯,你能看清楚吗?”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能看出他身体动没动。我一看见他就叫了一声‘谁’,柳林根就不动了,我马上就叫罗鸣检查空开,灯就亮了。”

“你肯定从你看见柳林根,到灯亮起来,柳林根都没动过?”

“嗯,能肯定,他当时好像有点吓懵了。”

“吓懵了?”

“嗯,我觉得他有点呆呆的,跟他说话,他都结结巴巴慌慌张张。”

“现场发现的那支针管,被丢弃在大厅距黎永权办公室门口不远的墙角,你能确定,柳林根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以后,没有朝墙角扔过东西吗?”姜华再次确认。

“能确定。我没看到柳林根扔东西。”

许世宏九点零一分到达黔易贷路边,九点零五分打电话报警,从案发时间来看,许世宏基本没有作案时间。姜华之所以再次询问许世宏,就是想问清当时的细节,从而排除掉许世宏的作案嫌疑。

老孟那边对罗鸣的询问,结果大致与许世宏相同,罗鸣对于细节,知道得更少。

姜华把许世宏和罗鸣也放了,让邵伟去调查万东的情况,重点摸清万东昨晚在什么地方。

“老孟,把柳林根带去2号室吧!”姜华交代老孟一声,和严颖去了2号讯问室。

昨晚刚把柳林根带回警局,就出了安士奇那档子事,姜华现在终于腾出手来,跟柳林根好好谈谈了。

“警官,我真的没杀人!“柳林根走进讯问室,还没等姜华说话,立即开始叫屈。

“坐下!”老孟表情严肃的把柳林根安置到讯问椅中。

被限制在冰冷的讯问椅中,感觉很不好受。柳林根浑身不自在,扭动着身体,想调整一个舒服点的坐姿。

姜华盯着柳林根看了一会,等他坐定,才慢条斯理的重复着昨天的问题:“柳林根,你昨晚去找黎永权干什么?”

“我,我想找找他谈谈。”

“谈什么?”

“我想跟他商量,这个月的利息能不能拖两天。”

“柳林根,你什么时候向黔易贷借的两百万”

“今年一月底。”

“每个月二十万的利息,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向黔易贷支付一百六十万了?”

“嗯。”

“如果本息都无力偿还,根据合同,会有什么后果?”

“根据合同,黔易贷有权变卖借款抵押物。”

“借款抵押物,就是你的玻璃厂吧?”

“嗯。”

“我们从现场带回来那把刀,是你带去黎永权办公室的?”

“嗯。”柳林根提心吊胆的看着姜华。

“既然你找黎永权只是谈谈,那带刀干什么?”姜华紧紧逼视柳林根。

“我……,我没想干什么!”柳林根暗自懊悔,离开玻璃厂的时候,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把刀塞进包里了!

“你想拿刀威胁黎永权?”

“啊?”柳林根还真没想过带刀做什么。

“通话记录显示,这两天你和黎永权联系得很频繁,几乎每天通电话。都是为了这笔债吗?”

“嗯。警官,但是我真的没杀人。”柳林根焦躁不安,苍白无力的辩解着。

“柳林根,你是在什么位置踩到针管的?”

“呃,应该是大厅中间。”

“靠近大门还是靠近黎永权办公室?”

“靠近大门。”

“你进黔易贷大门时,门是掩着的?”

“嗯,黎永权办公室的门也是虚掩着。”

柳林根的叙述,与昨晚在现场的说法完全一致。姜华仔细观察柳林根的神情,感觉他没有说谎。

可是姜华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凶手离开现场时,为什么不把门关上?

第三十九节 偷狗贼

根据姜队对以往作案人的心理分析,作案人离开作案现场时,大都会把房门关好。尽量避免案发现场被人过早发现,以争取逃离现场的时间。

而柳林根进入黔易贷公司时,公司大门和黎永权的办公室房门都虚掩着,这不太对劲。如果作案人不想现场被人发现,他会关上房门;如果作案人希望现场尽快被人发现,他就会敞开大门。

不管是哪种情况,姜华认为,作案人都不应该虚掩房门。这不合常理。

除非,在作案人离开现场后,有人动过房门。

从讯问室出来,姜华立即让蒋奇带技术人员赶回黔易贷公司,仔细检查公司大门和黎永权办公室房门上的指纹。

方婕在监控室看完对柳林根的讯问,回到姜华办公室。

老孟拿着指纹检验结果走进来,“姜队,现场发现的针管上,只找到柳林根的指纹。”

姜华郁闷的点点头,烦躁的叹了一口气。“老孟,我看柳林根不像凶手。”

“可是针管上只有他的指纹!”老孟再次提醒。

“孟哥,假设柳林根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把针管扔在大厅墙角?”方婕出言问道。

“我不知道。”

“姜队,如果假设柳林根不是凶手,那凶手为什么不把针管带走?”方婕转向姜华。

“方姐,针管上只有柳林根的指纹,如果柳林根不是凶手,那凶手就没有在针管在留下指纹。所以针管带不带走都不会暴露凶手的身份。”严颖替姜华作出回答。

“严颖,既然针管上没有凶手的指纹,他又何必把针管从死者尸体上拔下来扔在大厅呢?”

“这……”这个问题严颖还没想好。

“方婕,你认为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姜华看出方婕好像已经想到答案。

“根据检验结果,在现场发现的针管,毒性成分与注射进谢雅妍体内的毒液完全一致。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谢雅妍和黎永权都死于同一人之手?”方婕没有正面回答姜华的问题。

“嗯!”姜华应了一声,老孟点了点头。

“谋杀谢雅妍时,凶手把凶器——针管,带走了。我猜测,当时针管上留下了凶手的指纹!”

老孟和姜华、严颖对此都没有异议。

“谋杀黎永权时,针管被凶手留在现场,因为针管上没有他的指纹,他也就不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份。”

“方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严颖觉得方婕的废话好像有点多余。

姜华好像想到了什么,“方婕,你是说谋杀谢雅妍是偶然,凶手没有时间准备手套?”

“对,凶手是临时起意杀害谢雅妍,所以他没有时间准备手套,在针管上留了自己的指纹,才把针管带离现场。而杀害黎永权,却是经过了精心准备。他不但探知黎永权昨晚会去公司,还准备好了毒针和手套。”

“临时起意?”严颖有些无法理解。“方姐,既然是临时起意,凶手又怎么会提前准备了杀人的毒针?”

“毒针也许不是为了杀谢雅妍而特意准备的。”

“那凶手身上随时都带着毒针?”严颖觉得不可思议。

“嗯……,我想,应该是凶手临时起意杀害谢雅妍时,手边正好有毒针。”

“手边正好有毒针?”老孟难以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方婕,凶手手上可不止一支毒针!有谁会没事随身带着几支毒针?”

“有!”方婕斩钉截铁的答道。“今早我上网看新闻,看到一篇被毒针误伤的报道。有偷狗贼用弩枪发射毒针盗狗,无意中准头偏失,误伤了同伙,致其当场死亡。”

“偷狗贼?”严颖诧异的睁大眼睛。“是偷狗贼杀了谢雅妍?”

方婕摇了摇头,“偷狗贼使用的毒针,其主要成分就是氰化钠和琥珀胆碱,这与谋杀谢雅妍、黎永权的毒针成分完全一致。虽然不能确定凶手是不是偷狗贼,不过我想,凶手应该与偷狗贼有联系。”

“方姐,那凶手为什么把毒针从黎永权尸体上拔下来,又不带走呢?”严颖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

姜华沉声说道:“因为一开始,凶手准备把毒针带走,所以把毒针从尸体上拔下来。但是走到大厅时,他突然改主意了。针管上没有他的指纹,就算把凶器留在现场,警方也奈何不了他。”

“凶手是想向警方示威?”严颖有种被耍弄的感觉。

姜华不屑的冷哼一声,“哼!我想,凶手不一定在黔易贷公司的客户里,可他肯定妇幼医院职工里的一员!”

“妇幼医院的职工?”老孟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付柏恒?”

“付柏恒?”严颖不解的望着姜华。“姜队,为什么凶手一定是医院的人?就不能是有人在医院后口外,用弩枪射杀谢雅妍吗?”

“因为只有医院的人知道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针管,凶手才故意把杀死黎永权的针管留在黔易贷,等着我们发现!”

“凶手的意图是想告诉我们,就算找到了针管,我们拿他也没办法!”老孟补充一句。

“孟哥,你调查过付柏恒夫妇的背景,他们两口子跟黎永权完全没交集!再说,案发时,付柏恒根本就不在后院!”严颖质疑老孟的猜测。

“老孟,你去交通监控中心,反复核对付柏恒出现在后门路边监控中的时间,把时间精确到秒!”姜华暂时把付柏恒列为了嫌疑人。

“好!”老孟匆匆离开姜华办公室。

“付柏恒今天不上班,我们去他家走一趟!”姜华拿了车钥匙,三人一同前往付柏恒家。

富强巷是林城北端的一处城中村,巷子里的小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地形十分复杂。严颖和姜华在巷里找了半天,问了好几个人,才在靠近巷尾的一栋独立的平房里找到付柏恒。

“警官,你们怎么来了?”付柏恒见警察上门,略显意外。

“我们有点事想问问你!”姜华扫了一眼屋内,没看见其他人。

“哦,那进来说吧!”付柏恒把姜华几人让进屋里。

付柏恒家的屋子不大,家具虽然简陋,屋里却收拾得十分整齐。摆放电视机的那面墙上,挂着两张老人的遗像,遗像上方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付”字。

“你一个人在家?”姜华在靠窗的老旧沙发上坐下。

“我老婆在里面。”付柏恒指了下半开着门的里间。

“她今天不上班?”

“她生病了,这两天都没上班。”

“怎么不去医院?”

“也不严重,就是感冒发烧,在家里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方婕瞥了一眼电视柜上码放整齐的几盒治疗感冒和消炎的药,知道付柏恒所言非虚。

“付柏恒,昨天晚上你在家吗?”

“我?”付柏恒错愕的看着姜华,“我在家啊,昨晚我老婆发烧,我给她弄了饭,她也不吃,我一直在家里陪她。警官,你们……”

“付师傅,你别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姜华的眼睛有意无意瞟着里间半开的房门。

第四十节 嫌疑排除

付柏恒的表情,似乎对姜华询问他昨晚的去向感到十分奇怪。

“警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知道出事?”严颖一脸警惕的看着付柏恒。

“嗬!”付柏恒自嘲的干笑,“我想,你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问我昨晚在哪。

“黎永权昨晚死了!”姜华紧盯着付柏恒的眼睛。

“什么?”付柏恒惊讶的叫道:“那个女死者的老公?”

“你认识他?”

“认识,昨天下午他还来医院闹过。”付柏恒十分坦然。

“你以前见过他吗?”

“没见过。”付柏恒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你以前见过谢雅妍吗?”

“可能见过,但我没什么印象。”

里面房间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柏恒,谁来了?”

“我老婆醒了,我去叫她出来!”付柏恒起身准备走向里间房门。

方婕跨了两步,走到付柏恒身前。“不用麻烦她了,还是我进去吧!”

付柏恒没有反对,看着方婕走进里间。姜华给严颖使个眼色,严颖跟着走了进去。

里间拉着窗帘,门边靠墙摆着一张双人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躺在床上,面颊微红、双目无神。

“你们……?”女人向方婕和严颖投去讶异的目光。

“哦,我们是社区的。你怎么样?是不是又发烧了?”方婕伸手摸了下女人滚烫的额头。

“柏恒呢?”女人有气无力的问道。

“我在呢!”付柏恒走进里屋,靠床站着摸了下女的额头。“怎么又发烧了!俞爽,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药放在外面电视柜上,付柏恒拿了几粒退烧药和消炎药,又倒了杯水,端到俞爽床边。

“俞爽,快起来吃药!”付柏恒的脸上满是关切。“要是不行,我们还是去医院吊针吧!”

俞爽坐起来摇摇头,接过付柏恒手上的药,放进嘴里,喝了几大口水。

“付师傅,你真是体贴,白天晚上的守在爱人身边。”方婕面带微笑看着俞爽。

俞爽无神的眼睛,浮现出一丝欣慰和歉疚,嘴角无力的微微翘起。

方婕对俞爽点点头,示意严颖离开了里屋。

“你躺下休息吧!如果还是不舒服,我就送你去医院。”

俞爽虚弱的“嗯”了一声,慢慢躺下,昏昏沉沉闭上眼睛。

付柏恒带上房门,走回姜华对面坐下。“唉,都两天了,反反复复的就是不退烧。”

“付师傅,还是送你爱人去医院吧!”方婕关心的说道。

“我都说好几次了,她就是不愿去,怕花钱!”付柏恒叹了口气。

姜华不动声色的瞧了瞧隔壁开着门的屋子,“付师傅,你们没孩子吗?”

“嗯,还没呢,俞爽身体不好,怀了两次都流了。”付柏恒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付师傅,你知道黎永权是干什么的?”

付柏恒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对了,你们医院有狗吗?”

“狗?医院不让养狗!警官,怎么了?”付柏恒对姜华的问题,显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付师傅,打扰了!”姜华站起身来,失望的看了方婕、严颖一眼,三人走出付家。

付柏恒家的情况,并没有完全打消姜华对他的怀疑。富强巷巷口有监控摄像头,从付家出来,姜华马上到110监控中心,调看了昨天下午富强巷口的监控视频。

昨天下午五点五十二分,富强巷口的监控视频记录下付柏恒走进巷口的身影。直到晚上八点半,都没见付柏恒从巷口出来。

老孟在交通监控中心,反复查看前天早上妇幼医院后门的监控视频。确定付柏恒十点零一分十二秒出现在监控摄像头覆盖区域。老孟记下付柏恒走进监控时的位置,立即赶往妇幼医院。

医院后门距离付柏恒进入门外监控区域的位置,相差只有几步。交通监控视频显示,在前天早上十点至十点半之间,只有三个人从后门进出过。分别是付柏恒、倪骏和方婕。此外,别无他人出现在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中。

而谢雅妍九点五十九分四十六秒,从医院大厅的监控画面中消失。距付柏恒出现在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时间上只相差二十六秒。

老孟自己试了一次,他以正常步速从门诊大厅走向谢雅妍到底的位置,花了一分零十秒。那二十六秒的时间,谢雅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门诊大厅通向后院的通道,走到她倒地身亡的位置!

何况,当时还有安士奇从一楼卫生间的窗户暗中注视谢雅妍!安士奇看到谢雅妍靠近他的别克轿车后,才离开一楼卫生间。老孟完全可以肯定,谢雅妍靠近别克轿车时,付柏恒已经出现在门外的交通监控里。

俞爽所在的服务公司,也从未向黎永权夫妇提供过上门清扫服务。由此可见,付柏恒夫妇跟黎永权两口子,应该毫无交集。

事实证明,付柏恒没有丝毫作案的可能!老孟亲自调查的结果,完全推翻了他对付柏恒的怀疑。

听完老孟的汇报,姜华陷入沉思。既然付柏恒没有嫌疑,那谁才是隐藏在暗中的犯罪嫌疑人呢?

“孟哥,你说妇幼医院后门,与门外的交通监控区域还有几步距离?”严颖对这个监控盲区产生想法。

“嗯,大约三四步吧。”

“那会不会有人站在后门边上,用弩枪射杀谢雅妍呢?”严颖从一开始接触谢雅妍被杀案,就猜测凶手作案时利用了特殊装置。“如果使用弩枪的人技术纯熟,也许就能控制好射击的精度。”

“从后门到谢雅妍倒地的位置,足有十二米,控制射击精度,能一击射中谢雅妍的颈动脉?严颖,弩枪可不是狙击步枪!”老孟觉得严颖的想法简直是匪夷所思。

“万一真有这样的人呢?”严颖一本正经的调侃道:“孟哥,你要知道,高手在民间噢!”

方婕和姜华不自觉的向严颖投去满是疑虑的目光,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在两百多万人口的林城寻找此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姜华有些动摇,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凶手只是偶然从妇幼医院后门路过?难道这个人,真的跟医院毫无关系?

“严颖,假设真是有人站在医院后门射杀谢雅妍,他又是如何把毒针从尸体上收回的?”方婕认为,从医院后门射杀谢雅妍,存在技术难点。

“可以用丝线!钓鱼用的渔线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渔线材质柔韧,分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固定在针管上,完全不会影响针管发射的准头。射杀谢雅妍后,用渔线就可以把针管从谢雅妍颈部拽出来。”严颖有些得意,她认为自己已经破解了针管从案发现场消失的秘密。

“老孟,局里收缴的管制器械里,有弩枪吗?”姜华显得犹疑不定。

“有,前几年治安大队收缴过弩枪。”老孟原本就是治安大队调过来的。

“那好,你去把弩枪借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试试!”姜华决定亲自论证严颖的假设。

第四十一节 戴草帽的嫌疑人

老孟选了一把成色较新、能够正常使用的弩枪,还特意借了射击训练用的人形靶。

到医院把人形靶摆放到谢雅妍倒地前站立的位置,老孟给弩枪装上与毒杀黎永权的型号形同的针管,在针管尾部系上纤细的渔线,然后站到了后门边的交通监控盲区。

“老孟,开始吧!”姜华和方婕、严颖退到后门值班室旁。

值班保安好奇的看着窗外众人,只见老孟凝神聚气瞄了一会,弓弦“啵”的一声轻响,人形靶却纹丝不动。针管射偏了。

“我再试一次!”

老孟拽动渔线,把针管拉回来,重新装膛。这次瞄准的时间稍长一些,又是“啵”的一声,人形靶终于晃了几下,针管射到人形靶头部与颈部之间。

姜华走上前去,把人形靶放到在地。“老孟,拉!”

老孟拽着渔线拉了几下,把针管从靶子上扯下来,顺利回收了针管。

门外的道路行人虽不太多,可老孟的举动还是吸引了一些路人的注意,两三个大妈围站在门外,对着老孟指指点点窃窃低语。

严颖满脸兴奋的走向人形靶,实验证明,她的假设可以成立。

“姜队,怎么样?”

姜华默不作声的看着门外聚集的路人。

方婕微微摇了摇头,老孟手中的弩枪实在是太显眼了。

“警官,你们这是做实验?”保安撑在值班室窗口,饶有兴趣的打量老孟的弩枪。

“师傅,平时从后门外经过的路人多吗?”方婕走到值班室窗前。

“呃,看时段,早上和上下班时间,人要多些。其他时候没什么人。”

“早上?大概几点?”

“八点到十点,主要是住在附近的老人早锻炼回来或者出门买菜,会经过外面的人行道。”保安对周边的情况十分了解。

“十点以后路人就少了?”

“嗯,时不时的也有人经过。”

方婕和保安的对话,严颖听在耳里,她看了看老孟手里的弩枪,不由皱起眉头。

弩枪射击的实验成功了,可是凶手显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早上十点至十点半,如果有人拿着一把奇形怪状、极具攻击力的弩枪站在医院后门,肯定会吸引从人行道经过的路人注意!

“老孟,把弩枪收起来吧!”姜华走到后门四处察看,眼神突然一亮,他发现街道斜对面有间自助银行。

银行门顶安装着360?监控摄像头,虽然距离很远,但也许这枚摄像头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严颖,收靶子。老孟,马上联系建行监控中心。”姜华朝方婕点点头,迫不及待的跳上警车。

在建行监控中心调看的监控视频,没让姜华失望。医院后门恰好就在自助银行门顶那枚摄像头的监控区域之内。

虽然摄像头的角度偏了一些,看不到院内的情况,但却能大致看到后门全景。

前天上午十点零四分五秒,一名穿着破旧、头戴草帽的人,从路口沿着人行道边的院墙走进医院后门,肩上挎着一个硕大的彩条编织袋。

此人进入后门五十八秒后,埋着头出来,钻进了医院后门右侧那片居民区。这个戴草帽的人,右手由始至终都搭在肩挎的编织袋上。

姜华和老孟欣喜莫名,除了倪骏、付柏恒、谢雅妍外,竟有第四人在案发时间进入过医院后院!从此人的行头不难看出,这应该是一名拾荒者。只可惜草帽遮住了他的脸,看不到他的容貌。

十点零四分,付柏恒已经离开后门,倪骏还没进入后院,这个戴草帽的第四人,显得尤为可疑。

自助银行的监控视频,同时也再一次证明,付柏恒确实是十点零一分四秒走出医院后门,八秒后进入道路交通监控。

医院门诊大厅的监控视频显示,前天早上,安士奇最后一次从一楼卫生间窗户看到谢雅妍,大约接近十点零三分。安士奇大概十点零五分上楼回到办公室,他曾从窗户看过后院,但后院空无一人,安士奇还认为谢雅妍已经离开医院。殊不料,当时谢雅妍已经倒地身亡!

根据银行的监控视频,完全可以断定,十点零四分进入医院后门这个戴草帽的拾荒者,就是杀人凶手!

案发时间进入现场的第四人浮出水面,姜华却感到肩上的压力丝毫没有减轻,他不禁扪心自问:这个拾荒者,真是凶手吗?

“老孟,把银行的监控视频拷一份带走。马上联系医院附近的派出所,全力搜索这个戴草帽的拾荒者。”姜华说完,走到监控中心门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似乎想把憋在胸中的烦闷一吐为快。

“方姐,这个拾荒者真会是凶手吗?”严颖提出关于弩枪的假设被推翻,情绪有些低落。

方婕微微皱眉,她觉得还有很多疑点难以解释。

“先出去吧!”方婕迈步走出监控中心。

姜华见方婕和严颖出来,嘴唇动了一下,他感觉方婕好像有话想说,又忍住了口边的话。

“姜队,这个拾荒者,他真是拾荒者吗?”方婕感到困惑。

“方姐,难道这个拾荒者是伪装的?”严颖的目光,在方婕和姜华脸上交替。

姜华犹豫了一下,“我担心,他就是拾荒者!”

严颖有点反应不过来,探询的看着方婕。

“如果真是拾荒者,他为什么要杀谢雅妍?如果是黎永权的仇家乔装改扮,他如何得知谢雅妍前天上午十点会走到医院后院?”方婕一语道破姜华的疑虑。

严颖心想,也许这个拾荒者被黎永权害得倾家荡产也说不定!但她忍住了没说出口。

“可在谢雅妍的死亡时间,只有这个拾荒者进入医院后院!”姜华无法忽视这个事实。

方婕叹了口气,她不可否认,这个戴草帽的拾荒者确实嫌疑重大。

“姜队,拾荒者出门,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毒针?”老孟拷贝了监控视频,也走了出来。

“孟哥,也许他就是偷狗贼呢?”严颖觉得拾荒肩上鼓鼓囊囊的编织袋里,有可能装着被毒杀的狗。

“偷狗贼怎么会知道谢雅妍是黎永权的老婆?”老孟提出质疑。

“也许他沦落为偷狗贼就是拜黎永权所赐!”严颖认为偷狗贼认识黎永权夫妇。

方婕和姜华对视一眼,严颖的猜测也不无可能。偷狗贼与黎永权有怨,他偶然遇到身怀有孕的谢雅妍,临时起意动了杀机,用准备毒狗的毒针毒杀了谢雅妍。

可有个问题难以解释,偷狗贼怎么知道黎永权昨天晚上会待在公司?还有,安士奇在哪?安士奇的失踪,跟偷狗贼又有什么联系?安士奇昨晚驾车出城前,曾接到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不是偷狗贼打的?如果是,偷狗贼既知道安士奇的电话号码,又熟悉黎永权夫妇,他与这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华感觉越发凌乱,如坠五里雾中。

第四十二节 争论

老孟开着警车漫无目的在医院周边的居民区转悠,姜华坐在副驾驶,眼睛不眨不眨的盯着各个巷口和小区大门。

阵阵倦意袭来,一宿没睡的严颖,靠着后座睡着了。

方婕脑中不停闪现监控视频里带着草帽的拾荒者,她感到非常奇怪,拾荒者为什么在毒杀谢雅妍的第二天,急于杀掉黎永权!

假设拾荒者与黎永权有怨,他早就应该处心积虑的找机会谋杀黎永权。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拾荒者前天上午在医院后门偶遇谢雅妍,毒杀谢雅妍后,才于第二天找上黔易贷公司,向黎永权下手。

如果前天拾荒者没有偶遇谢雅妍,第二天晚上他还会找去黔易贷公司毒杀黎永权吗?

假设拾荒者与黎永权相识,他昨天晚上去黔易贷公司可以直接敲门,等黎永权开门以后,趁其不备把毒针扎进黎永权颈部。

可拾荒者没有这么做,他选择在门外拉下黔易贷公司的空开,躲在暗处等黎永权走到楼梯间,才突然袭击黎永权。

方婕认为,在门外的楼梯间行凶,远比在黔易贷公司室内实施犯罪的风险要大得多,可拾荒者为什么还要选择在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楼梯间作案呢?

“姜华,能确定黎永权是在楼梯间遇袭的吗”方婕抛出心中疑问。

“基本可以确定,黎永权是在楼梯间遇袭,再移尸办公室的。”姜华从前排回过头来。

“凶手为什么要在楼梯间作案,而不敲门进入室内再动手呢?”

姜华一怔,他还真疏忽了这个问题。“难道,凶手不是黎永权的熟人?”

老孟顿时醒悟,“姜队,凶手可能没有把握能进入室内,他知道黎永权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进门!”

“你们说什么?”严颖悠悠醒转。“什么陌生人?”

“这怎么可能?”姜华感到不可思议。“如果凶手和黎永权素不相识,凶手为什么要杀黎永权夫妇?”

“素不相识?”严颖听明白了。“凶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家全家?”

黎永权家就只有夫妇二人,把他们俩夫妇杀了,可不就相当于“灭门”吗?谢雅妍还是孕妇,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做出如此狠毒的恶行!

姜华和老孟沉默了,认真考虑着方婕的推测。

“还有,凶手为什么不先杀黎永权?我有种感觉,凶手好像是杀了谢雅妍之后,才突然萌发了谋杀黎永权的念头!”方婕继续说道。

“突然萌发谋杀黎永权的念头?”姜华万分惊讶的跟老孟交换着眼神。

“如果前天上午,凶手没有在医院后院偶遇谢雅妍,黎永权还会死吗?”方婕隐约感觉好像抓住了什么。

“方姐,你是说,谢雅妍遇害才触发了黎永权的死?”严颖感觉脑袋被塞进一团乱麻。

“如果黎永权夫妇遇害,是来自某位高利贷受害者的报复,那这位受害者,为什么早不向黎永权动手?谢雅妍前天上午去妇幼医院做孕检,事前,连黎永权也不知道谢雅妍当天的行踪。谢雅妍出发去医院前,才打电话告知安士奇,当天会去医院。我觉得需要弄清楚,除安士奇外,还有谁知道谢雅妍当天的行踪!”方婕觉得,当务之急是确定前天上午,凶手究竟是不是“偶遇”谢雅妍。

“方姐,我查过他们的通话记录,去医院的前一天,谢雅妍给黎永权和安士奇分别打过一个电话,去医院检查当日,谢雅妍只跟安士奇通过一次电话!事发当日上午,安士奇的手机只接过谢雅妍的电话,没有拨出电话。安士奇办公室的座机,整个上午接的都是医院内部电话,也没有打出任何电话。”

“在出事的前一天,谢雅妍有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出事前一天,黎永权一早就离开家去公司,晚上才回家。白天谢雅妍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我们无法得知。从目前的情况看,知道谢雅妍事发当日会去医院的只有安士奇一人。”

“姜队,安士奇的失踪,会不会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老孟怀疑,安士奇伙同那个神秘的拾荒者作案。

姜华摇了摇头,他无法回答老孟的问题。安士奇销声匿迹、生死未卜,姜华甚至有些担心,安士奇已经遇害!

“从通话记录来看,安士奇应该没有泄露谢雅妍事发当日的行踪。我比较偏向于,凶手是偶遇谢雅妍。他对谢雅妍施以毒手,很像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方姐?”严颖此时已睡意全无。

“因为安士奇无法预知谢雅妍会在后院呆多久!前天上午十点至十点零五分,安士奇没有跟外界联系。动手行凶的人,无法如此准确的判断他走进后院时,谢雅妍是否还滞留在后院!”

“如果安士奇说谎了呢?”老孟反驳道:“谢雅妍也许是在安士奇的授意下走到那辆别克车旁。安士奇只要让谢雅妍在那等候十分钟,拾荒者在这十分钟内进入后院,就能顺利的遇上谢雅妍!何况,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可不止打电话,手机上安装的各种聊天软件都能随时沟通联络!”

“那安士奇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方婕认为杀掉谢雅妍对安士奇全无好处。

“孩子!谢雅妍腹中的孩子!如果孩子是安士奇的,谢雅妍以此要挟安士奇离婚,安士奇一方面怕家庭破裂,另一方面担心黎永权报复,就有可能对谢雅妍动杀机!”

“可安士奇失踪了!”方婕和姜华同样担心安士奇已经遇害。

“如果安士奇的失踪是假象呢?”

“孟哥,玩失踪对安士奇来说,代价太大了!既然为了防止家庭破裂,他就不可能玩一辈子失踪!再说,秦芸已经证实,家里的银行卡,安士奇一张也没有带走,玩失踪需要资金,口袋空空,安士奇躲不了多久!”

“资金的话,安士奇可以事先在谢雅妍的身上打主意,不一定非要动用家里的银行卡。”

“可安士奇迟早总得出现吧?他出现后,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失踪?”姜华认为老孟钻了牛角尖。

“姜队,安士奇可以编造一个被人劫持的故事!神秘人把他骗到马鞍山脚,然后劫持了他,最终他又逃出来了。我们就会无休止的去寻找那个劫持安士奇的神秘人!”严颖站到了老孟一边。

“严颖,如果安士奇出现,他的失踪就毫无意义了!”

方婕认为,安士奇只有彻底消失,黎永权夫妇的案子才能死无对证!一旦安士奇出现,他就必须解释清楚,黎永权死亡当晚,他去市府路黔易贷公司附近干什么。

车内的争论陷入僵局,蒋奇的电话及时打进姜华手机。

“姜队,我在黎永权办公室房门上采集到的指纹,经比对,其中有一组,与安士奇车内的指纹完全一致。”

“安士奇车内没发现其他的指纹?”

“没有。”

“你马上到安士奇办公室和他家里提取他私人物品上的指纹!”挂断电话,姜华忧虑的看向方婕和老孟。

第四十三节 藏尸之地

老孟心里很矛盾,自从知道黎永权的身份,他就认为谢雅妍的死,是针对黎永权的报复行为。

谢雅妍怀了安士奇的孩子,黎永权如果知道真相,绝对不会放过安士奇。昨天下午,黎永权刚委托姜华查验谢雅妍腹中胎儿,晚上,他就出事了!老孟认为这不是巧合。

谢雅妍被杀时,安士奇确实没有进入医院后院,但是戴草帽的神秘人在案发时间曾进入后院。从后门走到谢雅妍站立的位置,只有十二米。五十八秒的时间,足够戴草帽的神秘人从容不迫的实施犯罪。

黎永权放高利贷得罪过很多人,而那个戴草帽的神秘人,应该也是高利贷的受害者。以安士奇和谢雅妍的关系,安士奇很容易获知这些高利贷受害者中,哪些人与黎永权结下的仇怨最深。

如果黎永权这些仇家里的某人,又恰好与安士奇相识,安士奇向其提出让黎永权绝后的提议,两人一拍即合,此人就能在安士奇的配合下,顺利实施报复计划。

案发当日上午,谢雅妍在医院三楼乘电梯下楼,安士奇尾随其后到一楼卫生间,不是为了窥视谢雅妍会不会去后院检查别克车新换的轮胎。他是想确定,谢雅妍是否按照他的授意,站在别克车旁等候死神的降临!

作为回报,安士奇第二天晚上,配合那个戴草帽的神秘人,去黔易贷公司杀掉黎永权。安士奇当日下午跟黎永权见过面,他知道黎永权晚上在公司。说不定,还是安士奇约黎永权晚上在公司见面。

安士奇的目标是谢雅妍,这就解释了方婕提出为什么杀了谢雅妍,黎永权才出事的疑问!老孟估计,这本就是安士奇答应配合戴草帽的神秘人谋杀黎永权的条件,先杀黎永权妻儿,让其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然后再取其性命。

可是安士奇突然失踪,让老孟的推测充满变数!

方婕说得没错,如果安士奇果真就此消失,那黎永权夫妇被杀案,线索就完全断掉,说不定还会变成悬案!

在老孟的眼里,安士奇是骗财骗色的小白脸,他三个月前才刚从谢雅妍手里拿了五六万按揭新车,这表明安士奇是一个十分贪图物质享受的人。这样的人,舍得放弃自己的工作、放弃前途一片光明的老婆、放弃刚买的新车,去玩人间蒸发、从此沦为逃犯疲于奔命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安士奇舍不得放弃他所拥有的生活条件,失踪后又现身,那他的失踪就真是毫无意义!

蒋奇在黎永权被杀现场,已经找到安士奇的指纹。安士奇一旦现身,就必须解释清楚,黎永权死亡当晚,他去案发现场干什么!

安士奇到案发现场的时间,比柳林根早了近半个小时,他比柳林根更有杀人嫌疑。安士奇解如果不能合理解释去案发现场的目的,他的现身,只能是自投罗网!

回到警局,几人走进姜华办公室,老孟脑中还在反复思考安士奇离奇失踪的问题。

早上从马鞍山回来,老孟和邵伟去查过昨晚打进安士奇手机那门公用电话,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安士奇的失踪,肯定与这通电话有关!

问题可能就出在这通电话上!

安士奇昨晚离开作案现场后,与他合作谋杀黎永权夫妇的神秘人担心事情败露,就近用公用电话,把安士奇约到马鞍山意图灭口。

对,一定是这样!想到这,老孟随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姜华。

“老孟,那安士奇的尸体呢?马鞍山下的松树林和山上不远的月儿湖,都是极佳的藏尸之处,杀安士奇灭口的神秘人,为什么不把安士奇的尸体藏在松林里,或者抛尸湖中呢?”姜华要证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片松树林,三中队的同事早已反复搜寻多次。救援中心的打捞员也把月儿湖摸了个遍。安士奇的别克车,停在树林隐蔽之处,附近没有发现挣扎搏斗的痕迹。

如果安士奇不是死在林中,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马鞍山的松树林?从松树林往上走是月儿湖,往下走到山脚,还有很长一段路。安士奇把车停在中间,他究竟是想上山还是下山?

蒋奇昨晚在交通监控中心,调看八点五十至九点五十之间,从水口路方向进出城区车辆的监控,除了安士奇的白色别克,只有两辆面包车于九点半左右出城往平山镇方向行驶。对那两辆面包车车牌进行核查,两名车主都是平山镇本地人,他们几乎每晚都在这个时段从林城回平山镇。

进城的车辆只有一辆出租车,于九点十分经水口路进城。从车程计算,这个时间,安士奇的别克,刚驶到马鞍山。

假设神秘人约安士奇到马鞍山见面,他又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到马鞍山的?

从市府路和中山路交叉路口到马鞍山脚近十公里,如果神秘人步行去马鞍山,安士奇在树林里早等得不耐烦了。

从常理分析,既然安士奇的车停在松树林,他如果被人灭口的话,尸体肯定会藏在停车处附近。

昨晚姜华仔细勘察过由路边进入树林的地面,除安士奇的车外,没发现其他车痕。连自行车的轮印,也没看到一条。

安士奇的车从中山路到水口路,一直在交通监控摄像头的覆盖区域内,他也没有停车让任何人上车,和他一同前往马鞍山。

松树林附近找不到尸体,假设安士奇死后被人移尸远处的话,移尸者没有交通工具,能背着尸体走多远?他又会选择什么比松树林和月儿湖更好的藏尸之处?

“姜队,你怀疑安士奇没死?”老孟猜不透姜华的心思。

“不,我同意你的意见,八点五十五分安士奇接到那个电话,就是想把他骗出城灭口!”

“可是尸体……?”

“老孟,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安士奇的车,根本不是他自己开到树林里去的!”

“姜队,难道是凶手把车开进树林的?”严颖惊呼道。

方婕暗暗点头,姜华的猜测不无道理。凶手如果还没到马鞍山脚就杀掉安士奇,就地藏尸后,再把安士奇的车开到山上四分之一高度的松树林里,警方在停车处附近,就不可能发现安士奇的尸体。

“姜队,从水口路出城,到马鞍山脚沿路,有易于隐藏或者处理尸体的地方吗?”方婕推测,安士奇的尸体可能就在出城去马鞍山那条路途中。

“有,鱼塘!”姜华猛然想起,今早从马鞍山回城,快进城的时候,好像看到路边有口鱼塘。那口鱼塘距安士奇停车的松树林很远,姜华当时完全没有想过,安士奇的尸体,会藏在距停车处几公里外的鱼塘。

“鱼塘?”老孟疑惑的看着方婕和姜华,安士奇的尸体,真会藏在路边的那口鱼塘吗?

第四十四节 不必合谋

姜华再次联系救援中心,老黄答应立即带打捞员到城外跟姜华会合。

老孟驾驶警车正准备出城,妇幼医院徐主任给姜华打来电话。经院方核查,宋光辉担任医院财务科长期间,贪污、挪用公款,数额达上百万之巨。

姜华此刻已然顾不上细究宋光辉的经济问题,通知了邵伟和蒋奇去医院宿舍蹲守宋光辉,姜华连连催促老孟加快速度出城。

出城几百米,方婕就看到了路边的那口鱼塘。两名年轻人在塘边准备打捞工具,一个年纪稍长的中年男人,估计就是救援中心的老黄。

“姜队,就是这口塘吧?”老黄见姜华下车,指了下身后的鱼塘。

“嗯,就是这口塘。老黄,又要麻烦你们了!”姜华朝着两名打捞员点头示意。

“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

老黄转身冲打捞员喊了一声“开始吧!”,两名年轻人手持打捞工具,开始工作。

姜华心情有些紧张,他十分担心自己的猜测,会让打捞员白白耗费精力。

老孟一言不发的站在塘边,目光紧紧跟随打捞员的身影。

“方姐,究竟是谁杀安士奇灭口呢?”严颖挨着方婕,低声问道。

方婕看着水面,微微摇头。

“安士奇可能被人灭口,但是我不认为他会与人合作谋害黎永权夫妇。”

“为什么?”严颖很是不解。

姜华扭头看了方婕一眼,继续注视打捞情况。老孟没有转头,耳朵却把注意力放到了方婕和严颖这边。

“因为案发现场虚掩的房门!”方婕别有深意的瞟了姜华一眼。

“虚掩的房门?这跟安士奇会不会与人合谋有什么联系?”

“如果安士奇与人合谋,他敲开黔易贷公司大门,黎永权会不会让安士奇进去?”

“应该会。”

“但是安士奇没有敲门,毒杀黎永权的人,也不是在室内动手。而是在门外拉下黔易贷公司的电闸空开,把黎永权引到楼梯间下手。这表明凶手不是黎永权认识的熟人,凶手知道自己去敲门,黎永权不会随便让他进公司。”

“方姐,可是蒋奇在黔易贷公司发现了安士奇的指纹。”严颖坚信,安士奇案发时就在现场。

“因为安士奇也去了黔易贷,所以在现场留下了指纹。”

“那虚掩的门是怎么回事?”

“安士奇进入黔易贷公司时,我估计公司大门和黎永权办公室可能房门大开,安士奇发现黎永权的尸体,慌乱之下,心虚的随手掩上房门赶紧离开。”

“为什么会房门大开?”

“因为留在大厅的针管!”

“针管?”

“对,凶手故意把针管留在大厅,就是为了让警方发现作案凶器!这从侧面反映了凶手的犯罪心理:他希望案发现场被发现!安士奇能自由进出黔易贷公司,也证明当时公司的门敞开着。”

“那安士奇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走,却要帮凶手掩上房门呢?”

“因为他担心案发现场被过早发现,会使他惹祸上身。”

“方姐,如果安士奇怕惹祸上身,不想案发现场被过早发现,就应该关闭房门,而不是仅仅掩上房门。”严颖不认同方婕的看法。

“黔易贷公司在一楼,公司对面还有其他住户,安士奇担心关门的声响被对门邻居听到,所以只是轻轻掩上了房门。”

“那就是说,凶手离开之后,安士奇才进入黔易贷公司?”

“对,如果安士奇与人合谋,毒杀黎永权后,他应该与合作者一同离开现场,那房门要么大开、要么关闭,就不会只是虚掩。所以我认为,安士奇没有与凶手同时进出黔易贷公司!”

方婕的想法与姜华不谋而合,姜华一直对黔易贷公司大门和黎永权办公室这两道虚掩的房门颇感疑惑。以姜华对犯罪心理的了解,他认为在现场留下针管的凶犯,就是希望凶案现场被人发现。

“方婕,既然凶手希望案发现场被人发现,他还费劲把黎永权的尸体,从楼梯间搬进办公室里干什么?把尸体留在楼梯间,不是更容易被人发现吗?”老孟不屑的轻哼一声,终于忍不住开口。

方婕微微一笑,“孟哥,如果凶手从楼梯间走出单元口时,正好有人进入单元楼怎么办?”

老孟顿了一下,他当然明白方婕的意思,将尸体留在楼梯间,会给凶手离开单元楼时带来风险。凶手躲在楼梯间袭击黎永权,一击得手后,迅速将尸体移进室内,这才能降低凶手被人当场发现的风险。

就算凶手走出单元口时,无意间撞上进入单元楼的住户,由于楼梯间没有尸体,住户也就不会留意擦身而过的凶手。

“方婕,哪怕真如你所说,安士奇没有跟凶手同时进出黔易贷公司,也无法证实他与凶手没有合谋!因为只有安士奇才有可能知道,黎永权当晚会在办公室。”老孟认为,黎永权出事当晚的行踪,是安士奇透露给凶手的。

“孟哥,黎永权出事当晚,在晚饭时间还有个电话联系过黎永权。那个电话号码登记的名字是黎永权本人,但是我觉得,黎永权不会无聊到自己给自己打电话玩吧?”严颖怀疑,就是晚饭时间那个电话,泄漏了黎永权的行踪。

“严颖,那个电话打通了吗?”老孟满脸讥诮的看向严颖。

从黎永权手机通话记录找到这个号码后,严颖多次拨打这个号码,可是这部电话一直关机。严颖无法得知,是谁在使用以黎永权的名字登记的手机卡。

“黎永权的名字登记的手机号码?”方婕还不知道这个情况,看向严颖的目光多少有点责怪之意。

“那个电话登记的是黎永权本人的名字,又一直关机联系不上,昨晚到现在我们一直在忙,就忘了告诉你了。”姜华给严颖解了围。

严颖确实忙昏了头,不是老孟提起,只有安士奇才知道黎永权案发当晚在办公室,严颖都忘了黎永权出事前,还接了个用自己的名字登记的电话。

方婕体谅的向严颖投去一个歉意的微笑。“姜队,什么人会使用以黎永权名字登记的手机卡?”

“我认为可能是黎永权外面的小三,我问过许世宏,他对黎永权的私事也不太了解。许世宏只知道黎永权在外面有女人,但是不清楚具体情况。”

方婕没再与老孟争辩,可她依然认为,如果安士奇用毒针杀害黎永权的话,根本不必与人合谋。毒针里琥珀胆碱的成分,进入人体后,会快速导致受害者呼吸肌麻痹、骨骼肌松弛。身为医生的安士奇很清楚这一点,他根本不用担心黎永权遭袭时能有反击之力。

“黄队,有东西!”一名打捞员叫了起来,他手上的探钩在水下钩住了东西。

“晓宇,帮忙!”

老黄和另一名打捞员连忙跑过去,大家协作把一具满身淤泥的尸体给捞了起来。

第四十五节 训练有素

老孟从鱼塘里打来清水,把尸体头上的淤泥冲掉,安士奇惨白的脸露了出来。

姜华靠近尸体,让老孟小心的冲洗安士奇颈部,淤泥散尽,一个清晰可辨的针眼,出现在安士奇颈动脉附近。

“又是毒针!”姜华像是自言自语,心情纠结的看向老孟。

老孟不经意的瞥了方婕一下,没有回应。

“严颖,联系法医和勘察技术人员吧!”

姜华吩咐严颖一声,谢过老黄和两名打捞员,独自走向警车,坐到开着门的副驾驶座,漠然远望塘边的尸体。

“姜队,要通知家属吗?”老孟走近姜华。

“嗯,我给秦芸打电话吧!”姜华叹了一声,拿出手机。

“喂,秦芸……”

“姜警官,找了安士奇了?”秦芸急切的打断姜华。

“秦芸,我们在城外的一口鱼塘里找到安士奇的尸体……”

“你说什么?……”良久,听筒里才传来秦芸的啜泣。

“秦芸,你……”姜华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怎么死的?”秦芸比姜华想象中坚强。

“和谢雅妍一样。”

“也是毒针?”秦芸似乎有些意外。“你们在他身上找到刀了吗?”

“刀?什么刀?”

“家里的厨刀不见了。”

“厨刀,什么样的厨刀?”姜华十分惊异。

“半尺多长的尖刃厨刀,昨天做晚饭时我还看到,今早发现不在了。”

“安士奇出门时带着厨刀?”姜华诧异的问道。

“嗯,应该是安士奇拿走了。”

姜华抬眼看向正在收拾工具的打捞员,暗暗摇了摇头,放下手机,低声告诉老孟,让他想办法联系鱼塘的主人,把塘水放干。

“姜警官,姜警官!”秦芸听不到姜华的声音,轻轻叫了两声。

“我在。”

“姜警官,安士奇,现在在哪?”

“还在城外。秦芸,你暂时不用过来,法医马上就要把他带回局里,你等我电话再去警局吧!”姜华知道秦芸想过来看看。

秦芸顿了一下,低低的“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姜队,怎么了?”方婕和严颖围到警车旁。

“秦芸说,昨晚安士奇出门时,从家里带走一把厨刀。”

“厨刀?安士奇车上没发现刀!”严颖很是惊讶。

“姜队,安士奇没有与人合谋!”方婕找到了论证自己猜测的证据。

姜华欣然点了点头,安士奇既然从家里带着厨刀出门,去黔易贷找黎永权,他就不可能是毒杀黎永权的凶手。混合了氰化钠和琥珀胆碱的毒针,足以快速放到一名彪形大汉。论瞬间致命的效果,刀具反倒不如毒针。

在别克车上找到未使用过的毒针,安士奇显然是被人栽赃嫁祸了。

“姜队,如果安士奇手上没有毒针,那谢雅妍的死,就跟安士奇没有关系!”严颖转头寻找老孟,老孟早已走远。

“姜队,安士奇在黔易贷附近出现的时间有多长?”

姜华想了一下。“附近的监控显示,安士奇晚上八点二十五走向黔易贷那栋楼,八点四十八分从那个方向进入监控。他在黔易贷附近停留的时间,大约二十三分钟。”

方婕微微皱眉,她想不明白,如果安士奇进入黔易贷公司时,黎永权已经死了,那安士奇为什么还要在案发现场呆那么长的时间!

“姜队,安士奇不可能在黔易贷公司待上二十分钟!”

“嗯!”姜华当然不相信安士奇发现黎永权死后,还会在黔易贷滞留这么长的时间。“他不可能待那么久,我估计,他在犹豫,他在公司外面犹豫了很久!就在安士奇还在犹豫该不该去黔易贷找黎永权时,毒杀黎永权的凶手,从黔易贷公司出来,看到了在巷口踌躇不决的安士奇。”

方婕点头赞同。“但是安士奇很可能没注意到这个人!他当时如果留意了这个人,在发现黎永权死亡时,就会立刻想到是谁杀了黎永权。为了把自己撇干净,安士奇肯定会第一时间报警。只有在不知道凶手是谁的情况下,安士奇才会仓皇逃离现场。”

“安士奇从黔易贷出来时,凶手没有走远,他看着安士奇上车,就近找了公用电话,威胁安士奇见面。”

“姜队,安士奇能听凶手的话,乖乖跟他见面吗?”严颖持怀疑态度。

姜华不敢肯定,但是安士奇确实驾车出城了。

“凶手认识安士奇,他知道安士奇的电话。也许凶手手上,握有安士奇什么把柄!”方婕认为,凶手肯定有办法逼迫安士奇出城见面。

“安士奇八点五十五分接到凶手的电话时,他的车大约已经驶到中山路尽头。当时凶手还在市府路和中山路交汇的路口,凶手是使用什么交通工具赶上安士奇出城的?”严颖提出疑问。

“可以打车到水口路附近,从某处捷径出城!这口鱼塘,距水口路出城路口并不算远。”姜华认为,只要不去马鞍山,出城后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走到鱼塘。

“凶手认识安士奇,他会开车,并曾与黎永权结怨!”严颖总结了三条凶手的特征。

“我觉得这个人对药性不是十分了解!”方婕提出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他用毒针杀人,怎么会对药性不了解?”严颖不解。

“因为氰化钠混合了琥珀胆碱,药液根本不用注射进颈动脉,随便扎到身体任何部位,只要药液进入人体内,就会迅速起效。可凶手却选择难度较大的颈动脉施袭,说明他认为药液只有进入颈动脉,才会万无一失。其实完全不用这么费事!”

“可能凶手担心,药液从身体其他部位进入人体内的效果不好呢!”严颖认为凶手不是不懂药性,只是为了保证受害者在来不及呼救的情况下迅速死亡,才选择在颈动脉上施袭。

“毒杀谢雅妍是白天,视线很好。但毒杀黎永权是在夜晚,你们说楼梯间没有路灯,光线一定非常昏暗。在这种情况下,凶手要把毒针扎进黎永权颈动脉,难度很大。如果是一个深知药性的人,他只要把毒针随便扎进黎永权颈部或头部,黎永权同样来不及呼救,就会当场死亡。”方婕坚持自己的观点。

“凶手非常冷静,他的视力极佳,手很准,在光线昏暗的楼梯间,依然准确无误的把毒针扎进黎永权的颈动脉,我想,他可能受过一定训练,身手敏捷、头脑灵活!”姜华感觉,凶手似乎训练有素。

“可是安士奇颈部的针眼歪了!”严颖看得很清楚,安士奇颈部的针眼,扎在颈动脉附近。

“那是因为安士奇对此人有了戒心,可他还是难逃凶手的毒针。”

姜华坚信,在安士奇有防备的情况下,凶手仍然顺利的把毒针扎进安士奇颈动脉附近,更加说明凶手手眼配合协调、动作极快。姜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在出城的路上邵伟打来电话,经他调查,万东曾经当过兵。

第四十六节 四处树敌

“万东当过兵?”方婕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华。

“嗯,万东的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只听邵伟说,万东当过兵。”

老孟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塘边,朝鱼塘比划了几下,中年男人瞟了一眼不远处的警车,绕到塘后,把鱼塘的水放了。

姜华和老孟下了鱼塘,在淤泥里四处寻找,但没有任何发现。

“算了老孟,不找了!”姜华拖着一身烂泥出了鱼塘。

老孟向鱼塘的主人道过谢,怏怏走回警车旁。

“厨刀可能丢到别处了,先回警局吧!”姜华抖了抖身上的烂泥,钻进警车。

换了严颖开车,老孟坐到后座。

“方婕,安士奇,可能真没同伙。”老孟去找鱼塘主人的时候,把安士奇的死,好好想了一遍。他发现,方婕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孟哥,姜队!如果谢雅妍的死跟安士奇没有关系,我还是对凶手为什么选择先向谢雅妍动手感到奇怪!”方婕及时岔开话题,不想让老孟提谁对谁错。

“嗯,确实很奇怪!冤有头债有主,如果凶手是高利贷的受害者,他与黎永权结怨,就应该直接向黎永权下手!他为什么要先杀黎永权的老婆呢!”老孟排除了安士奇谋杀谢雅妍的可能性,开始考虑方婕的疑问。

“姜队,我觉得黎永权夫妇被杀案,与以往的灭门案不太一样!”开车的严颖加入讨论。

“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姜华颇有兴趣的看着严颖。

“以往的灭门案,受害者通常是在家中同时遇害。黎永权家只有夫妇二人,从毒针的药性来看,到黎永权家同时杀掉他们夫妇,应该不难办到。可是凶手,竟在作案时,有着他自己的先后顺序,前一天杀妻子,第二天才杀丈夫。”

“严颖,黎永权居住的水锦花城,到处都有监控,不方便作案。”老孟提醒严颖。

“孟哥,我认为监控不是问题!如果是我存心想杀黎永权夫妇的话,我会直接上门,在他们家同时要了他们夫妇的命。至于监控,只要稍稍乔装一番,就能避免被警方找到证据。分散动手的难度更高,必须要及时掌握黎永权夫妇两人的动向。而且,还不能自行挑选理想的作案场所。”严颖的分析很有道理。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老孟,严颖检查过谢雅妍的手机和聊天软件,可以确定,谢雅妍出事前,没有通过手机或是聊天软件,把自己的动向透漏给安士奇以外的任何人。”姜华依然认定,谢雅妍事发当日,与凶手只是偶遇。

“姜队,如果谢雅妍案发当日在医院后院与凶手真是偶遇,那么假设当天谢雅妍没去医院,或者没有偶遇凶手,第二天黎永权是不是就不会被杀?”老孟提出了和方婕同样的问题。

“这个……”姜华迟疑了一下。“我想应该不会!黎永权很少回家,因为工作原因,黎永权大多时间都是在外面四处乱跑,想杀黎永权的话,机会很多,没必要等到杀掉谢雅妍之后,再向黎永权动手!”

“那凶手的杀人动机,我们就要重新考虑了!我还是认为,如果是高利贷受害者实施报复,就应该直接向黎永权动手!先杀谢雅妍,凶手不怕引起黎永权的戒备吗?”

“老孟,你认为凶手真正针对的人是谢雅妍?”姜华疑惑的看着后视镜里的老孟。

“我也说不清,不过我认为,如果凶手针对的是黎永权,先杀掉谢雅妍并不算一步好棋!”

最熟悉谢雅妍的人,莫过于黎永权和安士奇,可他们已相继受害。目前根本无法得知,谢雅妍生前到底与何人结怨。

“严颖,回局里,你把谢雅妍手机通讯录里联系频率较高的人,全都一一找出来!”姜华想试着从谢雅妍身上找突破口。

“是!”

姜华又联系邵伟,让他马上把万东带回警局。

“姜队,现在看来,柳林根应该没有作案嫌疑!”方婕对热衷公益事业的柳厂长印象不错。

“嗯!柳林根九点过几分,被许世宏堵在黔易贷,当时安士奇刚驾车出城,他肯定不可能杀安士奇灭口!”

“可针管上确实有柳林根的指纹!”严颖嘟囔一句。

“只有毒杀黎永权的凶手,才会杀安士奇灭口!”姜华楞了严颖一眼。“柳林根说的应该是真话,他进入黔易贷公司,踩到地上的针管,就顺手捡起来。”

“昨晚柳林根带刀去黔易贷,安士奇也带刀去黔易贷,连黔易贷的股东,都带着人想去公司教训黎永权,这个黎永权,简直到处都是仇家!”严颖觉得,如果不是黎永权干的这个特殊行当四处树敌,案子就不会这么麻烦。

“别忘了,还有凶手也去了黔易贷!柳林根昨晚跟黎永权通过电话,许世宏和安士奇去水锦花城找过黎永权,他们都能想到黎永权晚上在办公室。可凶手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黎永权在办公室的?”方婕心里惦记昨晚跟黎永权联系的那个他本人登记的手机号码。

姜华拿过严颖的手机,“严颖,昨晚跟黎永权联系的是移动那个号码吗?”

“嗯!就是我最后拨的那个号码!”

姜华按了重拨,没想到这个号码竟然通了。

“喂,谁呀?”一个发嗲的女声从听筒传出来。

“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请问你认识黎永权吗?”

“刑侦队?”女声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认识,请问黎永权怎么了?”

“黎永权出了点事,我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余莉,警官,黎永权出什么事了?严重吗?”余莉的语气有些担心。

“哦,没什么!余莉,你在什么地方,我们能见个面吗?”

“见面?”余莉迟疑了一下,有点不放心姜华。“呃,还是我来警局吧!警官,到警局怎么找你?”

“你到警局,就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出来接你。”

“现在就去吗?”

“对,现在就去,我叫姜华,我在警局等你。”

“好吧!”

老孟静心想了一会,见姜华放下手机,又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姜队,如果凶手针对的人是谢雅妍,他为什么还要杀黎永权?”

方婕一怔,旋即陷入沉思。如果凶手针对的是谢雅妍,那他就不应该是高利贷受害者,既然不是高利贷受害者,他为什么要杀黎永权?

“孟哥,也许,谢雅妍和黎永权是在同一件事上,与凶手结怨呢?”

“那凶手就应该像严颖说的那样,同时把黎永权和谢雅妍杀掉,还有必要分什么先后!他不怕引起黎永权的戒备,不好下手吗?何况,分头打探黎永权夫妇的动向,也很费事!”

线索越挖越多,方婕却深感混乱,她总觉得抓不住要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余莉,但愿她能提供一些重要信息。

第四十七节 逃兵

进城回到警局,邵伟已经把万东带到队里。这小子獐头鼠目、吊儿郎当,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哪像曾经当过兵的人。

“先带他去询问室,我和老孟去换身衣服。”姜华上楼见到万东,跟邵伟说了一声,去了更衣室。

严颖把方婕带进姜华办公室,去了技术部拿谢雅妍的手机。

方婕刚坐下,包里的电话响了。

“方婕,还没回来吗?”听筒里响起余波关心的声音。

“嗯,快了,余波,你不用等我吃饭。”方婕还不想回去,她得见见余莉。

“方婕,我们可说好的,工作不能影响吃饭和休息!”余波担心方婕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余波,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你早点回来!”余波知道自己拗不过方婕,语气有点不高兴。

“嗯,我知道!放心吧!”方婕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严颖拎着装有谢雅妍手机的证物袋,走进姜华办公室。

“方姐,余哥来电话了?”

“呵!催我回去吃饭。”

“方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余哥对你那么关心,那么迁就你!”

方姐微微笑道:“姜华对你不好吗?”

“诶!”严颖轻叹一声,附到方婕耳边,“他就是个木头!从来不会说关心人的话。”

“有时候关心不一定要说出来!”

“我们的工作太忙了,两个人在一起成天就是案子、案子,好像除了案子,就没别的话题了。”严颖对她和姜华的现状很不满意。

“严颖,姜华人不错,慢慢来吧!在工作中,两个人也能建立深厚的感情。”方婕很看好严颖和姜华这一对。

“嗯,也只能慢慢来了!”严颖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容。

姜华和老孟换了衣服,两人走进询问室。

万东被晾了半晌,很不高兴。看到有人进来,不耐烦的问道:“警官,你们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把我找来,半天也不进来个人!”

“你叫万东?”姜华看万东感觉不顺眼。

“对啊,你们把我找来,不知道我是谁?”万东横眉竖眼、痞里痞气。

“你认识黎永权吗?”

“认识啊,怎么了?”

“你姐夫没跟你说黎永权的事?”

“我姐夫?”万东皱了下眉头。“黎永权怎么了?他上法院告我了?嗬嗬,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姓黎的告我也没用。”

“呦,你还懂法?”

“那是当然!姓黎的敢告我,人家法院就先抓他!”万东得意洋洋,好像吃准了黎永权拿他没办法。

“昨晚八点到十点,你在哪?”姜华变了语气,沉着脸瞪向万东。

“呃?”万东感到气氛不对,“我,我在……,警官,黎永权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姜华凌厉的眼神,让万东很不自在。

“我,我在家!”万东不自觉的避开姜华的目光。

“你家里有什么人,谁能证明你在家?”

“我……”万东欲言又止,眼珠滴溜溜转了一下。“我在外面租房住,没住家里。”

“也就是没人能证明喽?”老孟冷冷的看着万东。

“证,证明什么?警官,到底怎么回事,黎永权他,他是不是出事了?”万东被老孟看得心里发毛。

“你怎么知道黎永权出事了?”老孟放下笔,继续盯着万东。

“我,我知道什么呀!”万东面带疑惑。“你们不是在问不在场证明吗?”

“你还知道不在场证明!”姜华脸上挂着冷笑。

万东不由一阵紧张,“黎永权真出事了?”

姜华从万东的语气中,听到一丝难以按捺的兴奋。

“你很希望黎永权出事?”

“没,没有!我怎么会希望他出事!”万东赶紧否认。

“黎永权如果出事,你欠他的钱,就不用还了。”

“这么说,黎永权死了?”万东脸上隐隐透出喜色。

“万东,老实交代!”姜华厉喝一声,重回正题。“昨晚八点到十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我在住的地方!”

“你住哪?”

“我住皮革厂宿舍。”

“中山东路的皮革厂宿舍?”老孟耸然动容。

“嗯。”

“你一个人住?”

“嗯。”万东感觉老孟脸上不对。“警官,昨晚我真的在皮革厂宿舍,哪也没去。”

“你当过兵?”姜华换了个话题。

“嗯,当过。”

“在哪当的兵?”

“藏边。”

“哪支部队,哪年退伍的?”

“边防军×××团,11年退伍的。”万东不自然的偏了下脑袋,好像不想让姜华看到他的脸。

姜华拿出手机,拨通邵伟电话。“马上查一下,藏边边防军×××团,11年……”

“警官,不用查了!”万东奇怪的打断姜华的电话。

姜华疑惑的看着万东,“怎么了?”

“警官,其实,其实我没有退伍。”万东有些难为情。

“什么意思?没退伍你怎么回来的?”姜华大感纳闷。

“我,我被团里开了。”万东脸上浮现羞愧之色。

“开了?”老孟很是诧异,“你被开除了?”

“嗯。”

“你为什么被开?”

“我吃不了苦,从山口的哨所溜号了。”万东埋下了头。

姜华放下手机,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羞愧难当的万东。他感觉这个好逸恶劳、吃不了苦的家伙,好像跟黎永权的案子没什么联系。

万东确实向黎永权借了高利贷,可他不需要担心债务问题。因为他知道姐夫许世宏会帮他应付黎永权,而许世宏也的确这样做了。姜华认为,万东完全没有必要动黎永权。

“你认识谢雅妍吗?”姜队继续询问。

“不认识,不过我听姐夫提过,她是黎永权的老婆。”

“前天上午十点,你在什么地方?”

“在公司,公司同事可以作证!”

“你昨晚在住处哪都没去?”姜华还有些不放心,中山东路距黔易贷实在太近。

“嗯,哪也没去!”万东的眼珠又转了一下,白多黑少的眼睛,令人生厌。

姜华感觉万东在说谎,他如实回答了所有问题,唯独昨晚的去向,万东没说实话。

桌上的手机收到严颖发来的信息;余莉到了。姜华一言不发的起身准备离开询问室。

“警官!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家?”万东见老孟跟着姜华走到门边,急忙问道。

门哐当一声关上,没人搭理万东。

姜华办公室里多了一个妙龄女郎,脸蛋漂亮、身材苗条。

“姜队,她就是余莉。”严颖把余莉对面的椅子让给姜华。

“余莉,你和黎永权是什么关系?”姜华鼻端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我,和他是朋友。”余莉眼神闪躲。

“昨晚你给黎永权打过电话?”

“嗯。警官,黎永权出什么事了?”余莉很好奇。

姜华避而不答,“昨晚你跟黎永权通电话,他说他在哪了吗?”

“没说,黎永权只说在外面有事。警官,黎永权失踪了?”余莉胡乱猜道。

“黎永权死了!”

“什么?”余莉惊呆了。

第四十八节 职业小三

三天前,黎永权在余莉那鬼混了一晚上。昨晚,余莉还跟黎永权通过电话。余莉简直不敢相信,黎永权真的死了!

“他,他真的死了?”

“嗯!余莉,昨晚你为什么关机?”

“关机?”余莉愣了一下,没料到姜华突然转变话题。“呃,我手机没电了。”

“余莉,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你从昨晚晚饭时间,到现在都不给手机充电?”姜华显然不可能相信余莉关机的理由。

“我,我没注意。昨晚给黎永权通完电话,手机就没电了。晚上看电视剧,看了个通宵。我下午起来,才想起给手机充电。”

姜华玩味的看着余莉秀丽的面容,她很年轻,也很漂亮。眼部肌肤光滑白皙,熬通宵对她似乎毫无影响。

“能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看吗?”

余莉略有迟疑,慢慢打开皮包,拿出一部三星手机。

姜华翻开手机通讯录,发现除了严颖的手机号码,这部手机最后联系的人是黎永权。

“余莉,你只有一部手机吗?”方婕察觉到余莉的迟疑。

“呃……,还有一部。”余莉脸色微红,微微侧头瞟了方婕一下。从包里又拿出一部崭新的苹果6手机。

姜华不动声色的接过苹果手机,照样翻开通讯录。昨晚七点二十分及七点四十三分,苹果手机两次拨打了一个叫“萧哥”的电话号码。今早十点,这个“萧哥”也给余莉打了一次电话。姜华看了下,三星手机和苹果手机的电池电量,都在80%以上。

“余莉,这个‘萧哥’是谁?”

“呃,一个朋友。”

“你昨晚找萧哥干什么?”

余莉眼神里满是不耐,“警官,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告诉你吧?”

“哼哼!”姜华脸上堆笑,“余莉,黎永权昨晚死了,你是最后联系黎永权的人之一,警方有权询问你昨晚的一举一动。如果你不想在这说,那就换个地方!严颖,准备2号询问室!”

“是,姜队!”严颖大声答应,作势走到门边。

“不用换地方!”余莉既紧张又无奈。“我说。萧哥叫萧云山,是天坤汽贸的老总。昨晚,我,去找他玩了。”

“萧云山认识黎永权吗?”姜华在黔易贷的借款资料和黎永权的私人账本里,都没见过这个名字。

“认识,不过不熟。”

“萧云山跟黎永权有经济来往吗?”

“没有,萧哥的企业实力雄厚。”

“昨晚你跟萧云山提起黎永权了吗?”

“没有!”余莉摇头。

“萧云山也没有向你问起黎永权?”

“也没有。”

“你知道黎永权昨晚在哪吗?”

“他应该在公司吧,他说晚上要去公司有事!”

“黎永权晚上在公司的事,你跟别人提起过吗?”

“没有。”余莉连连摇头。

“余莉,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你,还有谁知道,黎永权昨天晚上在公司。”

“警官,我真的跟谁也没提黎永权的事!”余莉有点不耐烦了。“黎永权到底是怎么死的?”

“黎永权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就是昨天晚上?”

“对。你昨晚打电话给黎永权有事吗?”

“没什么,就是约他一起吃饭,不过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说他晚上还有事,我就没去找他。”

“黎永权心情不好?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说话不太耐烦,我觉得他好像心情不好。”

“你跟黎永权熟悉吗?”

“呃,还行吧。不过也不算太熟,我们刚认识几个月。”

“你认识谢雅妍吗?”

“我知道她是黎永权的老婆,不过我没见过。”

“黎永权没跟你提起谢雅妍的事?”

“什么事?”余莉显得漫不经心。

“谢雅妍前天死了。”

“啊?”余莉十分震惊,“黎,黎永权的老婆死了?”

“你不知道?”

“我,我怎么知道!黎永权什么也没说!”余莉一脸茫然。

“以你对黎永权的了解,黎永权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余莉疑惑的皱起眉头,静静想了一下。“我没听他说过什么仇家。不过,我前几天听黎永权提过,他说他就要做成一笔大生意,好像是吃掉一家什么厂!”

“玻璃厂?”

“对,就是玻璃厂!”

“黎永权原话是怎么说的?”

“原话我记不清了,好像是那家玻璃厂欠了他的钱,他说要是还不起的话,他就把人家的厂卖了,买主他都联系好了。”

“买主?买主叫什么字?”

“黎永权没说。”

“你和黎永权最后一次见面是哪天?”

“三天前。”

“黎永权就是那天跟你提起玻璃厂的?”

“嗯,就是那天。”

“黎永权还提了别的事吗?”

“没有了,他平时很少跟我提他公司的事。那天他喝了点酒,好像很高兴,就说了几句卖厂的事。”

“你跟黎永权交往期间,黎永权跟别人发生过矛盾吗?”

“呃,倒是没见他跟别人发生过矛盾。不过……”

“不过什么?”

“我听萧哥说过,像黎永权这样的人,迟早会死于非命!”

“萧云山为什么这么说?”

“萧哥看不起他,说他那个贷款公司其实就是放高利贷的,害了不少人。迟早会被别人报复。”

“那黎永权最近跟你提起过什么人的名字吗?”

“没有。”

姜华向方婕投去一个征询的眼神,看方婕还有没有问题询问。

“余莉,这个苹果手机,是萧哥送你的吧?”方婕问了一句。

“嗯!”余莉用鼻音回应。

方婕向姜华摇摇头,意思是没有问题要问了。

“余莉,你先回去吧!要是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来电话。”姜华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名片递给余莉。

“嗯!”余莉又哼了一声,拿过名片看也不看,塞进包里。目光停留在桌面的两部手机上。

“对了,你的手机!”姜华把手机推到余莉面前。

看着余莉离开办公室,严颖走到姜华桌边。

“姜队,你相信余莉的话吗?”

姜华没有立即回答,转头看向方婕。“你知道这个萧云山吗?”

“听过,天坤汽贸城的老总,黔州省最大的汽贸商。天坤汽贸近几年发展得很好,是林城的纳税大户。”

“萧云山跟黎永权应该没有利益冲突。”

“嗯,应该没有。我觉得余莉说的是真话。”方婕相信余莉。

“余莉真的没有把黎永权的行踪告诉萧云山?”严颖还不放心。

“应该没有!余莉不会在萧云山面前提起黎永权。”

“方姐,我有点看不懂了,余莉到底是谁的小三?”

“两个都是!”方婕无奈的苦笑,“她既是黎永权的小三,又跟萧云山有瓜葛,不然萧云山会送一部上个月才上市的苹果手机给余莉吗?”

姜华对小三的问题没有兴趣。“方婕,余莉说,黎永权准备卖掉柳林根的玻璃厂,连买主都联系好了,这个情况柳林根没向我们提过。”

“你怀疑,柳林根知道黎永权想卖掉玻璃厂,昨晚才去黔易贷找他?”

姜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无法把柳林根和杀安士奇灭口的凶手联系起来。

第四十九节 万东的去向

落日的余晖照进姜华办公室,姜华无意中扫了一眼方婕窈窕的腰身,突然想起方婕怀孕了。

“方婕,不早了,让严颖送你回去吧!”

“姜队,严颖在谢雅妍手机上找到几个联系频率较高的号码……”方婕还不想回家。

“我知道怎么做。行了,方婕,你赶紧回去吧!不然,余波要等急了。”姜华知道余波肯定做好了饭在等方婕回家。

“那,有事及时联络!”方婕见严颖一脸倦意,“严颖不用送我,昨晚熬了一夜,你们也抓紧时间休息!”

“方姐,还是我送吧!这个点可不好打车!”严颖挽住方婕的手,压低声音羡慕的说道:“方姐,你现在可好了!不止余哥,连姜华都把你当作大熊猫了!”

“呵呵!严颖,不用羡慕我,你抓紧时间,等你有了,姜华一样会把你当作大熊猫!”方婕冲姜华点头示意,和严颖离开了警局。

老孟联系相关部门拿到万东的资料,刚走到姜华办公室,接到邵伟打来的电话。

“孟哥,我在皮革厂宿舍,万东隔壁的邻居我都问过了,万东昨晚不在家。”

“你确定?”

“确定,万东隔壁住的林大爷说,万东只要一回家,就把音乐开得嘣嘣响,还喜欢跟着音乐声干嚎。他昨晚要是回来,林大爷一定会听见。”

“好,我知道了。”

姜华见老孟进来,放下了谢雅妍的通话清单。

“姜队,万东的情况查实了,他在藏边待了一年,上山口哨卡不到一个月就跑下山,被部队关了半年。邵伟到皮革厂宿舍了解到,万东昨晚没回住所。”

“万东很不老实!不过老孟,谢雅妍出事那天,万东在公司上班,有同事可以证明。我感觉,万东跟黎永权的案子,应该没有关系。他撒谎,可能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家伙还在询问室,过去再磨磨他!”老孟也不想在万东身上多花时间,赶紧弄清他昨晚的去向,好腾出精力侦破黎永权的案子。

万东被关在询问室里,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终于盼到有人进来,忍不住诉苦:“警官,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你们又不管饭,我都快饿晕了!”

“管饭?”老孟被逗乐了,“你先挺着吧,我们也还没吃呢!”

姜华没好气的坐到询问桌后,沉着脸望着面前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万东,我们经过调查,证实你昨晚不在皮革厂宿舍!”

“呃……”万东不说话了。

“万东,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黎永权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八点至九点半。你和黎永权有经济纠葛,你的住所距离案发地点——黔易贷公司很近。不用我解释,相信你也知道,你昨晚的去向,将会直接影响你的处境!”

“警,警官,你们不会怀疑我杀了黎永权吧?”万东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华。

“你目前没有不在场证明,我们有权怀疑你有作案嫌疑!”老孟不轻不重的点了万东一下。

“我,我怎么可能杀他!警官,你们可别冤枉我!”

“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嫌疑人!”

“就几万块钱,我有必要杀他吗?”万东对那笔债满不在乎。

“呵呵,万东,你口气倒不小!就几万块,你有钱还吗?”

“我,我姐夫会帮我摆平的。”

“许世宏能不能帮你摆平,我们没兴趣知道!不过万东,如果你说不清楚昨晚八点至十点你在干什么,恐怕你今晚就得在这住下了。”

“我……”万东还想耍嘴皮,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两声。“警官,我真的饿了!能不能先吃饭,吃了饭我们再聊?”

“万东,你要是没想好,就待在这慢慢想。我们就不奉陪了!”老孟看了姜华一眼,两个人站了起来。

“别,别!你们别把我扔在这!”万东害怕警察把他扔在询问室里不闻不问。

“万东,你以为我们是请你来警局聊天的吗?这是凶杀案,没有不在场证明,你就是重点嫌疑人!既然你不愿配合,只有我们慢慢去调查你昨晚的去向!”老孟特意拖长了“慢慢”两个字的音调。

万东一脸纠结,似乎很矛盾。“警官,我,我要是能说清去向,你们就能把我放了?”

“这就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我,我昨晚,去开房了。”

“你不是有地方住吗?还去开房?”

“我,我找了个小姐。”

“在哪找的小姐?”

“工段区的发廊。”

老孟与姜华交换眼神,怪不得万东不愿说出昨晚的去向。

“你什么时候去的?”

“吃完晚饭,我在街上溜达了一阵才过去,快八点了吧。”

“你在发廊待了多久?”

“差不多半个小时。”

“工段区的发廊,三个月前扫黄不是取缔了吗?怎么又开了?”

“呃,最近个把月刚开了两家。”

“你去的是哪家?”

“名字我记不清了。”

“你在哪开的房?”

“景怡酒店。”

“你几点到酒店的?”

“从发廊出来,直接就去酒店了,我没注意时间。”

“你在酒店待了多久?”

“今天早上。”

“那个小姐一直跟你在一起?”

“没有,晚上十一点她就走了。”

“小姐叫什么名字?”

“叫芳芳。”

“你有她的电话吗?”

“有,我留了她的电话。”

万东接过老孟递来的纸笔,写下芳芳的电话号码。“警官,昨晚我一直在酒店,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走?万东,你想什么好事呢?”老孟忍不住笑道:“先去治安大队接受处理吧!”

“警官,你们说话不算数呢!”万东急了。

“怎么不算数?你只要说清楚昨晚的去向,我们肯定会放了你!不过治安大队放不放人,我就不知道了。”

把万东送去治安大队,老孟和姜华赶到食堂,打饭的师傅都快下班了。

老孟狼吞虎咽的扒了几口饭菜,又提起了案子。

“姜队,我感觉这个案子很奇怪。我们掌握的所有嫌疑人,好像都不是真正的凶手。”

姜华食不知味的点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在谢雅妍被杀现场发现的嫌疑人倪骏,黎永权被杀时,人在警局。带刀去黎永权被杀现场的柳林根,也在安士奇被灭口后,减轻了作案嫌疑。万东在黎永权夫妇案发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似乎这些所谓的嫌疑人,全都没有作案嫌疑。没有任何一名嫌疑人,能满足连杀谢、黎、安三人的条件!难道,凶手不止一人?

不,三人死因相同,致命凶器同为毒针。这样的凶器可不是随处可寻。算上安士奇车内发现未使用过的那支毒针,总共出现了四支毒针。谢雅妍的死,无论怎么看,都不像预谋作案!可如果不是精心策划,怎么可能事先连栽赃安士奇的那支毒针也预备好?凶手手上究竟还有没有毒针?那个戴草帽的拾荒者,难道真是偷狗贼?不然,他手上从哪来那么多毒针!

第五十节 首要目标

对拾荒者的搜寻毫无进展,蒋奇、许军几人会同市内各处派出所汇总了以往发生的盗狗案件,可没有一宗盗狗案,使用过毒针!

姜华十分矛盾,他隐隐有种感觉,那凶手不是偷狗贼!一般的偷狗贼,不可能与黎永权夫妇结怨!

柳林根的玻璃厂,可以轻易弄到氰化钠。可安士奇被毒杀时,柳林根困在警局分身乏术!

三名死者中,除了可以肯定安士奇是被灭口,姜华至今没有把握确定凶手毒杀谢雅妍、黎永权的动机。

姜华一言不发的吃完饭,和老孟回到办公室,根据严颖整理的通话清单,准备立即联系与谢雅妍通话频率较高的联系人。

老孟刚拨好一串号码,姜华的电话却先响了。

“喂,姜警官,我是秦芸。安士奇,送回警局了?”秦芸的语气带着淡淡悲戚。

“呃,送回来了。”姜华一直没有联系秦芸,他不太想秦芸看到安士奇的尸体。

“我,能过来看看吗?”秦芸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见到安士奇。

“秦芸,法医正在做检查,你明天再过来好吗?”姜华没有提“尸检”两字。

“明天?”秦芸略有些失望,“好吧!”

在余波的热情邀请下,严颖留在方婕家吃了晚饭。饭后,严颖抢着收拾,却被余波撵到了客厅。

“方姐,你真幸福!”严颖看着在饭厅忙碌的余波,一脸艳羡。

方婕嘴角浮起满足的微笑,其实她也很想过去帮忙,只是余波说什么也不让她做家务。

“严颖,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吗?”

“嗯,还有好多事呢!谢雅妍通话记录上的联系人还没联系,戴草帽的拾荒者也没找到,还有妇幼医院的那个财务科长……,唉!”严颖觉得挺累的。

“严颖,姜华对案子有什么看法?”

“呃,姜华认为,谢雅妍被杀的原因,可能与黎永权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姜华说谢雅妍被杀好像很偶然,如果事发当天谢雅妍没去医院,她可能不一定会出事!黎永权第二天也不一定会死!但是黎永权的死,绝不是偶然!谢雅妍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那天去了医院,偶然遇到凶手。而黎永权死在自己公司,他是被凶手盯上了!”

“去了医院?”方婕低声重复着严颖的话,她隐隐意识到,导致谢雅妍出事的关键,也许正是医院!“除了安士奇,谢雅妍在妇幼医院还认识其他人吗?”

“不认识,给谢雅妍做检查的医生,也是谢雅妍到医院检查后才认识她,以前跟谢雅妍毫无交集。”

“那个路治平路医生呢?”

“蒋奇去省医核实了,路治平的母亲这两天病情恶化,他一直在医院守着母亲。有医生、护士可以作证。路治平也不认识谢雅妍!”

“谢雅妍被杀确实很偶然,严颖,我有种直觉,谢雅妍不是因为黎永权的原因被报复!”

“方姐,你认为黎永权是被人报复?”

“我也说不清!从作案凶器来看,包括安士奇在内的三起命案,应该是同一凶手所为。安士奇的死应该是被灭口。黎永权仇家是不少,不过我总觉得,黎永权的仇家,选择谢雅妍遇害第二天对黎永权动手,时机好像并不恰当!”

“选择时机?方姐,难道你认为,向黎永权动手不是有预谋的计划吗?”

“严颖,柳林根是黎永权的仇家,假设他想要黎永权的命,制定了一套谋杀计划,你认为柳林根会把谁放在谋杀目标的第一位?”

“那可不一定!方姐,柳林根不是向黎永权个人借钱,他是以价值千万的工厂作抵押,向黔易贷公司贷款两百万。黎永权死了,柳林根欠黔易贷公司的债依然存在!假设柳林根想要黎永权的命,他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逼债,而是泄愤!如果单纯为了泄愤,柳林根就很可能会迁怒于谢雅妍,也就不会太过在意谋杀目标的先后顺序!相反的,向女人动手,更容易得手。”

“单纯泄愤?杀黎永权如果只是单纯泄愤,那说明凶手对黎永权早已恨之入骨!他为什么早不动手?偏偏在‘偶然’遇到谢雅妍,并杀掉了谢雅妍的第二天才跑到黔易贷公司去动手?”方婕特意强调了“偶然”这个词。

“也许不是‘偶然’呢?”

“不是偶然?”

方婕细细想来,谢雅妍前三个月去妇幼医院作孕检的时间分别是七月四日、八月七日、九月九日,出事那天是十月十一日。谢雅妍每个月到医院做孕检的时间虽不固定,却大致都在每月上旬,十月遇上假期因而推迟了两天。可就算凶手也注意到谢雅妍每月上旬去医院的规律,难道十月假期过后这几天,他每天都去医院等候谢雅妍吗?

“方姐,我要回去了,谢雅妍手机上的联系人,说不定能提供点线索。”

“好,我送你出去!”

方婕跟余波打了声招呼,送严颖去小区停车场。

“严颖,我还是认为凶手在制定谋杀计划时,会有主次顺序之分!如果凶手在医院遇到谢雅妍不是‘偶然’,那他对谢雅妍的行踪一定十分关注!这恰恰说明,凶手的首要目标是谢雅妍!”

严颖见方婕说得郑重其事,认真的点了点头。“方姐,我会提醒姜华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嗯!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抓紧时间休息!”

“知道了,方姐!”严颖微笑摇摇手,驾车出了小区。

方婕转身往自己住的单元楼走去,一对年轻夫妇,正在小区里散步。身材臃肿的妻子,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丈夫贴心的挽住妻子的手臂,两人脸上洋溢着期盼新生命降生的幸福和喜悦。

孩子!方婕不经意间轻抚自己的小腹,她无法忽视谢雅妍的特殊身份。如果没有意外,再过四个月,谢雅妍就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了!除了安士奇,还有谁不希望见到谢雅妍的孩子出世呢?为了报复黎永权,凶手真的忍心向一个孕妇下手吗?

从目前的案情分析,只有杀掉安士奇灭口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方婕把所有涉案人员捋了一遍,竟发现没有任何人,能够满足三起命案的作案时间。也许凶手另有其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凶手,貌似一直没有进入警方视野。

如果谢雅妍才是凶手的首要目标,那黎永权的死,会不会跟那些高利贷受害者没关系?

方婕感到惘然困惑,黎永权被杀当晚,好几拨人去办公室找他,他的行踪好像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这真的很难让人相信,黎永权的死不是来自仇家的报复!柳林根从案发现场拿走自己的借款合同,他的债就真不用还了?

也许还真有这种可能!

“姜队,你跟黔易贷核对过公司的合同吗?”方婕连忙联系姜华。

“核对合同?”姜华从黎永权办公室拿回来的合同,还真没跟黔易贷公司核对过。

“除了柳林根拿走自己的合同,黔易贷公司还少了其他借款合同吗?”

姜华暗叫大意,昨晚被安士奇的失踪搞昏了头,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疏忽了。

第五十一节 遗失合同

严颖回到警局,姜华的办公桌上摆满了黔易贷的借款合同。

老孟已经联系了许世宏,刘发祥也带着两名财务,正连夜赶来警局。

“姜队,偷走借款合同,真的就不用还钱了吗?”严颖有些发懵。

“如果事先准备好了出账证明,还真的不用还!”老孟拍拍了手边的借款合同。

“出账证明?”严颖不太懂。

“对,假设我向黔易贷借了五百万,昨天,我从银行取了五百万,是不是有取款记录?”

“嗯。”

“而第二天黎永权死了,反正死无对证,我可以说钱已经还给黎永权,借款合同黎永权当面焚毁了。有银行的取款记录证明我昨天确实取了五百万,谁有证据证明我没把钱还给黎永权?”

“可钱是向公司借的,还款应该把钱打进黔易贷公司账户,把现金交给黎永权不合规矩!”

“规矩!黎永权这行讲规矩吗?借款人可以宣称,是黎永权授意当面接收现金。反正人已经死了,什么事都可以往黎永权身上推。”

“借款人的银行账户里如果真有那么多钱,还有必要赖账吗?”

“哼哼!严颖,谁会心甘情愿把钱送给高利贷?”老孟相信,不想还账的大有人在。

“行了,你们别争了。等许世宏带人来核对了合同再说!严颖,你还是抓紧时间联系谢雅妍通话记录上的人。”

“嗯!”

严颖回了自己办公室,开始拨打通话记录里联系频率高的号码。

“喂,请问是慧英吗?”

“我是,你是哪位?”

“你好,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我叫严颖。”

“刑侦队?”对方有些警惕。“什么事?”

“你认识谢雅妍吧?”

“认识,怎么了?”

“谢雅妍前天上午遇害身亡,我们从谢雅妍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找到你的号码。想向你了解一下谢雅妍的情况。”

“遇害身亡?”慧英十分惊讶。“她,她怎么死的?”

“慧英,请问你和谢雅妍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严警官,是不是黎……”慧英突然顿住。

“慧英,你想说什么?黎什么?黎永权?”

“嗯,前段时间,谢雅妍跟我说,她想离婚。她,是不是跟黎永权闹矛盾了?”

“谢雅妍想离婚?”

“嗯,她说跟黎永权在一起没意思。”

“黎永权和谢雅妍经常闹矛盾吗?”

“嗯,谢雅妍说,黎永权不关心她,她怀孕了黎永权也不挨家,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她跟黎永权闹了几次,两个人的关系很僵。警官,你们好好查查黎永权。”

“黎永权死了,在谢雅妍死亡的第二天,黎永权死在自己公司里。”

“什么?黎永权也死了?”慧英感到震惊。

“对!慧英,你知道谢雅妍近期跟什么人发生过矛盾吗?”

“矛盾?我没听她提过。不过……”

“不过什么?”

“警官,你知道黎永权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

“我没听说谢雅妍跟别人发生矛盾,不过谢雅妍说过,黎永权经常得罪人。”

“谢雅妍具体提过黎永权得罪谁了吗?”

“呃,提过!谢雅妍说,好像是六月份吧,黎永权有天晚上回家,在停车场被人打了。打他的人叫陈文,在信用社工作,欠了不少债。第二天黎永权带人去信用社找陈文,才知道陈文已经被开除了。”

“黎永权后来找到陈文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后来谢雅妍也没再提这事。”

“慧英,除了陈文,谢雅妍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不知道,谢雅妍没说过这方面的事!”

“谢雅妍的性格怎么样?”

“性格吗,有点傲气,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容易得罪人。”

“为什么?”

“因为她平时不会随便搭理别人,也就不容易跟别人发生矛盾。”

“听你的意思,谢雅妍的朋友不多?”

“嗯,我们同学里,她也就跟我还聊得上话。”

“谢雅妍还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吗?”

“呃……”慧英犹豫了一下,“她跟安士奇的关系,还不错。”

“除了安士奇,谢雅妍常来往的人还有那些?”

“谢雅妍喜欢打麻将,她有几个牌搭子,常在一起玩。”

“你知道她们的名字吗?”

“我只知道一个叫谭姐的,听说是哪家房地产老总的夫人。”

“她们常在哪打麻将。”

“好像都在金座会所。”

“你知道谢雅妍一般什么时候去医院做孕检吗?”

“不清楚。”

“你最后一次见谢雅妍是哪天?”

“上个周末,我们在一起吃晚饭。好像是九号吧。”

“那天谢雅妍没说她什么时候去医院?”

“没说,她那个人做事不一定的。有时候明明跟我约好一早去哪玩,可是到时候起不来,又变卦了。”

“她经常睡懒觉?”

“是啊,谢雅妍经常都是中午才起床,有时候打麻将熬夜了,下午才起。所以定好的计划经常变。”

严颖看了一眼谢雅妍的通话记录,谭姐的名字,就排在慧英的后面。

“慧英,请你回忆一下,谢雅妍近期有什么异常吗?”

“我没觉着她有什么异常啊!”

“那好,先这样吧!慧英,如果你想起什么,请随时跟我联系。这是我的号码!”

“好的。”

严颖挂断慧英的电话,接着拨打谭姐的号码,可是谭姐关机了。严颖心里记着陈文的名字,赶紧去了姜华办公室。

许世宏和刘发祥都在,还有黔易贷的两名财务正在姜华办公桌旁,核对黔易贷的借款合同。

“姜队,几个月前,有个叫陈文的人,去水锦花城袭击过黎永权。”严颖走到姜华身边低声耳语。

“陈文?谁说的?”

“甄慧英,谢雅妍的同学,她跟谢雅妍的联系频率最高。”

“这个陈文是干什么的?”

“原来在信用社上班,但是被开除了。”

正在核对合同的财务人员,突然抬起头来,对许世宏说道:“许总,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不见了!”

“什么?滨海公司?”许世宏急忙走到桌边,惊诧的翻找桌上的合同。“怎么会不见了,老范,你再好好找找!”

范姐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许总,我和小周已经翻了几遍,滨海公司的合同就是找不到!”

“滨海公司是做什么的?在你们那贷了多少款?”姜华对林城名称繁多的公司并不熟悉。

“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都是黎永权一手操作,听说公司业务还挺多。贷款额……,八百万!”

“许总,滨海公司八月份又追加了三百万贷款。”范姐为难的补充一句。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许世宏脸色很难看。

“一千一百万?”老孟倒吸一口凉气,“滨海公司是你们最大的客户?”

许世宏不满的斜了范姐一眼,“呃,也不算,我们公司贷款额上千万的客户,还有三四家。”

“范姐,你确定公司所有的借款合同都在这吗?”姜华和老孟惊心对视,想不到这间小小的民营贷款公司,资金竟如此雄厚。

“嗯,除了林康玻璃厂和滨海公司的合同,公司所有合同都在这。”

许世宏有些着急,“老刘,你陪老范你赶紧回公司再找找!”

第五十二节 人去楼空

老孟拿了黎永权的钥匙,叫上邵伟一同前往黔易贷公司。刘发祥和范姐翻箱倒柜,把黎永权办公室找了个底朝天,没找到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却翻出一份滨海公司的贷款资料。

“刘经理,你们先回去吧!”老孟把刘发祥和范姐打发走,立即赶往水锦花城。

这次老孟和邵伟对黎永权家的搜查更为彻底,可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依旧不见踪影。

邵伟在谢雅妍的衣柜抽屉里找到一本驾照,从发照日期来看,谢雅妍已经有两年驾龄。邵伟记下驾驶证号,把驾照放回抽屉,走进黎家书房。

“孟哥,卧室没什么发现!”

“我这边也没发现!”老孟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两人回到警局,许世宏和财务小周已经走了。姜华看了一眼老孟带回来的滨海公司贷款资料,找到滨海公司法人周天的联系电话,拨过去提示已关机。

“姜队,现在都半夜了,人家可能已经睡了。滨海公司跑不了,明天一早我们再过去吧!”邵伟身心疲惫,只想马上躺下来睡一觉。

“好吧!大家先回去休息。”姜华见大家十分困倦,心中有些不忍。

老孟回到宿舍倒头就睡,感觉还没睡多久,手机又“叮铃铃”的响了。

“喂,哪位?”

“老孟,是我,姜华!”

老孟闭着眼睛懒神无气的问道:“有事吗?姜队。”

“老孟,该起床了!”姜华很是无奈,大家确实太累了。

“起床?”老孟眯着眼看向窗户,只见天色大亮。“哦,好,我马上起!”

十分钟之后,三中队的队员全部到达小会议室集中。方婕没等严颖去接她,一早也自己打车来了警局。

姜华看着哈欠连天的蒋奇和小刘,赶紧给大家鼓气。“我知道这两天大家都很累,但是我们的任务还很重,案子到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所以只能辛苦大家,请各位同事再坚持几天,等案子破了,我给大家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姜队,行了吧,你上次答应给我们放假,还没兑现呢!”许军笑着打趣道。

“放心,等这次的案子结束一起放!”姜华打了包票。

“姜队,你还是分配任务吧!”老宋灌了一大口浓茶。

“好,昨天晚上黔易贷的财务人员核对了公司的借款合同,发现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不翼而飞。老孟和邵伟连夜赶去黔易贷,找到滨海公司的借款资料。接下来,老孟还是和邵伟一组,你们负责对滨海公司进行全面调查。”

“是,姜队!”老孟和邵伟沉声应道。

“老宋,你和许军一组,负责搜寻你那个家门,妇幼医院财务科科长宋光辉,顺便去信用社查查陈文的情况。”

“是,姜队!”老宋笑着点了点头。

“小刘,倪骏暂时不用盯了。你和蒋奇一组,负责协调各个派出所,继续寻找那个戴草帽的拾荒者。”

“是!”

姜华看了方婕和严颖一眼,“我和严颖负责调查谢雅妍和黎永权的社会关系!没问题的话,大家就分头行动吧!”

蒋奇凑到严颖耳边,一本正经的低声说道:“严颖,要不我跟你换换?”

“滚!”严颖毫不犹豫的骂道,众人哄然而笑。

“行了!出发吧!”姜华对严颖会心一笑,叫方婕下楼上了警车。

方婕自觉的坐到后排,严颖见状,不好意思的关上前排车门,坐到方婕身边。

“姜队,滨海公司是干什么?”方婕刚才在会议室听到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遗失,还没来得及细问。不过这家公司的名字,方婕觉得耳熟。

“根据滨海公司的借款资料描述,这是一家集珍稀花卉苗木种植、销售、展览、文化活动策划为一体的综合性公司。但是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

“珍稀花卉?法人是不是叫周天?”

“对。方婕,你认识周天?”

“见过一次,今年春节人民广场的花展,就是周天举办的。他是林城花卉协会的主席,花展开幕那天,我到现场做过采访。周天那个人,给我感觉很油滑。”

“油滑?”姜华停住准备踩油门的右脚。

“哼,何止油滑!采访周天时,他说买下了平山镇酒厂的厂房,改建种植基地。前段时间,我遇到酒厂办公室李主任,无意中问起周天的种植基地,李主任说,周天只不过是租用他们的厂房。”

“种植基地?”姜华不禁愕然,他在滨海公司的借款资料里看到一份种植基地的土地使用证,地址好像就是平山镇。

“姜队,怎么了?”方婕发现姜华神色有异。

姜华顾不上回答,赶紧拿出手机联系老孟。“老孟,你马上看看滨海公司的借款资料,里面是不是有一份种植基地的土地使用证,地皮位于平山镇。”

老孟翻出借款资料,其中确实有一份土地产权证。“有,姜队,种植基地土地证的地点是平山镇。”

“老孟,你顺路先去一趟国土局,请他们看看土地证的真伪。”

“姜队,你怀疑土地证是假的?”

“你别问了,赶紧去吧,有结果马上告诉我。”

“好!”

姜华调出昨晚拨过的周天手机号码,打过去依然是关机。

“方婕,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周天的手机打不通,滨海的公司借款资料里,有一份平山镇某处的土地使用证,我怀疑,滨海公司抵押给黔易贷的土地证是伪造的。”

“什么?那周天不就是骗子吗?”严颖无法想象,春节期间在人民广场举办花展的周天,竟是个大骗子。

“严颖,你来开车,谢雅妍通话记录上的联系人,你和方婕去调查,我马上去国土那边,跟老孟会合。滨海公司的问题,可能很严重。”姜华说完,火急火燎的下了车。

刚赶到国土局楼下,老孟就给姜华打来电话。

“姜队,你说对了,滨海公司的土地证是假的!”

“老孟,我在楼下,你赶紧下来,我们马上去滨海公司。”

根据滨海公司借款资料上留的地址,姜华三人赶到位于中华北路的农资大厦,在六楼找到两间挂着“滨海绿色发展有限公司”牌子的办公室。

办公室房门紧闭,邵伟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倒把隔壁“宸枫”公司的人给惊动了。

“你们找谁?”一名说普通话的中年男人,在楼道里打量身着便装的姜华三人。

“请问,滨海公司的负责人在吗?”老孟走到中年男人跟前。

“你们找周天?他不在,个把月没见人了。”

“他们公司其他人呢?”

“哼哼!”中年男人露出奇怪的笑容。“他们公司就周天和祝允两个人,一人一间办公室。上个月周天就不见人了,祝允找不到他,也不来上班了。”

“他们公司只有两个人?”

“呃,还有个外聘的会计,好像姓杨!”

“请问,你知道怎么联系祝允吗?”

“你们……,是找周天要债的?”中年男人好奇的问道。

姜华暗道不妙,看来周天不止欠了黔易贷一家的债。

第五十三节 骗子

老孟拿出工作证,向中年男人表明身份,中年男人把姜华三人请到自己的办公室。

“警官,请坐。”

“我是刑侦队三中队的姜华,请问你怎么称呼?”姜华跟男人握了握手。

“我叫喻江,是宸枫公司的负责人,这层楼是我们公司承租的。”

“那滨海公司的办公室,是向你们公司转租的?”

“对,我们公司用不了那么多办公室,就把最后两间租给了周天。租期一年,租金,周天已经付到了年底十二月份。”

姜华看了下喻江办公室墙上的各种奖牌和荣誉证书,慢慢想起了这家公司。

“喻总,林城历年的民族手工艺大赛,是你们公司组织的吧?”

“对,林城历年的手工艺大赛和民族工艺品展览、展销都是我们公司组织的。”喻江自豪的点了点头。

“喻总,刚才你问我们是不是找周天要债,来找周天的人很多吗?”

“呃,这段时间来了两拨人,都是找周天要债的。”

“周天什么时候不见的?”

“九月中旬吧,十二三号就不见他来公司了。”

“听说滨海公司在平山镇有个种植基地?”

“嗯,我听周天说过,他在平山镇买了块地,建了个种植基地。种种花,养养鸡什么的。”

“还养鸡?”

“嗯,周天说他养的是纯天然绿色放养鸡,不过我没去过他的种植基地。”

“你有办法联系到周天吗?”

“周天的电话早就打不通了,他还欠我们一个月的水电费没缴。我去他家找过两次,他都不在家。”

“周天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隔壁大厦四单元15楼,不过,估计他家里没人。”

姜华给邵伟使个眼色,邵伟离开了喻江办公室。

“喻总,祝允是周天的什么人?”

“他是周天的帮手,年轻人挺能干的。滨海公司的大小事,几乎都是祝允操持,周天只知道动嘴。”

“帮手?”姜华与老孟对视一眼。

“周天倒是给祝允安了个办公室主任的头衔,其实拿人家也不当回事,还欠了祝允一个月工资。”

“你有祝允的联系方式吗?”

“有,我有他的电话。”喻江从手机上找出祝允电话,把号码抄给了姜华。

“喻总,周天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天正常到公司上班的时候,来找他的人很多,可是经常都是一些新面孔。周天的事,只有祝允了解。”

“喻总,滨海公司的经营范围,除了种植花卉苗木,还有别的业务吗?”

“有啊,周天那个人,喜欢书画古玩,听他说,他在枫湖度假村,还搞过两次书画展。”

“最近来找周天的那两拨人,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知道,我都认识。一个是东盛电器的副总马筱妍,一个是景洪房开的股东赵海黔。”

“周天欠了他们多少债?”

“马筱妍没说明,赵海黔说周天欠了他五十万。”

姜华意识到,这次可能碰上了一个诈骗犯!

“喻总,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隔壁滨海公司有什么动静,麻烦你及时联系我。”

“好的,警官!”喻江把姜华、老孟送出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姜华二人到隔壁大厦与邵伟会合,果然不出喻江所料,周天家确实没人,据保安说,周天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姜队,周天是不是跑了?他八月份向黔易贷追加了三百万贷款,九月中旬就不见了。”老孟估计,找到周天的机会渺茫。

“走吧,先去平山镇酒厂!”姜华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个案子。

上车后,姜华按照喻江给的号码,给祝允打电话,刚响了两声,对方就接电话了。

“喂,请问是祝允吗?”

“嗯,我是,请问你是哪位?”祝允的声音很客气。

“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的,我叫姜华……”

“刑侦队?”祝允略有迟疑,“你们找我有事吗?”

“你是滨海公司的吧?”

“以前是,我已经不在滨海公司上班了。你们找周天?”祝允猜到姜华的意图。

“对,你知道周天在哪吗?”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

“你去平山镇的种植基地找过他吗?”姜华拍了下邵伟的肩膀,让他先别开车。

“找过,他不在种植基地。基地的黄伯也是两三个月没领到工资了。”

“黄伯是种植基地的工作人员?”

“对,黄伯是公司在镇上请来照料种植基地的。他现在还在基地守着周天那些花,三天两头打给我打电话找周天。”

姜华不禁苦笑,看来平山镇也不用去了。“祝允,我能跟你见一面吗?”

“见面?呃……,好吧,我住在惠利家园,你们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下来。”听口气,祝允并不情愿跟姜华见面。

“好的,我大概十分钟后到。”

姜华给邵伟说了地方,临时改变路线。到了惠利家园,一进小区大门,就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向警车走来。

“你是姜警官吧?”

“对,你是祝允?”

“嗯!”祝允指了下小区的休闲区,“姜警官,我们到那边去谈吧!”

“好!”

姜华让邵伟去停车,和老孟跟着祝允走到休闲区,在石椅上坐下。

“祝允,你和周天是什么关系?”

祝允微微皱眉,瞟了姜华一眼。“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去年九月,我在网上看到滨海公司的招聘启事,就去应聘了。周天是老板,我是打工的。”

“滨海公司向黔易贷小额贷款公司贷款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贷款材料,应该是你准备的吧?”

“嗯,是我准备的。”祝允心事重重的点了下头。

“平山镇的种植基地,地产证……”

祝允紧张的打断姜华的话,“地产证是假的?”

姜华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我不知道,但我有点怀疑那地产证是假的。”

“为什么?”

“我进公司不久,有一次无意中在周天的办公室,看到一份种植基地的租赁合同。我问过周天,但他说他已经把酒厂的地盘买下来了。”

“滨海公司向黔易贷贷款一千一百万,资金主要用来干什么?”

“一千一百万?”祝允大吃一惊,“不是八百万吗?”

“八月份,周天又向黔易贷追加了三百万贷款,你不知道吗?”

“八月?我不知道!”祝允觉得十分奇怪。“他既然贷到了款,为什么还要拖欠工资?”

“你和黄伯的工资都没发?”

“嗯,还有杨姐两个月的工资也没发。”

“滨海公司的经营情况怎么样?”

“唉,我进公司一年,就没见公司盈利一分钱。”

“滨海公司一直在亏损?”

“怎么说呢,这一年来,公司一直在断断续续建设种植基地,从没销售过任何东西!可是,建设种植基地,根本就没花多少钱。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滨海公司像是空壳公司,既没资金也没固定资产!”

“那公司向黔易贷贷的款呢?”

“那笔款进公司账户第二天就被周天转走了,滨海公司账上平时根本没什么钱!”

祝允提供的情况,证实了姜华的猜测,周天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第五十四节 另一份合同

邵伟停好车,想起在谢雅妍的驾驶证上抄来的驾驶证号,连忙跟交警部门联系,查询到谢雅妍的驾照两年来没有违章记录,估计也就是“荷包驾照”。

走到小区休闲区,邵伟见姜华还在询问祝允,赶紧凑近前去。

“祝允,周天什么时候开始不去公司的?”姜华抬头瞟了一眼邵伟。

“九月十二号,那天是周五,周天早上来了一趟办公室,说他周末要去蓉城办点私事。他每月都是十号给我发工资,可是已经超了两天,他也没提。我婉转的告诉他没钱花了,周天说,周一回来就发工资。可是到周一,他的手机关机了。我等了一天,周二还是关机,我就去他家找他,可他不在家。从九月十二号那天,我就再没见过他了。”

“周天有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

“几乎没有,他那些朋友都处不久,就疏远他了。我刚进公司时,他跟东盛电器的马总打得火热,才三四个月,马总就不理他了。”

“你说的马总,叫马筱妍?”

“对,马总也在找周天,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周天好像跟她借了一笔钱。”

“周天也向景洪公司的赵海黔借钱?”

“这我不太清楚,五、六月份,赵总常往种植基地跑,周天每次都去陪他。周天消失以后,赵海黔才说周天跟他借了五十万,来找我询问周天的下落。”

“那五十万也没进你们公司的账户?”

“没有!”

“那你们种植基地的建设资金怎么解决?”

“哼哼,每次到用钱的时候,周天就像挤牙膏一样,一次拿一小点钱出来。”祝允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周天不是花卉协会的主席吗?协会的人也不知道周天的下落?”

“协会?”祝允忍不住笑了起来。“花卉协会就周天一个光杆司令,我来公司,他任命我为协会秘书长。以协会名义举办的花展,也是我联系师院的学生志愿者给搞起来的。”

“花展上那么多花,都是你们公司的?”

“怎么可能啊!那些都是周边县市的花卉爱好者送来参展的。送来参展的花,花展组委会每株给予八十块钱奖励,参加评选的花,每株向组委会缴纳两百块钱评审费,一进一出,每株花组委会净赚一百二十块钱。今年有九百多株花参评,组委会收到十来万评审费,周天拿出三万设置奖金,布展花了不到两万,他还赚了五万多,给我发了两千块钱奖金。”

祝允揭露的花展底细,令姜华、老孟膛目结舌。邵伟也万万没想到,打着丰富市民春节文化生活旗号举办的迎春花展,竟是周天的敛财工具。

“那些花卉爱好者倒贴钱也要从周边县市赶来林城参加花展?”老孟有点怀疑。

“呵呵,那些人根本就不缺钱。他们需要的是认可、是展示平台。所有获奖花卉,不仅有丰厚的奖金,还会向花主颁发获奖证书、奖牌。那对花主来说,是荣誉,也是对他们精心栽培花卉的肯定和激励!”祝允对周天那一套,已经理解得很透彻。

“可现在周天会去哪呢?”邵伟对周天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他只想找到这个骗子。

“这就不好说了,我进公司这一年,周天经常到处跑,有时去京城,有时去沿海,几乎每个月都在飞,忙得不可开交。”

“周天到底在忙什么?”老孟觉得周天这种飞法,仅是机票就得一大笔钱。

“谁知道,他在办公室的时候,总是拿着手机说过不停,好像手上有很多项目,但是除了公司的种植基地,我真没见他干过什么正经事。”

“祝允,我听宸枫公司喻总说,滨海公司的房租,已经缴到了年底,办公室的钥匙,你还保留着吧?”

“嗯,办公室的钥匙在我这。不过公司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办公桌椅都是租房时喻总提供的,公司里就三台电脑,几幅不值钱的字画。”

“你最近去过公司吗?”

“每周去一次,看看周天有没有回来。”

“祝允,你认识黎永权吧?”

“认识,他是黔易贷的老板,跟周天走得很近。”

“走得近?”

“嗯,黎永权喜欢吃土鸡,周天经常请黎永权和他女朋友去种植基地玩。”

“女朋友?”

“嗯,叫什么我不知道,他们吃饭我没去,周天很少让我跟他身边的人接触。”

“祝允,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有可能知道周天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也许没有了吧!警官,周天伪造土地证的事,我真不知道,他还欠我一个月工资,我也是受害者。”祝允担心被周天牵连。

姜华对知无不言的祝允很有好感,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只是跟错了人,祝允的本质并不坏。

“祝允,你要是想起周天的任何情况,就马上联系我。”

“我知道。警官,周天是不是犯事了?”祝允见姜华准备离开,急忙打听周天的情况。

姜华盯着祝允看了一下,决定看看祝允的反应。“祝允,黎永权死了。”

“啊?”祝允呆住了,旋即重复了一遍:“黎永权死了!”

“嗯。前天晚上,黎永权死在黔易贷自己的办公室里,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不翼而飞!”

“借款合同?”祝允似乎想起什么,“警官,借款合同我办公室也有一份!”

“向黔易贷借的那八百万的借款合同?”

“是啊!那份合同在我办公室文件柜里。”

“现在还在?”

“在,周天没回来过,办公室只有我能进去!”

“祝允,你带我们去看看!”姜华万万没想到,滨海公司那八百万的借款合同竟会锁在祝允的办公室。

“好!”祝允没有一丝犹豫,立刻站起身来。

回到滨海公司,喻江见姜华几人去而复返,还带来了祝允,跟众人打了招呼,一起走进祝允办公室。

祝允打开文件柜,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一份合同。“警官,就是这份合同。”

姜华翻开借款合同,看了一下贷款额,确实是八百万。“祝允,借款合同一直放在你这?”

“是啊,周天跟黎永权办完贷款手续,合同就一直放在我办公室文件柜里,周天再也没有过问。”

“祝允,你有周天办公室的钥匙吗?”老孟站在门边,示意对面的办公室。

“有,不过我没有他办公桌和文件柜的钥匙。”

“没事,你把他的办公室打开,我们看看。”

祝允依言打开周天办公室,只见房里的桌椅积了薄薄一层灰。祝允环视一周,办公室所有的东西,都没变动位置。“警官,周天没回来过。”

隔着文件柜上的玻璃,柜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的确如祝允所说,两间办公室,除了电脑和墙上几幅不知名的字画,滨海公司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姜华隐隐有种上当的感觉,他好像掉进了凶手的圈套。黔易贷遗失了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将警方的视线引向周天的滨海公司。可周天自己手上这份借款合同,却随意丢在祝允办公室的文件柜里,不难想象,周天对这份借款合同,根本毫不在意。

第五十五节 牌搭子

老孟拿着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对姜华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连自己手上的借款合同都不重视,周天又怎么会去打黔易贷公司留存那份借款合同的主意。

姜华几人离开了滨海公司,留下祝允,不知和喻江还在议论着什么。

上了警车,姜华让邵伟联系局里,查询周天的身份证使用记录。老孟呆呆的看着从滨海公司带走的借款合同,好像有什么心事。

“老孟,周天的情况,跟经侦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帮着查吧。”

“好!”老孟回过神来,“姜队,如果周天要拿走黔易贷保存的那份借款合同,一定会先处理掉自己手上这份合同。凶手从现场拿走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可能只是故布疑阵。”

“老孟,当时黎永权的办公桌上,还有别的借款合同,贷款数额比滨海公司更高,凶手为什么单单要挑滨海公司的合同拿走呢?”

“凶手知道周天的滨海公司?”老孟立刻明白姜华的暗示。

姜华默默点了下头。“对,我想,把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拿走的人,也许知道周天!”

“姜队,凶手认识周天?”邵伟误会了姜华的意思。

“不,他不一定认识周天,但是肯定听说过周天和滨海公司。凶手跟滨海公司和周天,或者他们周边的人,应该存在某种联系。”

“姜队,赵海黔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过!”

“赵海黔也是黔易贷的客户,他也向黔易贷借过钱。”姜华在黔易贷的客户资料里,见过赵海黔的名字。

“借了过少?”

“两百万,不过只借了两个月就还款了。”

“已经还了?”老孟有些失望,既然赵海黔跟黎永权已经没有利益冲突,就不可能跟黎永权的死有关系。

“姜队,那我们现在去哪?”邵伟有些迷惘。

“你们不用跟周天了。老孟,你们找黔易贷的刘发祥配合,把黎永权亲手经办的借贷业务那些当事人都走访一遍,摸摸他们的底。”

“全都走到?”邵伟觉得工作量繁重。

“嗯!注意他们知道黎永权死亡的消息时,是什么反应。还有,重点查明,黎永权被杀时,那些人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姜华被逼无奈,现在只有进行大海捞针式的走访摸排了。

“好吧!”老孟沉着的点了点头。

严颖、方婕一早来到金座会所,服务员告诉严颖,会所还没开始营业。拨打谭姐的手机,一直关机。向服务员询问,才得知谭姐昨晚熬了一个通宵,清早刚离开会所。

一直等到十点,会所老板潘姐终于出现。

“谢雅妍的牌搭子?”潘姐见严颖询问谢雅妍的牌搭子,感到十分奇怪。“她都好几天没来了。”

“我知道她几天没来了,我想了解一下,谢雅妍平时常到你这来打牌吗?”

“嗯!谢雅妍一般都是在我这玩牌。”

“那她平时都是跟哪些人在一起打牌?”

“呃,谭姐,唐燕,韦淑仪,还有廖承蓉,平时都是她们几个凑一桌。人多了就五抽。”

“谢雅妍跟谁走得近些?”

“她跟谭姐关系还不错,她们有时不打牌,就约着一起逛街、吃饭什么的。”

“谭姐叫什么名字?”

“谭丽玲。”

“她是干什么的?有工作单位吗?”

“没有,谭姐是全职太太,听说她老公是搞房地产的。”

“你知道谭丽玲住哪吗?”

“我只知道她家在新世纪,具体哪一区不清楚。”

“潘老板,请你回忆一下,谢雅妍最后一次到你们会所打牌是哪天?”

“警官,谢雅妍怎么了?”潘姐觉得不太对劲。

“她死了。”严颖觉得没必要隐瞒。

“什么?”潘姐吓呆了。

“潘老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谢,谢雅妍怎么能死了呢?”潘姐难以相信。

“潘老板,谢雅妍最后一次来会所是哪天?”严颖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呃……”潘姐惊魂未定的回头寻找服务员。“小萍,你把结帐单拿过来。”

据结帐单显示,这个月七到十号,谢雅妍每天晚上都在金座会所。而且除了九号那天晚上,谢雅妍接连几天都是在会所吃的晚饭。

“潘老板,你知道谢雅妍怀孕吗?”

潘姐木然点着头,“知道,她们也经常跟谢雅妍谈论怀孕的的事。”

“她们?”

“呃,就是谭姐她们。”

“谈论怀孕的什么事?”

“谢雅妍是第一胎,谭姐她们都是过来人,经常提醒谢雅妍注意一些孕妇该注意的事情。”

“你知道谢雅妍在哪家医院作孕检吗?”

“知道,谢雅妍说过,她在妇幼医院作孕检。谭姐还说妇幼医院不好,叫谢雅妍去省医,谭姐在省医有熟人,可以帮谢雅妍打招呼,让医生帮忙查查怀的是男孩女孩。”

“谢雅妍有没有提起什么时候去医院作检查?”

“提了,九号那天,廖承蓉没来,谭姐她们那桌打到半夜一点,谢雅妍说她第二天要去医院,大家就散了。唐燕那天输多了,本来想打通宵,散早了还有点不高兴。”

“九号?你记得那么清楚?”

“是啊,就是九号。十号下午谢雅妍过来,说起晚了没去成医院。那天晚上十二点她们就散了,谢雅妍说要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才起得来。那天,是谢雅妍最后一次来会所。”

“谢雅妍原来是准备十号去医院检查的?”

“嗯,九号晚上她自己说的。”

“十号晚上,谢雅妍也在会所说过,第二天去医院检查?”

“是啊!所以十号晚上,她们十二点就散了。”

“她们平时都打到几点?”

“哎哟,她们瘾大得很,平时最少打到两三点,有时候还熬通宵。”

“十号晚上,谢雅妍说第二天要去医院,是在哪说的?”

“包房里啊!”

“你也在?”

“嗯,谭姐叫我进去收钱,我听到谢雅妍说的。”

“当时房里还有什么人?”

“除了廖承蓉,唐燕和韦淑仪都在。”

“还有别人吗?”

“没了。”

“就你们几个知道谢雅妍第二天要去妇幼医院?”严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向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

“嗯,就房里这几个人听到。”

“潘老板,你有唐燕和韦淑仪的电话号码吗?”

“有。”潘姐把手机通讯录翻出来,让严颖记了号码。

严颖按着电话号码打过去,全都集体关机。

“警官,她们昨晚熬夜了。可能要下午才起床。”潘姐对谭姐几人的习性倒很了解。

“好吧!潘老板,耽误你时间了!谢雅妍的事,你暂时先别告诉别人。”

“嗯,我懂!警官,你们来这的事,我也不会乱说!”潘姐连连点头。

“谢谢了,潘老板!”

严颖和方婕出了会所,方婕想到一个问题。

“严颖,谢雅妍的手机在你这?”

“是啊,怎么了方姐?”

“谢雅妍死后,有没有电话打进来?”

“没有。”

“微信呢?有没有人给谢雅妍发信息?”

“谢雅妍手机微信群有十几个人,天天有人分享链接,但是没看到有人给谢雅妍发信息。”

“严颖,潘老板不知道谢雅妍出事,那几个牌搭子应该也不知道。可是这两天,谭丽玲她们几个,为什么不打电话约谢雅妍打牌?”方婕颇觉不解。

第五十六节 妻离子散

陈文的身份证使用信息显示,他两个月前乘火车去了沿海,此后再也查不到陈文的任何信息。

老宋和许军到信用社了解陈文的情况,得知陈文因长期旷工,今年六月已被单位除名。

找到信用社胡主任,老宋问起陈文旷工的缘由,胡主任无奈的摇头。

“诶,社里以旷工的理由开除他,那是给他留面子。”

“留面子?”老宋觉得胡主任话里有话。

“陈文其实人不错,在信用社工作十来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可自从沾上赌瘾,陈文开始四处借钱,单位能借到钱的同事,他都借了个遍。但他经常欠债不还,单位没人敢再借钱给他。陈文去外面借高利贷,还不起,人家就跑到我们社里堵着他追债。”

“他是为了躲债才经常旷工?”

“嗯!我跟陈文谈过多次,只要他能好好上班,不再到处欠债,社里就既往不咎。陈文答应得好好的,但我对他不放心,暗地里监控他经手的账目。到了五月份,发现他竟敢挪用公款,这是绝不能容忍的!”

“陈文挪用了多少钱?”

“数额不大,三万块!我立即让陈文停职,他很快就把挪用的款子还了。但发生这种事,不能再让陈文在社里待下去,为了照顾他的颜面,我才以旷工为由,把陈文除名。”

“你为什么不报警?”老宋责问胡主任。

“诶,陈文的父亲是社里的老人,陈文既然把挪用的款子还了,我想着还是给他留条退路吧!报了警,陈文这辈子就完了。”胡主任倒是用心良苦。

“胡主任,是什么人到信用社堵着陈文追债?”

“是黎永权,他不仅来单位堵陈文,还去陈文家里闹。用红油漆泼陈文家门,泼得楼道墙面里乌烟瘴气。”

“陈文家住哪?”

“单位的福利房。”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陈文父母不在了,家里只有老婆孩子,不过宗凌跟他离婚了。几个月前陈文背着宗凌,把父亲留给他的房子卖了,又赶上被单位除名,宗凌气不过,跟陈文离了。单位的福利房,按离婚协议给了宗凌。”

“胡主任,你认识黎永权?”

“我知道他,搞小额贷款的。”

“陈文向黎永权借了多少钱?”

“宗凌说有十几万。陈文卖房子,就是为了还黎永权那笔钱。”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五月份的事,陈文被单位除名前。”

“陈文既然把房卖了还高利贷,他又上哪弄钱把挪用的公款给还上的?”

“后来我才知道,是宗凌筹钱给陈文还的公款。宗凌帮陈文的条件就是离婚和单位的福利房。”

“离婚以后,陈文住哪?”

“在家住了几天,后来不知道搬去哪了!”

“最近陈文回来过吗?”

“没有,好一阵没见人了。”

“陈文被单位除名后,黎永权来单位找过他吗?”

“来过一次。黎永权带了几个人来信用社找陈文,见我们社里的保安准备报警,他们才赶紧走了。”

“陈文欠黎永权的债已经还了,黎永权还来找他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黎永权骂骂咧咧的满嘴脏话,闹着要见陈文,但是好像没提钱的事。”

“你有陈文的电话号码吗?”

“陈文原来的号码停机了,要不你们去问问宗凌,也许她知道怎么联系陈文。呃,警官,陈文是不是出事了?”胡主任憋了半天,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们有点事找他!”老宋没跟胡主任明说。

“哦,那你们还是找宗凌问问吧!”胡主任把宗凌的地址告诉老宋。

老宋和许军按着地址找过去,宗凌不在家。老宋发现,宗凌家换了新门,楼道虽已重新粉刷,可还是遮不住墙上被红漆泼洒过的印迹。

许军在物业那拿到宗凌的电话号码,立即给宗凌打电话。

“请问是宗凌吗?”

“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许军。宗凌,我想了解一下陈文的事,你有空吗?”

“陈文?他出什么事了?”宗凌不由有些担心,陈文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没出什么事,我们有点事找他。”

“什么事?”

“宗凌,能见面谈吗?”

“呃,你来市图书馆楼下的麦德士餐厅吧。”

“好,我马上到。”

许军和老宋到达麦德士餐厅,看到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请问是宗凌吗?”许军上前问道。

“嗯,我是宗凌。”宗凌戒备的看着许军和老宋。

“这是我的工作证。”许军递上警官证,和老宋在宗凌对面坐下。

“你们找陈文干什么?”宗凌把证件还给许军,一丝忧虑浮上眉间。

“宗凌,你最近跟陈文联系过吗?”

“呃,上个月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陈文有没有说他在哪?”

“他在琼南。”

“具体是几号?”

“警官,陈文到底出什么事了?”宗凌看来很担心陈文。

“宗凌,陈文没出事,我们是为别的事找他了解情况。”老宋让宗凌不必紧张。

“了解情况?”宗凌半信半疑的看着老宋,“陈文是上个月二十号打电话来的。”

“陈文打电话给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想小凡了。我接了电话,就让小凡听了。”

“小凡是你们的孩子?”

“嗯!”

“陈文说他在琼南?”

“他没说,但是手机来电显示,号码是琼南的。”

“号码还在吗?”

“在。”宗凌迟疑了一下,动作缓慢的拿出手机。

老宋接过手机,看到来电记录九月二十号有个琼南的座机号码。老宋把号码拨过去,听筒里响起一阵彩铃“欢迎您致电瑞丰商务酒店……”。

宗凌见老宋把手机拿到耳边,露出不满之色。

老宋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宗凌。“你应该知道黎永权吧?”

“黎永权?”宗凌皱起眉头。“陈文欠他的钱都还清了,他还找陈文干什么?”

老宋嘴角挂起冷笑,“六月份,陈文去黎永权住的地方找过黎永权,你知道吗?”

“六月份?陈文找黎永权干什么?”

“陈文打了黎永权一顿。”

“他打黎永权?”宗凌十分惊讶。

“你不知道?”

“怪不得,黎永权带人来家里找他!”

“黎永权去过你家里?”

“嗯,他来敲门,我没开。我告诉他我和陈文离婚了,叫他别再来我这找陈文,不然我就报警!”

“黎永权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大呼小叫的骂了几句就走了。”

“陈文当时不在家?”

“嗯。”

“陈文回来,你没问黎永权为什么找他?”

“问了,他没说。过了几天,陈文回来,头被打破了。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还是没说,收拾了点衣服,就搬出去了。”

“陈文的头被打破了?”老宋和许军不由互视一眼,不难猜测,陈文的头估计就是被黎永权打破的。

第五十七节 童言

麦德士餐厅楼上是市图书馆,宗凌身着一件淡蓝色女式长袖衬衫,很明显,这是一件职业装。

“宗凌,你在图书馆上班?”老宋看了一眼宗凌无名指间的铂金钻戒,宗凌与陈文离婚后,并没有把钻戒摘下来。

“嗯!”

“你知道陈文从家里搬出去住哪吗?”

宗凌轻轻摇头。“不知道,可能租房住吧。”

“他什么时候离开林城的?”

“两个月前。”

“陈文去琼南干什么?”

“我不知道。”

“小凡多大了?”

“五岁。”

“在上幼儿园?”

“嗯,星星幼儿园。”

“宗凌,陈文向黎永权借了多少钱?”

“十八万。”

“利息是多少?”

“六分,一个月一万多的利息。”

“借了多久?”

“半年。为了还这笔钱,他把小凡爷爷的房子卖了。”

“房子卖了,陈文还要挪用公款?”

“他没办法,房子卖了钱也不够。黎永权威胁他,要是不还钱黎永权就去信用社闹,让他丢掉饭碗。”

“所以陈文就挪用公款,加上买房子的钱,全都还了债?”

“嗯!”

“可是挪用公款还债,陈文还是丢掉了工作。”

宗凌轻声叹息,“还好胡主任没有追究,帮了陈文一把,不然,陈文早进监狱了。”

“陈文补上公款的缺口,钱是你帮他筹的?”

“嗯。”

“陈文被单位除名,他很恨黎永权吧?”

“我不知道,他没在我面前提过。警官,是黎永权出事了?”宗凌很敏感,隐约猜到警察的来意。

老宋无声的笑了,递给宗凌一张留有他电话的纸条。“宗凌,如果陈文再联系你,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警官,陈文他……”宗凌欲言又止。

“陈文他怎么了?”

宗凌顿了一下,“他不在林城,他也不会再做对不起孩子的事!他答应过我。”

老宋没有回应,默默的点了点头,招呼许军离开了餐厅。

宗凌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子,微微皱起眉头。

走出餐厅,许军回头看了一下还在窗边发呆的宗凌,感觉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宋哥,宗凌刚才好像有话想说。”

“嗯!她很关心陈文,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

“宗凌是不是知道陈文的下落?”

“这就不好说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妇幼医院宿舍吗?”许军走到警车旁,拿出车钥匙。

老宋发现宗凌从餐厅出来,不经意的扫了路边的警车一眼。

“不,去幼儿园吧!”

“幼儿园?”许军耸了耸眉毛,猜到老宋在打什么主意。

星星幼儿园就在街尾,离图书馆很近,宗凌接送孩子很方便。老宋和许军到幼儿园问清陈凡所在班级,园里的小朋友刚吃完午餐,正准备睡午觉。

保育员接到园长的电话,把陈凡带到办公室,老宋看到虎头虎脑孩子,脸上挂起慈爱的笑容。

“小凡,吃饭了吗?”

小凡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目光在两个陌生的叔叔身上打转。

“我不认识你们。”

“呵呵,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姓宋,你可以叫我宋叔叔。”

“那你呢?”小凡好奇的看向身穿制服的许军。

“我叫许军。”许军笑着轻轻摸了摸小凡的脑袋。

“你也是我爸的朋友?”

“对啊!我们都是你爸爸的朋友,好久没看到你爸爸了!小凡,你最近见到爸爸了吗?”许军的笑容略显僵硬,对小孩子撒谎,他总觉得有些别扭。

“看见了。”小凡眨了眨眼睛。

“什么时候看见的啊?”老宋来了精神。

“昨天,放学的时候,我在幼儿园外面看见爸爸了。”

老宋脸上的笑容瞬时凝固。“爸爸来接你放学?”

“是妈妈接我放学的。不过我看见爸爸了,他在幼儿园外面。”

“妈妈看到爸爸了吗?”

“没有,我叫妈妈看,爸爸就不见了。”

“哦!”老宋大致听懂了。“小凡去睡午觉吧,叔叔要走了。”

“叔叔!”小凡跟保育员走到办公室门口,好像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来。

“怎么了,小凡?”

“叔叔,你要是看到我爸爸,就叫他回家陪小凡。”

“好的,叔叔知道了!”

“再见!叔叔!”小凡满脸羡慕的又看了一眼许军身上的制服,乖乖的拉着保育员的手走了。

“谢谢了,园长!耽误你不少时间。”老宋跟园长寒暄两句,赶紧离开幼儿园。

走回市图书馆,老宋在楼下给宗凌打去电话。

“宗凌,我是老宋,你能下来一趟吗?我们在图书馆楼下。”

听筒里沉默了一下,宗凌轻声应道:“我马上下来。”

老宋和许军在路边等候,不到两分钟,宗凌下来了,忐忑不安的看着两名警察。

“宗凌,刚才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吧?”老宋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向街尾。

“我……”宗凌注意到老宋的眼神,脸上微微变色。“你们去找小凡了?”

“小凡说,他昨天看见爸爸了!”老宋收起脸上的笑容。

“他……”宗凌咬了咬牙,“不是昨天。”

“不是昨天?”老宋觉得纳闷。

“嗯,小凡只会说昨天,不管是昨天还是前天,只要是已经过去的时间,他都说是昨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凡真的看见陈文了?”

“我也不知道!小凡说的昨天,其实是上周五。那天我接小凡放学,出校门的时候,小凡突然说看见他爸了。可我到马路对面找了一圈,没看到陈文。”

“小凡看到陈文在幼儿园对面?”老宋知道幼儿园对面是街心花园,人流量很大。

“嗯!小凡可能,可能看错了!”宗凌眉间有股淡淡的忧伤。

“刚才我们准备走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小凡看见陈文了?”

“嗯。但是我不太确定,小凡是不是看错了。警官,黎永权究竟出什么事了?”宗凌感觉黎永权的事好像很严重。

“黎永权死了。”许军顺口说道。

老宋责怪的楞了许军一眼,向宗凌补充道:“黎永权的老婆也死了,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五个月大的胎儿。”

“什么?”宗凌非常震惊,旋即变得紧张不安。“警官,陈文绝不会杀人!他最喜欢孩子,他绝对不会杀孕妇!”

“陈文最近几天没联系过你?”

“没有!我说了,他最后一次跟我联系是上个月,小凡一定是看错了,陈文不在林城。”宗凌焦急的为陈文辩解。

“宗凌,你别激动。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陈文跟黎永权夫妇的案子有关系。我们找他,只是例行调查黎永权的社会关系。只要陈文什么也没做,你不用担心!”

“我,我不担心。他肯定跟黎永权没关系!”宗凌心里尽力说服自己相信陈文。

“宗凌,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知道陈文的消息,请你马上联系我。陈文既然没有问题,只要露面说清楚就行。”

“嗯!”宗凌两手不自觉的抓到一起,手指轻轻摩挲着结婚戒子。

第五十八节 未卜先知

谭丽玲的手机一直关机,严颖在新世纪问了几个区的物业保安,都没打听到谭丽玲的信息。时近中午,严颖再次拨打唐燕的电话,竟然打通了。

“喂,请问是唐燕吗?”

“嗯,你是谁?”听筒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我是市警察局刑侦队,唐燕,你常去金座会所打牌吧?”

“警察局?”唐燕从床上坐起来,醒了醒神。“呃,警官,有什么事吗?”

“谢雅妍你应该很熟悉吧?”

“雅妍?嗯,熟悉,警官,怎么了?”

“这几天你们没联系谢雅妍?”

“嗯,雅妍有了,谭姐叫我们少叫她去打牌,说她坐久了不好。到底怎么了,警官?”唐燕觉得奇怪,警察怎么会提起谢雅妍。

“你说是谭丽玲叫你们别联系谢雅妍的?”

“是啊,前天我们差个牌搭子,我准备约雅妍,谭姐叫我别找雅妍了,说让雅妍多休息。”

“谭丽玲是前天才叫你别联系谢雅妍的?”严颖有些狐疑。

“嗯,到底出什么事了?”唐燕担心的又问了一遍。

“唐燕,你最后一次见到谢雅妍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警官,你是什么意思?雅妍出什么事了?”唐燕惊惊咋咋的追问。

“唐燕,我们还是见面谈吧!你在哪?”

“我,我在家,警官,还是我出来吧,我到哪找你?警局吗?”

“我现在在新世纪,你过来也行。”

“新世纪?你去找谭姐了?”唐燕有种不祥的预感。

“嗯,你知道谭丽玲家住哪吗?”

“知道,新世纪E区,二单元801室。”

“好,你过来打我电话吧,这是我的手机。”

“嗯,我马上过来。”

“等等,唐燕,如果方便的话,麻烦你把韦淑仪和廖承蓉也约过来好吗?”

“韦姐和蓉姐!”唐燕更加诧异。“好吧,我约她们过来。”

严颖挂了电话,看了一下小区指示牌。“方姐,问到谭丽玲的住址了,在E区。”

方婕正要动步,姜华赶到了。

“严颖,还没找到谭丽玲家?”

“姜队,我刚问到谭丽玲家住址,我和方姐正准备过去。”

“那走吧!”姜华一边走,一边向方婕和严颖介绍滨海公司和周天的情况。

严颖听说老孟拿到了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脸上满是疑惑。

“姜队,那个祝允说合同一直丢在他办公室里?”

“嗯。周天对借款合同毫不重视!”

严颖想听听方婕的意见,却发现方婕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姐,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找到了!”

方婕抬起头来,心情十分复杂。“我听到了,抵押的土地证是伪造的,周天根本就不在乎他那笔债。”

“既然不在乎,周天就不会从黔易贷拿走自己的借款合同!”严颖认为遗失的合同跟周天无关。

“嗯!”方婕随口应了一声,脑子好像在想着别的事情。

走到E区,姜华向门岗表明身份,几人进了二单元,乘电梯上了八楼。

谭丽玲家的门牌号是801,实际上整个八楼只有801一户。严颖从电梯出来,发现电梯间外拦着一道电控门。

按响门铃,电控门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请问你们找谁?”

“谭丽玲住这吗?”严颖看着电控门上的摄像头,有些不太高兴。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扬声器继续响起。

“我们是市警察局的。”姜华拿出警官证,举到摄像头前。

扬声器里没了声音,过了一分钟,电控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站在门后。

“你是谭丽玲?”姜华不客气的迈步往里走。

“太太正在起床,你们先在客厅等一下吧。”中年女人把姜华几人带进宽敞明亮的客厅。

严颖看到客厅那套宽大的真皮沙发,不禁有些乍舌。这套沙发,她在家具广场见过,标价二十多万。

“几位请喝水!”中年女人面无表情放下杯子,垂手站在一旁。

严颖东张西望打量客厅的陈设。客厅的面积,目测近八十平米,相当于一套小户型住宅。地上铺着色彩厚重的花岗石,屋顶正中垂着一盏晶莹夺目的水晶吊灯。

走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方婕侧目看到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警官,你们找我有事?”女人走到茶几右侧的独座沙发坐下。

“你是谭丽玲?”姜华放下手中的水杯。

“我是谭丽玲。”女人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和谢雅妍很熟悉吧?”

谭丽玲点点头,“警官,你们是为谢雅妍来的?”

“嗯。谭丽玲,听说你和谢雅妍常在一起打牌,你最后一次见谢雅妍是什么时候?”

谭丽玲微微皱起眉头,“谢雅妍怎么了?”

姜华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站在一旁的中年女人,脸上多了些不耐之色。

“呃!”谭丽玲露出自嘲的笑容。“应该是周五晚上,那天好像是十号。我们在一起打牌,谢雅妍说第二天还要去医院检查,十二点我们就散了。”

“十号晚上!谢雅妍是在牌桌上说第二天要去医院检查的?”

“嗯!头一天晚上谢雅妍也说周五早上要去医院,但是那天她起床晚了,就没去成。”

“你和另几位都知道谢雅妍周六要去妇幼医院?”

“对,大家都知道。”谭丽玲看了一旁的中年女人一眼,女人钻进了客厅一角的房间。“警官,谢雅妍她怎么了?”

“十一号上午十点,谢雅妍被发现死在妇幼医院后院。”姜华毫无顾虑的说出谢雅妍的死讯,眼睛紧紧盯着谭丽玲。

“谢雅妍死了!”谭丽玲从沙发靠背里立了起来,“那黎永权呢?”

严颖觉得谭丽玲的反应非常奇怪,她好像早就知道黎永权会出事。

“黎永权第二天晚上,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姜华猜测,谭丽玲似乎对黎永权也很熟悉。

“他,他们俩都死了!”谭丽玲觉得不可思议。

方婕静静的看着谭丽玲,她从谭丽玲眼中看到一丝不屑和猜疑。

“你是不是觉得黎永权迟早会出事?”

谭丽玲没有细想方婕的问题,木然点了点头。“呃……,但是,谢雅妍怎么会死在医院?”

严颖会错了意,“那你觉得谢雅妍应该死在什么地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谢雅妍怎么会死于黎永权头一天!”谭丽玲十分惊异,她完全想不到谢雅妍会出事!

姜华用眼神制止了严颖继续开口。“谭丽玲,你怎么知道黎永权迟早会出事?”

“黎永权干的那行,得罪了好多人,我早就跟雅妍说过,黎永权再不收手,迟早会出事。但是……”谭丽玲竟然未卜先知,早知道黎永权会出事。

“但是什么?”

“谢雅妍不该出事!黎永权干的那些缺德事,跟雅妍没关系!她还怀着孩子,那个……,那个凶手怎么下得了手!”

谭丽玲无法想象,居然有人会向孕妇下手。

第五十九节 举止反常

姜华不经意瞟了方婕一眼,方婕对着客厅墙上的山水画出神,没有注意。

“谭丽玲,谢雅妍从不参与黎永权公司的事?”

“从不参与!不管是公司还是黎永权私人的业务,雅妍都从不过问。据我所知,雅妍从不去黎永权的公司,他们公司的人,对雅妍也不熟悉。”

“你说黎永权得罪了很多人,你知道都有哪些人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听雅妍说,前段时间,黎永权下班回家,在停车场被人打了。我猜,想报复黎永权的人,应该不少吧!”

“你知道打黎永权的人是谁吗?”

“好像叫陈什么,我忘了。”

姜华知道,谭丽玲说的人是陈文。

“谢雅妍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

“应该没有,我从没听雅妍提过。雅妍性格温和,不容易得罪人,她有点内向,很少跟不熟的人来往。”

“你知道安士奇吗?”

“听雅妍说过,他是雅妍的同学,在妇幼医院上班。我原本建议雅妍到省医作孕检,可是雅妍说她在妇幼医院有熟人。”

听谭丽玲的口气,她好像不知道安士奇和谢雅妍的事。姜华也没挑明,他觉得既然谢雅妍没告诉谭丽玲这事,说明谢雅妍也不是什么事都会跟谭丽玲说。

“谭丽玲,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过,谢雅妍十一号会去妇幼医院。”

“没有,那天晚上我们散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家我就关了手机,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没跟别人提过雅妍第二天去医院的事。”

姜华又看了看方婕,方婕把目光从墙上的山水画,转向了谭丽玲,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门铃骤然响起,中年女人从客厅一角的房间出来,到门边看了下监控器。

“太太,是唐太太她们来了。”

谭丽玲有些意外,别有深意的扫了姜华一眼。“哦,请她们进来吧。”

中年女人开了门,领着三个年龄与谭丽玲相仿的女人走进客厅。

“谭姐!”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走到谭丽玲身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

另两个女人,坐到茶几对面的欧式木椅上,朝谭丽玲点了下头。

“你们是刑侦队的吧?”打扮入时的女人,目光在方婕和严颖身上打转。

严颖猜测这个女人可能是在分辨,刚才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你是唐燕?”

“嗯,警官,雅妍出什么事了?”唐燕看看姜华,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谭丽玲。

“谢雅妍死了!”姜华又重复了一遍谢雅妍的死讯。

“什么?”

另两个女人和唐燕异口同声惊呼,唐燕向谭丽玲投去狐疑的目光。

“你们和谢雅妍经常在一起,知不知道她跟什么人有过节?”

唐燕疑惑不安的朝谭丽玲靠了靠,眉头微微皱起。“雅妍,她没跟别人有过节啊!”

另两个女人,也同时轻轻摇头。

“你们是韦淑仪、廖承蓉?”严颖问了一句。

“嗯,我是韦淑仪,她是廖承蓉。”圆脸的女人点了下头。

“你们从未听谢雅妍提起过,她跟别人发生过矛盾?”姜华再次询问。

“没有,雅妍从没说过她跟别人发生矛盾。”唐燕求助的看向谭丽玲,后者对姜华郑重的点着头。

“十号晚上,你们都在金座会所,听到谢雅妍说第二天她要去医院作孕检。你们有没有把这个情况告诉别人?”

韦淑仪和廖承蓉连连摇头。唐燕惊讶的问道:“雅妍是在医院出事的?”

“对。十一号上午十点,谢雅妍在妇幼医院后门遇害。”

唐燕疑惑的看着谭丽玲,觉得不可思议。“那,凶手没抓到?”

“暂时还没有。”姜华轮番注视几个女人,希望她们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

“谁会杀雅妍!”唐燕不解的自语。

姜华感觉唐燕的反应很有意思,“唐燕,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谢雅妍十一号会去妇幼医院?”

“没有,去医院作孕检有什么好说的!那天从会所出来,我就直接回家了。”唐燕对姜华单独向她提问有些不满。

“听你的口气,你对谢雅妍在医院出事好像很惊讶?”姜华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唐燕对姜华的无端猜疑十分反感。“我是很惊讶!雅妍是孕妇,她去医院检查竟然会出事,这难道不让人感到惊讶吗?”

方婕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什么头绪。

“呃,谭姐,谢雅妍以前怀过孩子吗?”

谭丽玲好奇的打量进门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婕。“没有,这是雅妍第一次怀孕。雅妍以前还担心自己有问题,检查了好几次,谁知道突然就怀上了。”

“第一次怀孕!”方婕脑中满是疑问。“谭姐,你们和谢雅妍交往,大概有多长时间?”

“呃,四五年了吧,我和唐燕好像是二零一零年认识雅妍的。那时候,雅妍刚结婚没多久。”

“你们呢?”方婕转向韦淑仪和廖承蓉。

“我们要晚一点,两年前在会所认识谢雅妍的。”韦淑仪看了下廖承蓉,廖承蓉静静的点了点头。

严颖疑惑不解的瞟了一下姜华,她不太明白,谢雅妍第几次怀孕,跟案子有什么关联。姜华没有吭声,他隐隐猜到方婕的用心。

“在谢雅妍怀孕以前,有没有人找过她麻烦?”方婕的问题还是围绕着谢雅妍的身孕。

“没有,怎么会有人找她麻烦!”唐燕和谭丽玲一样,认为谢雅妍不会得罪人。

“那在谢雅妍怀孕前,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呢?”

“反常举动?”唐燕困惑的与谭丽玲交换眼神,她没发现谢雅妍怀孕前有什么反常举动。

“呃,警官,雅妍怀孕前,有段时间她很少跟我们在一起,约她打牌她也不来。这算不算反常?”谭丽玲觉得,天天泡会所打牌的人,突然转了性,好像有点反常。

“具体是什么时候?你平时约她打牌,她从不推脱吗?”方婕似乎有点激动。

“平时约她出来,她基本上从不推辞。就是那段时间,我约了好几次她都说有事。时间已经差不多一年多了,具体是几月份,我记不清了。”

“谢雅妍拒绝打牌的情况,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

“嗯,持续了可能差不多一个月吧。我连着约了她好多次,她都不来,我就没再约她,过了半个来月,她自己又主动联系我了!”

“你没问谢雅妍,那段时间她为什么不来打牌?”

“问了,她说家里有事。”

“谢雅妍那时候的精神状态和情绪怎么样?跟以前相比,有变化吗?”

“呃……”谭丽玲想了一下,“你别说,好像是有点变化。那段时间,谢雅妍打牌有点心不在焉,经常打错牌。有时候到她拿牌了,她还在发呆。”

“发呆?她有心事?”

“嗯,可能吧,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方婕兴奋的看向姜华,她依稀有种预感,谢雅妍举止反常那段日子,可能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也许早已种下她遇害的祸因。

第六十节 联系

谭丽玲把姜华三人送出家门,一进电梯,严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方姐,谢雅妍遇害,是因为她怀了孩子?”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孩子!严颖,谢雅妍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为什么偏偏怀了身孕才出事?”

姜华默不作声,细细咀嚼方婕的话。

“方姐,你不是一直说,谢雅妍遇害,应该是偶然吗?”严颖似乎天生喜欢抬杠,她并不赞同方婕的意见。

“也许,真是偶然!”

“真是偶然?这怎么可能?谢雅妍遇害第二天,她老公黎永权也死了。安士奇也被灭了口。这怎么可能是偶然!如果没有经过精心策划,能布下这样一个找不到嫌疑人的迷局吗?”

“找不到嫌疑人!”姜华心中默念一遍,不由困惑的看向严颖。

“也许我们已经看到了嫌疑人,只是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谁!”方婕的话听似矛盾,但姜华明白方婕的意思,嫌疑人就在警方目前已知的涉案人之中。

“方婕,你怀疑是谁?”

方婕遗憾的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怀疑目标。杀安士奇灭口的凶手,知道安士奇的手机号码,他也能把安士奇成功的骗到城外。方婕原本认为,凶手应该是很熟悉安士奇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藏在妇幼医院。

但是妇幼医院的涉案人里,倪骏没有理由杀害谢雅妍,也没有作案时间谋杀黎永权。路治平与黎永权夫妇素不相识,安士奇死的时候,他在省医照顾母亲。安士奇显然也不是谋杀黎永权的凶手,因为他被真凶灭口了。

唯一剩下的付柏恒,不仅与黎永权夫妇素无交集,监控视频也为其提供了谢雅妍遇害时,他不在现场的有力证据。既然没有作案时间杀害谢雅妍,付柏恒当然也不可能谋杀黎永权。

医院以外的涉案人,许世宏跟黎永权有矛盾,但是他和罗鸣到达黔易贷公司案发现场时,黎永权已经死亡,安士奇被杀时,许世宏和罗鸣待在警局。治安大队已经找到黎永权被杀当晚,跟万东在一起鬼混的小姐芳芳,他们开房的景怡酒店,监控显示万东八点五十已经到到酒店。

谢雅妍、黎永权、安士奇这三起凶杀案的共同点是毒针,完全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人。

那个在谢雅妍遇害时进入妇幼医院后院的神秘拾荒者,显得尤为可疑!

可是这个神秘的拾荒者,有可能认识安士奇吗?

出了电梯,姜华的手机响了。

“喂,老宋,怎么样?”

“姜队,陈文有可能在林城!我和许军找过陈文的老婆儿子,陈文的儿子陈凡说,上周五,放学的时候,他在幼儿园门外看到陈文。宗凌说陈凡可能看错了,但是我查不到陈文的身份证使用信息,我感觉,陈凡没看错,陈文也许就在林城。”

“宗凌是陈文的老婆?”姜华还不知道宗凌的情况。

“对,宗凌在市图书馆上班,她和陈文离婚了。不过我觉得,她对陈文好像还有感情。”

“你和许军赶紧想办法弄到陈文的照片,密切监控陈凡,陈文如果在林城,他肯定还会去看儿子。”

“是,姜队!”

方婕听姜华说了陈文的情况,不禁有些诧异。“姜队,陈文多大年纪?”

“三十出头,孩子还在上幼儿园。”

“三十出头?姜队,陈文认识安士奇吗?”

“这……”姜华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连忙回拨老宋手机。

“喂,老宋,你马上查一下,陈文认不认安士奇。”

“安士奇?好,我马上查。”老宋挂了电话,立即拨打宗凌的号码。

宗凌看到老宋的来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警官,有事吗?”

“宗凌,我想问你件事,你听过安士奇这个名字吗?”

“安士奇?”宗凌回忆了一下,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没听过。”

“陈文从未在你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呃,应该没提过,如果听他说过,我会有印象。”

“陈文在哪念的书?”

“黔州大学经济学院。”

“高中呢?”

“林城三中。警官,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宗凌,你确定从未听过安士奇的名字?”老宋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嗯,确定,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老宋想起安士奇和谢雅妍是同学,又继续问道:“宗凌,陈文认识谢雅妍吗?”

“谢雅妍是谁?”宗凌也没听过谢雅妍的名字。

“谢雅妍是黎永权的老婆。”

“就是你说的那个孕妇?”宗凌的心一阵悸动。

“对,陈文提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从没提过!”宗凌连忙否认。

“你确定?”老宋觉得宗凌回答得太快了。

“确定。”

“哦,那好吧,打扰你了宗凌!”

“呃,没事!”宗凌放下手机,内心十分不安,她不敢想象,陈文会跟杀害孕妇的凶手扯上关系。

姜华刚上警车,老宋回话了。

“姜队,我问过宗凌了,她从没听陈文提起过安士奇和谢雅妍的名字,但是我感觉,宗凌对谢雅妍的名字好像有点敏感。”

“敏感?”

“嗯,我问她陈文有没有提过谢雅妍的名字,她想也不想,马上回答‘从没提过’,好像很担心我们把陈文和谢雅妍联系起来。”老宋的直觉起了副作用。

姜华苦恼的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对了姜队,我打听到,陈文在林城三中上的高中,大学是在黔州大学经济学院毕业。”

“黔州大学?”姜华心中一震。“那一届?”

“零四年毕业。”

“好,我知道了。”姜华不置可否的挂了老宋的电话。

严颖发现姜华神色有异,急忙出声询问:“姜队,怎么了?”

姜华沉声说道:“陈文和安士奇上的是同一所大学,陈文零四年毕业,安士奇零五年毕业。”

“陈文也是黔州大学的?”方婕颇感意外。

“嗯,他在经济学院,安士奇在医学院。黔州大学医学院的学制是四年,安士奇晚一年毕业,但他们是同一年进校。”

“这么说,陈文有可能认识安士奇?”严颖惊疑不定的看向方婕。

“宋哥说陈文可能在林城?”方婕忧心忡忡的问道。

“嗯!但是陈文没与宗凌联系,老宋也查不到陈文的身份证使用信息。”

姜华开始担心,那个戴草帽的拾荒者,会不会跟陈文有什么联系?陈文和安士奇是校友,他们应该相互认识!

“蒋奇,派出所那边有拾荒者的消息吗?”姜华急忙联系蒋奇。

“姜队,剑西居委会有个老人说,在附近见过那个戴草帽的拾荒者。她描述拾荒者戴的草帽和肩挎的编织袋,与我们在监控上看到的基本一致。我已经请求当地派出所配合,立即清查剑西社区的出租屋。”

剑西社区!姜华猛然意识到,妇幼医院就在剑西社区。

第六十一节 刘瞎子

蒋奇和小刘带着拾荒者的视频影像截图,找到剑西居委会,经梁大妈辨认,截图上的拾荒者,就是她在附近见过那人。

“大妈,你见过这人几次?”蒋奇不敢轻易确定。

“我经常看见他,就是这身衣服!草帽压得低低的,看不见他的脸。一走近他身边,就有股味!他总挎着这大袋子,看见什么就往里捡。”梁大妈六十出头,人很精神,说话声音也大。

“他是拾荒的?”

“哼,说是拾荒的,可看着好东西,也爱顺手牵羊。有一次他从狮子巷老赵家门外过,他就顺手把人老赵放在外面的茶壶给拿了,幸亏老赵媳妇在屋里看见,才把茶壶给追回来。那可是老赵新买的茶壶,花了好几十块呢!老赵媳妇说他,他慌慌张张就跑了。”

“狮子巷?梁大妈,这个人经常出现在狮子巷?他还偷别的东西吗?比如偷狗?”

“他什么都偷!看见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要跟前没人,他就把人家东西塞袋子里。不过,在狮子巷我只见过他一次。在水柳巷我见过他三四次,警官,这家伙是不是偷你们东西了?”

“水柳巷?”蒋奇向同来的派出所同事投去询问的目光。

“水柳巷离狮子巷很近,从这过去走十几分钟。”派出所的老张解释道。

“大妈,你听说这人偷过谁家的狗吗?”蒋奇很想试着把拾荒者跟偷狗贼联系到一起。

“这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们社区经常丢狗,也不知道是谁偷的。”

“那有没有谁家的狗被毒死?”

“毒死?”梁大妈看了看派出所的老张,“我没听说谁家狗被毒死,老张,你听说了吗?”

“我也没听说有狗被毒死。”这事老张早就跟蒋奇说过。

“谢谢你了,梁大妈!”蒋奇问完拾荒者的情况,立刻让老张带着前往水柳巷。

剑西社区有一大片老城区,都是一条条房屋低矮的小巷子。老张带着蒋奇、小刘东绕西绕,慢慢走进了水柳巷。

巷子里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大多数人家,都开着门。老张找了几户出租房屋的人家询问,都说见过视频截图上的拾荒者,但是不知道这人住哪。

老张又走到下一户人家,一个老大爷正在门口摆弄单车。

“鲁大叔,又掉链子了?”

“小张啊!正好,今天没事,来陪我杀两盘。”鲁大叔在小凳上直起身来,看到老张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

“鲁大叔,我还有事,改天吧,改天我再来陪你老下棋!”老张从蒋奇手上拿过视频截图,递到鲁大叔眼前。“鲁大叔,你看看,见过这个人吗?”

“这,这不是刘瞎子吗?”鲁大叔认出了截图上的拾荒者。

“刘瞎子?鲁大叔,你认识他?”蒋奇惊喜的窜到反扣在地的单车前。

“也说不上认识,有天他打我门前过,我正好出来准备扔掉坏了的‘小太阳’,看见刘瞎子,我就问他要不要,他说要,我就给他了。当时家里还有头天孩子给我买的生日蛋糕,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了,我就把蛋糕也给了他。跟他聊了两句,问他叫什么,他说别人都叫他刘瞎子。”

“瞎子?鲁大叔,你说他是瞎子?”蒋奇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他不是瞎子。刘瞎子只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还能看见。但是视力也不太好!所以那些拾荒的都叫他刘瞎子。”

“视力不好?”蒋奇脑中瞬时想起准确无误扎进谢雅妍颈动脉的毒针。

“嗯,倒是还好,基本上不影响生活。”鲁大叔转向老张,“小张,你们找刘瞎子?”

“呃,鲁大叔,你知道刘瞎子住哪吗?”

“他就住在山脚的窝棚里。”鲁大叔指着巷尾出口处的西山。

小刘蠢蠢欲动,马上就想跑过去,蒋奇瞥了小刘一眼,让他再等等。

“鲁大叔,最近你见到刘瞎子了吗?”

“好久没见了,有大半个月了吧!”鲁大叔下意识的朝巷尾望了一下。

“鲁大叔,你能带我们去刘瞎子的窝棚看看吗?”蒋奇想让鲁大叔亲自过去认人。

“行,反正我也没事,就陪你们走一趟。”鲁大叔擦了擦手,朝屋里喊道:“小陈,我出去一趟,车子在外面,你帮我带个眼睛。”

“哦!”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老张好奇的朝屋里看了一下,只看到电视机开着,没看到人。

“鲁大叔,你家里有人?”

“嗯,上个月底我把里面那间屋子租出去了,孩子都不在家住,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鲁大叔的话里透着孤独。

“哦,是什么人,身份证你看了吗?”老张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看了,年轻人挺老实的。在前面超市上班,我这离超市近,他上班也方便。”

老张没再多问,跟着鲁大叔出了巷口。

距巷口不远的西山脚下,原先是一片菜地。虽然现在早已没人在这种地,可当初搭建来工人休息的窝棚还在,就被刘瞎子利用起来。

“刘瞎子,刘瞎子!”鲁大叔远远的就喊了起来。

窝棚上盖着花花绿绿的塑料布,一扇破旧的木门歪歪斜斜的依在木柱上,门边倒着几块被柴火熏黑的砖头。

鲁大叔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老张上前拉开木门,黑漆漆的窝棚里传来一阵混合着油烟和汗气的臭味。地上打着地铺,床单和露出棉花的被子早已看不出颜色。地铺旁杂乱的堆放着许多塑料袋和少量废旧金属。

“小蒋,刘瞎子不在!”老张一眼看完窝棚,从门边退开。

蒋奇和小刘凑到门边,小刘被臭味熏的皱起眉头。蒋奇在散乱的塑料袋中找出一口铝皮锅,锅底熏的漆黑,锅内结着一层污垢。可以看出,这锅已经许久没有用过。

“鲁大叔,刘瞎子好像很久没在这住了。”蒋奇把铝锅放回原处,又在窝棚翻找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生活必需品。

“呃,他是不是回乡下去了!”鲁大叔探头朝窝棚看了一下。

“乡下?鲁大叔,你知道刘瞎子在哪个乡镇?”蒋奇从窝棚里钻出来。

“我也不清楚,不过听口音,他说话像是下司镇那边的。”

“鲁大叔,刘瞎子多大年纪?”

“呃,看着五十多岁吧。”

蒋奇立刻向局里问了下司镇派出所的电话,找到所长秦忠明,请他协助寻找一名五十多岁、单眼失明的刘姓男子。

秦所长听完蒋奇对刘瞎子的描述,立刻告诉蒋奇,下司镇确实有一名单眼失明的刘姓男子,大家都叫他刘瞎子,不过年龄只有四十多岁。秦所长让蒋奇等他电话,他马上就去刘瞎子看看。

老张和蒋奇、小刘陪着鲁大叔走回水柳巷,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在鲁大叔家门前看到几人回来,连忙钻进屋子。

“鲁大叔,那就是小陈吧?”蒋奇觉得小陈有点古怪,似乎不想与他们碰面。

“嗯,他就是小陈。”

“小陈叫什么名字?”

“他叫陈文!”

蒋奇欣喜莫名的拍着小刘肩膀,两人快步走向屋门。

第六十二节 可疑人物

“你说什么?找到陈文了?”姜华突然接到蒋奇电话,内心一阵激动。

“姜队,我已经问过了,就是那个被信用社除名的陈文。”

“好,你先把陈文带回去!呃,那个拾荒者有眉目了吗?”

“有,拾荒者叫刘瞎子,下司镇人,我请派出所秦所长去找他了,还没回话过来。”

“好,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方婕和严颖见姜华一脸喜色,不由停下脚步。

“姜队,陈文找到了?”严颖急切问道。

“找到了,蒋奇现在就带他回局里。”

“那我们还进去吗?”严颖示意秦芸家住的那栋单元楼。

“呃,既然到了还是进去吧!”姜华想在见陈文之前,了解他和安士奇的关系。

秦芸请了假没去上班,她原本想去警局看看安士奇的尸体,可是她又有点害怕。不是怕见尸体,而是害怕自己受不了!

孩子送去了外婆家,秦芸暂时还没告诉家里,安士奇死亡的消息。她有点难以接受,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丈夫,已经不在人世,孩子再也没有父亲!

听到敲门声,秦芸打开房门,看见姜华,不禁怔住。

“秦芸,你,没事吧?”姜华觉得自己有点笨嘴笨舌,竟不知怎么安慰人。

“呃,没事!姜队,安士奇……”秦芸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他还在警局。秦芸,我们今天来,是有些事想问你。”姜华往里看了一下,屋内已不像他上一次来时,收拾得那么干净。

“哦,你们进来吧!”秦芸醒过神来,让大家让进客厅。

方婕发现,秦芸的眼睛有些红肿,眼袋也有点发黑。方婕暗暗叹了一口气,她明白,再强势的女人,在失去自己的人生伴侣时,都会变得十分脆弱。

“秦芸,你知道陈文吗?”姜华没有寒暄,一坐下就直奔主题。

“陈文!”秦芸脑子很乱,她恍惚记得听过这个名字。“他是什么人?”

“你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名字,一时想不起来。”

“陈文毕业于黔州大学,他和安士奇同一年进校。”

“他是安士奇的同学?”秦芸不是很有印象。

“陈文不是医学院的,他读的经济学院,毕业后在信用社上班,跟安士奇是校友。”

“哦,我想起来了。对,他是安士奇的校友,我见过他的照片,安士奇跟我说过这个名字。”

“什么时候说的?”

“很久了,刚结婚那会,安士奇整理照片,我看到一张安士奇打篮球的照片。那张照片上有陈文,可他的样子,我记不清了。姜警官,你问陈文……”

“陈文跟黎永权的案子有牵连,他是黔州大学毕业的,我想,他可能认识安士奇,就过来问问。”

“有牵连?安士奇也是他……”秦芸觉得奇怪,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安士奇提起陈文的名字了。

“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陈文和安士奇的案子有关。但是,秦芸,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谋杀安士奇的凶手!”姜华站起身来,示意方婕和严颖离开。

秦芸木然看着姜华,嘴唇微微抖动。“姜队,我,能去看看安士奇吗?”

姜华忧虑的皱着眉头,他认为秦芸的情绪,并不适合去见安士奇的尸体。“秦芸,你还是别去了。过几天,我再,通知你把他领走。”

方婕走近秦芸跟前,轻轻拍了下秦芸胳膊。“秦芸,请节哀,照顾好孩子。”

秦芸没有再坚持,神情木纳的看着姜华几人走出大门。

蒋奇和小刘先姜华一步回到警局,把陈文安置到姜华办公室里。陈文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华回到办公室,陈文抬头瞟了走进来的几人一眼,又埋下了头,姜华注意到他额间那道十分醒目的疤痕。

“陈文,你认识安士奇吗?”姜华开门见山的问道。

“呃?”陈文疑惑的抬起头。

“你认识安士奇吗?你们上大学时,一起打过篮球。”姜华提醒了陈文一下。

“认识。”陈文微微皱了下眉头。

“十一号上午十点,你在什么地方?”

陈文低了下头,但他阴郁的眼神没有逃过姜华的眼睛。

“我在逛街。”

“在哪逛街,逛了多久?”

“在中华路,逛了两个小时。”

“十二号八点至十点你在哪?”

“水柳巷,我租的房子。”

“陈文,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姜华觉得奇怪,陈文竟然不关心警方为什么把他找来警局。

“不知道!”陈文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陈文,黎永权吧?”姜华挑明了找陈文的原因。

“认识。”陈文撇开姜华的目光。

“你额头的伤痕,是怎么弄的?”

陈文不经意摸了下额间的伤痕,眼里露出凶光。“不小心磕伤的。”

“不小心磕伤的?不对吧,陈文!你额头的伤痕,明显是被酒瓶砸伤的,这种伤,我一年要见好几次。”姜华心中窃喜,陈文的反应十分反常,这就对了!

陈文默不作声,没准备跟姜华解释额间伤痕的来历。

“听说几个月前,你把黎永权打了一顿,是吗?”姜华决定好好陪陈文玩玩。

陈文懊恼的扫了姜华一眼,旋即移开目光。

“我没猜错的话,你额头上的伤,应该是黎永权留下的吧!”

陈文微微侧了下头,依旧沉默不语。

方婕看着陈文青筋凸显的大手,脑子倏然闪现篮球运动员投蓝的动作,远远一抛,球进了!

“陈文,我跟你提起黎永权,你不觉得奇怪吗?”姜华继续自说自话。

严颖不禁满腹怒气,陈文装聋作哑,令她心里很不舒服。

“看样子,你好像知道点什么!”姜华说了一句不太听得懂的话。

陈文放在腿上的右手,不易察觉的往后缩一下。方婕十分困惑,她感觉陈文似乎想收起自己的右手。

“陈文,看来你是不准备跟我们说点什么了!”

姜华给蒋奇使了个眼色,蒋奇走到陈文面前,把人带出姜华办公室,陈文竟然还是一言不发。

“小刘,陈文的住所你们搜查了吗?”姜华见陈文的背影消失,急忙问道。

“知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陈文,还没来得及搜查他的住所,我们就赶紧把人带回来了。不过奇哥交代了老张,让他看着陈文的住所。”

“行,现在就过去看看!”姜华相信,陈文的住所,一定会给他惊喜。

老张还在鲁大叔家等着,鲁大叔拉着老张问长问短,弄得他一脸黑线。见蒋奇带着姜华几人返回,老张松了口气。

“姜队,你怎么亲自来了?”

“老张,辛苦你了。我们要检查陈文的房间。”

鲁大叔好奇的问道:“警官,陈文到底犯了什么事?那年轻人我看着挺好的,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姜华用手肘碰了蒋奇一下,蒋奇和小刘溜向陈文房间。

“大叔,案子我不方便透露,检查陈文的房间,是例行公事,打扰你老的生活,实在对不起!还请你老多多体谅!”

姜华话音没落,小刘就在陈文的房间叫了起来:“姜队,找到了!”

第六十三节 紧握的拳头

鲁大叔回身看到蒋奇手里的草帽和小刘拎着的彩条编织袋,惊讶得目瞪口呆。这不是刘瞎子那套行头吗!

“针具呢?有没有找到针具?”姜华最希望看到的不是草帽,也不是编织袋。

蒋奇把草帽交给严颖,转身钻进陈文房间。姜华着急的紧随其后,也钻进房里,继续搜索。

“小张,这,这好像不是刘瞎子的行头!”鲁大叔细致查看草帽和编制袋,立马看出问题。

“嗯?”老张有些莫名,“你确定?”

鲁大叔从严颖手中拿过草帽,用力抖了一下。“这是新的,编织袋也是新的。刘瞎子的草帽和编织袋又脏又旧。”

从陈文的房间里找到草帽和编织袋,显然不是巧合。但方婕总觉得不对劲。假设陈文十一号上午十点过乔装成刘瞎子进入妇幼医院后院,他如何确定当时谢雅妍就在院中?

戴草帽的拾荒者在后院停留五十八秒,作案时间非常紧迫!能如此准确的把控作案时间,仅凭陈文自己,显然难以办到。除非,有人配合!但安士奇为什么要配合陈文?除了安士奇还有谁会配合陈文?

谢雅妍腹中的胎儿有可能成为安士奇将其杀害的理由,可这与陈文毫无关系!陈文仇恨的对象是黎永权,而不应该是谢雅妍这个孕妇!

难道安士奇把谋杀谢雅妍作为协助陈文毒杀黎永权的条件?

不!陈文如果想杀黎永权,根本不用找帮手。他知道黎永权的公司和住所的地址,六月份陈文顺利的在水锦花城停车场揍过黎永权。假设陈文想干掉黎永权的话,只需乔装打扮,在水锦花城停车场或者黎永权公司那条没有监控的巷道伏击黎永权,就能凭借毒针轻易得手。

陈文债台高筑、丢掉工作、妻离子散,这与谢雅妍没有任何关系。陈文完全没必要帮助安士奇,犯下残杀孕妇的恶行!

为了报复黎永权,陈文会迁怒于谢雅妍吗?方婕暂时无法判断。

姜华和蒋奇对陈文的房间进行全面搜查,结果只是徒劳,姜华没找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

“警官,陈文到底犯什么事了?”鲁大叔见姜华脸色凝重,憋不住心中疑问。

“鲁大叔,陈文在你这住了多久?”姜华避而不答。

“他上个月底来的,住了半个来月。”

“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陈文吗?”

“没有,没看到有人找他。”

“你说他在超市上班?”

“嗯,就在巷口的平惠超市做库管。”

“十二号晚上,就是上周日,陈文在家里吗?”

“我不知道,周日我去乡下吃酒了,周一中午才回来。”

黎永权死亡当晚,鲁大叔竟然不在家!姜华惊疑的看向方婕,后者心绪纷乱,眉头紧皱。

蒋奇到平惠超市了解情况,超市的值班记录显示,十一号周六,陈文上晚班,下午五点接班。十二号周日陈文上早班,下午五点下班。陈文完全具备作案时间!

方婕看着姜华和严颖带着草帽和编织袋走进讯问室,隐隐有些不甘心,她有点不太相信,案子就这么破了!

讯问桌上摆着草帽和编织袋,陈文走进讯问室,脸色突变,眼中的慌乱一闪即没。

“陈文,你认识这两样东西吧?”姜华冷峻的目光直逼陈文。

陈文歪着头,斜视墙角,一脸抵触。

“陈文,十一号上午十点,你在哪?”姜华第二次问起这个问题。

陈文思虑良久,嘴边硬生生冒出几个字:“我没杀人。”

“你说什么?”姜华心中大震,眼里泛起精光。

“我说我没杀人!”陈文抬眼直视姜华,

姜华冷笑一声,“我说你杀人了吗?”

陈文的表情十分复杂,看着既有些担心,又有些遭耍弄后的愤怒。

“你怎么知道有人死了?”

姜华的手指在桌面敲打着某种节拍,令陈文觉得心乱如麻。

“我……”

“十一号上午十点零四分,你去过妇幼医院后院!”姜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

“你认识黎永权的老婆!”

陈文胸膛起伏不定,被固定在讯问椅上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我说了,我没杀人!”

“那你去医院后院干什么?”

“我,我想见小凡。”

“你儿子?”姜华微微皱眉,“你儿子在医院?”

“嗯。”

“见儿子需要带着草帽,挎着编织袋?”

“我,我不想他外婆看到我。”

“可你带着草帽挎着编织袋不是更显眼吗?”

“我没准备进医院大厅,在后院能看到儿科门诊的输液室。”

“你走进医院后院,不到一分钟就离开了,一分钟从后门到医院大楼可走不了一个来回。”

“我没靠近大楼。”

“为什么?”

“我看到黎永权的老婆,她躺在地上,好像,死了。”

姜华凝神注视陈文,他的表情好像谢雅妍的死与之毫不相干。

“你怎么知道儿子在儿科门诊输液?”

“头天晚上,我去过小凡外婆家。小凡发烧了,他外婆带他去医院。我知道第二天他们还会去输液。”

“周五晚上你见过小凡和他外婆?”

“嗯,他们没看见我。”

“你怎么想到用草帽和编织袋来伪装自己?”

“因为刘瞎子,像他那样的人,没人会注意。”

“这草帽和编制袋是你买的?”

“嗯,周六一早,我就去农贸市场买了草帽和编织袋。”

“周六一早?”姜华对陈文的直言不讳感到诧异,“你在哪家店买的?”

“店名我注意,那家店的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店就在农贸市场入口。”

严颖飞快的在讯问笔录上记下陈文交代的情况。

“你见到黎永权的老婆躺在地上,为什么不报警?”姜华不相信陈文是为了见儿子,才去农贸市场购置行头。

陈文不屑的冷笑,“这不关我的事。”

“人命关天,不关你的事?”姜华的目光冷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已经死了,我报不报警,她都活不了!”陈文的目光和姜华同样冰冷。

“然后你就立刻离开了后院,儿子也不看了?”

“后院除了我没别人,我不想惹麻烦!”

“不想惹麻烦你就应该当场报警!”姜华厉声喝道。

陈文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竟似漠视姜华的苛责。

“你怎么看出谢雅妍已经死了?”姜华估计,陈文肯定靠近过谢雅妍的尸体。

“她脸色不对。”

“脸色不对你就认定她已经死了?”

陈文没有回答,紧握成拳的右手,几个指关节微微相互搓动。

姜华朝屋角的摄像头招了招手,蒋奇立即出现在门边。

“采集他的指纹!”

陈文脸色剧变,面对蒋奇递过来的指纹采集器,迟迟不肯松开拳头。

蒋奇按住陈文的手,冷冷说道:“陈文,请你配合!”

方婕在监控室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起疑,陈文在害怕什么?难道他在什么地方留下了自己的指纹?在黎永权被杀现场找到的针管上,只有柳林根的指纹,谢雅妍的手提包上,也只找到倪骏的指纹。陈文究竟为什么不肯松开拳头!

第六十四节 困惑

“什么?黔易贷公司的门上有陈文的指纹?”老孟接到姜华的电话,震惊不已。

“对,老孟,十二号晚上,陈文没有时间证人,我怀疑,陈文那天晚上去过黔易贷公司。你和邵伟先停下手上的事,去交通监控中心和市府路工商银行,查看十二号晚上黔易贷附近的监控视频,看看能不能找到十二号晚上陈文在黔易贷附近出现过的证据。陈文的照片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

“好,我现在就去!”

老孟接收了姜华发过来的照片,让邵伟立刻驱车前往交通监控中心。

可无论是交通监控中心还是市府路工商银行的监控视频里,都没发现带草帽的人。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也无法判断哪一个身影才是陈文。

采集指纹之后,陈文又变成了没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姜华和方婕、严颖、蒋奇聚集在监控室,看着监视器里对着空气发呆的陈文,众人感到无从着手。

经技术部门核对,黔易贷公司大门上的其中一组指纹,可以确定是陈文所留无疑。可仅凭这组留在大门上的指纹,去判定陈文是否作案行凶,证据显然还不够充分。

十二号周日晚上,进入黔易贷公司的柳林根,在毒杀黎永权的凶器——针管上留下指纹。但姜华推测,在柳林根进入黎永权办公室之前,安士奇就已先一步进入案发现场。柳林根到达案发现场时,黎永权应该已经死亡。

假设当晚陈文去过黔易贷公司,他是什么时候进入案发现场的?从时间上推算,安士奇八点二十五分走近黔易贷公司那栋楼,八点四十八分,重新出现在工商银行的监控视频中。这段时间,陈文如果进出黔易贷公司那条巷口的话,安士奇肯定能看见。

如果安士奇看见陈文出现在巷口,他进入案发现场发现黎永权被杀后,还会接到陈文打来的公用电话,就乖乖跑到城外去见陈文吗?

严颖不仅查看了陈文的手机,还联系电信公司,调查了陈文手机的通话记录。陈文的手机卡刚办了半个多月,他既没有与安士奇联系过,手机上也没保存安士奇的电话号码。

案发当晚八点五十五分,安士奇接到的公用电话,究竟是不是陈文打来的,根本无法证实。

但是毫无疑问,所有涉案人员中,只有陈文一人能够具备三起命案的作案时间。

十一日上午十点,陈文去过谢雅妍被杀现场;黔易贷公司大门上有陈文的指纹,十二日晚上,陈文没有不在场证明。完全可以凭此推断,陈文在两起命案的案发时间,都曾出现在案发现场。

就目前陈文拒不配合的态度来看,谁也不可能相信,陈文两度出现在黎永权夫妇被杀现场,却什么也没做!

安士奇十二号晚上八点四十八分从黔易贷公司方向走进工商银行的监控范围,柳林根九点差几分进入黔易贷公司外面那条巷道,之间有接近十分钟的空档。陈文如果不是在安士奇之前进入黔易贷公司,那么他只能是在八点四十八分至九点差几分这段时间进入案发现场。

那时黎永权应该已经死亡,陈文离开黔易贷公司后,给安士奇打电话干什么?如果陈文怀疑安士奇是谋杀黎永权的凶手,他完全没理由把安士奇约到城外灭口。安士奇谋杀黎永权,对陈文来说,简直是正中下怀。陈文应该感谢安士奇,帮他拨了眼中钉心头刺!

难道是为了敲诈勒索?敲诈不成,陈文就把安士奇杀了?

姜华暗叹一声,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如果安士奇是凶手,他手上有毒针,会在陈文与之纠缠时,毫无抵抗之力吗?

反之,如果安士奇不是凶手,也许陈文进入黔易贷的时间,就应该在安士奇之前。陈文离开案发现场时,发现在巷口犹豫该不该去黎永权办公室的安士奇,陈文担心安士奇看到自己从巷子出来,就等候在外,用公用电话把安士奇约到城外灭口。

可问题是,如果在妇幼医院后院谋杀谢雅妍,陈、安二人没有合谋的话,陈文在黔易贷外面的巷口见到久未联系的安士奇,他如何肯定安士奇走进那条巷子,是去黔易贷公司找黎永权?

难道,谢雅妍的死真是陈安二人合谋?

既然陈安二人合谋杀害谢雅妍,那第二天晚上去黔易贷时,陈安二人为什么不一起去?

十二号晚上八点二十五分,安士奇就已到达黔易贷外面的巷口附近,他却在八点四十八分才从巷口附近走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这二十多分钟,他真是在巷口外犹豫该不该去黔易贷杀了黎永权?

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会不会安士奇在等人,等他的同伙陈文!安士奇等陈文到了以后,两人才进入黔易贷公司。

不,如果安士奇去敲门,黎永权应该会让安士奇进入公司,那黎永权的尸体就不会被从楼梯间移到室内。

或者是陈文拉下黔易贷公司的电闸空开,把黎永权引出来,在楼梯间将其杀死,再移尸室内。那么作为同谋,安士奇出现在案发现场就显得毫无意义。

除此之外,安士奇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在案发当晚跑去黔易贷公司?

姜华无法忽略一个事实,安士奇当晚离家时,从家里带出一把半尺长的厨刀。安士奇如果知道陈文当晚会去黔易贷杀黎永权的话,他带刀干什么?

难道是想杀掉陈文灭口?如果安士奇知道陈文手上有毒针的话,他还会冒险用厨刀与陈文周旋吗?

陈文的住所没有发现任何与毒针和毒药相关的东西,安士奇的别克车里,却找到了还未使用过的毒针,而那把厨刀,竟不知所踪!

安士奇已经死无对证,陈文又拒不开口,姜华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全都无法把所有疑问合理的解释清楚。

“严颖,安士奇的手机上有陈文的电话号码吗?”方婕打破监控室沉闷的气氛。

“没有,安士奇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全都查了,没有发现安士奇与陈文联系的证据。”

姜华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严颖,你马上查一下,陈文有没有驾照。”

“驾照?”严颖随即反应过来,匆匆离开监控室。

方婕心里暗自担心,如果陈文不会开车,那是谁把安士奇的别克车开到距沉尸那个鱼塘几公里外的马鞍山松树林?

“姜队,陈文没有驾照!”严颖急匆匆推开监控的门,满是疑虑的说道。

姜华拿出手机联系老宋,让他立刻询问宗凌和信用社胡主任,陈文是否会开车。然而得到的答案却让姜华大失所望,陈文不会开车,他也从没接触过任何类型的机动车。

不管是谁把安士奇约到城外,安士奇都绝不会自己把车停到马鞍山的松树林,再往回走几公里去鱼塘跟约他的人见面。而具备作案时间的陈文,却不符合凶手会开车的条件,令姜华大感困惑。

第六十五节 默契

陈文在谢雅妍、黎永权两起凶案案发时,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陈文只承认十一号上午十点,曾进入妇幼医院后院。对留在黔易贷公司大门上的指纹,却三缄其口。姜华使尽浑身解数,陈文依旧一言不发。

“姜队,陈文为什么对其出现在谢雅妍被杀现场坦言不讳,却对出现在黎永权被杀现场讳如此顾忌?”严颖百思不解。

“我们在陈文家找到了草帽和编织袋,又有监控视频为证,陈文无法抵赖。但我们不能仅凭黔易贷公司大门上发现的指纹,就断定陈文到过黎永权办公室杀人行凶。陈文心存侥幸,他可能认为只要他不开口,我们就拿他没办法。”这样的罪犯,蒋奇见多了。

“我想,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姜华摇了摇头,他认为陈文的心理,并不像蒋奇说的那么简单。

刚才在讯问室,陈文看到姜华桌上的草帽和编织袋,脸色变得难看。陈文眼中虽然闪过一丝慌乱,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当姜华问到十一号上午十点陈文的行踪时,陈文思虑良久,镇定的告诉姜华“我没杀人!”

这与柳林根被讯问时的表现不同,柳林根说“我没杀人!”,情绪慌乱、紧张。而陈文说“我没杀人!”却很镇定、冷漠,姜华从陈文脸上找不到一丝惊慌的神情。就好象他真的没杀人一样!

“姜队,我觉得有点奇怪,陈文刚到警局时,在你办公室你问他是否认识安士奇,他的眼神好像有些疑惑。陈文承认认识安士奇时,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似乎不太想提及与安士奇的关系。”方婕觉得陈文的神色不对。

姜华当时正好面对陈文,当然不会放过陈文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也觉得奇怪,陈文除了看到草帽和编织袋时,眼中浮现一闪即没的慌乱。讯问的整个过程中,他的神色和情绪,有担心、有愤怒、有冷漠,有不耐,可就是没有一丝惊慌!

从警多年,姜华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嫌疑人。哪怕知道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自己的指纹,陈文还是没有表现出惊慌之色。这很不正常。

但陈文十分在意自己的右手,他右手上的小动作多次被姜华发现,那些小动作可以说都是在陈文无意识的状态下显露出来的。不然姜华也不会让蒋奇采集陈文的指纹。

技术部门对陈文的指纹进行核对,整个黔易贷公司,只有大门上找到一组与其吻合的指纹。黎永权办公室和安士奇的别克车内,都没有发现陈文的指纹。在黔易贷公司找到的针管上,也只有柳林根的指纹。姜华十分纳闷,陈文究竟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的右手!

“难道,陈文的右手,与安士奇存在什么关联?”姜华眼睛看着方婕,嘴里却像自言自语。

“右手?门上有陈文右手的指纹,他是用右手拿凶器的?”严颖想当然的认为那是一只作案的手。

姜华瞪了严颖一眼,“只要不是左撇子,一般人都是用右手拿凶器!”

蒋奇见严颖碰了钉子,乖乖闭上了嘴。

“我想,陈文在意他的右手,不仅仅是因为门上有他的指纹。”方婕好像跟上了姜华的思路。

“嗯?”姜华向方婕投去询问的目光。

“姜队,假设陈文右手拿着什么要紧的东西,被人发现了呢?”

“凶器!陈文手上拿着凶器,被安士奇看到了?”姜华感觉方婕证实了他的猜测。

“陈文手上会拿着什么凶器?”方婕反问。

“呃,毒针?”严颖从来都不怕碰钉子。

姜华又瞪了严颖一眼,陈文的住所内,没有找到毒针或与毒针相关的任何剧毒药品。

“柳林根去黎永权办公室随手带了把小刀,安士奇出门时,也拿走了家里的厨刀!一般人最顺手的攻击性武器是什么?”方婕低声提醒严颖。

“刀?陈文手上的凶器怎么可能是刀?”严颖感到不可思议,三名死者,无一死于刀伤。

“也许还真是刀!”姜华满是疑虑的看着方婕。

“可陈文的住所里没找到刀!”蒋奇亲自参与搜查陈文住所,没发现任何攻击性武器。

“可能被他扔了!”姜华猜测,陈文手上的刀如果被安士奇发现,他肯定不会再把刀带回住所。

“既然刀有可能被陈文丢弃,那毒针和剧毒药品也可能被他丢弃!”严颖依旧不赞同方婕和姜华的推测。

“姜队,既然陈文手上的刀被安士奇看到,他杀安士奇灭口就应该用刀,而不是毒针!”蒋奇也认为陈文是以毒针作案。

“谁说安士奇一定是被陈文灭口的?”

姜华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安士奇真是被陈文杀人灭口。当他询问陈文是否认识安士奇时,陈文就不该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管是惊慌、害怕、担心、假装若无其事,甚至冷静得面无表情,陈文都不应该“疑惑”!

“姜队,方姐,如果假设陈文在案发现场被安士奇看到他手上拿着凶器,他无论如何都没理由放过安士奇!”严颖挺较真。

“严颖,你想过没有,还有一种可能,陈文和安士奇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很久没联系?”严颖狐疑的看着方婕。

“如果假设陈文在案发现场被安士奇看见,那陈文进入案发现场的时间,就在安士奇之前……”

方婕话没说完,严颖忍不住打断。“方姐,如果安士奇在案发现场看到陈文,又发现黎永权已经死亡,他接到陈文打来的公用电话,还敢出城跟陈文见面吗?他就不怕陈文杀人灭口?”

姜华满脸不耐,“如果陈文是在案发现场被安士奇堵个正着,他当然不会接到陈文打来的公用电话,还跑去城外跟陈文见面。”

“对,怪我用词不太准确!”方婕歉意的笑了笑。“准确的说,陈文应该是在黔易贷公司外,或者巷道里遇到安士奇的。当时陈文手上拿着凶器,被安士奇看到。但是他们很久没有联系,也许没打招呼,陈文就匆匆离开了……”

“那姜队问陈文是否认识安士奇时,陈文为什么会感到疑惑呢?”严颖再次打断方婕。

“因为陈文根本没想到,安士奇也去了黔易贷公司!”姜华跟方婕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没想到?”严颖脑子终于转过弯来。“哦,我懂了,陈文在巷子里偶然遇到多年没有联系的校友,但是陈文并不知道安士奇进巷子干什么!所以姜队问陈文是否认识安士奇时,他才会觉得疑惑,安士奇也去了黔易贷公司!”

“对!陈文不仅对安士奇也去了黔易贷公司感到疑惑,他对我提起安士奇同样感到疑惑,陈文根本没想到,我们知道安士奇这个人!”姜华对方婕又多了几分欣赏,方婕的猜测常常与他不谋而合。

第六十六节 有口难辩

蒋奇却不这么想,他认为陈文之所以没有留露出惊慌之色,是因为陈文知道安士奇已经死无对证,而陈文对姜华提起安士奇感到疑惑,是因为他没想到警方会这么快找到安士奇的尸体。

“你别忘了,陈文不会开车!他不可能把安士奇的车开到松树林。”姜华确信,凶手一定会驾驶车辆。

“安士奇的车是自动档,就算没学过开车,懂点驾驶知识,应该也能开上几公里,去松林的那条山路上无人无车,技术差一点也没事。”

方婕一动不动的盯着监控器,陈文在询问室里显得有些焦躁,不时抬起头来注视屋角的监控摄像头。

“姜队,安士奇死亡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方婕回头看向姜华。

“呃,没几个人知道。”姜华眼睛一亮,心里有了主意。

陈文见姜华和蒋奇再次走进询问室,不耐烦的歪着头,眼中竟多了几分怨气。

姜华在讯问桌后坐定,静静的看着焦躁的陈文,没有说话。

陈文被姜华毫无情感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神情显得愈加烦躁。

“陈文,十二号周日晚上,你去黎永权公司干什么?”姜华试探性的开始询问,没期望陈文会爽快的回答。

果然不出姜华所料,陈文仍然没有开口,微微侧头,避开姜华目光。

“黎永权公司大门上有你的指纹,你也不太小心了。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擦掉门上的指纹?”姜华的语气犹如闲话家常。

陈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姜华一下,脸上有些愤恨。

“陈文,安士奇遇到你的时候,你手上拿着什么?你为什么带着凶器去找黎永权?”姜华试着诈了陈文一下。

没想到,姜华的诈探成功了。陈文微微抬了下头,脸上神情复杂。

“凶器呢?你不凶器藏到哪了?”

“我没杀人!”陈文一反常态,愤怒的低吼一声。

“那你带凶器去找黎永权干什么?”姜华觉得奇怪,他想不通陈文为什么发怒。

陈文愤恨的盯了姜华片刻,竟然问出一个令姜华更感奇怪的问题。“安士奇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安士奇怎么说跟你自己说是两回事!”姜华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杀人!”陈文咬牙切齿的辩驳。

“但你带着凶器去黎永权办公室!”姜华继续施压。

“他是被毒死的,跟我没有关系!”陈文满腔愤怒,终于正面回应。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毒死的?”

“我……”陈文懊悔的顿住,心里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说的‘他’是谁?黎永权?”姜华扬起眉毛,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黎永权被杀当晚,陈文进过黎永权办公室。

“安士奇什么都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陈文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对安士奇恨之入骨。

“可他看见你拿着凶器,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

“他放屁,他在巷子拐角看到我,怎么知道我从哪出来!”陈文当时也没想到,安士奇走进那条巷子,也是去黔易贷找黎永权。

姜华知道陈文说的巷子拐角,住宅楼后面也是一条巷道,通往各个单元的楼道口。这条巷道与进出住宅楼的那条巷道相交处,就是所谓的拐角。黎永权公司位于二单元一楼。虽然二单元楼道口距巷子拐角很近,但是安士奇在巷子拐角遇到陈文的话,确实很难判断,陈文究竟从哪一个单元出来。

“那你带着凶器干什么?”姜华死死咬着凶器不放。

“我……,我说了,黎永权是把被毒死的,跟我没关系!”陈文焦躁不安,刻意回避姜华强调的“凶器”。

姜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颇感兴趣的看着陈文右手。“陈文,你带着凶器去黎永权办公室找他,他死了,你说跟你没有关系?”

“我……,我没杀他!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陈文紧张的喊道,似乎很担心自己被扣上谋杀的罪名。

“陈文,这也太巧了吧?”蒋奇放下笔,用戏虐的强调调侃陈文。“谢雅妍死的时候,你去医院看儿子,正好进入案发现场;黎永权死亡当晚,你又正好带着凶器,去他办公室。陈文,你说你没杀人,有人信吗?”

“我,我,我真没杀他!”陈文异常焦急,他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杀人?”蒋奇不停的拨弄桌上的记录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安士奇是医生,他肯定能看出黎永权是被毒死的!我那天晚上拿的是刀,安士奇能证明我拿的是刀!不信,你们可以叫他跟我对质!”陈文激动的想站起来,但被讯问椅卡住了。

“对质?”蒋奇惊奇的看向姜华,陈文竟然想跟安士奇对质。

姜华冷静的盯着陈文那张因激动而有些泛红的脸,可除了激动和愤怒,姜华在陈文脸上找不到更多的表情。

“安士奇死了!”

“你说什么?”陈文错愕的惊呼。

“安士奇死了!”姜华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

“他,他怎么死了?”陈文不可置信的圆睁双目,眼底隐隐露出绝望。

“黎永权死亡当晚,安士奇离开黔易贷公司后,被人骗到城外灭口了!”蒋奇眼神好似在告诉陈文,他就是凶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文焦躁不安的用拳头狠狠砸向讯问椅前的挡板,扣在手腕上的锁链被牵动,发出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这就要问你了,安士奇和黎永权的死因相同。你既然知道黎永权被毒死,不会不知道安士奇怎么死的吧?”

“我,我怎么知道!”陈文一副蒙冤受屈的神情。“我在巷子里遇到安士奇后,马上就回家了!我根本不知道安士奇死了。”

“陈文,你那天晚上带刀去找黎永权干什么?”姜华再次提起刚才陈文没有回答的问题。

“我……”陈文突然的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你想杀黎永权!”姜华替陈文说出答案。

“……”陈文紧紧皱起眉头。

“陈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谢雅妍被杀第二天,带刀去找黎永权?”

“警官,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他两口子都不是我杀的!我去医院的时候,谢雅妍已经死了。我去找黎永权,他也死了!”陈文深感有口难辩。

“你为什么不在谢雅妍被杀那天晚上去找黎永权?”姜华没有理会陈文苍白无力的辩解。

陈文万分焦急,嘴唇轻轻抖动,心里犹豫到底能不能把实情告诉警察。

严颖在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幕,不仅疑窦丛生。“方姐,你相信陈文的话吗?黎永权夫妇被杀时,他都在现场,这总不会是巧合吧!”

方婕心情不定的摇着头,陈文两度出现在黎永权夫妇被杀现场,当然不是巧合。可陈文和安士奇如果长期没有联系,陈文怎么知道,谢雅妍十一号上午十点,会走进妇幼医院后院!

第六十七节 调休

经查实,上周五十号那天晚上,宗凌的儿子小凡,在外婆家突发低烧,当晚确曾到妇幼医院就诊,但医生并没有安排小凡输液,只开了些药,就让小凡跟外婆回家了。第二天,也就是十一号周六上午,小凡根本没去妇幼医院输液。

陈文现在使用的手机卡,是九月二十三号在平惠超市隔壁的一家手机店办理的,当时他没带身份证,店主为了争取生意,用他人身份证给陈文开了卡。

这张卡从未与安士奇的手机或是办公室电话联系过,陈文的手机也没有安装微信、QQ一类的聊天工具。

警方通过技术手段发现,安士奇的手机,在十一号凌晨零点三十二分最后一次使用微信发过信息,但在微信里没有找到信息记录。而谢雅妍的手机微信,也在同一时间发出最后一条信息,微信里同样没有找到聊天记录。

假设十一号凌晨,安士奇与谢雅妍通过微信联系过,那安士奇就不是十一号早上八点过才知道谢雅妍当天会去医院。他们凌晨联系的聊天内容,很可能是谢雅妍告知安士奇,她一早要去妇幼医院作孕检。

十一号早上八点过,谢雅妍的手机拨出最后一个电话。姜华估计,谢雅妍只是为了提醒安士奇,她将什么时候到达医院。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安士奇的手机从十一号凌晨到上午十一点,没有拨出电话,他也没有使用过QQ和微信。办公室的座机,只接到几个医院内部电话,没有拨过外界的号码。

谭丽玲几人也再三肯定,她们没有把谢雅妍十一号会去妇幼医院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而且她们也无法确定,谢雅妍十一号具体会在什么时间前往医院。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只有安士奇才知道谢雅妍做完孕检进入医院后院的确切时间。

且不论陈文与安士奇是否有联系。陈文乔装进入医院后院的时间,仅有短短五十八秒,如果谢雅妍真为陈文所杀,安士奇究竟是利用何种方式,把谢雅妍进入后院的准确时间传递给陈文的?

姜华思来想去,丝毫找不到头绪。但他坚信,如果没有安士奇的配合,外人绝对无法得知谢雅妍进入后院的准确时间。

医院后门对面那家自助银行的监控显示,乔装扮成拾荒者的陈文,走进医院后门时没有一丝迟疑,他甚至没有抬过头,草帽的帽檐压得很低,就算安士奇在三楼办公室窗口给他打手势发信号,陈文也不可能看见。

陈文在十一号上午十点零四分五秒这个敏感的时间,进入医院后院,显得异常蹊跷。他究竟如何得知,谢雅妍那个时间会站在距后门仅十二米的那辆别克车旁!

老孟和邵伟已经回来,他们把黔易贷的大宗客户走了一遍,所有人在案发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宋光辉依旧没有露面,老宋和许军也回了警局。

姜华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沉闷,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三中队所有队员。

“难道,除了安士奇,就没有第二种途径,探知谢雅妍走向后院的时间了吗?”严颖低声自语,情绪有些低落。

“黎永权的办公室简直就像菜市场,一晚上去了那么多人!”邵伟发着牢骚。

“姜队,陈文还是没说他为什么去找黎永权?”老孟对陈文的怀疑颇深。

“嗯,陈文由始至终都不承认他去黔易贷是想杀黎永权!”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希望她能谈谈自己的看法。可方婕对姜华的示意毫无反应,好像有点出神。

老宋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十一号是周六,谢雅妍为什么要选在周末去医院检查?周六孕检室的医生不休息吗?”

蒋奇立即解答了老宋的疑问。“不休息。案发当天我问过了,因为国庆长假期调休,所以十一号周六,医院正常上班。”

老宋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假期,根本就没关心过调休的问题。

方婕那天也上班,但是社里没什么事,就请假去了医院。才凑巧碰到了倪骏,从谢雅妍尸体旁慌乱离开那一幕。

“那安士奇呢?他周五是什么班?”方婕知道医院有规矩,长假期不是所有医生都放假。在放假期间被安排值班的医生,节后也会调休。

“呃,这个……”蒋奇有点尴尬,他确实没想到询问安士奇个人的值班安排。“我马上问。”

与医院联系后得知,周五那天安士奇休息。十月三号安士奇值班,所以内科安排安士奇十号那天调休。

“九号和十号两天,谢雅妍给安士奇打过电话吗?”姜华目视严颖。

“通话记录显示他们那几天没有联系过。谢雅妍在十一号早上八点过,才给安士奇打电话。”严颖对谢、安二人的通话记录反复查阅多遍。

“那十号谢雅妍没去医院,就不是那天起不来床,而是她早就知道,安士奇十号不上班。”

姜华翻看笔记本,谢雅妍四次到医院检查的时间分别是:七月四号、八月七号、九月九号、十月十一号。她总是在每个月的上旬去妇幼医院,而国庆放了七天假,那谢雅妍去医院的时间,大致可以圈定在十月八号至十号。由于十号安士奇调休,谢雅妍才选择在十一号周六到医院进行检查。

“方婕,你那天去医院检查,人多吗?”

“不多。国庆节后,八号、九号、十号去医院的人最多。我知道周六去医院的人要相对少些,所以那天才去医院。”

“安士奇肯定非常了解,节后去医院的人很多。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周六那天调休,医院正常上班。我想,谢雅妍十一号去医院不是偶然,而是安士奇特意安排她周六去医院的!”姜华终于明白,谢雅妍十一号那天去医院,是她跟安士奇早就计划好的。

“如果是为了避开节后纷涌到医院的人流,那只要了解安士奇值班安排的人,就能大致判断,谢雅妍十月份,会在哪天去医院检查!”方婕猛然意识到,想获知谢雅妍十月份会于哪天去医院并不是难事。

“凶手是医院内部人员?”严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方婕。这个设想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但是医院方面的涉案人员,基本上都已经洗脱了嫌疑。

“陈文的身份证使用信息显示,他两个月前乘火车去了沿海,九月二十号陈文还在琼南。八月七号和九月九号,谢雅妍到妇幼医院检查,陈文都不在林城。他不可能知道谢雅妍每月上旬去医院的规律!”方婕现在想说的不是凶手是否来自医院内部,而是陈文有没有作案的可能。

“陈文会不会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式,与安士奇取得联系呢?”老孟始终没有放弃对安士奇与人合谋的怀疑。

“老孟,如果他二人合谋,案发当晚,安士奇和陈文去黔易贷,为什么不由安士奇敲门进入室内再动手?却要拉下电闸引黎永权出来在楼道里下手?”姜华坚持认为,在楼道下手风险太大,安士奇的出现显得毫无意义。

第六十八节 一分钟

这个问题老孟和方婕也讨论过,问题的焦点是安士奇是否与人合谋杀害黎永权夫妇。按照方婕的思路,安士奇根本不必与人合谋,而且理由十分充分。

既然陈文和安士奇不可能合谋杀死黎永权,反之,安士奇和陈文也不会合谋杀掉谢雅妍。在姜华看来,没有理由在谋杀谢雅妍时,安士奇协助陈文作案,而在谋杀黎永权时,二人却单独行动。

“姜队,就算能通过安士奇的值班安排,推算出谢雅妍哪天会去医院。但是如果没有安士奇通风报信,陈文还是不可能知道谢雅妍出现在医院后院的准确时间!”严颖一根筋的揪住陈文不放。

“如果,陈文不是谋杀谢雅妍的凶手呢?”

姜华开始动摇,陈文九月二十号以后才回到林城,月底找到工作,刚搬进鲁大叔的出租屋安顿下来,就开始策划谋杀黎永权夫妇?他就那么着急?如果真那么急,他为什么早不动手?

陈文被黎永权打破头是几个月前的事,陈文想报复,在去琼南之前就该动手,杀掉黎永权夫妇后逃之夭夭,岂不更合常理!

“这怎么可能?谢雅妍进入医院后院不到五分钟,陈文就出现在后门,他不是凶手,谁还有机会动手杀人?”

严颖心里有些发酸,她觉得姜华明显偏向方婕。陈文都已坦然承认,他进入医院后院时,谢雅妍已经倒地身亡,那凶手就不可能是十点二十几分才进入后院的倪骏。可是姜华竟然不尊重事实,站到了方婕一边。

“而且,周六早上,陈文的儿子没去医院!陈文在撒谎,他去医院并不是去看儿子!”老孟看了看邵伟和老宋,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同意老孟的观点。

“我不这样看!陈文也许真是想去医院看儿子,但他不知道医生没有安排小凡输液。陈文没脸见小凡外婆,不知道周五晚上小凡到医院就诊的详情,也情有可原。”方婕的直觉让她选择相信陈文。

“方婕,就算陈文十一号上午出现在谢雅妍被杀现场是巧合,十二号晚上陈文带刀去黎永权公司总不是巧合吧?”

“对,绝不是巧合,陈文就是想去杀黎永权!”严颖和老孟同一阵线。

“嗯,不是巧合,我也认为陈文想杀黎永权,十二号晚上才会带刀去黎永权公司。”方婕对这个问题倒是没有异议。

老孟奇怪的看着方婕,有点搞不清方婕到底算哪头的。

“老孟,陈文跟谢雅妍没仇吧?”姜华看出队员们都已站到老孟一边。

“没仇!”

“你觉得上午十点在医院后院行凶的风险大,还是晚上在黔易贷杀黎永权难度大?”

“呃……”老孟认真考虑了一下,“当然是白天在医院杀人风险大。”

“既然陈文跟谢雅妍没仇,白天在医院杀人的风险又大,陈文为什么还要选择白天先去医院杀黎永权的老婆,第二天晚上才向正主动手?”

“这……”老孟当然揣摩不透陈文的心思。

“姜队,那你是怎么想的?”老宋很想听听姜华的分析。

“根据调查,没找到陈文与安士奇有联系的任何证据。所以我推测,十一号周六上午十点,陈文去妇幼医院确实是偶然,因为他认为儿子在医院输液。”姜华顿了一下,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方婕。“当陈文走进后院,看到谢雅妍被毒杀身亡,他会怎么想?”

“呃,陈文知道谢雅妍是黎永权的老婆,他看到谢雅妍被毒杀身亡,可能会想到,有人在报复黎永权!”邵伟暂时抛开对陈文谋杀谢雅妍的怀疑,按常理推想。

“对。陈文对黎永权恨之入骨!为了偿还黎永权的债务,陈文卖了父亲留给他的房子,还挪用三万元公款,最终被信用社除名,宗凌又跟他离婚,可谓是妻离子散!当陈文猜到有人报复黎永权时,他会不会浑水摸鱼借机报复?”姜华慢慢引导大家的思路。

“浑水摸鱼?”严颖忽闪着大眼睛,认真思考姜华的推测。

老孟微微皱眉,他觉得姜华的猜测有些牵强。“姜队,你认为陈文在借机实施报复?”

姜华郑重的点着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陈文发现有人毒杀谢雅妍,他认为这是报复黎永权的机会。就抓住了这个时机,想趁乱谋杀黎永权实施报复!方婕曾经提过,谢雅妍的死也许是个契机。因为谢雅妍死了,黎永权才会死!反之,如果谢雅妍十一号那天没出事,黎永权就不会死!有人利用了谢雅妍被毒杀身亡的契机,趁机谋杀黎永权!这就是为什么黎永权会在谢雅妍死亡第二天被杀的原因!”

“契机?”老孟猜忌的看着方婕,他弄不懂,姜华为什么会如此偏向方婕。

严颖听到姜华毫无顾忌的偏向方婕,脸上隐隐露出醋意。

老宋、邵伟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感觉到空气中有丝紧张的气氛。

方婕注意到严颖脸色有变,心知小丫头打翻了醋坛子。但现在并不是向严颖解释的时机。

“姜队,我觉得黎永权的死,与陈文也没有关系!”

姜华目视方婕,示意方婕继续说下去。

“假设谢雅妍不是陈文所杀,陈文十一号上午是想去医院看儿子,那他身上就不会预备毒针!他发现谢雅妍被毒杀身亡,萌发了趁乱报复黎永权的念头。可陈文无法确定,毒杀谢雅妍的毒针,究竟是什么成分!根据检测,毒杀黎永权夫妇的毒针,成分完全一致!”

老宋暗暗点头,方婕说的不错。根据毒针成分可以判定,谢雅妍、黎永权、安士奇死于同一人之手。

“谢雅妍不是陈文所杀,难道凶手会隐形吗?”老孟难以相信,在谢雅妍进入后院时,除了陈文和倪骏,还有第三人出现在案发现场。

姜华和方婕相视苦笑,当然不会有什么“隐形人”出现在案发现场。可老孟的问题值得深思,假设陈文进入后院时,谢雅妍已死。从十点零一分至十点零四分这三分钟里,还有谁曾进入案发现场?

十点零一分,付柏恒出现在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画面中。以步速和距离计算,付柏恒走出后门时,谢雅妍不可能走到遇害位置。十点零三分,安士奇在一楼卫生间看到谢雅妍走向别克车,当时她还活着!十点零五分,安士奇回到办公室,后院已经空无一人。

如果陈文说的是真话,十点零四分他进入后院时,谢雅妍已经到底死亡,那留给凶手的作案时间,就只剩下短短的一分钟!

在一分钟时间内,走进后院杀人行凶,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隐形人”,试问还有谁能办到!

第六十九节 买凶杀人

姜华和方婕陷入沉思,老孟没有继续逼问,入神的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

严颖低埋着头,眼角的余光,不停在方婕和姜华身上来回打转。

老宋、邵伟几人默不作声,绞尽脑汁反复计算时间,想从中找出破绽。办公室里变得鸦雀无声。

“嘭嘭嘭,姜队,姜队!”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蒋奇打开门,经侦队的老沈拿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姜队,周天的情况有进展了!”

“找到周天了?”姜华喜出望外,侦破工作陷入困境,找到新的线索,无疑是个好消息。

“呵呵!”老沈把资料推到姜华面前,向老孟笑道:“你猜周天那个骗子现在怎么了?”

老孟一脸狐疑,“怎么了?老沈,别卖关子。”

“我们已经证实,周天伪造土地证骗贷。查询其身份证使用记录,发现周天近期一直在京城活动。我与京城警方联系,他们提供了一条信息。十月十三号下午,周天到宋庄派出所报案……”

“什么?报案?周天报什么案?”老孟十分吃惊,他这正愁找不到周天,没想到周天竟会跑去派出所报案。

老沈不满的白了老孟一眼,怪他打断自己的话。“周天被骗了!他在宋庄花六十万买了一幅启功的字,经行家鉴定是赝品。周天回头找不到卖家,就跑到派出所报案了!”

“六十万?”小刘很是惊讶,他当了六七年警察,还在为十来万购房首付款发愁,想不到周天竟会花一套商品房的价格去买一幅字画。

“如果是真迹,六十万倒不算贵!启功先生的书法作品,去年就炒到了15——20万/平方尺,周天买的那幅字是六个平方尺,真迹最低也要九十万。周天六十万拿到手,还以为自己捡便宜了!”

“那周天人呢?”姜华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关心启功的书法值多少钱。

“放心,姜队,我们已经请京城警方把周天控制住了。”

姜华放下心来,“滨海公司的账户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滨海公司的账户没问题,周天主要涉及的还是伪造贷款资料骗贷的问题。但是他的个人账户有问题。八月份,黔易贷公司向周天在林城工行开户的银行卡,打进三百万现金,这笔钱当天就被转到黎永权的账户。周天这张工行卡,在黔易贷给他打款前一周刚开户,我们到银行调取监控,发现是周天本人办理的开户。”

“这是什么回事?”老孟理不清周天和黎永权之间的弯弯绕。

“据我们推测,周天八月份应该没有向黔易贷追加三百万贷款,这笔钱,有可能是黎永权利用周天的账户,在做手脚。”

“黎永权在黑自己公司的钱?”邵伟感到不可思议。

“黎永权只占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也就是说这三百万里面,只有一百二十万是黎永权的。如果这笔帐坏掉,黎永权并没有损失,相反,他还赚了其他合伙人一百八十万。”

老孟与姜华目光交错,他们想不到这与黎永权的死,存在着什么关系。

“更奇怪的是,黎永权的另一张银行卡,九月十二号向一个叫李长生的人转了二十万。我核对了黔易贷公司和黎永权个人的借款清单,没有找到李长生这个名字。但是据我调查,李长生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五年,去年刚放出来。黔易贷的业务经理刘发祥表示,曾见过李长生陪黎永权去收债。”

“那李长生人呢?”姜华没有料到,黎永权私下还藏着这么些猫腻。

“失踪了!九月十四号,李长生到银行预约取款。十五号他把二十万取出来,就失踪了。李长生是永山人,在林城普安路租房居住。房东说,李长生没有退租人就不见了。我们联系了永山警方,李长生一直没回家,也没跟家里联系,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在哪。”

“九月十二号!姜队,周天不就是从那天开始消失的吗!”老孟对周天消失的时间印象深刻。

“黎永权为什么要给李长生二十万!”姜华满脸疑问的看着老沈。

“这我们就无从得知了。姜队,我们已经派人去京城,大概明晚就能把周天弄回来。”

姜华见老沈准备走,连忙站起身来。“老沈,辛苦你们了!”

“呵,姜队,客气什么!”老沈摆摆手,离开了姜华办公室。

老孟随手翻着老沈拿来的资料,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想法。

“姜队,黎永权给李长生二十万,是不是想要李长生帮他办什么事?”

姜华立刻会意,“你是说黎永权想买凶杀人?”

“对,黎永权利用周天的银行账户黑自己公司的钱,他就不担心事情败露吗?许世宏不是省油的灯,我估计另外两名股东也不是善茬。黎永权担心周天泄露追加三百万贷款的秘密,很有可以会买凶杀人灭口。”

“可是周天跑了!李长生拿了二十万也销声匿迹。如果十三号下午,周天还在京城宋庄,那黎永权的死,很可能跟周天没有关系!”姜华再次把周天的嫌疑排除。

“可是姜队,如果周天泄露了秘密呢?”老孟怀疑,黎永权的死,也许跟他黑掉的三百万有关。

“泄露秘密?蒋奇,另两名股东的情况你查清楚了吗?”

“查清了,孙传芳是天川省蓉城兰博园总经理,近期一直待在蓉城。谭伟是本市鱼钩茶场的老板,他从十月五号出外考察,还没回来。但我查到,谭伟十月八号也到了蓉城。”

“谭伟也在蓉城?你怎么不早说?”姜华有些不高兴,周天九月十二号告诉祝允,他要去蓉城办点私事。孙传芳在蓉城,谭伟十月八号也去了蓉城,这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联系。

“我想案发时,孙传芳和谭伟不在林城,就没向你汇报。”蒋奇有些委屈,他认为从时间上看,谭伟与周天去蓉城的时间相隔月余,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联系。

“你跟孙传芳和谭伟通过话了吗?”

“昨天跟孙传芳通过话,他已经知道黎永权出事了。”

“孙传芳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凶手抓到没有。我想,可能许世宏通知孙传芳了。”

姜华脑子很乱,担心自己忙昏了头,忽略掉重要线索。“大家这两天还查到什么别的情况了吗?”

邵伟想到谢雅妍的驾驶证,急忙汇报。“姜队,我在谢雅妍的衣柜抽屉找到一本驾驶证,谢雅妍有两年驾龄,但是交警方面,没查到谢雅妍有违规、肇事的记录。”

姜华更加烦乱,“严颖,你马上联系谢雅妍的同学甄慧英,和谭丽玲那几个牌搭子,问清楚谢雅妍驾照的事。”

“是,姜队!”严颖暂时放下对姜华偏向方婕的不满,赶紧应道。

第七十节 直觉

时间一晃,又到了下午六点。严颖去联系甄慧英和谭丽玲,暂时没有要紧的事,姜华准备亲自送方婕回家,但被方婕拒绝了。

方婕乘出租在小区门口下车,接到余波的电话。他们单位今晚加班,不能回来给方婕做饭,余波让方婕自己在外面吃饭,还特意交代,让她注意饮食卫生。方婕笑着答应,叫余波别把她想得那么娇气。

正在方婕准备转身走出小区,去附近买点小菜时,方婕突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从小区里向外走。

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长相还不错,但神情木纳,眉间隐隐有些忧郁。女人面无表情的与方婕擦身而过,对方婕注视她的目光视若无睹。

方婕突然想起女人是谁,轻轻叫了一声:“俞爽!”

女人回过头来,疑惑的看着方婕,嘴角露出敦厚的微笑,似乎已认不出叫她的人是谁。

“你好!”俞爽犹豫了一下,终于跟方婕打了招呼。

“俞爽,你不认识我了?我去过你家,我认识你爱人。那天你发烧了,现在好点了吗?”方婕没提自己是谁,想考考俞爽的记忆力。

“你去过我家?”俞爽的神情不太自然,好像对方婕完全没有印象。

“对啊,那天我和两个朋友去找你爱人付柏恒有点事,你正好发烧了,我还进你房间看过你,想起来了吗?”

俞爽迷惘的微微摇头,盯着方婕看了片刻,终于想起来。“哦,你是社区的!”

“对!我是社区的!”方婕差点忘了,那天她向俞爽介绍自己是社区的工作人员。“俞爽,你来这干什么?”

“我来施阿姨家打扫卫生。”俞爽肩上挎着一个廉价的帆布包,鼓鼓囊囊装着不少东西。

方婕不知道施阿姨是谁,话题不自觉的转移到案子上。“俞爽,你认识谢雅妍吗?”

俞爽楞了一下,好像在极力回忆着方婕说的名字。“不认识。你……,我怎么称呼你?”

“哦,我叫方婕,你就叫我名字吧!俞爽,你听过黎永权的名字吗?”

俞爽茫然的摇摇头,表示没听过。“方婕,我要回家了。”

“好的,你回去吧,再见!”

方婕微笑着向俞爽摇摇手,俞爽也点头向她微笑,随后离开了小区。

这个小插曲,耽搁了方婕几分钟。她一直看着俞爽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外,才迈步向附近的菜场走去。

一个人的晚饭非常简单。方婕弄了两个蔬菜,草草吃过饭,见天气不错,就到小区里散步。她听别人说过,孕妇平时要保持适当的锻炼。

小区的环境不错,四处都种植着许多四季常青的树木。凉爽的晚风,夹着植物的清香,让人感到十分惬意。

方婕走到休闲区的喷泉旁,找了一张休息椅坐下,静静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松快的心情很快就被困惑取代,毒杀谢雅妍那关键的“一分钟”,在方婕脑海里挥之不去。

其实,在方婕心里,十一号上午除了十点零四分进入后院的陈文,方婕还有一个怀疑对象,那就是付柏恒!

方婕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拥有不在场证明的付柏恒产生怀疑。也许,这就是她所谓的直觉吧!

除了陈文,只有付柏恒离开后院的时间,与谢雅妍进入后院的时间最为接近。方婕不相信什么隐形人的臆想,她认为在案发时间只要有人进入案发现场,就不可能完全隐匿行踪。之所以找不到在那关键的“一分钟”进入后院的凶手,大家一定是被某种高明的手段,遮住了眼睛。

可是付柏恒有可能利用什么高明的手段呢?方婕自问,如果是她在案发时间进入后院,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制造不在场证明。

凶手在那关键的“一分钟”内毒杀谢雅妍,得手之后,如果从后门离开现场,就会遇上乔装进入后院的陈文;如果由门诊大厅逃离现场,就会被大厅监控记录下行踪;第三条逃离路线最远,要绕到大楼外侧的通道,可那有保安值班,前门监控证实,当班保安在案发时间,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有人经过那条通道,就会被保安看见。

俞爽不认识黎永权夫妇,方婕相信自己的判断,俞爽没有说谎。保卫科罗科长也证实,付柏恒与黎永权见面时,没有丝毫相互认识的迹象。

但有一点,令方婕十分不解。十一号上午十点半,付柏恒从医院后门进来,听见方婕叫他帮忙,他跑向方婕问“出什么事了?”,方婕说有人死了,付柏恒根本没有靠近谢雅妍的尸体查实情况,只是皱眉看了方婕一眼,就跑向医院大楼去叫医生。

当时方婕没有细想,身怀有孕的死者,对方婕触动很大。但是方婕事后想来,总觉得付柏恒当时的反应有那么点不合常理。

身为当班保安,付柏恒听到方婕说有人死了的时候,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即查看倒地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否真的已经死亡!

而付柏恒对倒地的谢雅妍,却全无一丝好奇!他一听方婕说“她死了!”,第一反应竟是皱眉看向方婕,然后抬腿就跑,边跑边说“我去找医生。”。

方婕有种奇怪的感觉,付柏恒好像在等着方婕的指令,他完全不关心地上的谢雅妍到底是什么状况,“她死了!”这句话就是指令,付柏恒听到指令后抬腿就跑去找医生。这就像是一早排练好的!

发现谢雅妍尸体的整个过程中,付柏恒从头至尾没有靠近过尸体!方婕觉得,他就像是在刻意避免自己接触谢雅妍的尸体。

付柏恒为什么不敢靠近尸体?是他胆子太小?不,医院的保安,什么状况没见识过!付柏恒在医院已经干了几年,难道还会惧怕一具看起来并不怎么恐怖的尸体吗?

可是黎永权被杀当晚,俞爽发烧,付柏恒在家照顾俞爽。富强巷口的监控显示,当天下午付柏恒进入巷口回家后,就没再出来。

当晚去黔易贷公司的几拨人,也把案发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方婕就是想把付柏恒塞进案发时间,都不知道该把付柏恒排在哪个时间段。

对付柏恒的怀疑,丝毫没有证据。全是方婕难以示人的直觉,所以方婕没告诉任何人。仅凭付柏恒不敢靠近尸体,就认为他有嫌疑,显然毫无说服力。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方婕知道是余波下班回家了。

“你下班了?”

方婕刚问了一句,身后的草地依稀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方婕一阵心悸猛然回头,只见繁茂的绿化丛中,一个黑影快速向暗处蹿去。

“是谁?”方婕壮着胆子大声吼道。

绿化丛里除了窸窸窣窣的轻响,别无异常。

“方婕,你怎么了?你在哪?”听筒里余波紧张的问道。

“我没事,我在喷泉这,你回来了?”

“嗯,方婕,刚才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你在喷泉那等我,我马上过来。”

余波对方婕刚才那声厉吼十分担心,打开家门,快步向喷泉奔去。

第七十一节 草帽再现

方婕在余波的陪伴下回到家,没有提起那个令人生疑的黑影。只告诉余波,刚才可能有猫或是什么小动物从草地上跑过,自己不留神被吓到了。

余波这才稍觉安心,走进厨房检查今晚的剩菜,看到方婕吃得太素,不由有些心痛。心想,以后一定要尽量提前给方婕把饭菜准备好。

“方婕,今天忙不忙吗?案子有进展吗?”余波榨了一杯果汁,走到方婕身边。

“不忙,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只负责收集素材。案子,还是没什么进展。”

“怎么,遇到难题了?”余波见提起案子方婕兴趣索然,想陪方婕说说话,让她轻松一些。

“嗯!线索太多,但是我觉得,那些线索好像都没什么用。目前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的嫌疑人,拒绝交代。不过我和姜华认为,那些所谓的嫌疑人,都不是真正的疑犯。”

“慢慢来吧,今天才第几天。哪有那么快破案的!”余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案子早点结束。

“你们单位今天怎么加班了?”

“唉,加什么班!就是开会,最近单位考勤纪律不太好,领导不高兴,就把大家留下来上政治课。还让办公室明天就安装打卡机,以后上下班都要打考勤卡,就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

“嗬嗬,谁叫你们平时上班那么散漫!”

方婕和余波东扯西拉的聊了一阵家常,余波一看已经十点,强制性的把方婕赶去卧室休息了。

虽然表面装着没事,可是绿化丛中的黑影,却一直缠绕方婕心头。她确信自己没有眼花,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光线太暗,她无法确定男人的高矮体征。从方婕听到的脚步声判断,那个男人当时距方婕很近,大概只有六七米的距离。

绿化丛里平时少有人迹,小区的住户几乎从不进入绿化丛踩踏草地。方婕隐隐有些后怕,她感觉那个黑影就是冲着她来的,黑影就在她身后仅几米之处,她竟完全没有察觉。当时喷泉附近没有人声,周围也没有摄像头。如果真出点什么事,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那黑影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无声无息的潜在自己身后?方婕带着疑问沉沉睡去。

早上起来,餐桌上摆着早餐,余波已经先去了单位。方婕喝了点粥,拿上两片面包,慢步踱到小区的绿化丛。

昨晚那道黑影消失的位置,一面对着喷泉,另一面是繁茂的灌木丛。方婕在灌木丛的一处缺口发现几支被踩断的树枝,可以确定,黑影就是从这匆忙离开的。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昨晚和余波的通话时间,方婕走进小区监控室,查看了小区三处出口的监控视频。在同一时间段,小区侧门有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低着头飞快的走出去。他身上还挎着一个黑色小包。

“卢队长,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这个男人进入小区的监控视频。”方婕和保安队的卢队长很熟悉。

“行!方婕,到底出什么事了?这个人是谁?”卢队长示意值班保安,帮助方婕查找那个黑衣男子的监控。

“卢队长,从什么时间开始找?”保安有些懵懂。

方婕想了一下,昨天买菜回来,大约六点四十。“就从昨天下午六点四十开始找吧!”

卢队长看着方婕,等她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昨天晚上我在喷泉那看见他。他一见我就跑了,他不像是我们小区的住户,我觉得他有点形迹可疑。”

卢队长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如果小区里真出现了形迹可疑的人,确实应该提高警惕。

值班保安把小区所有进出口的监控视频全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那个黑衣男子进入小区的监控画面。却在正门发现一个带着草帽穿着黑色衣裤的人,于昨天下午六点四十三分走进小区。

看见那顶熟悉的草帽,方婕极为震惊!那草帽的样式,与陈文搜到的草帽别无二致。

“师傅,你再看看这个戴草帽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区的!”方婕十分清楚,整个小区,只有进出口有监控,小区内并没有安装摄像头。

值班保安不耐烦的瞥了方婕一眼,卢队长用严厉的眼神逼着值班保安,按方婕的做。他可不想得罪记者。

此时严颖打来电话,告知方婕,她的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外。

“严颖,你先进来吧,我在小区监控室。”方婕不弄清黑影的事,心里不踏实。

“监控室?好,我进来。”严颖没有多问,在门外停好车,走进小区监控室。

“方姐,你在监控室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方婕见严颖进来,心知监控室不适合说话,把严颖拉到门外,告诉她昨晚黑影的事。

“你说什么?戴着草帽?”严颖万分惊讶。

“嗯,那个戴草帽的人,和我看见的黑影一样,穿着一身黑衣。”

“你说那个黑衣人离开的时候,低着头,没戴草帽?”

“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所以我才请保安帮忙查监控。”

卢队长从监控室出来,对身着警服的严颖点了下头。

“方婕,都找过了,没看到那个戴草帽的人出去。”

严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方姐,小区的垃圾,早上还没拖走吧?”

方婕也不太清楚,探询的看向卢队长。

“还没有,保洁员一般都是九点半左右才把垃圾拖走。”

严颖二话不说,大步走向垃圾桶,揭开了桶盖。

方婕知道严颖在找什么,“卢队长,小区里有多少垃圾桶?请你让保安帮忙找一下那顶草帽。”

“草帽?”卢队长跟不上方婕、严颖的思维。“草帽怎么会在垃圾桶里?”

“别问了,卢队长,请你快点帮我们找吧!”严颖话音一落,又跑向了另一个垃圾桶。

在小区保安的帮助下,终于在靠近侧门的六号楼前,找到了装着草帽的垃圾桶。

卢队长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状况。

“方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呃……”方婕不知道该怎么说。

严颖把草帽上的垃圾抖干净,赶紧过来给方婕解围。“卢队长,没什么!我们有事先走了!谢谢你们啦!”

上了警车,严颖把草帽扔到后座,立即启动车子。

“方姐,那个戴草帽的就是黑衣人!”

“这到底是谁?”不用严颖说明,方婕也知道尾随她进入小区的草帽,就是那个潜到她身后草坪的黑衣人。

“方姐,昨天你回家的时候,路上遇到什么人了吗?”

方婕大震,俞爽!她昨天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俞爽!

“俞爽?付柏恒的老婆?”严颖感到不可思议,俞爽和付柏恒怎么可能跟黑衣人扯上关系?

回想与俞爽碰面的片段,方婕完全感受不到俞爽对自己有丝毫敌意,她是那么淳朴、和善。付柏恒与自己更没有任何矛盾,黑衣人怎么可能是他?

“不行,方姐,你可能有危险!我得马上向姜队汇报!”严颖猛踩油门,向警局奔驰而去。

第七十二节 企图杀人

宗凌一早就被请到警局,姜华希望宗凌能与陈文好好沟通一下。如果陈文能说出实情,警方就能少走许多弯路。

老孟刚把宗凌安排到会见室,严颖就风风火火的闯进姜华。

“姜队!”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方婕呢?”姜华见严颖心浮气躁,有些微微不悦,

“她在后面,姜队,方姐有危险!”严颖昨天还对方婕有点醋意,可知道方婕有危险,立马忘了昨天姜华倾向方婕的事。

“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姜华正欲站起身来,方婕已走进办公室。

“姜队,其实也没严颖说的那么严重。我不是好好的吗!”方婕向严颖投去一个善意的微笑,希望严颖不必紧张。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婕怎么会有危险?”姜华不敢掉以轻心,方婕如果出事,他可不好交差。

严颖把昨夜黑衣人潜到方婕身后的事告诉姜华,姜华不禁满脸疑惑。

“方婕,你确定那人的目标是你?”

“其实,我也不确定。”方婕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成为黑衣人的目标。“但是我身后的草坪,平时几乎没人会进去。从他的脚步声判断,他当时离我很近。当时我正好接电话,说了一句‘你下班了?’,就听到身后有离去的脚步声,我回头大喊一声‘是谁?’,那人就跑了。”

姜华皱眉不语,他难以把俞爽和付柏恒与黑衣人联系起来。

“严颖,打电话查查付柏恒今天上什么班?”

“我查过了,白班。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

“昨天呢?”

“昨天也是白班。”

“俞爽呢?”

“俞爽不知道,我跟顺达服务公司联系,俞爽今天没活。”

“走,去找俞爽。”姜华想亲自见见俞爽,问清楚昨晚付柏恒的去向。如果俞爽撒谎,他相信自己能看出来。

严颖正想出门,老孟大步走进姜华办公室。

“姜队,陈文要见你!”

“嗯?他愿意说了?”姜华眉毛一抬,心想宗凌的沟通奏效了。

“嗯!宗凌不知道跟陈文说了什么,他情绪有些波动。讯问室我已经准备好了,抓紧时间过去吧!”老孟担心耽搁时间长了,陈文改变主意。

姜华皱眉看了方婕和严颖一眼,心中掂量着轻重。“老孟,你陪方婕严颖出去一趟,具体的严颖路上跟你说。”

“唔,好。”老孟答应一声,陪着严颖方婕走出办公室。

姜华走进讯问室,蒋奇已经等在讯问桌旁,陈文神色淡然的坐在讯问椅中。

“陈文,见过宗凌了?”

“嗯。”陈文轻轻一哼,平静的看着姜华。

“那天晚上你去过黎永权办公室?”姜华试探陈文,看他愿不愿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嗯。”

“你为什么要去黎永权办公室?”

“我想杀他。”陈文眼底泛起凶光。

“为什么要杀他?”

“他逼我卖房子,害我被开除,家也散了。我恨他!”

“如果你不借高利贷,就不会这样!”姜华认为根结在陈文身上,他不该推卸责任。

“哼!黎永权这畜生坏透了!我跟他借了十三万,期限一年。年底发奖金,我再凑点,就能把本金还上。可才过了几个月,他就逼我还钱。我不还,他就闹到单位去。我们那种单位,经济上出问题,就会被开除。我爸的房本押在他手里,他私下找了买家,逼着我十万就把我爸那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卖了。”

“房子卖了,还是不够还账,你又挪用了三万块公款?”

“嗯!”陈文懊悔不已。“后来被主任发现,幸亏宗凌给我凑了钱堵上公款的亏空,不然我早进监狱了。”

“你被单位单位除名后,去找过黎永权?”

“嗯,我气不过,去停车场打了他一顿。”

“没多久,黎永权也打了你一顿?”

“嗯。他警告我,再让他见到我,就动我老婆孩子。我没办法,只好先离开林城。”

“你是为了保护老婆孩子才离开林城的?”姜华对陈文的印象有所改观。

“嗯。”

“所以你那天晚上就带着凶器,去黎永权办公室杀他?”

“可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陈文对黎永权的死,同样十分困惑。

“你几点到黎永权办公室的?”

“我没看时间,八点过吧。”

“你进他公司的时候,大门开着还是虚掩着?”

“大门敞开着,他办公室的门也敞开着。我看见黎永权死在办公椅上,脸色很怪,像是中毒。当时屋里没灯,光线很差,我怕凶手没有走远,自己会有危险,就慌慌张张走了。出大门的时候,习惯性的带了一下房门。”陈文终于解释,怎么在大门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

“然后你在巷道拐角遇到安士奇了?”

“嗯,我当时很紧张,看到有人从巷子进来,以为是来找我,就把刀拿了出来,可是手没抓稳,刀掉到地上,我赶紧捡起来。安士奇退了两步,好像没认出我。我就赶紧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认出你?”

“当时巷子里光线不好,我是背光,站在阴影里,安士奇应该看不清我的样子。我后面有光照在安士奇脸上,光线虽然很暗,但我还是认出他了。”

“既然你认为安士奇没认出你,那你还想让安士奇跟你对质?”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我想他就算没认出是我,也应该对我拿着刀有印象。”

“除了安士奇,你离开黎永权办公室的时候,还看到其他人了吗?”

“没有了,巷子里只有安士奇。”

“那外面人行道上有人吗?”

“我没注意,好像有一两个人。我没细看。”

“你上周六乔装进入妇幼医院干什么?”

“警官,我真的是去看儿子。我不想被他外婆撞见,才戴了草帽,背着编织袋,假装刘瞎子。”

“可是那天你儿子没去医院!”

“我不知道他那天没去医院,他头天晚上发烧,他外婆背着他去医院的时候,就说要输液的。”

“你跟在他们后面?”

“嗯,我在后面听他外婆说‘小凡,没事的,输了液就退烧了’,我想输液不会只输一次,第二天早上他们肯定还会去输液。以前小凡发烧,输液最少都是三四天。”

“以前小凡输液也是去的妇幼医院?”

“嗯,你不信可以问宗凌。”

“你进入医院后门发生什么事了?”

“我走进后门没几步,就看到有个女人倒在地上。我走过去一看,居然是黎永权的老婆。她脸色青灰,嘴唇发乌,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当时后院有人吗?”

“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保安也不在。我怕被人误会,就马上走了。”

“于是你就想到,黎永权可能被人报复了?”

“嗯。”

“所以你就想借机趁乱杀了黎永权?”

“嗯,我猜到有人在报复黎永权,如果这个时候把他杀了,警方就会把账算到谋杀他老婆的凶手身上。警官,我是有杀黎永权的企图,但黎永权真不是我杀的。”陈文一脸坦诚,似乎想通过坦白交代,来争取宽大处理。

第七十三节 不成熟的想法

姜华郁闷的看着陈文,他交代的所谓“实情”,与姜华的推测基本相符。陈文就算自己不说,姜华也猜到了十之八九。但是这些情况,对整个案件的侦破,可以说毫无帮助。

“陈文,你十二号晚上几点回到住所的?”

“嗯,大概九点半。”

“有人能证明吗?”

陈文气馁的摇了摇头。

“你有谋杀黎永权的企图,在安士奇的死亡时间,你又没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你还是无法证明自己没有杀人灭口的嫌疑。”姜华心里暗暗计较,如果陈文真的没有犯罪嫌疑,仅凭他企图杀人,该怎么处理陈文。

“呃,对了,警官,我回去的时候,在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陈文突然想起,小卖部的老板,应该能证明他什么时候回到水柳巷。

“小卖部的老板认识你吗?”

“他知道我在鲁大叔家租房住。”

姜华叹了一口气,水柳巷和水口路是两个方向,看来基本可以排除陈文杀安士奇灭口的嫌疑了。

“你和安士奇是大学校友?”

“嗯,我们是同一届的,在学校的时候,常在一起打篮球。”陈文直言不讳。

“你最近一次跟安士奇联系是什么时候?”

“毕业以后,我就没跟他联系过,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陈文近年与安士奇确无联系。

“你知道安士奇在哪上班吗?”

“医院吧,他学医的。”

“哪家医院?”

“我不清楚。”陈文茫然摇头。

“就在妇幼医院。”

“啊?”陈文十分诧异。“警官,那天晚上,安士奇也是去找黎永权麻烦?”

姜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说呢?”

“我不知道他去那干什么。”陈文根本就没想到那天晚上安士奇是去黔易贷找黎永权。

“蒋奇,带他去羁押室吧。”姜华觉得很累,忙了好几天,那个真正的凶手,好像还没进入视野。

“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陈文忧心忡忡。

“你暂时还不能离开警局,陈文,企图杀人,也会受到相应的处罚,希望你能接受教训,多想想宗凌和小凡。”

陈文愧疚的点点头,跟着蒋奇走出讯问室。

老孟和严颖、方婕来到富强巷,俞爽并不在家。向隔壁邻居打听,俞爽一早就出门了。

“大妈,付柏恒两口子关系怎么样?”老孟见隔壁的大妈很健谈,想摸摸付家的情况。

“还行,没见他们小两口红过脸。”

“付家就他们两个人?”

“小付原来还有个老娘,去年过世了。”

“他母亲是病逝还是……”

“是有病,听说好像是脑溢血还是脑梗什么的。”

“有什么人到付家找过麻烦吗?”

“找麻烦?”大妈觉得奇怪,“找什么麻烦?小付两口子对人客客气气的,会有什么麻烦!”

“那最近,他们两口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你们到底想打听什么?”大妈老孟连连发问有些反感。

“哦,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老孟为难的看着严颖。

严颖担心大妈会把警察来调查的消息告诉付柏恒,轻轻对老孟摇了下头。

“大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问,打扰你了!”老孟也感觉就这样向付柏恒的邻居打探消息有些冒失。

大妈没说话,瞪眼看着老孟几人离开付家门前。

方婕一直没说话,她知道就算问邻居,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付柏恒家住的位置很特殊,巷子里距离付家最近的就是那位大妈家,可也相隔了十来米。从大妈刚才那几句话,就能听出大妈对付家也不是十分了解。

隔壁两邻的住着,付柏恒的母亲亡故,大妈都不确定老人是因为什么病死的。可以想象,付家平时跟街坊邻居来往并不密切。

“方姐,要不要给俞爽打个电话?”严颖在顺达服务公司要到了俞爽的号码。

“算了!”方婕不想打草惊蛇,如果昨晚的黑影跟付柏恒夫妇有关,今天这样贸然到富强巷打听消息,很可能会惊动付家夫妇。

“方婕,你确定昨晚有人想袭击你?”老孟怀疑,昨晚的黑影,也许跟方婕根本没有关系。

“孟哥,我们早上在小区的垃圾桶里找到那人的草帽了,和陈文家找到草帽几乎一模一样。”

“几乎?严颖,几乎的意思,就是不太一样!我们黔州的草帽,样式都是大同小异。一顶草帽,说明不了问题。”老孟觉得,严颖有点小题大做。

“严颖,俞爽在顺达干了多久?”方婕不太了解俞爽的情况。

“不到一年。”

“她以前是干什么?”

“顺达的负责人说,俞爽以前也是做家政的。”

“在哪家公司?”

“不知道,顺达的负责人也不清楚。”

“昨天你跟甄慧英和谭丽玲联系,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她们说,从来没见谢雅妍开过车。”

“你给顺达打个电话,问问俞爽昨天上门打扫卫生的施阿姨家,具体住在我们小区哪个单元。”

严颖给顺达服务公司打了电话,结果却被告知,施阿姨这个客户,不是公司安排俞爽去的,可能是俞爽在外面接的私活。

“算了,还是我回去问问物业和保安吧!”方婕估计,施阿姨也不一定能提供什么线索。

“那就先回局里吧,不知道陈文到底交代没有。”老孟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严颖看了方婕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那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杂志社一趟。”方婕想一个人静静。

“我先送你去杂志社。”

“不用了,大白天的怕什么!我打个车就行了。”方婕知道老孟心急,不想浪费他们的时间。

严颖见老孟走到车边,无奈的跟方婕道别,和老孟走了。

方婕没回杂志社,转身又钻进了富强巷。林城有很多这样的老巷子,明面上看着只有一个进出口,实际上却四通八达。

十二号晚上,巷口的监控摄像头并没有记录下付柏恒离开富强巷的画面。但是方婕已经开始慢慢加重对付柏恒的怀疑,如果想证明付柏恒有可能离开过富强巷,就一定要先找到第二条离开富强巷的出路。

方婕并不是无的放矢,她对付柏恒的怀疑,虽然依旧没有证据,但是方婕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安士奇的死,很明显是被杀人灭口!那黎永权呢?他会不会也是被杀人灭口?

今天早上,严颖向方婕问起,昨天她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人。方婕脑中立刻想到俞爽!

而黎永权也一样,他被杀当日,去医院找过安士奇。那天黎永权不仅见过安士奇,他还在医院见过付柏恒!

付柏恒是俞爽的丈夫!

黎永权下午刚见过付柏恒,晚上就死于非命!方婕下午才见的俞爽,晚上就有人潜入小区绿化丛,企图对方婕不轨!

这也许不是巧合!黎永权的死,或许不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是因为黎永权可能危及到了谋杀谢雅妍那个凶手的安全!那么谢雅妍的死,就真的是个契机!凶手是为了掩盖毒杀谢雅妍的罪行,才将黎永权灭口。

第七十四节 想多了

俞爽勤劳淳朴,工作认真,深得客户喜爱。与方婕同一小区的施阿姨,今天又给俞爽介绍了一位客人。

接到施阿姨电话的时候,付柏恒已经去医院上班。俞爽照例给丈夫打了电话,征求付柏恒的意见。付柏恒听说俞爽今天又要去方婕那个小区工作,犹豫了几秒,嘱咐俞爽在外面小心一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施阿姨介绍的客人,是一对年轻夫妇,年前刚生了一个女儿。小宝宝长得肉嘟嘟的,皮肤白里透红,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对所有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宝宝现在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看到俞爽,睁着大眼睛竟然“妈、妈”叫了几声。

“宝宝,这是阿姨!”宝宝的妈妈不好意思的纠正宝宝。可宝宝对唯一会说的这个词兴趣浓厚,眼睛继续一眨不眨的盯着俞爽叫“妈”。

俞爽呆住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听到孩子叫她妈妈。

“俞姐,你怎么了?”宝宝的妈妈见俞爽呆呆的看着宝宝,整个人仿佛已然石化,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客户的声音似乎惊扰到俞爽,她缓慢的转开头,呆滞的目光移到宝宝妈妈身上,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没事吧?”宝宝爸爸不在家,宝宝妈妈对俞爽怪异的神情感到不安。

俞爽突然轻轻晃了下头,在宝宝妈妈看来,俞爽像是从走神中猛然惊醒。

“太太,我,不太舒服。”俞爽感觉手脚无力,头皮紧绷,整个人昏昏沉沉。

“那,你改天再来吧!”

宝宝妈妈不动声色的把学步车往身后推开,挡在宝宝面前,阻断了宝宝的视线。可是宝宝稚嫩的声音,依然执着的叫着“妈、妈”。

俞爽落寞的离开客户家,目光越发变得空洞,她机械性的迈动毫无知觉的双腿,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眼眶十分酸涩,可是泪腺却分泌不出泪水。俞爽剧烈起伏的胸膛,被压上千斤巨石,让她感觉喘不过气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一阵阵的袭向俞爽神经深处,大脑犹如缺氧般恍恍惚惚。

“施阿姨,我是小兰,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家政,是不是有病啊?人怎么怪怪的?”宝宝的妈妈站在窗前,看着俞爽走远,赶紧拨通施阿姨电话。

“人怪?没有啊,我看她人还不错啊,打扫卫生挺干净的。小兰,到底怎么了?”施阿姨非常纳闷,俞爽给她家做了几个月清洁服务,她对俞爽的工作表现很满意。俞爽手脚勤快,话也不多,从不乱动她家的东西。

“哦……”小兰想着施阿姨一番好意给她介绍家政,也不好说什么。“可能今天她身体不舒服吧,看着有点呆呆的。没事了,施阿姨,谢谢你了!”

“呃,小兰,要是不行的话,我再给你另外介绍一个吧?”施阿姨听出小兰对俞爽不太满意。

“不用了,施阿姨,谢谢了!以后再说吧。”小兰听见宝宝哼了几声,急忙挂了电话。

方婕在富强巷里绕来绕去,那些错综复杂的巷道,明明看着前面像是有路,可走进去却是死胡同。问了富强巷的几户人家,大家都说现在只有巷口一条出路,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早就把原来的其他出口全堵死了。

走出富强巷,方婕站在街角看着巷口的监控摄像头,觉得很不甘心。难道这次,自己的直觉错了?

警方反复查看过富强巷口的监控视频,十二号下午五点五十二分,付柏恒走进巷子回家,整晚没有出来。即使方婕认为付柏恒身上有再多疑点,巷口的监控,都能够为付柏恒提供有力的不在场证明。

想起老孟调侃的“隐形人”,方婕不由猜想,付柏恒会具有在监控下隐形的能力吗?

这当然不可能!不管是医院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还是富强巷口的监控摄像头,都不是付柏恒能够控制的。方婕清楚,没有人能在监控下隐身遁形。

那就是自己的直觉错了?付柏恒跟三起命案毫无关联!十一号谢雅妍走进医院后院时,付柏恒已经走出后门;十二号晚上,付柏恒根本就没离开富强巷。

可方婕明知付柏恒不可能控制监控,心里还是无法放松对付柏恒的怀疑。她确信昨晚潜到自己身后的黑影,一定与下午在小区里见到的俞爽有所关联。

这绝不是巧合!没有人会大晚上闲的无聊,跑到小区绿化丛里,潜到方婕身后搞恶作剧。也没有人会戴着草帽进入小区,却把崭新的草帽扔进垃圾桶。

昨晚看到黑影那一刻,方婕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种令人恐惧的心悸,只有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才能感受得到。

方婕不敢想象,如果当时黑影手中拿着毒针,而自己又没有出声惊扰黑影,会有什么后果!是不是自己也会像谢雅妍一样,被毒针扎进颈动脉?

如果黑影潜到方婕身后的目的,是为了要她的命,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威胁到黑影的事,才会招来如此横祸?

昨天下午在小区见到俞爽时,方婕根本就没跟俞爽说上几句话。当时方婕只是随意询问俞爽;发烧好点没有?俞爽却对方婕没有印象。然后又问俞爽来小区干什么?俞爽说去施阿姨家打扫卫生。最后问到谢雅妍和黎永权,俞爽都不认识。然后她就回家了。

前后这几句话,难道就成为黑影向方婕下手的理由?

在方婕想来,她问俞爽那几句话都很平常。那天去付柏恒家,如果不是因为俞爽正在发烧,方婕也会当场询问俞爽是否认识黎永权夫妇。如果那天当着付柏恒的面问了俞爽这些问题,黑影也会夜晚潜到方婕住的小区吗?

方婕觉得应该不会。如果白天刚去过付柏恒家询问俞爽,晚上就有黑影欲对方婕不利,那付柏恒无疑像是对警方表明他有问题!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呢?为什么问了俞爽几句话,夜晚黑衣人就潜入了小区?

方婕细细回忆起那天到付柏恒家的情形,她突然想起付柏恒曾说过的一句话:“俞爽身体不好,怀了两次都流了!”

俞爽为什么流产?她两次流产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雅妍是孕妇,她肚子里有五个月大的胎儿!方婕感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她脑子很乱,付柏恒夫妇并不认识黎永权夫妇,俞爽的流产跟谢雅妍会有什么关联?

如果假设俞爽的流产是谢雅妍所致,付柏恒和俞爽怎么可能对谢雅妍的名字毫无反应!

还有一个问题令方婕百思不解,谋杀黎永权的凶手为什么单单从黔易贷公司拿走周天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如果单纯是为了扰乱警方视线,凶手随便抽走几份其他公司的借款合同,就够警方忙活一阵。

凶手选择性的拿走周天公司那份借款合同,是不是因为他对滨海公司的情况更为熟悉?付柏恒会不会认识周天?如果他与周天或者滨海公司有关系……

方婕自嘲的苦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第七十五节 抑郁症

姜华对方婕的安危十分在意,他见方婕没跟严颖和老孟一起回警局,连忙给方婕打去电话。

“方婕,你回杂志社了?”

“嗯!”方婕不想让人担心。“姜队,是不是有进展了?“

“我让蒋奇查了富强巷口的监控,昨天下午,付柏恒四点过就买菜回家了,俞爽七点才回去,两口子晚上都没有从巷子里出来。周天正在路上,下午就能到警局,杂志社要是没什么事,你还是过来跟我们待在一起吧!”

“哦,好的。我一会就过来。”听到周天被押回来,方婕也想见见这个老熟人。

穿过人行横道,方婕正准备走向公交站台,她突然看到俞爽表情呆滞的从另一个方向走到红绿灯路口。

俞爽双目无神的对着前方来往的车辆,但她的眼神没有注视任何事物。人行绿灯亮了,俞爽没有反应。过了片刻,似乎感觉到身旁的路人都朝前走,俞爽才挪动脚步。

方婕从俞爽眉宇间再次看到忧郁。这与常人的满面愁容不同,俞爽眉宇间的忧郁,仿佛有些魂不守舍,她的心和思想,好像完全脱离了躯体。方婕感觉俞爽的精神很不正常。

趁着人行绿灯的最后几秒,方婕飞快的穿过斑马线,大步超越了还未进入富强巷口的俞爽。

走到巷口,方婕转过身来,正面对着精神恍惚的俞爽。可进入巷口的俞爽对方婕视而不见,继续表情呆滞的朝前走,脚步不快不慢。

“俞爽!”方婕忍不住叫了一声。

俞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方婕从俞爽的眼神感觉她好像又不认识自己了。

“俞爽!你没事吧?”方婕轻声询问。

“呃……”俞爽仿如大梦初醒,空洞的眼睛渐渐恢复神采。“是你!”

“俞爽,你怎么了?”

“我……,没事!”一个简单的问题,俞爽却过了十来秒才反应过来。她微微侧动头部,看了一下巷口,似乎刚发现自己置身何处。

“你刚才是不是不舒服?”

俞爽嘴角微翘,脸上却全无笑意。“我回去了。”

没等方婕回应,俞爽转身走了,脚步比刚才快了一些。她心里记着丈夫的嘱咐,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这下轮到方婕发呆了!她看着俞爽的身影消失在巷中,还没醒过神来,自己到底该不该追上去查问清楚。

昨天下午,自己与俞爽的对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俞爽的精神状态,简直令人惊异。俞爽为什么会这样?她刚才究竟去哪了?

方婕可以肯定,刚才俞爽的精神完全不正常!昨夜的黑影倏然闪现方婕脑海,黑衣人的悄然而至,也许并不是因为方婕跟俞爽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方婕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天去付柏恒家,俞爽发烧就不是偶然。在那种情况下,就是口无遮拦的严颖,也不好意思缠着一个正在发烧的病人问长问短。

可是人体发热也能控制吗?那天方婕亲手摸过俞爽滚烫的额头,那确是身体发热无疑!

方婕拿出手机,找出了省医的同学沈依荃的电话。

“喂,依荃,现在忙吗?”

“不忙,方婕,你可是好久没跟我联系了,怎么,有事吗?”

“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有没有什么药,吃了身体会发热?就是发高烧那种热。”

“很多药物都会引起身体发热。不过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药物的制备、储存或者给药过程中,药物受到污染,才会引起人体发热。但这与药物本身无关。或是给一些炎症消炎时,药理作用造成病原体短期内大量死亡或病变组织迅速崩解,被杀死的菌体释放出大量内毒素或一系列炎性介质而引起发热甚至高热惊厥。还有的药物会影响人体体温调节机制,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

“那到底有没有吃了马上会发烧的药?”方婕对沈依荃的长篇大论感到头大。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因为不经过试验,就无法了解因个体差异,什么药会对某人产生发热反应。苯丙胺、可卡因等,倒是可直接影响体温调节中枢而引起发热。或者过量使用甲状腺素时,由于使基础代谢亢进也能引起发热。但是这些药,都不是可以随便弄到的,需要医生处方。但我想,医生是不会随便开这些药的。”

“那个苯丙胺是什么药?”可卡因方婕知道,可是苯丙胺,她很少听说。

“呃,是一种抗抑郁药。”沈依荃说了一大堆,估计方婕也听不懂,只好尽量说简单一点。

“抗抑郁药?精神抑郁症?”方婕隐约感觉刚才俞爽眉间的忧郁,也许就是精神抑郁症。

“对!一般情况下,这种药通过静脉注射,对中枢神经的兴奋作用较强,极具成瘾性,所以被列为毒品。一般人很难弄到。”

方婕回想那天俞爽发烧的情形,没察觉她有兴奋的迹象。

“方婕,你在听吗?”

“在听,谢谢了依荃!”方婕脑中有了新的想法。

“是不是没事了?”

“呵呵,依荃,这段时间我有点忙,等忙过了,我请你吃饭。”方婕知道依荃对自己有些不满。

“行了吧,你上次还欠我一顿呢!方婕,我们那帮同学可是好久没聚了,你有时间,还是跟大家多聚聚吧!”

“我知道,过几天忙完了,就让班长组织聚会,我一定到。”

“那说好了!”

“嗯!”

方婕挂了电话,她不知道俞爽发烧那天,精神是不是兴奋。不过她此刻倒是有些兴奋,俞爽眉间的忧郁,方婕越想越觉得那就是抑郁。付柏恒不想别人接触俞爽的原因,也许就是因为俞爽精神和情绪的“不正常”。

苯丙胺通过静脉注射,那天俞爽发烧如果是人为造成,那么她的静脉就会有最近几天才留下的针眼,付柏恒也就需要利用工作之便,从妇幼医院里弄到苯丙胺。

可方婕转念一想,万一俞爽真患有抑郁症怎么办?如果她本就经常注射苯丙胺,那天又正好因用药而发烧,不是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吗?

不!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俞爽那天是否因药物反应引起发烧!而是付柏恒为什么要利用俞爽发烧防止警方接触俞爽!方婕差点把自己带入误区。

付柏恒之所以不想他人接触俞爽,显然是因为俞爽异于常人的精神抑郁症!

假设付柏恒夫妇与黎永权或是谢雅妍存在某种联系,那一定是跟俞爽的精神抑郁有关!

可是那天方婕和姜华、严颖去付柏恒家,付柏恒丝毫没提起俞爽患有抑郁症!俞爽发烧,付柏恒说是感冒,反反复复两天都没退烧,还在电视柜最显眼的地方放上几盒感冒和消炎退热的药。

方婕终于知道那天在付柏恒家,她看到电视柜上摆放的药品为什么觉得有些别扭。因为付柏恒家收拾得十分整齐,那几盒药不应该出现在电视柜那么显眼的位置!把药放在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只不过是想让人相信,屋里的人真的病了。

第七十六节 刺激

俞爽的工作,大多数时间都是外出做家政服务,平时没事不会待在公司。方婕估计,服务公司的负责人和同事,都不一定真正了解俞爽。如果俞爽真患有抑郁症,跟邻居的交往也不会密切。想了解俞爽的情况,也许雇佣俞爽的客户,还能提供一点线索。

想到这,方婕立刻返回自己所住小区。通过物业和保安,查找俞爽口中的“施阿姨”。在还没找到能够证明付柏恒夫妇值得怀疑的证据前,方婕暂时还不想把自己没有根据的猜测,告诉严颖和姜华。

方婕住的小区,姓施的人家不多。卢队长帮方婕去物业借了业主花名册,刚联系了两户施姓业主,就问到了雇佣家政服务人员的施阿姨家。

“施阿姨,你好,我是二号楼的住户,我叫方婕。听说你家请了家政是吗?”方婕接过卢队长递来的电话。

“对,你有什么事吗?”

“哦,我想了解一下家政服务的收费和服务质量怎么样?”

“呃……”施阿姨一听是打听家政服务,稍稍有些迟疑。“收费不高,一个月打扫四次卫生,每周一次,每个月200块钱。服务质量也还行,打扫得挺干净的。就是……”

“施阿姨,有什么问题吗?”方婕感觉,施阿姨好像有什么话不方面说。

“呃,也没什么,我请的那个家政,我觉得不错,就介绍给楼下的小兰了,可是小兰对她不太满意。嗯……,你叫方婕吧?你要是想请家政,我有家政公司电话……”有了早上小兰家的事,施阿姨不想随便介绍俞爽到同一个小区的邻居家。

“施阿姨,你请的那个家政叫什么名字?她给你家打扫卫生多久了?要是你熟悉的话,我想,还是请个可靠点的好。”方婕婉转的告诉施阿姨,她不想另外找个不可靠的家政服务人员。

“我请的那个叫俞爽,人很可靠。给我家打扫卫生三四个月了,也是朋友介绍的。”

“施阿姨,呃,我现在是在物业这给你打电话,你看,如果方面的话,我能不能到你家去,跟你详细的聊聊,了解一下俞爽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请家政,也不敢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方婕希望能跟施阿姨见面,顺便打听小兰对俞爽不满意的原因。

“方便,都在一个小区住着,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过来吧,我住三号楼二单元601室,我在家等你。”施阿姨很热心,年纪大了也喜欢有人跟她聊聊天。

“好的,施阿姨,那我现在过来。”

方婕谢过卢队长,立刻去了施阿姨家。两人一见面,都觉得对方十分眼熟,平时常在小区里遇到。

“施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别客气,小方,都是邻居,随便坐!”施阿姨客气的把方婕领进客厅。

“施阿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家政打扫的?”方婕装模作样看了看客厅的卫生情况。

“是啊,俞爽昨天刚打扫的。你看还行吧?她一周过来帮我打扫一次,就我和老头子在家,基本上也能保持一个星期,这人年纪大了,也不想自己动手了。”

“嗯,是挺好的,窗户也擦得干干净净。”方婕表示很满意。“施阿姨,你说这个俞爽,她……,会不会乱动家里的东西?”

“不会,这个你放心。俞爽很老实,做事认真,手脚麻利。只要你交代一声,她从不乱动屋里的东西。她把自己收拾得也干净,不像有的家政,一挨近就闻到有股子汗味。”

“呃,她这个人好相处吗?不会甩脸子发脾气什么的吧?”

“不会!怎么可能发脾气,人小俞脾气特好,从不多话。你叫她怎么收拾,她就这么收拾,从不耍滑头、发脾气。”施阿姨对俞爽的服务确实很满意。

“对了,施阿姨,刚才在电话里,我听你说,小兰对俞爽不太满意?”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我觉得俞爽挺好的,才介绍给楼下小兰家。可俞爽早上去小兰家,还没打扫卫生就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兰也没细说。”

“是不是俞爽的脾气古怪?”

“不会,俞爽就是话少点,脾气挺好的。”

“呃,那是不是小兰不太好相处!”方婕慢慢套着施阿姨的话。

“我也没觉得啊,小兰平时挺客气的。早上小兰给我电话,问俞爽是不是有病,怎么看起来怪怪的。我还没问清楚,小兰就挂电话了。要不这样吧,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下去问问小兰,俞爽到底是怎么回事。”施阿姨自己也想弄清楚,她给小兰介绍的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敲开小兰家房门,方婕一眼看到坐在学步车里的小宝宝。

“妈……妈……”小宝宝见有人来,咧着嘴笑呵呵的。

“施阿姨,这位是……?”小兰见到方婕,觉得像是一个小区的,但不太熟悉。

“她叫方婕,也是我们小区的,住二号楼,在杂志社上班。”施阿姨跨进屋里,慈爱的逗着小宝宝:“宁宁,叫奶奶,奶奶……”

“请进吧!”小兰把方婕请进屋里。

“小兰,刚才电话里我没听清楚,你说那个俞爽到底怎么回事?”施阿姨捏着宁宁肉嘟嘟的小手,扭头询问小兰。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她一进门就发呆,样子怪怪的,我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挺吓人的。”

“她没说什么?”施阿姨很纳闷,几个月来,她从未发现俞爽像小兰说的情况。

“她说她不舒服,我就让她走了。”

“嗯……妈、妈……”小宝宝好奇的看着方婕,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

“小宝宝好可爱!”方婕听到宝宝的叫声,露出愉悦的笑容。

“诶,宁宁刚学会叫‘妈’,见谁都乱叫。”小兰见宝宝叫方婕“妈”,无可奈何的摇头。

“小孩子都这样!再大点就好了。”施太太是过来人,她知道宝宝不是乱叫,只是还不会用别的语言表达情绪。

“小兰,早上俞爽进门的时候,宝宝是不是也叫‘妈妈’了?”方婕猛然意识到,俞爽的反常,问题出在哪了。

“就是啊,宁宁这几天见谁都叫‘妈’,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俞爽听到宁宁叫妈,就开始发呆了?”

“嗯!表情呆呆的,看宁宁的眼神也怪怪的,我还担心她会对宝宝怎么样呢!”小兰想起昨天俞爽怪异的神情,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施阿姨,介绍俞爽给你的那个朋友,他们家有小孩吗?”

“没有,他家孩子都上班了,家里没有小孩。”施阿姨觉得奇怪,俞爽怎么会对孩子有这种反应。

方婕脑中又回想起付柏恒那句话“俞爽身体不好,怀了两次都流了!”。流产、抑郁症、小宝宝叫“妈妈”,方婕心里默念,她推测,俞爽应该是受刺激了!

第七十七节 令人头痛的周天

付柏恒在值班室里心不在焉的翻着今天的报纸,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谢雅妍倒地的位置。他总觉得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悄悄注视着他。

原先安士奇的车位,今天也停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付柏恒横看竖看,就是看那辆车不顺眼。那边还有好几个空车位,付柏恒不明白,门诊的老朱为什么要把他那辆白色轿车停到安士奇的车位上。老朱是不是故意的?他是不是想提醒大家,原来那个车位上,也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付柏恒一把推开报纸,大步跨出值班室。他朝老朱的车走了几步,强行按下想砸车的冲动,回身走到后门边上,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交通监控摄像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周天已经被押回林城。方婕接到严颖通知,立刻赶到警局。

姜华让严颖带方婕去监控室,他准备立即对周天展开讯问。“方婕,周天在2号讯问室,我和老孟进去,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呃……”方婕稍有迟疑,“姜队,我想,周天和付柏恒是否会有交集?”

“付柏恒!”姜华点点了头,他完全明白方婕想证实什么。

方婕和严颖走进监控室,老孟和姜华已经坐到了询问桌后。

周天一本正经的端坐椅中,见警察进来,还客气的点了下头。

“姓名?”老孟开始走程序。

“周天。”

“年龄?”

“39。”

“工作单位?”

“滨海绿色发展有限公司。”

姜华给老孟递了个眼色,让他停下来。

“周天,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伪造土地证。”周天倒很坦白。

“为什么要伪造土地证?”

“其实也不是伪造,我正在跟酒厂谈收购那块地皮,酒厂那边已经同意出让土地,等我这边资金到位,马上就签合同,到时候就可以补办土地证。”周天说得一板一眼,一点都不像在交代问题。

“补办?你用伪造的土地证骗取贷款,贷了款又去买地办土地证?”老孟被周天的歪理逗乐了。

“我没想骗贷,我准备买了地办好土地证,就把老黎手上的土地证换回来。公司我都押给他了,利息也没拖过他一次,老黎瞎担心什么,他怎么能说我骗贷呢!”周天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就你那公司?”老孟哭笑不得,周天的公司撑破天也值不了十万,

“警官,迎春花展你知道吧?就是我们滨海公司举办的,每届花展期间,花卉贸易的成交额你知道是多少?至少几千万!这黎永权也小看我们公司了,就他那点钱,我们滨海……”

“行了,别扯远了!”姜华对周天的废话完全没兴趣。“周天,今年八月份,你是不是新开办了一张工行卡?”

“是啊!老黎叫我办的,他说有笔资金不方便直接打进他的账户,让我办张卡借他转笔账。警官,黎永权在资金方面是不是有问题?”周天好奇的打听。

“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姜华厉声呵斥。“周天,那张卡呢?”

“呃,卡在我家里。黎永权用了两天就还我了。”周天见姜华呵斥,稍稍老实一点。

“你向黔易贷贷了多少款?”

“八百万。”

“你贷款干什么?”

“我们公司不是有个种植基地吗?种植基地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很适合种植各种珍稀花卉苗木,我准备把种植基地建成林城第一家集珍稀花卉苗木种植展示、生态文化旅游于一体的大型花卉博览园,到时候,请全国的书画名家到博览园来采风、举办书画展,把博览园打造成为林城……”

“行行行,我知道了。”姜华不得不打断周天的话,看这阵势,周天把询问室当成投资说明会了。“你离开公司这段时间,都去哪了?”

“警官,你不知道,我上个月到蓉城,就是为了去蓉城兰博园考察,花卉博览园的项目建设报告书我也开始着手了……”

姜华赶紧挥手让周天打住。“你认识孙传芳吗?”

“认识!我和孙总那是铁哥们,这次我到蓉城,人家孙总对我可是……”

老孟受不了了,狠狠一拍桌面,大声喝道:“周天,放老实点,这里是警局!不是你家客厅!”

周天一愣,偷偷咽下一口唾沫。

“周天,你跟孙传芳提起黎永权了吗?”姜华继续询问。

“黎永权?提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们同道中人,我和孙总那是以花会友,我们……”周天见老孟鼓着眼睛,赶紧闭上嘴。

“孙传芳也没提起黎永权?”

“孙总倒是提了两句,他说跟我们林城的黎永权交情不错,问我认不认识。我哪能不认识,老黎可是三天两头带着小蜜去我种植基地吃土鸡,我们那是铁哥……”周天自知多嘴,硬生生把“们”字憋回肚里。

“孙传芳有没有问起黔易贷的经营情况?”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

“黔易贷的经营情况?”周天一脸好奇,胡思乱想的问道:“孙总也想跟黎永权借钱?不能吧,人孙总那兰博园一年几千万上下,还用得着……”

“周天,别净扯那些没用的!”姜华忍不住厉声打断周天。“你认识李长生吗?”

“李长生?”周天想了一下,“不认识!”

“周天,你说滨海公司向黔易贷借了八百万,可是黔易贷公司说,除了那八百万,你八月份,又向黔易贷追加了三百万贷款……”

“什么?三百万?这他妈说的?”周天惊讶的打断姜华,变得火冒三丈。“是不是黎永权?这王八蛋,他黑公司的钱,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警官,你们可别听黎永权胡说,他这是诬陷,我什么时候跟他追加贷款了!”

“你怎么知道黎永权黑公司的钱?”

“这不明摆着吗!他说我八月份追加了三百万贷款,又叫我办了张银行卡借给他转账,这不是摆明了坑我吗!这个王八蛋,警官,你们可不能听他的一面之词,那三百万,我可一根毛都没见着。肯定是他自己搞的鬼,想赖到我身上。我那有合同,你们可以去我公司看合同,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我就跟黔易贷借了八百万!要是多一分,我就是地上爬的。”周天脑子非常聪明,立刻想到黎永权跟他借银行卡的目的。

“周天,你那份一千一百万的合同,黔易贷公司弄丢了!”姜华特意加重了语气。

“什么一千一百万!我就只借了……,你说什么?他们公司的合同弄丢了?”周天面露喜色,“那黎永权凭什么说我跟他们借了那么多钱?合同都没了,还把账往我身上赖。警官,你们可不能放过黎永权,他这个大骗子,不仅放高利贷,还黑股东的钱!”

“周天,你是不是觉得黎永权死了,借款合同弄丢了,你的贷款就不用还了?”老孟见周天一脸义愤填膺,心里不由来气。

“你说什么?黎永权死了?”周天愕然怔住。

第七十八节 保安

方婕无趣的轻摇着头,周天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一提起他那些子虚乌有的项目,就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周天的反应很真实,他听到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被黔易贷弄丢了,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而从周天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对黎永权的死,确不知情。

“方姐,这周天的废话真多,总是东扯西拉。”严颖不了解周天,周天平时就是这种不管你有没有兴趣听,都能缠着你说半天废话的主。

“他就这样。”方婕不耐烦的看着监控器里的讯问室,她真正关心的问题,姜华还没问。

周天的神情很有趣,黎永权的死看似对他震动很大。可他人虽然怔住,眼睛却不自觉的滴溜溜直转,好像脑子里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姜华见周天半晌没吱声,用指关节敲了下桌面。“周天,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周天的表情,就像小偷被人抓了现行。

“黎永权死了,你就没点想法?”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警官,黎永权真的死了?他,怎么死的?”周天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警方为什么找他。

“被人用毒针扎进颈动脉,当场死亡。”

“毒针?”周天感到十分迷惑。

“周天,既然黎永权常去你基地吃饭,你对他应该很熟悉吧?”

“呃……,他是去我基地吃过几次饭,可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黎永权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不会跟我说。”周天还有点自知自明,虽然常在一起吃饭,但黎永权并没有把他当朋友。

“你知道黎永权有什么仇家,或者他得罪过什么人吗?”

周天皱了下眉头,“这就不好说了,黎永权是干什么的你们也知道,他那行哪天不得罪人?就他们上门追债用的那些手段,那一种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你明知他们把人往绝路上逼,还要跟他借钱?”老孟话里暗带几分嘲讽。

“我不一样,我贷款那是为了做项目!只要项目立起来,还他那点小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再说,只要我按时付利息,老黎也不会找我逼债,就算上门逼债……”周天突然顿住。

“就算上门逼债怎么了?他也找不着你是吗?”老孟帮周天把下半截话说了出来。

“怎么可能!我周天是那种人吗?我的意思是说……”

“行了!”姜华不耐烦的制止周天东拉西扯。“周天,你知道谢雅妍吗?”

“知道,黎永权的老婆。”

“你跟谢雅妍有接触吗?”

“没有,就见过一两次。”

“黎永权有没有跟你提起过谢雅妍的事?”

“没有。他跟我提他老婆干什么。”

“你认识安士奇吗?”

“不认识,干什么的?”

“那付柏恒呢?”

“没听说过。警官,这两个是什么人?”

“你再好好想想,安士奇和付柏恒这两个名字,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警官,这两个名字我真没印象!”

“那俞爽呢?”

“也不认识。”周天狐疑的看着姜华。

方婕失望了,她原本认为,付柏恒应该跟周天有些关联才对。

“严颖,你知道祝允的联系方式吗?”

“我不知道,姜队和孟哥应该知道。方姐,你怀疑把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从黎永权办公室拿走的人,是付柏恒?”

“我也不知道。”方婕完全没有把握确定。“他们看起来好像素无交集。”

“方姐,如果昨晚潜到你身后的黑影跟俞爽有关,那付柏恒在这几起案子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他在妇幼医院上班,谢雅妍的死,会不会就是他下的手?”这个问题困扰了严颖一上午。

“现在还不好说!”方婕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假设谢雅妍是付柏恒所杀,付柏恒在案发现场究竟是怎么将自己“隐形”的!

姜华暂时把周天移交给经侦那边,和老孟回了办公室。方婕提起祝允,姜华说他已经跟祝允联系过,祝允对付柏恒的名字,同样没有印象。

“姜队,你们还在怀疑付柏恒?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谢雅妍走进后院的时候,付柏恒已经离开保安值班室,走出到了后门外。”老孟觉得姜华过于重视方婕的意见,简直有点浪费时间。

“老孟,那你认为,昨晚去方婕小区的黑衣人会是谁?”姜华有种直觉,昨晚的黑衣人一定是因为黎永权三人的案子,才找上方婕。

老孟不以为然的轻呼一口气,没有回答。可他认为,昨天下午方婕遇到俞爽,就把付柏恒跟晚上潜入小区的黑衣人联系起来,过于草率了。俞爽的主要工作是提供上门清扫服务,她在方婕所住小区接活很正常。

“姜队,你还记得迎春花展的时候,展会现场的那些保安吗?”严颖想起过年时和姜华去看画展的情景。

“保安?”姜华惊异的回想起花展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付柏恒是医院的保安,他跟花展上的保安难道有交情?

“迎春花展的保安,我想应该是临时向保安公司请的,付柏恒以前也是保安公司的人。”严颖唯一能想到就是付柏恒跟花展保安有联系。

姜华拿出手机再次拨通祝允的电话。

“喂,祝允,我是刑侦队姜华。你们公司举办花展的时候,从哪请的保安?”

“呃,我是请宸枫公司的保安尹师傅帮我联系的人。”

“尹师傅帮你联系的那些保安,你都认识吗?”

“不太认识,都是尹师傅帮我安排的。”

“你说的尹师傅,还在宸枫公司吗?”

“在,他和宸枫公司的喻总关系不错,听说是亲戚,在宸枫公司干了好几年了。”

“我们去宸枫公司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保安?”

“哦,他是值夜班,白天不用上班。”

“呃,祝允,你最好到警局来一趟。”

“现在吗?”

“嗯,现在。”

“好吧,我马上过来。”

老孟纳闷的看着姜华,不知道他叫祝允来警局干什么。

“严颖,你马上想办法弄一张付柏恒的照片!”姜华是想让祝允来认人。

“好,我叫医院传过来。”严颖马上联系妇幼医院办公室的徐主任,让她把医院保卫科所有人员的照片传过来。

“走吧,去经侦。”姜华拍了拍老孟肩膀,让他一起过去。

到经侦队提出周天,严颖把医院发来的保安照片摆到周天面前。

“周天,你看看,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姜华把照片一张分开。

周天对姜华的要求感到难以捉摸,“姜队,这些是什么人?”

“少废话,叫你认你就认!”老孟急不可耐,他不相信严颖还真能蒙对。

周天看了片刻,脑中对这些照片里的人全无印象。“不认识。”

“你确定?”姜华把付柏恒的照片单独拿起来。

周天疑惑的看着付柏恒的照片,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可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第七十九节 心的怒吼

快下班了,付柏恒给俞爽打电话,想问她晚饭需要买点什么菜回去。

可是电话响了很久俞爽都没接,付柏恒十分担心,焦急的接连打了几次,俞爽终于接了电话。

“俞爽,你没事吧?”

“没事,柏恒,你什么时候下班?”俞爽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马上就下班了,俞爽,你不舒服吗?”付柏恒满是关切。

“我没事。柏恒,你早点回来。”

“我知道,晚上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吃。”

付柏恒感觉不太对劲,俞爽的情绪非常消沉,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了。

“那好,我下班马上回来。你乖乖的待在家,哪也别去。”付柏恒想叫俞爽谁敲门也别开,但是看见后门有人进来,又忍住了。

“付师傅,还没下班啊?”严颖客气的朝付柏恒打着招呼。

“快了。”付柏恒脸上的紧张一扫而没,嘴角浮起微笑。

“付师傅,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严颖站在值班室门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停在安士奇车位上的白色轿车。

“什么人?也是我们医院的?”付柏恒朝后门外瞟了一眼。

“周天!付师傅,你认识周天吗?”严颖的脸也挂着笑,不过她的笑容有种戏虐的意味。

“不认识!”付柏恒神色如常的摇着头。“我们医院没这个人。”

“周天不是你们医院的!”

“哦!”付柏恒感觉自己太阳穴上的神经在剧烈跳动,可实际上,严颖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

“付师傅,你爱人还好吧?”严颖看似随便的问候付柏恒的爱人。

“还好!”付柏恒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严颖心中窃喜,付柏恒终于有反应了。

“早上我同事在她们小区看到你爱人了,她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今天早上?不会吧,刚才我给她打电话,还好好的。”付柏恒强自稳定心神,脸上依旧努力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微笑。

“哦,那就好!我先走了,付师傅!”

“好,你慢走。”付柏恒看着严颖走向医院大楼的背影,笑容消失不见,变得面无表情。

过了几分钟,接班的同事来了,付柏恒走出后门,拦了一辆出租往家赶。

“小付,下班了?”隔壁的大妈在屋里看到付柏恒从外面过,赶紧走到门口。

“嗯,张姨,下班了。”付柏恒心不在焉的打了个招呼,继续朝前走。

“小付,你等等!”大妈把付柏恒叫住。

“有事吗,张姨?”付柏恒耐着性子停下脚步。

“小付,今天有三个人来找俞爽,有个女的穿着警服。”大妈买下隔壁的房子两三年了,一直没机会跟付柏恒多说几句话。

“他们找俞爽干什么?”付柏恒心里一惊,他很清楚穿着警服的女人是谁,他刚才还在医院见过。

“他们问我,你们两口子关系怎么样?还问你妈是怎么过世的……”

“还有呢?”付柏恒紧张的追问。

“还问你们两口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张姨,我和俞爽有什么奇怪的?”付柏恒看似若无其事,其实心潮暗涌。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这些人,都是没事吃饱了撑的。小付,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啊!张姨,我能有什么事!”付柏恒眼角的余光瞥了下家门,只见房门紧闭。

“那就好!行了,没事了,你回去吧,有空过来坐!”大妈看出付柏恒急着回家。

“好的,张姨!”付柏恒点点头,直径走回自己家。

天色渐暗,屋里没开灯。客厅空荡荡的,卧室门虚者一条缝。付柏恒看了一眼墙上母亲的照片,走快两步推开卧室的门。

俞爽坐在床上,两手抱着膝盖,头发有些散乱。冷寂的目光,看到付柏恒,才渐渐有丝暖意。

“俞爽,你怎么了?”付柏恒坐到床边,怜爱的轻抚俞爽的脸颊。

“柏恒,我对不起你!”俞爽低声啜泣,滚烫的泪珠从脸庞滑落。

“俞爽,你别这样!”付柏恒轻轻搂过俞爽,头紧紧贴着俞爽被泪水沾湿的脸庞,蓦然一阵心痛。

“要是,要是孩子,还在,他现在……就能叫爸爸了!”俞爽泣不成声,泪珠不停的往下掉,身体因哭泣而不受控制的抽动。

付柏恒心里一阵绞痛,他不知道俞爽为什么今天又提起孩子。一年来,他总是尽量避免在俞爽面前提起一切和孩子有关的话题。

顺达公司的负责人,是付柏恒的朋友。付柏恒早就交代过,让公司不要安排俞爽到有孩子的家庭干活,他说怕孩子太调皮,会累着俞爽。其实,只是不想俞爽触景伤情。

每次俞爽看到活泼可爱的婴孩,都会默默垂泪。自从俞爽怀胎八月的胎儿掉了以后,俞爽性格大变。因为医生告诉她,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有孩子了。满怀希望等待孙子降生的奶奶,知道这个消息,突发脑中风死亡,俞爽觉得这都是她的错!她对不起婆婆,对不起丈夫,更对不起孩子!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坚持要去看那场电影,就不会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从医生宣布俞爽再也不会怀孕那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真心笑过。她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几天也不说一句话。她想过自杀,可是她舍不得丈夫。她知道丈夫深爱着她!没有她,付柏恒也活不下去。

孩子掉了,婆婆过世,可是丈夫从没说过一句埋怨的话!丈夫总是在她最消沉、最无助的时候,用毫无保留的爱陪伴她,给她坚持活下去的信心和希望!

付柏恒说过,不管俞爽决定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他都会陪着她!所以俞爽不能死,她不想自己成为丈夫放弃生命的理由!

可这样的生活,让俞爽倍感煎熬。柏恒是付家独子,他比俞爽更希望拥有自己的孩子,传承付家的血脉。可是柏恒什么也没说,没有一句责备、一句埋怨,对她只有宽容和爱,而俞爽却难以背负丈夫全心全意投入到她身上的感情。

每次偶然遇到别人家的孩子,俞爽总是强忍内心的悲戚,在丈夫面前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丈夫对她放心!

但付柏恒知道俞爽还没有完全放下,他自己也没放下,他痛恨让他失去孩子、失去母亲的罪魁祸首!痛恨妻子从此变得了无生趣、郁郁寡欢、有如行尸走肉的生活,更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俞爽日渐忧郁,却还要强打精神努力让丈夫觉得她已走出阴影。付柏恒看在眼里,内心痛不欲生。可是那该死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满不在乎的向付柏恒投去轻蔑、不屑、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付柏恒难以忍受!

“她”是罪犯!是杀死儿子的凶手!付柏恒一遍遍在心里怒吼,他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隆起,脑子里就会无法控制的想起妻子身下血肉模糊的成型胎儿!

付柏恒紧紧拥着俞爽,眼里流下哀痛的泪水!

第八十节 安全心理

严颖从妇幼医院带回来的消息,让大家颇感意外。特别是老孟,他完全没有想到,付柏恒竟然会有问题。

周天确实不认识付柏恒,因为举办迎春花展期间,他根本就没注意过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祝允看到付柏恒的照片,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他对付柏恒还有点印象。

迎春花展上的保安,全是宸枫公司的保安尹师傅帮祝允联系的。尹师傅与付柏恒是保安公司的老同事,尹师傅年纪略大些,他从保安公司出来后,专职在宸枫公司值夜班。

祝允打电话把尹师傅找来警局,尹师傅一眼就从照片上认出了付柏恒。付柏恒不仅在花展期间见过周天,他还从尹师傅口中,听到许多关于周天的“趣事”。

李长生已经找到,他回了永山,只是没回家,一直住在女朋友那。迫于警方的压力,李长生交代,黎永权转给他那二十万,就是为了要周天的命。李长生不是傻子,他不想再回到监狱,就带着钱跑了。

姜华推测,黎永权借给周天八百万之后,渐渐发现周天不靠谱,就以周天追加贷款的借口,黑了公司三百万,填补自己那份亏空。黎永权在公司占股四成,借给周天的八百万里,黎永权需要承担三百二十万的亏空。加上贷款给周天时,周天返给黎永权的五个点,也就是四十万,再除开买凶杀人的二十万,黎永权刚好拿回自己的三百二十万。

黎永权在公司账上动的这些手脚,另几位股东清不清楚,姜华不得而知。可从目前严颖探到付柏恒的异样反应来看,黎永权的死,跟黔易贷的其他几位股东,应该没有关系。

昨天下午,方婕在小区偶遇俞爽,当晚就有黑衣人潜入方婕小区,欲对方婕不利。今天严颖去医院找付柏恒,提到他的妻子俞爽,他的表情也透出几分怪异。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付柏恒的妻子有问题!他似乎不想自己的妻子,暴露在警方的视线中。

“可俞爽跟黎永权到底有什么联系呢?”邵伟还是不太理解。

“我想,俞爽应该不是跟黎永权有联系。”老孟开始相信,三起凶案中的第一位受害者,才是凶犯的首要目标。

“可是我们怎么也查不出俞爽跟谢雅妍存在任何关联。”蒋奇对付柏恒夫妇和黎永权夫妇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全面调查,可结果毫无收获。

“谢雅妍是孕妇,俞爽曾两次流产,我看,杀人动机一定是与胎儿有关。”姜华不经意的看了方婕一眼。

“但是姜队,就算俞爽的流产与谢雅妍有关联,假设付柏恒杀谢雅妍泄愤,他究竟用什么方法,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老孟反复多次核查了医院门诊大厅和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他想不通,谢雅妍走进后院的时候,付柏恒已经离开医院后门,一个案发时间不再案发现场的人怎么作案?

“这个问题先放一下。要假设付柏恒杀谢雅妍泄愤,就必须先了解付柏恒心里的‘愤’是什么?”姜华想先确定杀人动机。“俞爽两次流产,不可能不去医院,立即对全市范围内的医院、诊所进行全面摸排,看看能不能找到俞爽流产时的就诊记录。”

“是!”一声响亮的回答,探员们立刻开始行动。

方婕若有所思的看着姜华办公桌上付柏恒的照片,她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男人,竟然会是毒杀孕妇的疑凶。

昨天晚上,如果方婕没有出声惊扰到黑衣人,那她的颈动脉上,会不会和谢雅妍一样,被扎进一支毒针?

“方婕,让严颖送你回去吧?”天色已晚,姜华不放心方婕一个人回家。

“好吧。”方婕点点头,她留在警局也用。

上了车,严颖十分兴奋,案发短短几天,警方接触了多个嫌疑人,可都不具备作案条件。现在付柏恒终于露出水面,她有预感,这次应该找对嫌疑人了。可她还有点不放心,因为据妇幼医院反映,付柏恒没有驾照,他也不会开车。

“方姐,如果付柏恒真不会开车的话,那安士奇的车,为什么会藏在距鱼塘几公里外的松林里呢?”

“对了,严颖,付柏恒在保安公司上班之前,是干什么的?”方婕对付柏恒完全不了解。

“好像是在一家国营建材厂上班,建材厂改制后,才去保安公司。”严颖听蒋奇说过,但是没记清建材厂的名称。

“保安公司那边怎么说?付柏恒接触过机动车吗?”

“蒋奇问了,保安公司说他们也不清楚。但是他们从未见过付柏恒开车,他的简历上,也没有体现他具有驾驶经验。我们跟交通部门核实,林城所有驾校,都没有付柏恒的报名记录。”

这的确令人有些头疼。方婕不相信,安士奇会自己把车开到松林里,再步行几公里返回路边的鱼塘。

“方姐,会不会真是安士奇自己把车开去松林的?”

“严颖,如果你是安士奇,在黔易贷公司看到黎永权的尸体后,你接到付柏恒的电话,会放心大胆的去城外赴约吗?”

“呃,不会。”严颖很坦白,当时已经晚上九点,刚看到黎永权被毒杀的尸体,就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让她出城赴约,她不用想也知道会有危险。

“可是安士奇去了!他可能认为自己待在车里会很安全。如果换了是我接到这个电话,我也会去,但是我会非常小心,开车到约定地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在确定自己是否安全之前,我不会轻易下车。”

“你是说安士奇是认为自己的安全有保障,才下车的?”

“嗯。待在车里,至少对自己还有一重保护。下了车,安全就没了保障。除非确定自己安全,否则我是不会下车的。”

“可那天晚上安士奇身上带了一把厨刀,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可以凭借厨刀保障安全呢?”

“安士奇应该能够想到,把他约到城外的人,就是毒杀黎永权的凶手,他就不担心,凶手手上还有毒针吗?他可是深知毒针的药性。”

“这样说的话,那不是很难把安士奇骗下车了?”

“肯定很难,但安士奇还是下车了。而且还是在鱼塘附近下的车。”

严颖点点头,她相信方婕的判断。如果凶手在松林毒杀安士奇,就必须要步行几公里把安士奇的尸体背到鱼塘去。步行几公里背尸,既耽搁时间,又耗费精力,背尸的凶手根本无法肯定,在这段路程中,会不会遇上行人。

“严颖,你说安士奇在保安公司上班之前,在建材厂上班。建材厂内部有一些车辆,是不需要驾照也能驾驶的,比如厂区内部运输使用的电瓶车。那种车的驾驶操作,与自动档汽车差别不大。我想付柏恒在厂里应该开过那种车。”

严颖眼睛一亮,马上联系蒋奇,询问那家建材厂的详细情况。

第八十一节 老底

“方姐,一起去吗?”严颖向蒋奇拿到了建材厂的地址。

方婕犹豫了一下,见严颖一脸的期盼,为难的笑了笑,给余波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在警局吃完饭,要晚点回来。

“方姐,你真够意思!”严颖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还对方婕和姜华有意见。

“行了,快去吧!早去早回。”方婕很喜欢这个个性爽朗的小妹妹。

林城市人造板厂,是市林业局的下属企业。几年前改制后,变成了民营股份制企业。厂址也从原来的开发区,搬到了城郊。

严颖和方婕到城郊找到人造板厂,可厂部早下了班。厂里的门卫和车间的工人,都是改制后才进厂的,根本没有听过付柏恒的名字。

还好门卫给了严颖保卫科长的联系电话,严颖与保卫科长通话后,又拿到了现任办公室主任的电话号码。

“喂,林主任吗,你好,我是市刑侦队的,我叫严颖。”

“你好,警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主任,我想打听一下,人造板厂改制以后,厂里还有原来的老职工吗?”

“老职工基本上没有了。改制的时候,工厂停工两年多,原来的老职工基本上都走了。警官,你想找原来的老职工?”

“对,林主任,你有办法找到原来的老职工吗?”

“呃,我倒是认识原来厂里保卫科的胡科长,他是市林业局派出所的干警,人造板厂筹建的时候,借调到厂里主持保卫工作。改制以后,胡科长就回原单位了。”

“你说的是胡玉坤吧?”局里召开全体干警大会时,严颖见过林派的胡玉坤,他现在已经是副所长了。

“对,就是胡玉坤。”

严颖挂了电话,天已经黑了,她不好意思的看向方婕。

“你看我干什么,赶紧走吧!”方婕知道严颖想她陪着一起去林派找人。

“方姐,你真好!等案子结束,我请你吃饭!”严颖心想,自己跟的这条线,一定会有所收获。

“呵呵,好啊!那就去天天渔港吃海鲜!”

“方姐,你想让我破产啊!”

胡所长住在市林业局宿舍,严颖敲开胡所长家房门时,他们一家正在吃晚饭。

“小严,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有?”胡所长记性很好,还记得市局的严颖。

“吃了!”严颖向胡所长的爱人打了个招呼,违心的说了一句谎话。“胡所长,打扰你吃饭了。”

“有什么打扰的。这位是?”胡所长看到严颖身后的方婕。

“这位是林城《生活与法制》的采编方婕,方姐,这位是林派的胡所长。”

“你好!”“你好!”

胡所长放下碗筷,陪严颖到客厅坐下。

“小严,找我有事?”

“胡所长,你原来在人造板厂待过吧?”

“待过,当年局里把我借调到人造板厂保卫科工作了几年。小严,你想打听人造板厂的人?”

“嗯,胡所长,你还记得厂里有个叫付柏恒的人吗?”

“小付!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他就是我筹建保卫科时,招进来的第一批人。小严,小付怎么了?”

“哦,没什么。他涉及到我们中队目前正在调查的一起案子。”

“什么案子?”胡所长十分诧异。

严颖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唉,你瞧我!”胡所长自知口快,自嘲的笑了笑。

“胡所长,付柏恒是你招进厂的,你对他应该很了解吧?”

“当然了解。小付的父亲早亡,他是武指毕业。建厂招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应聘档案,就把他要到保卫科了。当时还有一个市体校散打队的,叫赵宏。他们两个年纪相当,是一起进厂的。也是我们保卫科,仅有的两名经过人事局正式录用的干部。”

“武指?胡所长,你说的黔州省武警指挥学校。”方婕知道这所学校,如果付柏恒是这所学校毕业的话,就真不能小看他了。

“对,就是武警指挥学校。但小付是自费生,毕业后不包分配,所以才要到社会上自谋生路。”

“胡所长,付柏恒学过驾驶吗?”严颖暗暗心惊,没料到付柏恒还是半个同行。

“没有,当时厂里给保卫科配了一辆面包车,但是小付和小赵都不会开车,车子又退回到厂里。还是龚旅明来了以后,我才帮他们把车要回来。”

“你说的龚旅明也是保卫科的?”

“对,小付和小赵是在厂子筹建期间进来的,龚旅明是正式投产前招进来的。当时筹建处就二十几个人,小付和小赵虽然年轻,可也算是厂里的老人了。”

“那你经常和小付在一起上班吧?”

“筹建期间,天天都在一起。投产以后,保卫科又招了几个人,我所里的事多,就两边跑。保卫科的工作,主要靠小付和小赵来抓,我只是每周过来看看情况。”

“付柏恒在厂期间,一直在保卫科工作?”

“也不是,厂子快改制前,我调回所里,厂部裁人,把保卫科的人都分到了车间。另招了两个老头看门。保卫科基本上就不存在了。”

“车间?什么车间?”

“他们两个分在一车间,主要负责原料粉碎。”

“那车间里有没有运输原料用的电瓶车?”

“有啊,有运输车,还有叉车,对了,还有盘式拖拉机。但是都有专人驾驶操作,小付和小赵专职负责设备控制。”胡所长的印象里,没见过付柏恒开车。

“胡所长,那你知道俞爽吗?”

“知道,小付还在厂里的时候,就跟俞爽谈恋爱。我见过几次,小姑娘挺不错的,听说他们结婚了。”

“那俞爽以前是干什么的?”

“听小付说,俞爽是哪个县的幼儿园老师。”

幼儿园老师?方婕想起小兰家见人就叫“妈”的小宝宝,以俞爽现在的精神状况,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幼儿园工作。

“胡所长,付柏恒在武指,应该接受过一些专业训练吧?”

“嗯,受过专业训练。小付和小赵正式上岗前,厂里也以林派的名义,送他们到警校培训了两个月。”

“胡所长,付柏恒应该会射击吧?”方婕很清楚,十年前的工厂保卫科,可不同于现在随处可见的保安。当时的厂保卫科,很多都配了公用枪。

“会,当时经林业局领导批准,我向林派给厂保卫科申请了一支77式公用枪。小付和小赵都有枪柜的钥匙,开始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常常找我要子弹,跑到厂背后的山里练习射击。”

“枪法怎么样?”

“枪法一般吧,毕竟子弹不多。不过小付的眼睛好、手也准,比小赵的枪法强得多。”

听了胡所长的话,严颖觉得完全可以肯定,付柏恒就是那个把毒针准确无误的扎进被害者颈动脉的嫌犯。

方婕也更加认定,付柏恒就是他们一直想寻找的真正嫌疑人。可是监控视频,是道迈不过去的坎。要想挖出这个深藏不露的凶犯,除了找到杀人动机,还必须戳穿付柏恒的不在场证明。

第八十二节 苦涩柔情

老孟、邵伟几人,连夜把林城的大小医院和诊所跑了个遍。老宋和许军终于在市二医找到了一份俞爽的就诊记录。

可这份就诊记录,是俞爽两年半以前,因感冒咽喉发炎到医院就诊留下的,和流产毫无关系。

严颖把方婕送回家,连忙回了警局,把她从胡所长那打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姜华。

得知俞爽曾在林城附近某县幼儿园工作过,姜华猜测,俞爽也许不是在林城流产。

“严颖,你问到付柏恒那个同事,赵宏的联系方式了吗?”

“问到了,赵宏现在从事家装行业,胡所长有赵宏的电话。但是刚才我打了几遍,都是关机。”

严颖边说边拿出手机,继续拨打赵宏的号码。

“姜队,通了!”严颖听到回铃声,十分高兴。

“喂,请问是赵宏吗?”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市局刑侦队,赵宏,你现在在哪?”

“刑侦队?有什么事吗?”赵宏有些不解,刑侦队找他干什么!

“我们想向你了解点情况,最好能见个面。我是刑侦队三中队的严颖。”严颖担心赵宏误认为是诈骗电话,把自己的中队和名字都说了出来。

“呃,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姜华拿过严颖手机,“赵宏,我是三中队队长姜华,我们想找你了解情况,最好能见面谈。你看是你到警局来,还是我们来找你!”

“算了,还是我到警局来吧!警官,你们在几楼?”

“三楼,你到了就打这个号码,会有人下来接你。”

“好,我现在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赵宏就到了警局。他担心自己经营的家装公司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才被刑侦队叫到警局来。

“你就是赵宏?”姜华客气的示意赵宏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我是赵宏,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赵宏,你不用紧张,叫你来,只是想想你了解点情况。赵宏,你认识付柏恒吧?”

“付柏恒?认识,我们以前是同事,警官,他怎么了?”赵宏很久没见付柏恒,有些担心。

“没怎么!赵宏,应该也知道俞爽吧?”

“知道,以前俞爽常到我们厂里来。”

“听说俞爽以前在幼儿园上班,你知道在哪所幼儿园吗?”

“知道,在龙固县第二幼儿园,我陪付柏恒去过。”

“俞爽现在不在幼儿园上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俞爽不在幼儿园了?”赵宏很惊讶,幼儿园的工作不错,龙固县距林城也很近,就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弄不懂俞爽为什么放弃这么好的工作。

“你多久没见过付柏恒了?”

“差不多两年了吧!”

“付柏恒和俞爽什么时候结婚的?”

“好像是四年前吧。当时我不在林城,没有参加他的婚礼。”

“听说还在人造板厂的时候,俞爽和付柏恒就谈恋爱了,他们俩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嗯,付柏恒和俞爽的感情很好。俞爽在幼儿园上班,工资比我们厂高;他们结婚的时候,付柏恒保安公司,工作不太稳定,但是俞爽从没嫌弃过付柏恒。现在,这种女人可不好找了。”

严颖别有深意的向姜华眨了下眼睛,好像想表明,自己就是这种不好找的女人。

姜华对严颖的眼神不为所动,继续询问赵宏。“在人造板厂的时候,你和付柏恒在同一个车间上班。他操作过车间里的电瓶车或者叉车吗?”

“呵呵,那些车我和他都玩过。有时候上夜班,任务完成了,没什么事,我们俩就开叉车玩,那玩意和自动档汽车差不多,很好操作。电瓶车、拖拉机我们都开得很溜。后来我去学驾照,也比别的学员上手快。”

“付柏恒没有学过驾照,但是依你对付柏恒的了解,你觉得付柏恒可以驾驶自动挡汽车吗?”

“呃……,警官,他,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赵宏还念着旧情,很关心付柏恒。

“没什么,你想想,付柏恒能驾驶自动挡轿车吗?”

“应该勉强可以吧。”赵宏实话实说,但他有点吃不准,他这样说会不会给付柏恒带来麻烦。“但如果他好多年都没摸车,就说不准了。”

“付柏恒是武警指挥学校毕业的,身手应该不错吧?”

“呃,还行,在厂里的时候,我跟他练过几手,他跟我不相上下。”赵宏是体校散打专业毕业,自认身手还不错。

“你觉得付柏恒人怎么样?”

“他人不错,平时话不多,有点内向,但是工作认真,待人真诚。”

“付柏恒应该很聪明吧?”

“嗯,他脑子比我灵光,当时我们在厂保卫科,他还破了两个盗窃案。”

“他还会破案?”严颖很惊奇。

“是啊,厂里请了一帮民工,他们有人偷厂里的机械零件和电缆,就是被付柏恒抓出来的。”

“那么说,付柏恒具有一定的侦查能力?”

“呃,应该是吧!”赵宏感觉姜华的表情有些凝重。“他在武指读书的时候,可能学过。警官,付柏恒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涉及一起案件,我暂时不方便向你透露。赵宏,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们找过你的事,告诉付柏恒。”

“哦!”赵宏心里暗暗猜疑,他感觉付柏恒可能出事了。

“好了,赵宏,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再联系你。”

姜华把赵宏送出办公室,立刻让严颖通知所有队员,马上赶往龙固县。

赵宏刚离开警局,就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号码。

“老付,我是赵宏。”

付柏恒调整了一下情绪,“赵宏,好久没见了,有事吗?”

“老付,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付柏恒心里一惊。

“刚才警察找我了解你的情况。”

“了解我的情况?什么情况?”

“问一些我们以前在厂里的事,还问到嫂子在哪上班。老付,你,你没事吧!”赵宏略微有点歉意,刚才在警局,他把老付的情况都告诉警察了。

“没什么,我们医院死了个人,那天我当班,警局正在调查。”付柏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镇定。

“没事就好!有时间大家聚聚吧。”

“好,有空了联系。”

付柏恒的话,被身旁的俞爽一字不落的听到耳里。

“柏恒,医院出什么事了?谁死了?”

“一个来医院看病的女人。”

“警察调查你?”

“嗯,那天是我的班,不用担心,都是例行公事。”

付柏恒轻抚着俞爽发梢,眼中满是柔情,心里却是阵阵苦涩。他明白,警察能找赵宏,一定也能找到俞爽与谢雅妍之间的联系,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自己出事,谁来照顾俞爽?不,一定不能乱!就算警方知道俞爽流产与谢雅妍有关又怎么样?监控给自己提供了最有力的不在场证明,只要把最后一步棋走完,警方就别想找到任何证据。

第八十三节 车祸

三中队的探员赶到龙固县,老孟带领大家分头排查县内各家医院、诊所,姜华和严颖通过县警察局找到了第二幼儿园杨园长家的地址。

敲响杨园长家房门已是夜里十点,杨园长和丈夫正在看电视。杨园长见警察深夜登门,颇感意外。

“警官,你们找谁?”

“请问你是第二幼儿园的杨园长吧?”姜华向杨园长的丈夫歉意的点头微笑。

“我是杨忠,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杨园长看了一眼严颖身上的警服,把二人让进屋内。

“杨园长,深夜打扰,不好意思!我是林城市警察局刑侦队的姜华,这是我的证件。”姜华把警官证递到杨园长面前,“我们那么晚来,是想向你了解一点情况。”

杨园长看了一眼证件,微微点头示意姜华和严颖坐下再说。

“杨园长,第二幼儿园,以前是不是有个叫俞爽的工作人员?”

“俞爽!”杨园长越发意外,“你们是来了解俞爽的情况?”

“杨园长,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问题,只是有点意外。俞爽确实是我们第二幼儿园的老师。不过一年前辞职了。”

“俞爽是为什么离职?”

“唉,去年俞爽遭遇了一场车祸,对她身体倒没有造成太大伤害,但是她怀的孩子掉了。康复以后,她回来上班,在课堂上常常对着孩子发呆。园里就对她的工作作了调整,让她从事保育员的工作。可干了不到一个月,她给我留了封辞职信就走了。”

“杨园长,发生车祸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嗯……”杨园长回忆了一下。“是去年六月,幼儿园已经快放暑假了。”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车祸发生在晚上,快半夜了。我第二天下午才知道消息,到医院去没看见肇事司机。俞爽的爱人说,车祸事故交警队已经处理好了。我就没多问。”

“当时俞爽怀孕多久了?”

“已经怀了八个月,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产了,诶,居然会这种时候出事故!”杨园长十分惋惜。

“那俞爽是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

“她身体没受伤,休息了个把月就回来上班了。我们幼儿园有暑期班,工资比平时高,俞爽每年都要带暑期班。”

“那她什么时候辞职的?”

“呃,九月份,正式开学不久,有天早上我去上班,在办公桌上看到俞爽的辞职信,她说自己不适合继续留在幼儿园工作,就辞职了。”

“当时你没见到她本人?”

“没有。开学那阵我特别忙,过了几天,我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没接。再后来,她的手机号码就变空号了。警官,俞爽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俞爽没什么,我们主要是想调查一年前这起车祸事故。”

“哦!俞爽这人不错,工作认真,对孩子们很负责,对同事也很尊重。她从幼师毕业就应聘到我们幼儿园,干了七八年,大家都挺喜欢她的。就是性格有点内向,感觉稍稍软弱了些。”杨园长对俞爽的评价很好。

“杨园长,你说俞爽在课堂上对着孩子发呆,她精神上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能吧,怀胎八月,孩子突然掉了,对她的打击很大。她回来上班以后,话越来越少,常常走神,也不太参加同事的活动,总是一个人呆在宿舍发呆。我们都担心她会患上抑郁症。后来我去林城办事,想去看看她,可是她换了电话号码,去她家也没找到人。”

“杨园长对俞爽的爱人付柏恒熟悉吗?”

“不是很熟悉,龙固离林城很近,交通方便,俞爽经常下了班都会回林城。所以付柏恒很少到龙固来。”

“俞爽跟付柏恒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他们两口子的关系非常好。付柏恒原来在企业上班,后来企业垮了,又去保安公司,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俞爽长相漂亮,性格温和,在龙固有不少人追,可她谁都看不上,还是跟付柏恒结了婚。不过他们应该很幸福,我们园里的同事,从来没听俞爽抱怨过付柏恒半句。”

“杨园长,俞爽出车祸时,进的哪家医院?”

“县医院。”

“杨园长,谢谢!打扰你休息了。”姜华站起身来,朝杨园长的丈夫点点头。

“警官,俞爽出车祸,当时交警队不是已经处理了吗?”杨园长陪着走到门边,隐隐觉得不对。

“哦,还有些具体情况没搞清楚。杨园长,我们走了,谢谢你的配合!”姜华给严颖打个眼色,两人快步离开。

老孟接到严颖的电话,立即赶往县医院。在院方领导的配合下,找到了俞爽入院时的主治医生和管床医生。

可主治医生田洪生说,俞爽送到医院时,孩子已经不在了。她基本上也没受什么伤,在医院调养了几天,就出院回家了。管床医生侯春艳也证实,当时在医院,根本没有看到肇事司机。

姜华到县医院跟老孟会合,亲自询问两位医生。

“田医生,俞爽大概是什么时候送到医院的?”

“大概凌晨四五点,急诊科接的病人,我早上接班后,才接手诊断治疗。实际上,病人流产已经作过初步处理。我询问病人家属,他说是在诊所弄的,具体哪家诊所他也没细说。”

姜华向老孟使了个眼色,老孟带着人继续排查全县的各家诊所、卫生院。

“田医生,当时是谁把俞爽送来医院的?”

“她丈夫。不过我听收费处的同事说,有人帮他们预交了一万块钱住院费。”

“能查到那人是谁吗?”

“他交的是现金,签的是病人丈夫的名字,收费处那边的监控早就删了。”

姜华怀疑,交住院费的人,应该就是黎永权,只可惜找不到证据。

“侯医生,俞爽住院期间,有什么人来看过她吗?”

“基本上都是她的同事,幼儿园的老师。”侯春艳认识其中一名老师,知道俞爽也在幼儿园工作。

姜华问不到更多的线索,只好谢过二位医生,和严颖回到警车上等候老孟的消息。

“姜队,我觉得基本上可以确定,谢雅妍与俞爽的流产有关系。据谭丽玲说,一年多以前,谢雅妍有段时间举止反常,连麻将都不打。我估计,谢雅妍的反常,一定与车祸有关。”严颖想,如果自己是肇事司机,导致一名怀胎八月的孕妇流产,心情肯定也不会好!

“嗯,只要出车祸时,俞爽进过别的诊所或卫生院,老孟一定能查出来。俞爽凌晨四五点被送往医院,车祸应该是发生在半夜或者凌晨,当时付柏恒肯定没有那么快赶到龙固,送俞爽去进行初步救治的人,多半就是肇事司机。”

姜华心里基本认定,俞爽的流产应为黎永权夫妇所致。但他担心,找不到付柏恒案发时间到过案发现场的证据,这三起案件,很可能会被煮成“夹生饭”。

第八十四节 无辜受害者

已近半夜,余波听着方婕翻身的动静,知道妻子还没睡着。

“方婕,怎么睡不着,是不是还在想案子的事?”

“嗯,吵着你了?”

“没有,我也没睡着。”

“诶,你快睡吧,现在你们每天都要打卡,上班最好不要迟到。”

“噗!”余波轻笑一声,好像想到什么开心的事。

“你笑什么?”

“没什么。方婕,你不是说案子已经有眉目了吗?那你还愁什么?”

“你知道,那个女死者,怀了五个月的身孕。”

“嗯!”

“她之所以被害,很可能是因为,她也曾害别的孕妇流产。”

“是吗?那现在人家是来报复咯?”

“嗯,被她害的那个孕妇,已经怀胎八个月,还差一个月,小宝宝就要降生了。”

“八个月!”余波不禁想象方婕怀胎八个月是什么样子,肚子是不是圆鼓鼓的!

“余波!”

“嗯?”

“你说,如果你是那个孕妇的丈夫,你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会因为自己的妻子被人害流产,而杀死另一个孕妇吗?”

“我不会。但是,被害死的那个孕妇,她是故意害别人流产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更不应该这样报复人家!把人家孕妇杀掉,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余波的思想很简单,他不认为有人会故意去伤害一个孕妇,如果是无心之失,能原谅的话,就原谅算了。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孩子不在了,就去杀害一名孕妇。

“如果因为流产,一辈子不能生育了呢?”

“呃,应该也不会。”余波觉得杀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那必要有非常强大的心理素质。更别说是毒杀一名孕妇,那可是两条命。

“余波,如果受害者是我呢?”方婕突然很想知道余波面对这种事,会这么处理。

“别胡说!”余波不喜欢这样的假设。

“余波,我是认真的,如果我被别人无意的举动害得流产,一辈子不能生育,从此精神抑郁,你会怎么办?”方婕侧过头,靠着余波胸膛。

“我,我不知道!”余波不愿去想这些无聊的事。“不过,我肯定会好好的陪着你,照顾你!”

“你不会帮我报仇吗?”

“呃,不会,要是我把害你的人杀了,我也要负法律责任。以后还怎么照顾你!”余波抬手轻轻搂着方婕,好像很害怕突然失去她。

“唉,要是那个人,也像你这么想就好了。”方婕像猫一样,往余波怀里蜷缩着身体。

“你说的是那个保安?”

“嗯。”

“他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

“是啊,不管是医院这边的监控,还是他家巷口的监控,都表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就算明知他可能是疑犯,警方也找不到他作案的证据。”

“诶,别想了,姜华一定会有办法的!方婕,跟你说件事,你刚才不是问我笑什么吗,其实啊,我们单位……”余波心里藏不住事,还是把单位的趣事说了出来。

老孟一行,半夜敲开惠民诊所大门,终于问到了去年六月因车祸流产,被送到诊所的889伤者。

“史大夫,你确定那个伤者叫俞爽?”老孟不顾大夫哈欠连天,急切询问。

“是叫俞爽,她这名字好记。”

“你还记得她的样貌吗?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老孟拿出姜华从杨园长家带回来的一张幼儿园老师合影。

史大夫摘下眼镜,拿着照片看了片刻。“嗯,好像是她。”

“史大夫,俞爽是什么时间被送来的?是谁把她送来的?”

“那天也是半夜,我都关门了。十二点过,听到有人嘭嘭嘭的敲门,我就起来了,开门是个男人扶着俞爽。”

“是不是这个男人?”老孟又拿出付柏恒的照片。

“不是他,这人看着眼熟,唔,他好像是俞爽的丈夫吧?”

“你见过俞爽的丈夫?”

“见过。那个男人把俞爽送来以后,我在里面给俞爽检查,他就从俞爽包里拿出手机给俞爽丈夫打电话。俞爽的丈夫,一个多小时后,就来了。”

“俞爽的丈夫来以后,他和送俞爽来的男人说什么了吗?”

“我不知道。当时俞爽在半昏迷状态,我担心流血过多出事,就叫他们把人送去医院,我这输不了血。可是那个男人挺凶,叫我别多事好好看着俞爽。他把俞爽的丈夫拉到外面,说了半天话。”

“那个男人很凶?”

“是啊,一看就是社会上混的。”

“他送俞爽来的时候,开车了吗?”

“开了,开的还是一辆宝马。”

“白色的宝马?”

“对,是白色的,就停在我诊所外面。”

老孟向邵伟打个眼色,这下算是对上号了。

“然后呢?”

“他们说完话,那男人就先走了。我叫俞爽的丈夫把人送去医院,他在外面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辆还没下班的出租,把俞爽送走。”

“那男人先走,他没付诊费?”

“付了,那男人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千块钱。”

“你知道俞爽是怎么流产的吗?”

“不太清楚,那男人和俞爽的丈夫说话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摔倒什么的,我怀疑是那男人,把俞爽撞倒了。可是给俞爽检查基本上没发现什么伤,就是手上和腿上有点轻微擦伤。”

“你没看见这个女人吗?”老孟找出了谢雅妍的照片。

“没看见,那天晚上就他们三个人来诊所,我没见过这个女人。哦,对了,那天晚上,我闻到那个男人满嘴酒气,他肯定是酒驾了。”

老孟越听对付柏恒越是反感,既然是黎永权酒驾造成俞爽摔倒流产,那就没有谢雅妍什么事!可付柏恒为了报复,竟然毒杀一名孕妇!

如果罪魁祸首是黎永权的话,他的死就是必然。付柏恒杀不杀谢雅妍,最终都会要了黎永权的命。这与方婕的推测,大有出入。谢雅妍的死并不是什么“契机”,就算她不死,黎永权迟早也会被付柏恒报复。

“姜队,俞爽就医的诊所找到了,是黎永权送俞爽来诊所的,他那天晚上喝了酒,可能不小心蹭倒俞爽。他用俞爽的手机联系付柏恒,付柏恒当时就从林城赶来了。据诊所的史大夫说,那天晚上,他没有看见谢雅妍。”老孟虽未明说,但他相信姜华能体会到他的意思。

“这么说,黎永权才是肇事司机?”

“对,害俞爽流产,跟谢雅妍没什么关系,我想,她和俞爽一样,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姜华轻叹一声挂了电话,他觉得付柏恒的心理难以揣测,先杀谢雅妍,也许是为了让黎永权也感受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姜队,这付柏恒心肠也太狠毒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俞爽流产与谢雅妍无关,他就不该毒杀谢雅妍!人家肚子里还有孩子,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报仇,他居然一口气要了四条人命。”严颖为谢雅妍腹中的孩子愤愤不平。

姜华正想说什么,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方婕的名字,她怎么这么晚还来电话?

第八十五节 落网

付柏恒等俞爽睡了,悄无声息的走到客厅,轻轻把窗帘撩开一条缝,小心的观察门前空荡荡的过道。张姨家门前的路灯已经熄灭,过道里一片漆黑。付柏恒心里惦记着赵宏那通电话,他本以为自己可能处于警方的监控之下,可他没发现过道里有什么异常。

也许情况还不是太坏,付柏恒心存侥幸,警方一时半会应该还找不到自己“隐身”的秘密。那明天就照常上班,把最后的证据抹掉,自己就彻底安全了。

付柏恒并不知道,过道里最黑暗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密切的注视着付家微微晃动的窗帘,小刘忍了一晚上不敢吸烟,担心烟头的火光,暴露了自己。

十分钟前,许军也加入了监控付柏恒的任务。付柏恒家后院的天井,虽没有后门,但翻越围墙对付柏恒来说并非难事。姜华不放心,让许军配合小刘一前一后对付柏恒家施行严密监控。方婕找不到第二条离开富强巷的出口,不代表付柏恒没有其他出口逃离富强巷。不然,上周日晚上,他又怎么分身去杀掉黎永权。

其实姜华手里还没有掌握付柏恒毒杀黎永权和安士奇的证据,但是一旦确定谢雅妍为付柏恒所杀,那毒杀黎永权和安士奇的凶手,也就显露无遗了。

付柏恒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自己会出事。

天终于亮了,付柏恒洗漱完毕,坐到俞爽床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她微蹙的眉头,莫名有些伤感。他想跟俞爽道个别再去上班,可俞爽昨晚吃了安眠药,她需要好好休息。付柏恒弯下腰,轻轻吻了一下俞爽额头,起身走出大门。

张姨还是和往常一样,站在门外刷牙,漱口水在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噗!小付,去上班了?”

“嗯,张姨,去上班。”与张姨毫无营养的对话,让付柏恒感觉,今天和往常好像没什么不同。

在公家站台下了车,付柏恒不急不缓的走向妇幼医院大门,眼睛四处寻找他并不想看到的人。

付柏恒没有失望,这几天到医院调查的警察,他一个也没发现。

前门值班室的保安,照例跟付柏恒打着招呼。“老付,那么早就来接班了!”

“嗯,老夏,小杜还没来?”付柏恒这周还是在后门值班室值班,前门接老夏夜班的是小杜。

“还没呢,这小子,动不动就迟到。”

付柏恒微微笑了一下,走进医院门诊大厅。挂号处的窗口前,已经排起一队挂号的人。付柏恒在大厅扫视一周,还是没看到警察的身影。

监控室关着门,估计夜班的同事还没下班。付柏恒犹豫了一下,慢步走过去敲响了门。

“老付,早啊!”夜班的老江开门打了一个哈欠。

“老江,吃早餐了吗?”付柏恒瞥了一眼监控室,只有老江一个人。

“还没呢,小覃还没来接班。你先去吃吧!”老江好像还有话想说,但是忍住了。

“哦,那我先去了。”付柏恒没注意到老江的异常,转身去了后院。

夜班的同事刚把后门打扫干净,就看到付柏恒走了过来。

“老付,早啊!”

“早!晚上没什么事吧?”付柏恒进了值班室,随意的翻看值班记录。

“能有什么事。晚上后门一上锁,一觉睡到大天亮,嘿嘿!”

“那你就回去吧!”付柏恒不经意看了一眼后院安士奇空着的车位,莫名一阵心悸。

“好嘞,那我就下班了。”

看着同事离开后院,付柏恒丝毫没有出去吃早餐的兴致。他在后门站了一会,见一个卖报纸的老头经过,买了一份今天的都市报。

付柏恒心不在焉的翻看报纸,心里总觉不安。墙上的挂钟走到九点,付柏恒关上值班室的门,向门诊大厅走去。

小覃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外出吃早餐,付柏恒早就知道小覃的习惯。过道里人很多,没人注意付柏恒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打开了监控室的门。

监控室房门上方也有一个监控摄像头,是针对监控室专门安装的。付柏恒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些冒险,但是没办法,他必须抹掉最后的证据。

在监控主机上进入监控系统,付柏恒的心跳突然变得急促。门上的那枚摄像头,就像一双眼睛,正在密切注视着他在主机上的操作。

“嘭嘭嘭”,监控室的房门被敲响,付柏恒心里徒然剧震,小覃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打开房门,付柏恒凛然怔住,姜华带着老孟和邵伟站在门外。

“付师傅,早啊!”姜华眼中浮现狡黠的笑意。

“呃……,警官,早!”付柏恒不自觉的瞟着门外的走廊,那个穿警服的女警和叫方婕的女人,就站在走廊里看着他。

“付师傅,你不是在后门值班吗?怎么跑到监控室把自己关起来了?”姜华带着揶揄的语气,让付柏恒很不舒服。

“我,我过来看看。”

“哼哼,付师傅,跟我们走吧!”姜华偏了下身子,邵伟从腰间拿出手铐。

“你们……”付柏恒心如死灰,恶毒的眼神,直射走廊里的方婕。

“有什么话,去警局说吧!”邵伟不由分说,用最快的速度给付柏恒戴上手铐。

走廊里来往的医护人员和就诊的患者,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愕然看着这不寻常的一幕。

保卫科罗科长纠结的站在走廊尽头,看着面沉如水的付柏恒,感到难以置信。“警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罗科长,我们没有弄错。他就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姜华凌晨赶来医院的事,除了老江,没人知道。

“呃……”罗科长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姜华不可置疑的表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付柏恒对罗科长的惋惜毫不在意,他内心十分压抑,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暴露了。让他暴露到的人,就是女警身旁的方婕。

邵伟的手突然被一股猛烈的力量给挣脱,付柏恒使尽浑身的气力猛地撞向方婕,他算准了,自己只要撞上方婕,她的头就会倒向身后的楼梯扶手。

姜华大惊之下,迅速飞起一脚,狠狠踢向付柏恒胯部。付柏恒吃力,身体往前一倾,猛蹬一步低着肩头撞上方婕腹部。严颖反应慢了一拍,就在她想推开方婕时,付柏恒已剧烈的撞到方婕身上。

方婕连退两步,后腰被楼梯扶手把头抵住,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腿间一热,一股暖流顺着大腿淌下。

姜华和老孟赶紧扑向付柏恒,把人按倒在地。

严颖看着方婕惊慌的喊道:“方姐,血……!”

只见方婕米色的裤子,裤腿一片殷红。方婕慌乱的低下头,看到血迹突然晕了过去。

“快,叫医生!”姜华愤声高呼,扭着付柏恒胳膊的大手,又加了一把力。

第八十六节 隐身的秘密

余波接到姜华的电话,整个人都懵了,招呼都没打,就快步跑出办公室。

赶到妇幼医院急救室,方婕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方婕,你没事吧?”余波紧紧握住方婕的手。

“余波……”方婕终于哭出声来。“孩子,不在了。”

余波红了眼圈,方婕悲恸的泪水,让他说不出话来。严颖也红着眼睛不知如何劝解。

“余波,对不起!”方婕幽幽抽泣。

“严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波抬头看向严颖。

“余哥,刚才我们在医院抓捕嫌疑人,那人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撞向方姐。我们……”严颖万分愧疚。

“方婕,她没事吧?”余波紧握着方婕的手,目光在方婕和严颖脸上来回移动。

“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是孩子……,余哥,对不起!都怪我……”严颖流下难过的泪水。

余波无声的叹息,方婕昨晚问他的话犹在耳边。

付柏恒被带回警局,邵伟和蒋奇把他带进讯问室,固定在讯问椅中。老孟在门外十分疑惑,他不明白,当时现场那么多人,付柏恒为什么单单袭击方婕一人。

“姜队,付柏恒为什么这么恨方婕?”

“因为他怀疑自己落网,是因为方婕那天注意到了时间。”姜华的眼中全是恨意,他恨不得立即冲进讯问室暴打付柏恒,但他忍住了。

“时间?”邵伟觉得奇怪,今天凌晨方婕和姜华才弄清付柏恒能在监控下隐身的秘密,他想不通,付柏恒怎么会认定是方婕注意到了时间。

“那天方婕在后院看到倪骏出门时,记下了时间。我们到了案发现场,方婕当着付柏恒的面,告诉我们倪骏是十点二十八上出租车。付柏恒一直记在心里,那天方婕见过俞爽,问了那些问题之后,付柏恒担心罪行败露,才会连夜潜入方婕住的小区,想杀人灭口。也怪我们太依赖监控,如果当天就检查监控主机,付柏恒根本没有机会继续作案,方婕她也不会……,唉!”

其实,何止姜华对时间没起疑心,就连方婕自己,当时也没想过时间有问题。

邵伟听得半懂半疑,见姜华和老孟准备进讯问室,和蒋奇几人赶紧去了隔壁监控室。

姜华凌厉的眼神刺向讯问椅中的嫌犯。“付柏恒,你有什么说的吗?”

付柏恒没吱声,面无表情的瞪着姜华面前的讯问桌。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们先来看一段监控视频。”老孟拿着遥控器,把临时搬进讯问室的播放器打开。

监控画面里,付柏恒走进医院的监控室,在监控主机上打开了主机的时间设置。这个画面,是医院监控室大门上方的摄像头记录下的。

“付柏恒,按照排班表,十月上半个月,你都在后门值班。十月八号早上九点,你去监控室干什么?”老孟按下暂停键。

“……”

“还是我来帮你说吧!”姜华让老孟把画面放大,“你把监控主机的时间设置,调快了五分钟。十月一号至七号,医院放假,你知道还有几天,谢雅妍就要来医院做孕检,所以八号那天提前更改了监控主机的时间设置。”

付柏恒看了一眼被放大的视频画面,依旧一言不发。

老孟继续播放另一段监控画面。还是付柏恒走进医院监控室,再次更改了监控主机的时间设置。

“十月十一日,案发当天中午,你趁同事去食堂吃饭的空隙,又把监控主机的时间设置改了回来。可惜,你怕引起警方注意,当时没敢删掉监控室内部那枚摄像头的监控视频。你更改主机时间的证据被留了下来。”

付柏恒瞟了姜华一眼,歪过头,对着墙上的铁窗,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你把监控主机的时间调快了五分钟,所以十一号上午谢雅妍从门诊大厅进入后院的时间不是‘九点五十九分四十六秒’,而是‘九点五十四分四十六秒’。当时你还在后院,你看着安士奇离开一楼卫生间的窗户,立刻走到谢雅妍身后,把毒针扎进了她的颈动脉。十点零一分你出现在后门外的交通监控视频中时,谢雅妍已经死亡!但是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害你老婆流产的是黎永权,你为什么要先杀谢雅妍?”

“都是那个臭婊子挂倒俞爽,她才会流产。”付柏恒突然激动起来,满脸愤恨,额头青筋冒起。

“可是龙固县那家诊所的大夫说,当时只有黎永权在场。”

“那婊子喝醉了,她在车里。俞爽亲眼看见,是个女人开的车。”

姜华不禁看向老孟,方婕的直觉没错,付柏恒的首要目标确实是身怀有孕的谢雅妍。

“因为谢雅妍害你妻子流产,所以你就杀了谢雅妍?”

“我……,我不想杀人!”付柏恒百感交集,想到从此不能再照顾妻子,内心深深懊悔。

“付柏恒,谢雅妍死的那天,黎永权来医院找安士奇时见过你,他没认出你?”

“我不知道!”付柏恒那天在医院见到黎永权时也很担心,但是黎永权居然没认出他。

老孟无奈的摇摇头,黎永权可能根本没把肇事伤人当回事,付柏恒的样貌,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你还是担心黎永权想起你是谁,所以晚上到黎永权办公室杀了他?”姜华想证实他和方婕的推测。

付柏恒紧皱眉头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安士奇去黎永权办公室的时候,你就在附近吧?把他约到城外的电话也是你打的!”姜华继续证实。

付柏恒眼里闪现几分惊奇,仍然没有说话。

“你杀谢雅妍那天,方婕在现场看到倪骏时,记下倪骏离开的时间,你担心方婕发现时间不对,所以那天俞爽遇到方婕之后,你就动了杀人灭口的念头,夜晚潜入了方婕住的小区是吗?”姜华相信,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定是付柏恒无疑。

沉默不语的付柏恒脸色突变,两眼露出凶光。

姜华桌上的手机轻震,老宋发来信息,在付柏恒家后院的一口破坛子里,找到了最后一支毒针。

“付柏恒,毒针你从哪弄的?你说自己不想杀人,却事先准备凶器,更改监控主机的时间设置,你处心积虑就是想谋杀谢雅妍!”姜华看完信息,厉声喝问。

“她该死!”提起谢雅妍,付柏恒似乎有些失控,歇斯底里的咆哮:“她每次到医院都用那种蔑视的眼神看着我,她杀了我的孩子,她是杀人凶手,她幸灾乐祸,她害俞爽不能生育,她根本不配有孩子!你知道俞爽受了多少痛苦吗?我妈被急死,俞爽差点自杀!”

姜华和老孟愕然相视,付柏恒的情绪很不稳定,他的精神似乎有点问题。

第八十七节 遗憾

“付柏恒,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总共见过谢雅妍几次?”姜华翻了一下笔记本,再次对照谢雅妍去医院的时间和付柏恒的排班表。

“我,记不清了,在龙固见过一次,她靠在车后座,像条死狗。在医院也见过几次。”

“八月份谢雅妍来医院,那天你在前门值班,你应该见到她了。九月份谢雅妍来医院那天,你恰好跟同事换班,那天你又见到谢雅妍。你知道她两次来医院,都是从后门离开,所以你借着十月份换岗到后门值班的机会,策划了这场谋杀!可是付柏恒,你想过没有,谢雅妍有可能不认识你!”

付柏恒错愕的看着姜华,癫狂的吼道:“她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她,她看我那种眼神全是嘲笑、蔑视、幸灾乐祸,她阴魂不散,一而再再二三出现我们医院,她在向我示威,她有钱,就算杀了人也不用负责任!”

“在龙固那家诊所,你是不是同意跟黎永权私了,收了他一笔钱?”姜华听出端倪。

“我……”付柏恒羞愤难当,脸色憋得通红。

“周天滨海公司的借款合同,也是你从黎永权办公室拿走的吧?”

“……”

姜华发现,只要不是涉及谢雅妍的话题,付柏恒都不愿回答。只有谢雅妍的名字,才能让付柏恒吐露真言。

“你看到谢雅妍怀孕,心里很不舒服,每次她来医院,你都感觉她的眼神是对你的挑衅,所以你特意准备了毒针?”

“我,我没有特意准备!那,那是我捡的。”捡到毒针之前,付柏恒虽然对谢雅妍恨之入骨,可是还真没想到杀人。

姜华一直觉得奇怪,如果只是想谋杀谢雅妍和黎永权,根本不用准备那么多毒针。

“捡的?用捡来的毒针谋杀谢雅妍?”

“是捡的,我看见有人用毒针偷狗,那狗被毒针射中立马就倒了,叫都叫不出声。我喊了两声,那人丢下包就跑,我捡到他包里的毒针才……,我原来真的没想杀人!”想到从此孤苦无依的俞爽,付柏恒心如刀绞,如果没有这些毒针,他不会待在这个地方。

“你不想杀人,却因为杀了谢雅妍而接二连三的一再杀人,黎永权、安士奇都被你灭了口!”

“我没办法……”付柏恒眼里隐隐泛起泪光。“俞爽不能没有我,我要照顾她,我不能进监狱!”

老孟不禁叹息,方婕的猜测又对了,黎永权的死,跟那些高利贷的受害者全无关系。黎永权之所以被杀,只因他那天去医院,引起了付柏恒的猜疑。

老宋在付柏恒家后院,找来梯子亲自翻过围墙,不远处的一处老式公厕引起他的注意。

公厕背后,是另一条小巷。以付柏恒的身手,从公厕的平顶可以轻松跳到那条小巷。老宋在小巷里找到几块结实的空心砖,从小巷爬上公厕的平顶也很容易。走出小巷,就是大街。老宋调看巷口对面的监控摄像头,终于找到了付柏恒十二号晚上进出巷口的证据。

姜华在讯问室接到老宋的电话,警方找到的证据,已经足以给付柏恒定罪。

“付柏恒,你能驾驶安士奇的车吧?”

付柏恒又闭口不言,但是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已经默认。

“那天我们去你家,俞爽在发烧,你是不是给她用了什么药才发烧的?”姜华这个问题,也是方婕想知道的。

“我没给她用药,我只是给她吃了煮玉米。”说起俞爽,付柏恒显得平静一些。

老孟听懂了。“俞爽肠胃不好,不能吃煮玉米?”

“嗯,她吃煮玉米会‘隔食’,一隔食就发烧。”

“那天我们去你家,电视柜上那些药,都是你故意放在那的?”姜华猜测,既然不是真的发烧,那些药就只是摆摆样子。

“嗯。”付柏恒轻哼一声,

“付柏恒,你干的这些事,俞爽知道吗?”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付柏恒好像受了刺激,情绪又激动起来。“我什么都没告诉她,去黔易贷那天晚上,我给她吃了安眠药。她什么也不知道,警官,所有的事都跟她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们会核实。不过你必须配合,如实回答问题。”

“我配合,你问什么我都配合。”付柏恒连连点头,不想牵连妻子。

“你怎么知道那天晚上黎永权会去办公室?你是不是跟踪他?”

“我没跟踪他,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就想去他公司碰碰运气。”

“你知道黎永权的公司在哪?”

“嗯,那天他来医院,走的时候掉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他公司地址。”

姜华暗暗摇头,他玩玩没想到付柏恒竟是凭着一张名片去碰运气杀了黎永权。

“那你怎么知道谢雅妍会在十一号去医院?”

“我猜的,国庆放完假,头几天来医院的人特别多,她肯定不会那几天来。周六和这周一都是我的班,我想她不是周六就是这个周一会来医院。”

老孟不自觉的微微点头,这与他们的判断,基本一致。

“你看到安士奇去黎永权办公室了?”

“我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就看到他在外面人行道上。我在远处等了很久,他才进去。我估计他就是去找黎永权。”

“安士奇出来以后,你以什么理由约他出城见面的?”

“我说我看到他从黎永权办公室出来,不想被我告发的话,就给我一笔钱。我变了声音,他没听出是我。追问我是谁,我就叫他到城外的鱼塘见面。”

“安士奇在鱼塘看见你,他下车了?”

“没有,他没下车,我骑共享单车到鱼塘那,远远看见他的车停在路边开着车窗,我没惊动他,下车摸过去,趁他不注意,就……”

“然后你就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沉进鱼塘,把他的车开去松树林,在车上留下一支毒针,还把他车上的厨刀给扔了?”姜华替付柏恒补充道。

“嗯。”付柏恒落寞点头,心里只想着俞爽。

老孟暗叹,如果没有抓到付柏恒,这些细节简直难以查清。一直围绕着黎永权的社会关系打转,却忽略了监控主机最基本的时间设置,这不得不让这位老刑警感到遗憾。

医院的病房里,方婕渐渐止住哭泣,余波纠结的问道:”案子破了?”

“破了,余哥,你昨晚跟方姐谈起你们单位的人为了以防迟到,把打卡机的时间调慢,方姐马上就联想到医院的监控主机,时间也可能被人调快了,所以付柏恒才会有不在场证明。姜队连夜调看医院监控室的摄像头,终于找到了付柏恒在主机时间设置上动手脚,制造不在场证明的证据。”严颖连忙解释。

余波苦笑一声,自己当作趣事说给方婕听的无心之语,竟误打误撞帮助破了案!可他和方婕的孩子……,余波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情矛盾的慢慢松开了方婕的手。

(第六卷完)

《迷案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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