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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千年幽魂

“隧道里果真还有其它人?”肖飞与张培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是谁?”

“大家应该都遇到过她。”见肖飞和张培一脸懵然,陈如进一步阐述道,“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奇怪女人。”

肖飞目光一凛,张培继续问道:“你是在哪儿看到她的?”

陈如的回答仍旧出乎二人意料:“我在七里河拦路上车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车上了,当时,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之所以那么快注意到她,主要是我每次旅行都喜欢坐在车厢后面,因此第一眼就盯上了那个位置。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穿着实在特别,虽然现在也有女孩子出门穿汉服,但她那种跟常见的汉服又不太一样,有点异族番邦的感觉。另外,她的整体形象和气质特也跟现代人格格不入,就像从一千多年前穿越过来的一样。”

“这不可能!”张培断然否定,“车上42个人,我不敢说每个人的穿着样貌全部了然于胸,但至少都存在一定印象,在我的脑海中,根本没有穿什么青色长袍的女人。郭老师有注意到么?”

郭文豪的剧痛过去一半,但仍龇着嘴:“在隧道延伸段,我也曾看到那个青色的影子,但在车上则好像没见到过。可能坐在前边,没太注意后面的情况吧。阿四先生呢,你对女人的气息那么敏感。”

阿四吸溜着鼻子坏笑道:“我还真没嗅到什么异族女人的味道,肖老弟眼力过人,不知有没有什么发现?”

肖飞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问向一旁的陈如:“你说的那个女人,她长什么样子?”

闻听此言,陈如猛地打了个寒战,她抱着胳膊,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发抖:“她——她长得——跟我十分相像。”

肖飞转头看了袁富一眼,他终于明白后者为何对着陈如大喊有鬼了。

“我们都看不到,就你能看到;身穿青色长袍,长得跟你十分相像。”张培嘴里兀自念叨着,突然间一哆嗦,“你的意思是,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继续出乎众人意料,陈如点头了:“没错,她不是人,而是一个千年幽魂,她也不是在隧道里才出现的,而是一开始就上了我们的车——”

“千年幽魂?这也太扯了吧?”郭文豪顾不上手脸的疼痛了,他转过身子近前两步,用近乎申斥的语气冲着陈如叫道,“看你也像是读过高等教育的,怎么能拿鬼魂这么低级幼稚的理由来搪塞大家?”

肖飞用手势止住郭文豪,同时鼓励陈如:“继续说。”

陈如深吸一口气,身上的紧张和恐惧略略缓释,她望着肖飞,似乎能从对方的眼睛里获得能量:“我从小有仙眼,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每次看到那些,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也是我中途下车的一个重要原因。可惜,我虽然躲过了隧道坍塌的灾难,但最终还是没能摆脱她的纠缠,现在想想,那个滴滴女司机一定是她幻化出来的,是她把我引入了这条隧道里面。我们遇到的事故、病毒、怪物什么的,看似天灾人祸,其实一切都是她的诅咒。”

“诅咒?”肖飞凝眉咀嚼这个阴邪的辞藻。张培则循着适才踱过的半圈又踱了回来:“就算你说的千年幽魂是存在的,那她为什么非要纠缠我们?我们跟她有仇吗?”

陈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直没吭声的袁富突然插口道,“佛家认为天下万事皆有因果。而因果报应主要有三种,分别是现世报、来世报和隔世报。现在遭到的报应不一定是当世造下的罪业,说不定是上辈子欠下的恶债——”

“一派胡言!”郭文豪用力过大扯动面部肌肉,一阵呲牙咧嘴之后,才崩出后半截话,“佛家还讲究业报对等、善恶明晰呢。如果是个人犯错,为什么牵累这么多无辜的人?如果是集体罪业,为什么还会有我们这些幸存者?倘若真有因果报应,你们这些奸商恶贾不知该下多少次地狱了!”

“嘿!你说谁是奸商?”袁富呲着大金牙,扬起带着金戒指的左手,看样子是要揍人。

“住手!”肖飞厉声喝止,尔后示意陈如继续讲下去。

“其实袁先生说的没错,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那幽魂缠上我们,也许是我们真的做错过什么事情。”停了片刻,陈如接着道,“一场灾难没有杀死所有的人,并非意味着我们可以置身事外,你们也看到了,她还是在我们身边不时地出现。大概我们几个人罪过相对比较轻,她想让我们这些幸存者及时反省自己的过失,这样或许还有存活的机会。”

“3、4、5、6、7、9!”张培立刻想到了大巴车前台上的烟盒,“你的意思是,烟盒上的数字是那千年幽魂借王师傅之手留给我们的警示?”

2香薰

陈如不知烟盒一事,故一脸懵然。

“鬼知道我们这些人犯的什么过失!”郭文豪依旧忍痛驳斥,“不要牵强附会自己吓自己,只有愚蠢者才总为自己的无知找借口!”

“聪明你倒是给出个答案呀?那个身穿青袍的女人你不也看到了吗?怕只怕我们几个死得没那么痛快,她会变着法慢慢折磨我们。”袁富怼完郭文豪,把视线转向肖飞,“现在想来,给王师傅打电话的肯定是那个千年幽魂,什么T-SA2N9,其实是一种诅咒代码,就像道教的一种符一样。要不,王师傅怎么莫名其妙把车开入这条隧道呢?而且刚一进来隧道就塌方了!”

肖飞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向陈如:“这些事情为什么不早说,直到现在才讲?”

陈如的目光左右顾盼,似在担心有东西在暗中窥探:“因为她时刻游荡在周围,我怕把真相讲出来,情势会更加对我们不利。”

“哼。”郭文豪忍痛冷笑,“我们身陷绝境一个个都成这样子了,还怕她怎么不利?她还能怎么不利?”

张培四下巡看:“既然你能够看到她,那么这会儿,她还在我们身边吗?”

陈如的视线飘摆片刻,摇了摇头,但随后她又强调说:“她即便不现身,也能感知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张培正视着对方的眼睛:“既是这样,你把真相讲出来,就不怕她为难你吗?”

“怕。”陈如老老实实回答,“但更怕肖大哥为了我遭到你们误解。”

“谢谢你为肖大哥着想。”张培瞄了肖飞一眼,继续问向陈如,“一个人待在这荒无人烟、阴气森森的隧道,又随时能够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其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照理说,看到别的同伴高兴还来不及,可为什么见了我们你却偏要远远躲开?”

陈如不紧不慢地回道:“我不知道会有人到这儿来,碰到你们,还以为是隧道里的坏人。”

“是吗?”张培移开步子,朝陈如左侧踱去,“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请教,——在‘声波分析室’门口遇到的那只怪物,以及隧道出口处遇到的那群大老鼠,包括刚才在裂缝里遇到的那些灰白色的虫子,你是用了什么办法把它们驱跑的?”

郭文豪也附和道:“对啊,说出来我们也长长见识,再遇到什么麻烦,也好随学随用、化险为夷。”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只囊袋而已。”说着,陈如掀开外衣从腰间取下一只红色的香囊摊在手心,“这里面装着的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特制香薰,包含鹤虱、芜荑、贯众、琥珀、雄黄、百部、薄荷、天竺葵等十几种原料,随身携带,可以蚊虫不近,百兽不侵。”

张培狐疑着凑过去嗅了一下,皱眉嘀咕:“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肖飞则直接取过香囊放在鼻前:“气味很淡,有一股类似于艾草的味道。”

陈如解释说:“动物的嗅觉比人类敏锐得多,而且其感官也跟人类有着很大的差异,就像薄荷和天竺葵,人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对蚊虫来说这种味道却是极其厌恶的。所以,制作香薰的原料都要经过精挑细选和特别的加工,避免其气息过烈的令人感到不适。”

肖飞把香囊还给陈如,同时问向张培:“还有其他问题吗?”

“暂时没了。”张培从陈如身旁移开,“这些听起来合情合理天衣无缝,但灵异之说实在是——”

“可还有更好的答案吗?”相比张培的半信半疑,袁富的态度则是完全接受,“这世界上很多现象原本就是难以用科学理论解释的,是吧肖老弟?我觉得,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从这该死的地方离开。既然陈如小姐有通灵的本事,就请她给那千年幽魂说一下,让她给指个明道儿,假如真的犯有什么不经意的过错惹了人家,咱们也好将功折罪。”

“我只说自己有仙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没说有通灵的本事。”陈如纠正对方,“关于因果报应,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真的因为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也没有谁可以去通融的,只能靠自己去找原因,自己救赎自己。”

袁富闻之大悲:“那完了,这辈子我都甭想得到救赎了!”

“那你就一辈子待在这里吧!”郭文豪不屑地瞪了袁富一眼,走到肖飞跟前,“肖老弟,有关陈如小姐身上的疑问,不管答案如何,我们认不认同,基本上是讲明白了,没有必要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多多,此地环境恶劣,别出了什么事。”

肖飞点点头,将视线转向袁富:“记得袁先生说,曾看到多多跟青衣女子在一起。”

“是啊。”提到青衣女子,袁富仍然心有余悸,“时间过去这么久,说不定那娃子已经被恶鬼给吃了。”

“能不能不胡扯!你这张嘴——”郭文豪因面部抽搐而吃痛,下面的话未讲下去。

张培环顾四周:“这么大的空间,上哪儿去找呢?”

见肖飞再次把目光射向不远处的“奈河桥”,陈如慌忙阻止:“不能到那边去!那里是诅咒之源,去了我们会遭殃的!之前多次遇险终能全身而退,那只是她的警告,倘若过了桥,只怕厄运真的要降临了!”

3救赎

郭文豪摊手冷笑道:“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怕什么厄运、诅咒,我倒偏要看看,暗中算计我们的究竟是只什么样的恶鬼!”

“没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培立即表态,“我支持郭老师的意见。”

“我觉得吧,还是先找出路要紧,等咱们获救了再寻多多不迟。”袁富骨碌着眼珠,“这外头空间这么大,谁知道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万一走错道中了机关陷阱啥的,白白搭进几条性命就更得不偿失了,对吧肖老弟?”

袁富此言理所当然地遭到张培的申斥:“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啊?”

肖飞用手势止住张培,但也并未点赞袁富的意见:“一个多小时前,我是追着那道青色的影子出了缝隙的,而按袁先生所说,多多被挟持的地点仍在裂缝里,若真是这样,裂隙与外面的某个位置必然存在连通的机关。那青衣女子逃出缝隙后,乘我们不备通过机关又折回去,恰巧遇到多多并挟持了他,然后又通过机关逃往缝隙外的某个地方。”

“利用机关寻找多多固然是条捷径,但眼下的山体不同于当初那道石墙,这里面积太大,地形太复杂,我们漫无目的地在这儿寻找机关只能误事。而青衣女子挟持多多势必走不了太远,只要我们方向正确、行动迅速就完全有机会赶上他们。另外,我已经看过,附近就这一座桥没有别的道,换而言之,这座桥是我们欲求逃生和寻找多多的必经之路,无论如何都要先过到桥对面去。”

阿四紧随着肖飞的尾音:“那就过桥。”

“可是——”陈如望着肖飞,目光里带着深深的隐忧。

肖飞拉起陈如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拍了拍:“别害怕,有我在。”

就在肖飞等人发现多多手机,并进一步从裂隙上方寻找他本人的时候(也就是半个多钟头之前),后者从混沌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上方十几米处是一个高大的、覆钵形的穹顶,穹顶上涟卷着彩色的、类似于某种图腾的纹样,只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颜料大面积脱落,斑斑驳驳显出一派肃杀之气。沿穹顶往下为黑石砌成的凌锥形台基,台基表面呈不规则状嵌有上百个方形凹槽,每个凹槽约升斗大小,内置一盏黑色的古油灯,萤火点点蓝光幽幽,营造出魑魅迷离的色彩。

小心翼翼坐起来,发现身下是一条绣有吉祥图案的绒质毡毯,跟上方的台基和穹顶一样,毡毯也十分古旧,大部分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毡毯边缘放着一只半米多高、黄绿釉带座烛台,烛台上没有装蜡烛,倒是盘了一条黑底金花的小蛇,小蛇缓慢地游动着,不时吐出火红的信子。

疑惑和惊惶之中,身后传来一个空灵飘渺的女声:“你醒了?”

循声望去,见五六米远的位置放了张古色古香的梳妆台,梳妆台前坐着一位身穿水青色长袍的女子,她的后裙摆呈扇状远远铺开,最远直抵毡毯边缘,从多多的角度看上去就像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青孔雀。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多多一手撑地,一手摸索着试图抓取什么可以自卫的东西,最后摸住了不远处的烛台。

烛台上的小蛇一惊,直接窜上多多手背,尔后沿着胳膊爬到他的脖子里。多多妈呀一声怪叫,丢掉烛台抓住仍在往衣服里钻的小蛇狠命照地上一甩,结果用力过大,眼镜也跟着被甩飞了。

就在多多伏地寻找眼镜的同时,飘渺的女声又响在耳边:“我是这里的主人,已经在此地住了七百多年了。”

多多摸到眼镜,匆匆忙忙戴上,抬头看时,那女子正面对古镜慢条斯理地梳着乌黑顺直的长发。他半猫着腰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只能看到女子两侧的耳朵和鬓角,他害怕稍一挪位置,镜子里就会出现电影《画皮》中那只女鬼狰狞可怖的面孔。

“我又没做得罪你的事,你把我弄到这儿干什么?”多多战战兢兢地从脖子里取出一枚红线穿着的玉观音,“这菩萨可是经大师开过光的,你要是敢乱来,小心五雷轰顶,炸你个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女子不等对方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凌厉尖锐的笑声在四壁的回音中听起来格外瘆人。多多咽了口唾沫,前方镜子反射的幽光穿透厚厚的玻璃镜片,可以看出他眼睛里的张惶此刻已累积到了极限。

“你是个读过书的人,该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女子幽幽地说,“实话告诉你,你们全车人都是有罪的,那些因各种缘故死去的人全都罪有应得。他们的下场你也都看到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暂时未取你们的性命并不意味着你们没有过错,或者可以侥幸逃脱惩罚,而是要让你们在痛苦和绝望的双重折磨中清还所背负的孽债。”

恐惧到了极点的时候神经也就麻木了,抱着大不了一死的绝望心态,多多梗着脖子问道:“我是怎么得罪你的,给个痛快话,好歹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前后不过三年,那么快就忘了?自己的过错自己好好想想吧。”就在多多绞尽脑汁拼命思考的时候,女子突然将话锋一转,“不过,看在罪过相对较轻的分上,决定给你一次自我救赎的机会。”

“救赎?”多多狐疑地瞟着对方,“怎——怎么救?”

4剧毒蛊王

“很简单。”女子轻描淡写道,“帮我做件事情,做好了,我就可以免除你的罪债。”

有交易,就有回旋余地。多多的恐惧消减大半,但仍半猫着腰:“凭什么相信你?”

女子梳完头发,将发缕一卷一卷向上盘起:“我说过我是这里的主人,我能制造死亡与灾难,自然也能消除厄运和诅咒。”

言毕,只见她轻轻一弹右手,凹槽里的上百盏油灯同时大亮,淡蓝色的幽光顿时升腾为橘黄色的火焰,整个空间被照得亮如白昼。

多多环顾四周,再度现出惶恐之色:“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替我杀一个人。”这次,女子并未拐弯抹角。

“杀人?”多多眼睛瞪大了,怔了好几秒钟才继续问道,“既然有掌控生死的本事,为什么还让我替你杀人?”

女子继续盘着头:“我刚才说了,这是在给你机会,需要你用自己的双手赎清自己的罪过。”

多多低声嗫嚅:“如果,我——我不答应呢?”

女子盘完头,将放在梳妆台边的朱钗一根一根插上:“那就只能接受命运的制裁了。”言毕,又一弹右手,凹槽里的油灯火苗随之恢复原状。

多多跟着打了个寒噤,不多时,耳边传来沙沙的响动。循声看去,见一大团灰影从毡毯的左、右、后三面缓缓围拢过来(正前面是青衣女子的长袍)。扶着眼镜仔细观察,发现那灰影竟是无数奶白色、带有浅黑斑纹的硬壳虫子,每只虫子约拇指甲盖大小,触角短粗,六腿健壮,两颗獠牙磨刀霍霍,从那条小蛇身上经过时,后者扭曲翻滚,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便成为一具枯骨。

“我答应,我答应!”多多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你叫让我杀谁我杀谁,我答应你就是了!”

“还记得烟盒上的6个数字吗?”女子并没有急着驱退那些仍在行进的虫子,“你就杀那7个人中唯一没有数字编号的。”

“3、4、5、6、7、9。”多多脑海里本能地闪过这六个数字,紧接着,他用不到两秒钟的功夫便找到了答案,“你是说——张培?”

女子以沉默代表肯定。

多多的心脏开始抽搐。如果非要通过谋杀别人来换取自己的性命,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幸存的7个人中除了张培,目标任凭是谁他都能做到,包括他们智勇双全的领队肖飞,可为什么偏偏指定的是她?

这太残酷了,与其亲手杀害喜欢的人,拿她的性命换取自己苟活,还不如自己直接受死!多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沙沙的祟动由远及近,他似乎感到自己的衣服正被那些可怕的虫子撕碎,无数尖刀般锋利的牙齿即将刺穿他的皮肤,啃噬他的血肉,也许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像那条小蛇一样化成一具枯骨,甚至连一点渣都不留!

“不行!”心底一个声音突然喊道,“面对喜欢的人,你甚至都还没来及表白过,难道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这样的付出又有谁会知道呢?你的命就这么卑贱吗多多?”多多猛地睁开眼睛,他在心底那个声音刚刚落定之后,再次表达了恐惧和屈服:“我答应你,我愿意去杀她!”

“很好,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说着,女子向后拂了一下右边的袖子。与此同时,多多嗅到一股十分特别的味道,转头看时,那些虫子正潮水般向周围退去。多多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拿衣袖擦拭着额角的汗。

“你过来。”女子对着梳妆台说。

多多愣了片刻,方知召唤自己。他战战兢兢站起身,小心翼翼走到女子身边,为防看到过于恐怖惊悚的面孔,他的眼皮始终没敢往上抬。

女子左手托着一只圆饼状、直径五厘米左右的金属盒子:“将这个拿去,找机会把里面的东西放到她身上,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多多怀着满心疑惑抠开盒子看了一眼,见里头游弋着一只约两厘米长、红头黑身覆有硬甲、尾部带红色尖勾的虫子。

“你是让我放这只虫子咬死她?”多多的眼皮往上抬了抬,刚从镜子里看到对方下巴,后者便站了起来。

女子听出了多多言辞间的怀疑和不屑,她冷哼一声慢慢转过身来:“别小看了这只虫子,它是我花了数年时间培植出的剧毒蛊王,被它蜇上一下,不出三日,便会全身溃烂而死,除了我这儿,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解药。”

多多赶忙扣上盒子:“为什么这个目标选择的是张培?可不可以——换个人?”

女子断然回绝:“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多多一哆嗦,抬起的眼皮又垂了下去。

停了片刻,女子还是给出了答案:“要你杀她,是因为她犯了极大的过错,这个过错实在不可原谅,所以她必须承受比别人更大的痛苦、付出更重的代价!”

大概出于愤怒,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尖利刺耳,油灯的火苗也随之飘忽不定,多多面如土色、抖若筛糠,半晌不敢言语。

“好了,任务交代过,缘由也讲清楚了,现在我送你离开这儿。”说完,女子用左侧袖头在多多的鼻子前拂了一下,后者前后晃了晃,眼神随即变得呆滞起来。

“跟我走。”女子轻声令道。多多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一般,亦步亦趋跟着女子朝外面走去。

5,迦楼罗

此时此刻,肖飞等人刚刚以2、3、1的队形抵达“奈河桥”前。

2、3、1,即肖飞和陈如持手电走在最前,中间是张培、袁富和阿四,袁富虽依然抱着夜视仪,但心里早就有了阴影,故而夜视仪的电源根本就没开,有那么一瞬间,他曾想拿手机照明,一摸口袋才忆起手机摔坏在裂缝里。为防绊住石头摔跤,他只好一手紧拽着肖飞的衣襟小心跟在后面。

郭文豪照例走在末尾。不过,他选择这样的位置不再像往常一样为了“断后”,更多意义上是为了谋求自保,因为自己的唐突和冒失,他在裂缝中吃足了那些虫子的苦头,以至于现在看到手电光线都感觉伤口无比灼痛。

出发前,张培忽然想到之前郭文豪送给她的一板抗感染的药,于是拉开背包,找到那板药物归原主,郭文豪服下后,又从背包里翻到一小瓶止痛片。所以,他此刻的境况要比几分钟前略略好过一些。

“你看这个。”肖飞用手电指着拱桥一侧的石墩问向张培,“这雕花的风格和工艺是不是有些眼熟?”

张培凑过去仔细看了:“嗯,跟在升降机井下见到的那块墓门砖比较相像,应该都属于晚金时期的东西。只是,这石鸟的脑袋怎么没有了呢?”

“从断茬的痕迹来看,顶多不过几十年时间,极有可能是被鬼子破坏的。”肖飞执手电扫了一下四周的空间,视线最终落在拱桥尽头,“结合眼下的地理环境和建筑规格,你说,前面会是什么?”

“既像是一座陵墓的墓道,又像是一座神庙的前哨。”张培似乎也弄不清楚,“光从眼下这点来看,还很难说。”

“肯定是一座陵墓啊!看这桥梁啊、鸟尊啊啥的,是不是特像盗墓小说里所说的墓道?”袁富突然莫名兴奋起来,“要是能找到些金银古玉、珠宝瓷器的话,我们可就发了!”

“别做美梦了!”郭文豪在后面大泼凉水,“就算有座金山银山在里头,也要先好过那些鬼子了,哪能轮得上咱们。再说了,以我们眼下的处境,就算遇到了也是有命看没命花。”

“郭先生说得对。”阿四附和道,“管它陵墓还是神庙,先找到出路才是最要紧的。”

肖飞点点头,转身对陈如以及身后的其他人说:“要过桥了,桥面窄且湿滑,又没有护栏,大家都排成一排,后面的人拽紧前面人的衣服,打开手机小心慢行,别踩了脚后跟。”

大家很快行动起来,陈如最后一刻才挪到肖飞身后,她不像其他人一手拽着前面人的后襟,一手开着手电照明,而是双手轻揽着肖飞的腰。张培不爽地干咳两声,前者非但没松开反而揽得更紧了些。

因为没有手机,袁富只好开启夜视仪。他是第三个踏上拱桥的,双脚踩上石板的一刹那,似乎听到细微的崩裂声,这声音令他胆战心惊。

一步一步往前走,越往拱桥中央风就越大,深渊里的水雾弥漫上来,模糊了夜视仪的屏幕,脚下的道路越加浑浊不清。袁富两腿发软脑袋发懵,几次想要退回去,都被身后的阿四给堵住了。

200来米的拱桥走了近15分钟,可谓步步惊心。幸好有惊无险,大家都安然抵达对面。前方是一座峻拔陡峭的山体,山脚边矗着一根巨大的石柱,石柱旁有道不宽的石阶,石阶起起伏伏沿着山体的自然结构盘旋而上,尽头消失在几十米外的黑暗里。

肖飞在距离石柱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停下,他持手电向上照去,见石柱约十五六米高,直径两米五左右,其上三分之一是尊雕塑,下端三分之二为基台。雕塑是个鸟头人身的怪异形象,看身体特征是个女人,她盘腿而坐两手交叠搭在腹前。

相比雕塑的简练大气,下端的台基上则雕刻着细小繁琐的图案,似交织拥簇的花纹又似翻腾涟卷的云朵。走近了才发现,那既不是花纹也不是云朵,而是千万只展翅飞翔的海东青,它们角度不同、姿态各异,看上去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石柱上没有文字,但一身漆黑的材质加上颇具异域风格的雕画,并不难看出它跟之前的石板、拱桥一样,都属于晚金时期的东西。

袁富用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着基座上方的雕塑:“那上面是个什么啊,人不人鸟不鸟的,难不成这陵墓里埋了只鸟头人身的妖精?”

“你是被多多附体了吧?不懂就不要瞎说!”郭文豪凑上前来,朝着雕塑仔细看了看,“有两种可能,一,它来源于印度佛教,是天龙八部之一‘迦楼罗’,当然,它被金人吸收后做了符合本民族特点的异化处理;二,它来源于古代中国,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危’,同样,它也经过民族化的演绎和变通。”

“一般来说,作为神道怪物,迦楼罗出现在神庙的概率比较大,作为星象之一,危则常常出现在王公贵族的陵墓,无论是迦楼罗还是危,它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鸟头人身。此外,它们多以组合形象出现,为什么眼下只有这一个单体,究竟它是迦楼罗还是危,那就不得而知了。”

郭文豪在讲以上那番话的时候,阿四虽然支着耳朵,但注意力并不在那些复杂深奥的内容里,而是在手电光照边缘的某个地方,他似乎从那儿感受到了不为常人所获的异动。终于,他发现了它,——一只仰靠在石头边,面目狰狞、虎视眈眈的红尾山魈!

6牌坊

顺着阿四的目光,张培也看到了,随即发出一声惊叫。

肖飞的手电光柱立刻朝叫声的对面扫过去,几乎同一时刻,步枪的准星锁定了那只凶残的野兽。

红尾山魈没有像想象中那样一跃而起,而是一动未动,只张着浸满鲜血的嘴大喘粗气。肖飞的手电从红尾山魈的面部缓缓往下移动,只见后者遍体鳞伤,身下的石头一大片利爪挠抓的痕迹。

“这是被你打伤的那只吧?”阿四霍然想起初困隧道时,肖飞在大巴车外同红尾山魈的那场搏斗,“它居然还能跑这么远,命可真够大的。”

郭文豪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看样子,它已经油尽灯枯了,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

袁富捡起一块石头朝红尾山魈用力砸过去,正中其下巴,后者果然没太大反应。于是,袁富仗着肖飞依然挺立的枪口走上前,运足力气朝那奄奄一息的红尾山魈蹬了过去,后者身子一歪,惨叫着滚入后方的深谷。

“嘿,有怨报怨的感觉真他娘痛快!”袁富朝深谷看了一眼,拍掌跺脚地走回来,结果发现肖飞的枪口不但没放下,而且似乎正瞄着自己。

那一刻袁富几乎吓尿了,他以为肖飞要对自己开火,亦或者背后又出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他并不知道对方此刻再度产生了幻视。

肖飞看到之前那个黑色人影举着手机从石阶上方跑来,由于太过张皇,他脚底踩空出溜着从阶梯中央滑到最底下。爬起来后,他起先躲在石柱后面,可能觉得不太安全,又跑向另一侧的山谷边,关掉手机,小心翼翼扒着崖壁边沿将身子潜下去。

不一会儿,石阶上又传来脚步声。灰色人影出现了,火把的亮光将他的面孔照得异常清晰,看得出,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和焦急,而且眼睛红红的似乎强忍着悲伤和心痛。几十级的阶梯他两个箭步跃然而下,火把在空中划出一道橘色的弧线。

匆匆与肖飞擦肩而过后,灰色人影站在石柱下朝拱桥对面张望片刻,然后转过身来。随即,他看到离最后一级台阶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只黑色的男式运动鞋。他蹲身看看那只鞋子,继而疑惑着走到山谷边。突然崖边伸过一只手,猛地拽住他的脚脖向外一扳,他惊呼一声带着火把翻下漆黑的深谷。

很快,黑影从崖边爬了上来,得意地朝深谷里望了一眼,打开手机照明找到并穿上那只运动鞋,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奸邪的笑。离开的时候,他整整被扯烂的衣物,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然后迎着肖飞的枪管,从后者身体里穿了过去。

肖飞的身子剧烈晃了一下,意识随即清醒过来。见肖飞把枪收了,袁富才松出口气:“哎呀肖老弟,你可吓死我了,以为你要毙了我呢。”

肖飞没说话,默默走到深谷边,持手电往里面照去,见下方是一五米来高的断崖,断崖下是一长约二三十米的砂质斜坡,坡上分布着零散的黑石,石间横躺着那只红尾山魈的尸体。

“肖大哥!”陈如和张培一起拥上前,似在担心肖飞会从断崖边跳下去。

肖飞转过身来,两手分别在两人肩头轻轻拍了下:“我没事。”

郭文豪没留意到肖飞有什么不对,他咳嗽着迎上前问:“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往前走还是——”

“走什么走啊!”袁富粗暴地打断对方,“腿都快走断了,能不能停下休息休息啊。再说,走这么久肚子都饿瘪了,好歹也得补充点能量才是。”

阿四听罢轻声一笑:“这么快就饿了,砂土没吃饱啊。”

“你他娘的——”袁富作势要打人,被肖飞抓住手腕一把搡了回去。

“这里两侧都是断崖,且风大温度也低,不适宜长时间逗留,大家最好忍耐一下,上了这段石阶再休息。”说完,肖飞把手电射向不远处那段迂回向上的阶梯。

除了袁富一声叹息外,其他人都没提出什么意见。于是,队伍继续开拔。因为石阶宽度有限且非常陡峭,两侧又毫无防护,大家只能排成一排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依旧是肖飞打头,陈如、袁富随后,接着是张培和阿四,郭文豪照例走在末尾。

爬了半个小时左右,眼前出现一道类似于牌坊的建筑,当然,建筑也是黑色的,上面雕刻着奇异的花纹,但仍旧没有文字。牌坊后是一片空旷的平台,平台后又是石阶,不过坡度较之前平缓了许多。

肖飞停下来,持手电照向牌坊。郭文豪和张培走过去,在他身旁低声交流着什么。阿四在牌坊下的石台边坐下来,从背包取出喝剩的矿泉水仰脖灌了几口,望着远处的拱桥出神。袁富见大家都停住,遂趁机找地方小解,——他已经憋得快受不了了。

恰巧平台尽头的石阶边有块一人多高的石头,袁富快步奔过去,解开裤子开始方便。随着哗哗啦啦的水流声,他闭着眼睛舒坦地出了一口气。释放完毕正要提裤子,忽然发现不远处蹲了一个人,那人端着手机,微弱的屏幕亮光映出一张蓝幽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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