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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鸟瞰图

“成吉思汗早就听闻西夏‘一夜强国’的秘密,但他根本不以为然,在收拾完辽国之后,便率兵一路南下妄图把西夏一口吞掉。不料,骄横的蒙古人被狠狠咬了一口,成吉思汗也重伤于六盘山。弥留之际,成吉思汗把窝阔台叫到身边,令他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得到那个神秘的黑匣子,如果最终无法获得,就一把火烧了西夏王宫,然后屠尽宫人及兴庆府内的所有百姓。这样的神物,若不能为蒙古所用,就让它永远沉睡在地下。”

“后来,蒙古人以极其惨重的代价攻克兴庆府,抓住西夏的王孙公子文武大臣威逼利诱,无果后又摧毁宫殿掘地三尺,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再后来,蒙古人也发现了位于贺兰山底的西夏离宫,紧接着通过打开的石门看到了黑暗深处的缥缈之城。窝阔台以为那是西夏人最后的堡垒,于是派兵攻打,结果可想而知。几次失败之后蒙古人也害怕了,遂在西夏人建造的那扇石门旁边建起另一座石门,警告后来人不得接近。”

“至于黑匣子的下落,宁小竞讲得非常笼统,我只知道没藏讹庞死后,西夏国师马元曾到他的府中寻找,最后在一间密室里获得了黑匣子。为保西夏皇族血脉不绝,他曾拿出部分图纸和其中六枚芯片装在黑匣子跟窝阔台谈判,窝阔台假意答应对方的条件,待图纸和芯片到手之后,立即着手针对西夏皇族的屠杀。幸好马元早有防备,他赶在屠杀来临之前,带着李晛唯一的血脉以及黑匣子剩余的图纸与芯片逃亡到了南宋安庆一代。”

“窝阔台得到黑匣子之后,利用图纸打造尖兵利器,使得本就勇猛彪悍的蒙古军队更加如虎添翼。六枚芯片则被当做无法解读的天外之物陪葬在成吉思汗陵寝,后被宁小川等勘探队的人开棺取走,可惜,那帮人在贺兰山隧道和缥缈之城一个个死于非命最终没能带回来。剩下的那枚芯片一直流传在西夏李氏手中,2009年8月,他们勾结日本人秋山弘一,试图利用共济会的资源,通过时间机器修改人类历史。”

肖飞看看表,敦促郭文豪:“前两个问题我已经清楚了,你直接说缥缈之城。”

“好。”郭文豪讲了一长段话很是口干舌燥,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又喝了几口水,“按宁小竞的说法,所谓的缥缈之城实际上是一个海底之国,那里住着一群非常聪明的人,他们通晓天地自然及宇宙的一切奥秘。后来,由于某种原因他们不得不离开那里,离开前,留下了一只黑匣子。”

“黑匣子里装有五本书,分别揭示了天文、地理、历史、宗教及医学方面的秘密,还有一大摞代表当时最尖端军事科技的资料图纸,除此之外还有七枚芯片,依次记录人类从起始至衰亡的七个阶段。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被命名为‘七号档案’的第七枚芯片,也就是李氏后人和秋山弘一试图用来修改人类历史的那枚。”

“原来是这样。”话虽如此,肖飞还是觉得太复杂了,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郭文豪则讲得意犹未尽,他活动活动发麻的双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说:“8014部队以分批转移、逐渐渗透的方式由通枰一代转驻贺兰山,然后,不甘心的他们对缥缈之城又进行了几次探查,结果跟之前一样有去无回。这时候,他们开始怀疑那片幽幽发光的城阙是一个极其发达的未知文明。在他们看来,有更先进的文明和军事力量存在,对自己的霸权主义终究是一种威胁。”

“为了抵近甚至拿下那座神秘城阙,解决掉潜在的威胁,鬼子关起石门大搞新式武器开发。按照规划,除了A区的核裂变基地、B区的生物变种基地、C区的细菌培养基地、D区的声波分析基地、E区的激光脉冲基地、F区的机械化工基地外,计划建设的还有天气影响、人机复合、基因改造、消声隐形基地等。幸亏后来的病毒扩散摧毁了整座基地,不然历史可能真的要改写了。”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肖飞,后者起身持手电射向墙壁上的进度表和招贴画。

“那些我都看过了,没什么研究价值和启示意义。”郭文豪丢下手里的信件跟着站起来。

肖飞没有讲话,他左手握着电筒,右手在那些图表和招贴上仔细摩挲,厚厚的灰尘随着他手掌移动哗哗下落。

就在郭文豪忍不住开口询问的时候,肖飞的手停了下来。他在那张招贴上又摩挲了一遍,然后退回去,慢慢揭起画面的一角。郭文豪立刻看到,招贴底下还铺着一层东西。很快,两人联手将招贴小心翼翼扯下,一张陈旧脏污但形体基本完整的鸟瞰图便呈现在眼前了。

鸟瞰图比压在上面的招贴画略小,由手工绘制而成,但十分的精密细致。虽然密密麻麻的文字半懂不懂,但通过线条繁杂的布局可以很清楚地发现,眼下这条隧道跟贺兰山底相同,也是一座规模庞大的军事基地!而他们,此刻就站在位于基地西侧的机要办公区中!

2出口

“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有我们想要的图纸?”郭文豪吃惊地望着肖飞,仿佛后者有不为人知的特异功能。

肖飞拍拍巴掌上的灰尘,近前一步,左手执手电,右手食指从所在的位置沿着地下二层的通道向外游走:“两个原因,首先这里是军务秘书处。军务秘书处是一支部队的要害部门,作为基地的运作头脑和行动指挥中枢,像这类布局规划图肯定是不可或缺的,尤其在基地建设的初期。之所以眼下这张遮蔽在招贴画后面,是因为基地建设到了后期,主人已经对它牢记于心的缘故。”

“另外一个就是那些信件。在信里松本蕙兰曾提到过,司令官要求军务秘书处把基地的布局规划图贴在墙上,每个人日日临写和背默,并设有专员对他们进行审查与考核,这给她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和工作压力。因为审查不过关,她曾多次遭到上司的批评。这导致她对那张图又惧又恨,以至于后来终于考核达标后把它糊在了招贴画的下面。为保证图纸的完整性,我没有直接将墙上的招贴画一一撕掉,而是采取触摸的方式慢慢查找。”

郭文豪兴奋的眼睛早已迫不及待地寻找着出口:“在这黑暗的隧道困了一个星期,总算是熬到头了!有了这张图,我们就能稳操胜券!”

肖飞的手指和郭文豪的眼睛几乎同时在地下三层的尽头停了下来,因为那里画着一扇门,门被一只标有“出口”的黑色箭头穿破,箭头钻过两座山体,连接向谷中一条弯曲行进的公路。

“苍天有眼,我们得救了!”郭文豪情不自禁地喊道。

张培、多多、袁富和陈如依次醒来,纷纷朝这边张望,前者莫名其妙,后者无动于衷。阿四则继续半死不活地躺着,听到喊叫声只是耳朵动了动。

“你说什么?找到出口了?”多多抹了下嘴角的哈喇子,一骨碌爬起来。

“真的假的?让我看看!”袁富也兴冲冲地朝着亮光跑去。

张培本也想过去瞧瞧,但看到身旁的陈如,她向前探出的身子又缩了回来。

相比郭文豪,肖飞则要冷静很多,因为他知道,那扇门已经被石头封死了,没有百十公斤的TNT炸药想把它弄开几无可能。另外,门后除了向右弯曲的黑色箭头,还有两条垂直向前的虚线,他知道,这便是信中提到的、充满诡异的隧道延伸段。

其中,延伸段与出口有一部分是重叠的,按信中所说,那里曾关着许多被感染的实验体,现在看来,红尾山魈和未知生物的老窝很有可能就在那儿。也就是说,即便石墙能被打破,出口的路上也会存在很大风险。当然,雨下这么大,山体到处崩溃坍塌,道路是否畅通还不得而知。

“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郭文豪看到了肖飞脸上的顾虑。

肖飞实话实说:“出口那扇门我跟张培之前到过,已经被石头堵死了。”

郭文豪恍然忆起肖飞确跟自己讲过这番话,但他仍不甘心:“你不是有手榴弹吗,把它炸开不就完了?”

话音落定郭文豪就觉得自己蠢:要是此法可行,对方早就通过出口到外面搬救兵去了,怎么还会困在这儿继续承受灾难的考验?但他还是不甘心:“只管去看看,兴许还有别的办法。”

“是啊。”多多插嘴道,“已经7天了,仍然没有救援人员过来,这可是咱们自救的唯一希望,不能让一堵墙截断了大家的生路啊。”

“对对,能否逃出生天,大家全看你的啦。”袁富谄媚地拱了拱手。

肖飞思考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把布局规划图撕下来,折好装进口袋,然后环望四周,做了个出发的手势。

郭文豪紧随其后,多多刚走开两步就被张培拽住,后者用下巴点点阿四,意思是让他背着阿四走。

多多耸肩摊手,表示自己人微身轻扛不动重包袱。无奈,张培只得叫住袁富。袁富自然也不买账,戳着自己对张培说:“我也是伤员啊,我还想找人背着走呢。”

张培不得不把目光再次移向多多,多多并没有走远,他似乎料到袁富那厮会拒绝。这回,他没有等张培开口,主动上前把阿四背起。张培看得出来,多多内心是不情愿的,刚才的拒绝完全出自本能,而最终答应下来,也许只是为了一个赞赏和肯定的眼神。于是她给了他,后者果然大嘴一咧屁颠屁颠走了。

肖飞打开黑门,用手电朝走道两侧照了照,确定没有危险才冲身后招了招手。基于之前的教训,他带领大家沿走道两侧行进,至走道尽头,方才想起升降机已升至井口顶端。

好在郭文豪背包里有一条足够长的登山绳,拿出来后,一端由肖飞和郭文豪牵拉,其余人一一抓着绳子下到第三层。剩下肖、郭二人的时候,肖飞让郭文豪先下,尔后自己收起绳索纵身跳了下去。

3机关

在肖飞引领下,众人来到地图上标注的那道门(石墙)前,一路上有惊无险。

“好家伙!”多多放下阿四,抚摸着墙上那一块块巨大的青石,“这么大的石头来砌墙,用得着如此夸张吗?”

张培瘸着伤腿白了他一眼:“见过那只怪物,你就知道用不用得着了。”

“有风。”郭文豪拢了下耷在前额的一缕头发,脸上的表情依旧乐观,“说明墙体砌造得并不十分严实,找工具溜着缝隙开凿个足够大的窟窿,把手榴弹塞进去引爆,应该问题不大。”

肖飞听了却摇摇头:“有缝隙并不意味着不坚固,即便一堆散石,只要有足够的面积和重量,同样能限制爆破的威力。现在谁也不知道墙体有多厚,万一爆破失败惊动那些大老鼠,反而会招致更大的麻烦。”

“不试怎么知道不行?试了起码还有一半的胜算。”袁富明显有些不爽。

张培忍不住插口:“那谁为另一半的失败买单?”

“照你们的意思,大家只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了?”袁富眼泡一鼓一鼓的像只蛤蟆。

“稍安勿躁,肖老弟既然愿带大家过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咱们不妨听一听。”郭文豪插入一脚,不动声色地将皮球踢给了肖飞,“你说呢肖老弟?”

“说实话,除爆破外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肖飞稍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在想,作为基地唯一的出口,鬼子真的情愿永久封死,没想着再次打开过?”

张培灵机一动:“你是说——这面石墙里有机关?”

针对张培的猜测,肖飞做了谨慎的回答:“这个问题上次我就考虑过。只是,这么大的重量,无论左右移动还是上下升降都存在很高的机械难度,而为了便于开启和关闭,机关又必须装在显眼的位置,但眼下来看,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按钮或者运载轨道存在的痕迹。”

郭文豪捻着胡须思考:“把机关设置在显眼位置,从操作的角度的确具有很大便利性。而把机关藏匿起来则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实验体的逃脱达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很可能基地内就有感染者;二,实验体的智能极其发达,它们已经学会了自己开启机关。”

“郭老师分析得没错。”张培赞同道,“我们碰到的对手,无论红尾山魈还是不知名的怪物,的确拥有很高的智能。”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找找看,实在找不到机关的话就搞爆破。你说怎么样?”见肖飞仍若有所思地盯着石墙,郭文豪开始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分工,“多多和袁富就近寻找类似铁锤、钢钎的工具,张培、陈如随我一同查探机关的位置。”

多多看了张培一眼,有些不太情愿地启动手机的电筒功能转身离开,袁富则根本站着没动,他被红尾山魈给吓怕了,虽说此次任务有多多作伴,但在他看来,跟自己单独行动没什么差别,——他给他增加不了多少安全感。

郭文豪和张培各自一边,顺着石墙的边缘仔细咂摸,陈如则站在通道中央默默地望着肖飞,后者左手执手电,右手高高举起冲着石墙不断变换位置。突然,手电熄灭了,眼前一片漆黑。

“肖大哥?”张培轻声叫道。

“怎么回事?手电坏了么?”是郭文豪的声音。

紧张之下,袁富赶快去取背包里的夜视仪。等他摸出夜视仪,准备端起环顾四周的时候,赫然发现前面的石墙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樱花图案。那图案直径约一米见方,顶端距地面两米左右。由于“做工”的缘故,樱花边缘显得毛毛糙糙、影影绰绰。

郭文豪和张培也发现了,只是碍于角度,他们仅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时,黑暗中传来肖飞的声音:“郭先生、袁先生还有张培,快过来搭把手!”

郭文豪迅速响应,张培愣了一会儿才摸索着走过去,等她终于触摸到石墙上那朵樱花的时候,肖飞和郭文豪四只手已经并在一起了。

袁富最后一个来到跟前,掂着脚尖把双手慢慢探向樱花的过程中,他明显感受到了风的拂动和光的变化。

“听我的口令,大家一起往里推。”肖飞尽可能地压着嗓子,“一、二、三,推!”

所有人随着口令一起用力。肖飞感到手下的樱花图案猛然一震,紧接着开始慢慢往里陷入,与此同时,耳畔传来咯咯吱吱如同履带转动的声响。下沉十五公分左右,樱花图案像是碰到什么东西又慢慢弹回来,随后石墙内部发出巨大的轰鸣。

“往后撤,快!”肖飞喊道。

声音刚落,一道凌厉的光线便撕破两重浓重的黑暗,如同幕布一般向左右缓缓拉开。炫目的亮光扑进隧道,将不及躲藏的四人迅速吞噬。

4天光

亮光之中,肖飞再次产生幻视。

他看到之前那个黑色人影举着手机从旁边驳身而过,由于白影和灰影的状况已经有所了解,他特地趁着光亮观察黑影的样貌。可惜光线实在太强,打在对方脸上一片模糊,对方又脚步匆匆,他只看到一个飘忽而过的黑色剪影。剪影显示,那是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体格精壮的汉子,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能感受到那两道犀利狡诈的目光。

黑影在离肖飞不足两米远的位置停下,回头张望片刻又继续往前跑,很快便消失在亮光之中。随后,白色人影持着电筒赶到,他的脚步已经踉跄不稳,扶着门框喘息片刻(此时的门洞是敞开的),朝黑影的方向继续追去。

不多时,灰色人影也出现了,他持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从隧道内冲出来,与猝不及防的肖飞撞了个满怀。肖飞本能地后退两步,对方则一个趔趄栽倒于地,手枪抛出几米之外。随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肖飞的上衣燃烧起来了,他赶紧扑打身上的火苗,但火还是越烧越大。难以忍受的灼痛中,肖飞看到不远处有口波光粼粼的水潭,于是纵身扎了进去。

噗通!前一秒钟的烈焰炙烤化作阴寒刺骨的冰冷。肖飞匆忙游出水面,他发现衣服并没有着火,灰色人影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把黑色的手枪躺在水潭边的草丛里,张培、郭文豪、袁富、陈如和刚刚缓过精神的阿四都站在水潭边诧异地看着他。

“肖老弟,7天没见太阳,再兴奋也用不着往水里跳啊!”说完郭文豪开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这个凉水澡洗得舒服吧?”袁富也笑得前仰后合,“看不出,肖老弟也是性情中人哪!”“水里冷,别冻感冒了!”唯有张培送上了真心的关怀,“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肖飞没有伸手,也没有离开只及胸口的水潭,他的确需要借机冷静一下:几分钟前,他通过感知风口的位置找到了机关的奥秘(樱花形的活动石砖),打开两层石墙后,他又产生了跟之前两次类似的幻象,——当然,他宁愿相信那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幻象之中,那道石墙是打开的。也就是说,后来又有人把石墙给封闭起来了。那么掌握石墙机关秘密的还另有其人,这个或者这些人到底会是谁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肖飞扬起头,他发现,垂直向上大约三四百米的高处有一片类椭圆形的蓝天,太阳就悬在右上角的一个旮旯。这是事故发生7天来第一次见到天光,虽然已经放晴,阳光不是直射,但依然把眼睛刺得酸痛。

闭了会儿眼睛,再次睁开,视野清晰很多。他看到四周近乎垂直的山崖上生满了藤条野树,碧绿葱翠的林间时不时有鸟类飞起。没有林木的地方则怪石嶙峋,个个姿态万方,处处挺秀峻拔。

视线往下,基底处大约万余平方,其中长一百三十米左右,宽七十有余,右侧是起伏不定的石林,左侧是破烂流丢的延伸隧道,中间是个月牙形的水潭。总之,这些构成了一个上窄下宽四周弧状大致呈瓮形的天坑,而自己就在坑底的水潭里。

肖飞忽然想起衣袋里的布局规划图,赶忙掏出来,还好,虽然已经浸湿,但还没有所担心的那样糊成一团。按图纸标注朝出口路径看去,那里完全被岩壁塌下的石头堵死,且年长日久,大部分石头分崩离析,缝隙中已生长出茂盛的灌木和藤蔓。

“怎么样?找到出口了吗?”郭文豪站在岸边喊。

肖飞慢慢蹚水过去,把图纸递给急不可耐的郭文豪。

郭文豪接过,看看图纸又看看基底的状况,不禁一声长叹:“老天爷,你这是要绝我们呀!”

“操他娘的,这运气也忒背了,好不容易找到这儿,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看罢图纸的袁富又要哭了,“看来,我袁某注定要在这儿做只孤魂野鬼喽!”

相比前者,张培倒显出几分冷静,她用脚踩了踩附近一块严重开裂的石头:“看这些石头的风化程度,至少有五六十年以上的光景,也许鬼子刚撤出不久这岩壁就坍塌了。”

“咳,现在分析这个有什么用。”郭文豪把图纸还给肖飞,取出手机使劲按着电源,“还是先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信号实在!”

此言一出,耳畔皆是此起彼伏的开机铃声。之前一直在封闭的空间里,现在终于走出隧道,开放的空间意味着更多希望。然而,阿四则一动不动地靠着石壁,脸上掠过一丝冷冽的笑。

肖飞拧干身上的水,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取出手机,打开后盖小心抠取电池,放在太阳能照射到的地方。

“救命啊!快救救我!”这时,隧道内传来多多的声音。

肖飞立刻站起,警觉地抱起枪支。不一会儿,多多持着一根铁锥从隧道里端跑了出来,边跑边朝后边张望,在他身后不远跟着一群体型巨大的老鼠。

5分工

肖飞的位置离隧道口最近,于是,多多本能地躲到肖飞身后。但他只在那儿待了几秒钟就又跑开了:虽然肖飞勇猛过人,可他那些拳脚功夫和枪支、手榴弹仍无法给予足够的安全感。

看到那群汹涌而来的巨鼠,郭文豪等人大惊失色,在接下来的几秒钟里,除了张培和陈如原地未动外,其余人全部退向右侧的石林。

张培未跑是因为肖飞还留在原地,另外,她之前已经见识过那些巨鼠的本事,认为肖飞有足够把握解决当前的危机,而陈如则看上去像是被吓呆了。

“砰、砰”两枪,先打死两只排头兵。鼠群受到震慑,暂时停止前进。但很快它们便反应过来,趁肖飞续装子弹的当口将其团团围住,有几只还窜到肖飞身上。肖飞奋力将其甩掉,继续开枪射击。

“肖大哥!”张培一瘸一拐前去帮忙,陈如愣了片刻也跟着跑过去。鼠群四散又迅速聚拢,将三人围在中央却不再主动攻击,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忌惮什么。

肖飞目测,眼下的巨鼠足有数百只,就是对方一动不动让他打,子弹打光也消灭不完。因此敌不动我也不动,双方在一条直径不到八十公分的环线上对峙。

两个女流之辈尚且临危不惧,身为一个大男人却逃之夭夭。藏在一丛灌木后的郭文豪为自己感到汗颜,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挺身而出的时候,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鼠群从外围开始慢慢退却,最终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全部撤回隧道。

“这就撤了?”多多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仍心有余悸,“还会再回来吗?”

郭文豪已经走到肖飞跟前,他大惑不解地问:“肖老弟,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它们退走的?”

张培白了陈如一眼:“问她。”

郭文豪和肖飞一同望向陈如,后者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兴许老天爷对咱们还有一丝眷顾吧,不管怎么说,撤了就好。”肖飞打了个哈哈,适时引开话题,“哦对了,快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郭文豪失望地摇摇头:“刚看过了,还是没有。”

“我这儿也没有。”张培晃晃手机再看看,“不会是联通信号差的事儿吧?谁是移动的?”

“我是移动的。”袁富从远处的石林里走过来,“可他娘的也没有信号。”

多多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他兴冲冲地握着两部手机,左联通右移动手臂举得不能再高,可仍然一格信号都没有,气得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出口被堵死了,我们下步该怎么办?”郭文豪还把手机关掉,——他的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了。

肖飞望望头顶上椭圆形的苍穹,再四顾周边的环境:“这里有柴禾有泉水有山果野味,也是离自由最近的地方,建议大伙暂时在这儿安顿下来,一方面设法取得对外联系,一方面养精蓄锐固地待援,坚守两天时间,实在不行再做别的打算。”

郭文豪叹了口气:“从地图上看,顺着左侧继续往前是基地的延伸段,那些虚线并没有标注通往何处,通枰一带全是大山,前方是无底洞还是条断头路都说不定,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固地待援?”在远处,多多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片,“万一那些大老鼠再来怎么办?

“是啊。”在一旁的袁富也忧心忡忡地说,“还有那什么红——红尾山魈。”

“躲在隧道里就能保证安全了?”张培反问对方,“这么多的石头和树木,我们白天可以搭建临时房屋,晚上住进去在边上点起篝火,无论大老鼠还是红尾山魈,它们总是怕火的对不对?”

“对对对!”多多由屋及乌道,“白天我们可以多弄些湿柴,用烟雾作为求救信号,晚上多弄些干柴,用火光作为求救信号!”

“那好吧。”袁富显得有些无奈,“但愿有人能尽快发现我们。”

“阿四先生有什么意见吗?”肖飞把视线投向石林间的阿四。

阿四打坐在石头上两手揉着太阳穴:“一切听你安排。”

“好。”肖飞点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现在就开始分工。袁先生和阿四先生选一块开阔平坦的高地,用石头和树枝搭建我们的栖息地;张培和陈如负责采摘山果、挖掘野菜、寻找工具、生火做饭;多多继续盯着手机,同时设法对外发出求救信号。”

“那我呢?”郭文豪问。

肖飞拍拍对方的肩膀:“我们探查下谷底深处的环境,顺便打点野味回来,给大家改善下伙食。”

郭文豪搭手按在肖飞手上:“好,我听你的。”

6信号

天色擦黑的时候,大家每个人所负责的工作都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袁富和阿四用石头砌了间八九平米的房子,不仅置了石头座椅和垫有蒿草的床铺,还装上了一扇简易的木栅门。张培和陈如用找来的两个钢盔洗刷干净,拿铁锥穿了架在石头搭建的炉灶上开始点火烧饭,“饭锅”里滋滋响着,不断冒出野菜的香气。

肖飞和郭文豪一番打探也未空手而归,当他们把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提溜到灶前时,多多那边也有收获了。——他用空易拉罐和铁丝做成一个简易的信号放大器,然后爬上一处高台捕捉信号,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番折腾后信号竟然被他“逮到”了!

“有信号啦,有信号啦!”多多抱着手机大声呼喊。

正在烧火的张培本能地取出自己手机,打开,可还是一点儿信号都没有。她半信半疑地望向多多,这时候,肖飞和郭文豪已经爬上那处高台。

“你们瞧,有信号了!”多多兴奋地展示着他的成果。

肖飞和郭文豪齐齐把视线射向手机屏幕,虽然那只是一格时有时无的信号,但还是让他们备受鼓舞。

“快拨110,让警察来救我们!”郭文豪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好,我这就打!”多多拿着其中一部手机,快速按下了110。

等待接通的过程中,郭文豪插了句嘴:“待会儿人家问起具体地址我们该如何回答?”

这的确是个问题,多多也愣住了:报警求救,总得告诉人家在什么位置吧?而这荒山野岭的究竟在哪儿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不碍事。”肖飞淡定地说,“警方有卫星定位设备,只要保持通话超过五分钟,他们就能锁定我们的位置。”

“对对对!”郭文豪恍然拍下下脑袋,“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大约七八秒钟的忙音后,电话自动切断。多多又拨了一次,这一回很快就通了。当听筒里传来接警员的声音时,多多竟激动得讲不出话来。

“瞧你个没出息的!”郭文豪夺过手机,对着话筒大声道,“警察同志,我叫郭文豪,是通宁开往枰州一辆大巴上的乘客。7天前我们的车在通枰山路段一隐蔽隧道内发生事故,全车40余人仅7人幸存,目前我在隧道深处的一个天坑内向您求救,由于具体位置不明,特请求卫星定位,以便尽快实施救援!”

声音洪亮、吐字清晰、目标明确、言简意赅。郭文豪对自己一气呵成的表达很是满意,讲完后,他把手机紧紧贴在耳畔倾听对方的回应。然而,一阵杂音之后,听筒里传来了接警员支离破碎的话语:“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信号不是很好,请再说一遍——”

郭文豪有点泄气,就在他酝酿好情绪和措辞准备再次开口时,电话断了。遗憾的是,这次断线之后,电话再也没有拨通过。

信号仍旧一格,且时有时无。肖飞他们试了一下,网页死活打不开,微信、QQ等也无法登陆,就连编辑好的短信息也迟迟发送不出去。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谷中起了风,风越刮越大,几次差点把易拉罐给刮跑,手机上仅剩的一格飘忽不定的信号也渐渐没了。

多多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几个小时前,他先通过放烟和呐喊的方式试图取得对外联系,无济于事后才开始整制天线寻找信号,如果这招还不能凑效,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肖飞却保持了谨慎的乐观,在他看来,如果选择的位置再高一些,信号放大器再稍微改进下,有风和日丽天公作美,拥有一格稳定的信号还是很有希望的。

郭文豪的看法介于二人之间,他既没有感到十分绝望,也不似肖飞那么乐观。他想了想,最终没有在第三方(施救方)身上打主意,而是指出一条非常具有挑战性、却自认为比较靠谱的办法:“这山崖的垂直高度也就三四百米的样子,如果愿意冒险,我们可以试着爬出去!”

肖飞不自觉地扬起头,四周的乌黑的山壁与夜空连在一起,既虚无飘渺漫漫无边又似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不行!”多多果断拒绝这个提议,“崖缝里到处都是灌木和荆棘,石头上又全是湿漉漉的苔藓,这几十米的高度都弄得我遍体鳞伤,何况三四百米的垂直距离?我们又不是专业搞户外运动的,也没有相应的装备,照你的办法,咱们7人能有一个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不需要全都出去,能出去一个就足够了!”见多多一副不屑的表情,郭文豪把说服的目标转向肖飞,“由于天气、环境、装备、体力等条件限制,所有人一起出去是不现实的,我的建议是,大家集中资源,先协助身体条件最好的一人出去,让他去找救援队来搭救我们!”

对于郭文豪的提议,肖飞没有立即表示赞成,他想了一会儿,回复得相当谨慎:“你说的也是个办法,不过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多多的信号放大器就蛮好用的,明天可以继续尝试,如果有更安全的途径,就先不必冒这个风险。你说呢?”

郭文豪还想坚持,这时,张培在底下喊他们下去吃饭。

“我们走吧,今儿晚上改善改善伙食,吃饱肚子明天接着努力。”肖飞拍拍郭文豪的肩膀。后者有些落寞地站起身,扶着石头小心往谷底走去。

肖飞又喊了多多,多多不甘心地站在依然冒烟的柴堆边,手握筒状朝天喊了几嗓子才离开。

7醋意

野菜炖兔肉,山菌野鸡汤。虽然没有盐巴和佐料,但这已经是事故发生7天来最好的饭食了。

没有筷子,折来树枝,没有碗,就着钢盔。就在大家围着火堆大快朵颐的时候,作为主厨之一的张培却啃起了方便面。

多多起身转了半圈,蹲到张培身旁:“你怎么不吃肉?”

张培往一边挪了挪:“胃不好,不消化。”

“我刚尝了尝,肉挺烂的呀。”说着,多多拿“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张培的方便面桶,“吃点肉,有营养。”

“都说过了胃不好,真是的。”张培又把那块肉给夹了出去。

多多用“筷子”没接好,肉掉在了地上,他的心也跟着裂成了几瓣。

更令多多感到羞愤和懊恼的是,张培当着他的面把装方便面的空桶递给了肖飞,然后端起钢盔,将里面的肉汤往桶里倒:“喝点汤,很香的。”

肖飞道了声“谢谢”,抱着纸桶在手里暖了一会儿便递给了一旁的陈如:“来,山谷里晚上冷,喝点汤驱驱寒气。”

陈如接过纸桶,将戒备的目光瞄向张培,后者妒火中烧急速转身,恰巧多多又黏黏糊糊堵在跟前,她没好气地低喝了句“让开”,多多慌忙把身子侧到一旁。

张培一拐一拐走到潭边,蹲下去洗手,然后又用凉水搓了脸,喘了几口,心里的火气才略微平定。她站起身怔了片刻,独自一人走向砌造好的石头房子。多多本能地追了两步,似乎有所忌惮,于是又停了下来。

“你也忒会借花献佛了!”多多终于忍不住向肖飞抱怨。

肖飞眨着眼睛,好像对自己的过失还懵然不知。

郭文豪则嗤笑着回了一句:“你这吃的又是哪门子醋呢?”

“死人妖,关你什么事!”多多破口怒骂。

袁富瞧瞧拂袖而去的多多,又瞧瞧摇头叹息的郭文豪,再瞧瞧无所适从的陈如,视线最后落在肖飞身上:“那个——我有点累,先回去歇息了,你们继续。”

袁富走后,陈如把手中的方便面桶搁在地上也站了起来,她望着肖飞似乎有话要说,嗫嚅良久却最终没有开口。

“实在喝不下就算了,时间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肖飞对她说。

陈如点点头,转身从火堆旁离开。

陈如前脚走,阿四后脚便到了,他弯腰抄起那只方便面桶,仰起脖子喝得呼噜呼噜响,喝完后抹抹嘴,连个招呼也没打便走了。

火堆边只剩下肖飞和郭文豪。

郭文豪移开铁锥串着的两只钢盔,在尚且发红的火炭上添几把干柴,浓烟过后,已经败烬的火堆又熊熊燃烧起来。

“肖老弟,你那张地图还在吗,能不能借我看看?”郭文豪朝肖飞伸出一只手。

“当然可以。”肖飞把晾晒半天、吃饭前才收起来的地图从背包里取出来,然后递给郭文豪。

郭文豪接过,展开铺在膝盖上,借着火光仔细观察。虽然由于浸水的缘故,图纸上部分区域文字与线条有些模糊,但基本脉络和条理还算清晰,他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当前所处的位置,可惜有关这个天坑,地图上没有任何文字标注和说明。

仔细想想,这也在情理之中:鬼子的图纸毕竟围绕基地而绘,不可能像行政区位图那样把每座山、每道岭甚至村村寨寨都标那么详细,可活了四十多年,眼下这个天坑也从没听谁说过啊。

他忽然有问题想问问肖飞,转头看去,却见后者正把晾干的稿纸垫在膝盖上,拿钢笔沙沙书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郭文豪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没什么,瞎写。”肖飞不遮不掩,大大方方挪开胳膊给他看。

“肖老弟舞得了棍棒挥得了笔杆,真是文武全才呀!”话虽如此,郭文豪的视线却并不在纸面上,而是盯着肖飞搁在身旁的手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的女人紧紧吸引了他的目光。

盯了许久,郭文豪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认识这个女人?”

肖飞停笔,顺着对方的视线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当然,她是我老婆,怎么了?”

“啊,没什么。”郭文豪慢慢把身子缩了回去,“就是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是吗?”肖飞随口问了一句,尔后继续在稿纸上书写,“是人三分像,眼熟不一定就见过,我老婆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做幼师,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只有周末才回家,即便假期也很少出门,你大概是搞错了。”

“不不不,一定见过的。”郭文豪却显得非常认真,“你们是不是住在通宁市紫台东路的花半里小区?”

肖飞抬起眼皮,手里的笔却未停下:“你怎么知道?”

郭文豪的双腿不自然地抖动着,同时眼神也有些飘忽:“哦,我一个朋友住那儿,我经常找他玩,好像在小区里碰到过你老婆两次。说实话,你老婆还真挺漂亮的,可惜——”

“可惜什么?”肖飞再次停笔。

郭文豪尽量避开肖飞的对视,腾出一只手往火堆上加着柴禾:“听说,三年前她被人——奸杀了。”

肖飞沉默。这种沉默令空气都为之凝结,郭文豪只觉得胸腔压抑大气也不能喘。突然,耳畔“砰”的一声响,火堆中炸出一朵火花,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郭文豪右手背上,后者一激灵,腿上的地图便嗖地朝火堆中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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