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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觉得我怎么样

晚饭江翰定了一家临江的酒店,十分的奢华高档,同时还能纵观临江夜景。

蔺言到的时候,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到了,当然今晚来的人也不单单是几个人而已,还有一大部分是江翰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甚至还有艺人。而巫小玉这边,除了朋友,她舞蹈团整个核心的几位人物都均到场了。

唯独闵夏迟迟未到。

“我一个朋友最近忙着画展的事情,所以估计没那么快脱手过来。”巫小玉略带歉意。

可话音刚落,便看到了一身丝绸水墨画连衣裙的闵夏走了进来,手边还搭着一件白色的小香外套。

“抱歉,堵车。”闵夏一进来就看到了一大帮子的人,便知道了大家就是在等她。

其中江翰的朋友一看到闵夏,便开始了玩笑话,“等美女那都是心甘情愿的啊!”

“再说了,这堵车也不怪美女啊!只能怪城市交通了!”

“……”

虽然巫小玉的朋友一一个个都长得不错,可只有闵夏一出现是带着一股子灵气的,眼神澄澈,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冷。

比起利思这种一眼让男人有欲望的,闵夏这种更能勾起男人内心的征服欲。

原本唯独的一个空位是在巫小玉和利思之间,而巫小玉右边就是江翰,在过去就是蔺言。而闵夏一走过来,巫小玉就直接把江翰拉了起来,往空位上一推,把江翰原本的座位直接让给了闵夏。

没一会江翰便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闵小姐是哪方面职业的啊?”问话的是一个内地颇有名气的歌手井泽,二十几岁的好年纪,长得很是小鲜肉,近期也非常的红,据说是江翰当初给他做了音乐,让他一炮而红的。

不过相对来说黑料也有不少,前段时间还被媒体爆料了他吸毒,可最后此事也是不了了之,都说是谣传。

“我的职业?”闵夏思索了一下,“就是随便乱画东西。”

回答得如此漫不经心,井泽似乎面子上也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江翰开口打圆场,“闵夏是画画的,插画……”他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可没敢把闵夏的大名真的亮出去。

“原来是插画家啊!不过,闵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井泽总觉得越看闵夏越是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江翰知道井泽这两年最是当红,而且又是小鲜肉,有颜值,所以有几分花心,可这闵夏也不是普通人,他可不敢让井泽随便勾搭最后自毁前程。

“你小子,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搭讪方式。”江翰立马快刀斩乱麻的阻止了继续想搭讪闵夏的井泽。

“不是……”井泽虽然是花了点,可也没敢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吧!

闵夏一向对这种人都是爱不不理的。

而此刻她最关心的是坐在她旁边的蔺言,“感冒了?”

蔺言打了点滴本来是好了很多的,可没想到闵夏一眼就看穿了。

“一点。”

“看医生了?”等闵夏问完,她才觉得自己怎么问了如此蠢的问题,明明人家自己就是医生。“吃药了吗?”

“打过点滴了。”他并不喜欢吃药,但凡是药物都会有副作用。以前感冒发烧他都是运动一番,出身汗就好了,只是最近运动量少了,所以才会导致抵抗力下降的吧!

“什么时候下的飞机?”

“三点。”

“吃过东西了没有?午饭什么的。”

“没有。”等他回答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怎么那么老实,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闵夏听罢冷哼了一声,“你一医生也真够可以的,生病了不吃饭也不吃药,光打点滴有什么用。”

“你管得有点宽了。”说完蔺言拿过玻璃水杯喝了一口水。

闵夏正想反驳来着,可井泽一惊一乍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哦,我终于想起我在哪里见过你了。你认识乔段之的是不是?”

“乔段之”。

一听到这个名字巫小玉和利思的神色是一紧。

“不认识。”闵夏淡然的开口。

井泽不相信,尤其是闵夏那漠然的神色,他更肯定了一些事情,“我之前出现过一些法律纠纷,乔段之是我的律师,一次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他掏出钱夹,钱夹里面就有你的照片。

虽然吧,那张照片似乎是一张证件照什么的,和你现在这样子也有一些变化,可我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你那双眼睛。”

“或许认识过,不过已经不记得了!”闵夏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

“阿泽,你搞错了吧?”边上的人也看到了闵夏明确的态度,觉得井泽这样纠缠下去也不太好。

而井泽可就上劲了,“真的,我肯定没有记错。江翰你知道的,我的记性一向是很好的。不信我打个电话给乔段之问,我可是一直都有他电话的……”

说完,他就较真的掏出了手机。

巫小玉看得那是眼里心里都急,不停的朝江翰使眼色,可江翰也不知道这挤眉弄眼的是要干嘛。

没想到那么久不曾联系过的手机号码没一会就通了。

只听见井泽喊了一声:“乔律师,最近可好。”

“没,没事……”

“这样的,上次不是和你吃饭,我看到了你钱夹里一姑娘的照片。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哈!我今遇到了一个姑娘跟你那照片上的姑娘长得可真像的,我的眼神你知道的,没有九成像,我也不会说了……”

“名字啊!叫闵夏的……”

随后井泽愣了一下,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总之好一会他才意兴阑珊的挂了电话。

“啊!大概是我搞错了吧!”井泽开口道,口吻还带着一丝不情愿。“不过你是真的长得跟那照片上的人很像,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吧!真的有撞脸这种事。”

“可不是,不说长远的,就说这娱乐圈,这撞脸的明星还少,有的人还就专整成别人那样子的。可能也就神色有些相似而已。”看到井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紧跟着巫小玉也出来打圆场。

只见闵夏冷冷一笑,也没有说话,看样子也不知道她这是接受了道歉还是并没有接受。不过就这样把人家的结婚庆祝饭局搞砸似乎也不太好,好一会气氛才慢慢的缓和。

最后上菜时候,闵夏一看,大部分都是肉菜,只有两三个素菜,其中一个是凉拌菜,一个是时令青菜,还有一个是炸玉米酥。

当巫小玉夫妇只是客气客气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时候,她竟然二话不说的就接过菜单点了几个菜。

等菜上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点的几道菜竟全都是素菜。

然而江翰看了她一眼,带着迷之一样的微笑,倒是巫小玉有些意外了,直问:“你什么时候改食素了?你以前不都是无肉不欢的吗?”

闵夏盯了她两秒,“我现在也无肉不欢的,只是偶尔也要清粥小菜而已。”

“哈?”巫小玉显然是没有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一脸懵。

良久闵夏才对着江翰道,带着一抹故作深沉的口吻,“江翰,看来你的家教不太过关啊!”

巫小玉还是傻傻的,江翰终于忍不住大笑了两声,“哪能跟你这种老司机开夜车比!”

等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闵夏转过头来面对着蔺言,带着十分平淡且稀松的口吻道,“一会我开你的车送你回家,你感冒不能开车。”

感冒又不是发烧,用得着吗?“我只是小感冒而已。”

“我怕你感冒了就两眼昏花,看不到路。再说了,你不是医生吗?医生不都是格外看重安全的?”

果然是无言以对。连反驳都不能,只要是闵夏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接着蔺言也没有和她开启辩论赛的模式决斗。

***

结束饭局之后,说到做到的闵夏就一路的跟着蔺言去了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钥匙?”

蔺言一言不发的就把车钥匙从大衣的口袋里掏了出来,“你有驾照,会开车?”

“怎么,你看我像是不会开车的人?”虽然她平时很少开车。

“你没驾照不能开车。”

闵夏微微一眯眼看他,“蔺言,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保守啊?”

“这不是保守,是原则问题。”

“放心,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犯罪去坐牢。”说完闵夏转过头,侧脸的那一瞬间流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你被抓的时候,交警顺便把我的车也扣了下来。”说完蔺言还是跟着脚步上了车。

闵夏多年不在国内生活,交通多有改变,没办法她只能出动了导航仪。

本来以为蔺言是独居男,没想到他竟然是住院医。

“你只有车?没有房?”蔺言这辆牧马人很不错,闵夏大概猜测他的家境应该也是很不错的。

据说他之前在美国是外科大夫,后来做了几年的无国界医生。如今才回国任职做了一年的神经外科主治医生,以这样的情况来看,如果不是家境可以,也买不起这样的车吧!

“我穷,没钱买房。”蔺言淡然的语气丝毫没有自卑又或者带着一股不愿提及的样子。

闵夏并不介意,手里打着方向盘,看着前方,微微一笑,“很好。”

“没房还很好?”蔺言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了。

现在的女孩子相亲首先不都得问有车有房吗?这没车没房就甭想结婚了。

而她,却只说了“很好。”

“我有房啊!你看,你要是从了我多好,房子都有了!”闵夏笑着说,她也知道自己的脑思维肯定有些吓到蔺言了。

只见蔺言神色一愣,随后就快速的挪开了视线,也没有接过她的话。

车子开了一段时间之后,蔺言才发现闵夏开车的技术很好,简直就是老司机,开得比他平时快,可是却开得十分的稳,沉着的样子十分的专注。

“我做的菜好吃吗?”看到蔺言的安静,良久闵夏才问,打破了车厢内的安静。

“一般。”

“一般就很好了。”闵夏虽然厨艺见长,可比起一般大厨,她还真的很是一般,所以蔺言的回答,她并没有不乐意。

“你为什么化缘三万块钱?”这是蔺言一直都想问的问题,可一直都来不及问。

“我有钱。”她知道他一定会问的。

那孩子很可怜……

那孩子是你的患者……

我只是想做好事……

他曾脑海里脑补过许多个这样的回答,可没有一个是闵夏的回答。

“那为什么是以我的名义?”

“我最讨厌那些所谓的可怜人对着我一副感谢痛哭流涕的样子。我不是伟人,也不是有爱心的人,只是钱多得没地使了。所以那个好人,就让你去做,你去承受那些对你又跪又谢的人。”

为什么有时候她说话的方式那么讨打?

“只是这样?”

“不然呢?你是医生,也经常经受这些感激吧?所以,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吧!”

“为什么你总是稍有点人情味的时候,就立马把自己变成一个混蛋?”蔺言对她的行为很是费解。

她做了一件好事,这是肯定的。只是嘴上总不愿意去接受,似乎也不喜欢别人对她的感激。

闵夏的眼神移开前方,忍不住一笑,“这话怎么都应该像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的吧?”

“你不觉得你比男人都要混蛋?”

“好像是。”

到了医院的住宿楼之后,蔺言也十分有礼貌的给她招了一辆出租车来,并且还想付了出租车的车费,可闵夏还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最后干脆利落的上了出租车,只给蔺言留下了一抹一瞬间的背影。

一回到公寓蔺言就想起了自己应该就这化缘那三万块和闵夏好好沟通的,可是最后被闵夏一番不靠谱的话给扰乱,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正题。

随后两天因为之前交流会的事情,还有自己生病的因素,院长大发善心的给他休假了两天,休息好了两天这才开始上班。

然而让蔺言感到庆幸的事情还是闵夏这两天并没有给自己送饭什么的,一开始他以为是闵夏知道了他在休假,有可能送饭到他的公寓,毕竟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住院医的事情,只要她稍微有点本事,就会轻易的知道他住在哪。

可这两天都没有动静,这是否就表示了她以后都不会再给自己送饭了。

直到第三天,依旧没有送饭过来,起初的庆幸,不知为何慢慢的就变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惆怅了。

***

在蔺言全然不知道的情况下,闵夏这边的画展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国内首次画展可以办得如此成功,虽然她在欧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当代画家。

国内许多有关画作收藏的艺术家都纷纷慕名而来,谁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当代艺术家Summer一直以来都比较神秘,比起如今那些喜欢靠炒作成名的当代画家,她显得要耿直许多,就连画作都是毫不做作的。

第一天首展,就来了不少国内美术圈和文艺圈响当当的人物。

这首当其冲的还是著名国画大师闵夕照,而与他同行的竟然还有不少他的学生们。

“老师,你向来都不怎么欣赏这种西方的油画作品,怎么想到来看画展了。”一群充满好奇心的学生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他。

“艺术作品是不分什么东方和西方的,每一种风格都是画家的自身灵魂,而艺术本身就是需要多交流的。”闵夕照总不能开诚布公说这是我女儿的画展,我带学生是来捧场的。

而闵夏并没出现在画廊的人前,她依旧是低调的姿态,对于她这种行为,就连画廊的负责人都显得很是费解。

此刻她正在处理着各路人送来的花篮。今天的第一个花篮是来自利思的,紧跟着是继母何若芹送来的。

“等画展结束,我会拿出三幅画作来拍卖,所得的钱会全部捐出,用作儿童慈善。你要不要也来做点善事?”画廊外,闵夏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开始问巫小玉。

“行了吧!大画家,你的画,我可买不起,你让我捧场还行。”她虽然不穷,可如今也是主妇了,可不能动不动就乱花钱。

闵夏笑了笑,原本也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并非想着真让巫小玉买。再说了,她的画作可还没到达没人肯卖的地步。

“倒是你,我可真没想到闵伯父也会来的,看来你们父女之间也不是完全没话说。”巫小玉一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闵夕照,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可后来还是不得不相信。

然而闵夏默默的抽着烟,并没有说话。

巫小玉知道,她并不想谈及这事,只好改口,“我刚才在里面看到一幅画,你老实告诉我,你画的是不是蔺言,虽然意境很朦胧,可我总觉得那背影有股熟悉的感觉,就连江翰都很肯定那是蔺言。不过你老实交代,你们什么时候发展那么迅速的?不是还停留在送食的阶段吗?

而且看那幅画,总感觉你们两个之间不简单,可是也没道理啊,你们的接触也并没有很多。”

闵夏从未告诉过她自己其实一早就在泰国清迈和蔺言认识了,还是一种别开生面的认识方式。更不曾透露过,她还和蔺言共处一室过。

“嗯,画的是他。”最后闵夏弹了弹手中香烟的烟灰,不否认道。

“可以啊你!”巫小玉也忍不住佩服她一番,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夏夏,那天晚上吃饭,井泽他……”

“都过去了。”闵夏一下打断了她。

这下巫小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闵夏的个人画展首展很成功,也吸引了不少人关注,相比之下也变得更忙了一些。

而蔺言倒是接到了江翰的电话,据说闵夏的画展上,有一副画,似乎是在画他。这让他意外的同时又是一阵惊诧,更多的是一股烦躁。

日子静悄悄的过着,可闵夏就真的没有再送饭过来。每次下手术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再也没有熟悉的保温盒摆在桌面上,更没有同办公室男同事以及女同事的羡慕目光和暧昧神色。

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这样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不过很多事情容不得他多想,因为医院的看诊迎来了高峰期。元旦是难得的假期,一些偏远农村乡镇的人都会趁着假期到大医院来看病,有时候几元的专家号被那些黄牛倒卖动辄两三百元甚至上千元的价格。除此别说门诊忙了,就连手术室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的,二十四小时开放,一台台手术接着进行着。

蔺言不单单要看门诊,还要上手术,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蔺医生,最近忙坏了吧?你女朋友呢,怎么都不来医院送饭了?小鑫也快要出院了,总说想在出院的时候见见你那位有爱心的女朋友,你不会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小朋友吧?”刚到午餐时间,蔺言一下手术到食堂就遇到了好事八卦的护士长李姐和几个新来的实习医生。

说起来这个小鑫就是他的患者,而特别的就是闵夏曾以他的名字给人家小孩化缘了三万块钱,筹备了手术费。而小鑫的母亲一直都十分的感激,三番几次都说想要见见闵夏,想当面亲自感谢一番。可他始终都没有就这件事和闵夏说过,他只是知道,她一定不会来的。

“是啊!我也没见过蔺医生的女朋友啊?什么时候再来医院啊,我们可是要一睹芳容呢!”另外一个护士也跟着调侃了起来。

“她不……”她不是我女朋友。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直接的说出来,那种怪怪的感觉,他并不想描述。于是直接改了口,“她不是忙着吗!有机会的。”说完他快速的离开了被这群女人包围的地域。

说起来这家医院的食堂饭菜比起全市那么多家医院,饭菜即使称不上是一流的水平,也是二流的了。可吃着吃着他竟然觉得比不上闵夏做的菜,虽然很多时候闵夏做的菜都是一会淡,一会咸的,不过胜在卖相俱佳,是那种即使只是素菜,可只要看一眼就会引起食欲的款式。

他想起了办公室的抽屉里还有闵夏早之前就给他的画展邀请函。白色的款式印着茉莉花的暗纹,黑色简洁的字体,直接明了。

连续11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或许他也要把习惯慢慢的改回来,一个没有闵夏打扰的生活。

***

连轴转,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下班的时间,本想着回到公寓洗个澡好好睡睡一觉的。可刚出科室就接到了闵夏打来的电话。

“下班了?”她的声音淡淡的,背景似乎还传来着电台沙沙的广播声。

“嗯。”

“还有三分钟左右我就到医院的门口了,你赶紧开车出来吧!”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闵夏言简意赅的说,随后便立马挂断了电话。

蔺言一头雾水,可还是很快的到停车场把车子开了出来,前前后后也花了快十分钟,等车子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透过车窗,他看到了站在马路边上那一抹单薄的身影。一身军绿色的风衣,夜里的冷风直面吹来,她素颜的脸颊微微发白。

很快闵夏就发现了他的车,一路小跑的走了过来,打开了副驾驶座的位置就坐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闵夏这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蔺言的当头一问给愣住了。

“找你吃宵夜。”随后她笑了笑,“那么多天没见面想我吗?”

蔺言的脸色瞬间冷了一下,“没有。”

而闵夏倒是继续笑而不语,可这副模样越是让蔺言看不透摸不透。

“我晚上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说完他启动车子。

“可是我饿了,陪我吧!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而且我知道有一家麻辣小龙虾特别好吃的。”

“你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却要空腹吃麻辣小龙虾?”蔺言面带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两眼。

“有不辣的。”闵夏知道他的职业病又犯了,可她怎么就是那么喜欢他板起脸来的样子。

“哪里?位置……”

她这才麻利的从包里找出了一张小龙虾餐馆的名片,递给正在开车的蔺言。餐馆是画廊的工作人员推荐的,据说特别好吃,知道她喜欢海鲜就推荐给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就想起了蔺言,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都没有搭理过他了。

***

一路上两人都十分的沉静,没有说话,闵夏趁着开车的路程眯了一会。

大概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才到达了目的地,或许是遇到元旦的黄金假期,街道四处都停满了来吃宵夜的汽车。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车位,刚打算停进去的,就被后边一辆眼疾手快的车子给开了进来,技术一流,没一下就给停了进去。

“你的车技真差,停个车也能被人插队。”闵夏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你要是还想吃小龙虾的话,那就闭嘴。”蔺言冷着脸,或许一个大男人被她一个女人讽刺了,心情也有几分不爽。

寻寻觅觅过了几分钟这才总算是找到了可停靠的车位,不过位置偏僻了一些,距离目的地餐馆需要步行两分钟左右。

已经接近夜里凌晨,小龙虾餐馆已经是人满为患。

蔺言看着一群群人,免不了轻皱眉头,“你定了位置?”

“没有。”其实闵夏也是有几分傻眼的,没想到生意那么火爆。

“你一直都这么不靠谱的吗?”蔺言觉得自己真的是发疯了。

本来一天门诊和手术下来就已经累成狗了,还要开大半个小时车带着这位大小姐去吃宵夜,这去到了还得排队等座位,这不是发疯是做什么?搁在平时,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了?

闵夏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面部表情,冷冷的,开始有些懊恼,“走吧,不吃了!看这座位也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下次再来。”

“知道人多就该早点打电话订座位的。”

“我不过是临时想吃而已,我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你能不能别冲着我发脾气……”要是平时,她忍着他的冷言冷语也无所谓。只是她今天饿了一天,因此脾气也变得暴躁了一些。

而蔺言的话也并不过分,只是带着几分责备,这让闵夏忍不住发了脾气。

“回家。”她喊完便转身离开餐馆往刚才停车的地方走去。

其实她刚发完脾气就懊悔了,只是颜面上下不来,只好赌气喊回家。她看不到蔺言的表情,只知道他依旧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的。

直到上了车,她依旧没敢看他的脸。

“回家?”良久,他启动了车子,才低声的问了一句。

“嗯。”

一路上闵夏一直想出口道句歉的,可每次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了不对劲,车子并不是开往她家的方向。一开始她以为蔺言是改了路线开的,可定眼一看才发现根本就不是往她家里去的路。

“去哪?”

“……”蔺言没有回答她,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的车速慢慢的减了下来,“到了。”

“哪?”

“……”依旧没回答她。

车子停在了路边,街道两边相比刚才的餐馆边上,这里显得要冷清了许多。

闵夏下车后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马路对面有一家方氏面馆,面馆的门匾显然已经是十分陈旧的,门边还有些易拉罐等等的这类可回收垃圾,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家面馆,倒更像是废物回收站。

蔺言没管她,一下车就直直的往面馆走,这搞得闵夏一直想问的问题总是来不及问出口,只能一路紧跟着他。

面馆内的灯只开了一条光管,看起来有几分昏暗。四周的木桌椅总总共共也就五张,且已经发旧,不过却擦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有几分整洁。不远处还有一台早十年前出的四方电视机,后背大大的,十分笨重那种,放着电视,可确是静音的。

蔺言按开了边上的灯,一下子整个面馆都变得十分的亮堂起来。

“没人?”闵夏只看到他像是自来熟一样,找了个位置就坐下来,闵夏只要也硬着头发随他一样坐了下来。

这才刚坐下,厨房那头就有一个看面相五十岁多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苍老的脸颊堆满笑意。

她看了闵夏两眼,神色里充满好奇和诧异,随后看了看蔺言,走了过去,用手比划了几下,眼里的笑意更是遮掩不住。

“你不是说要吃宵夜?不吃小龙虾,吃面可以吧?这家的面很不错的。”

“有什么面?”虽然有疑问,可她也没当面问出来。

闵夏一问,那老妇人有些手忙脚乱的找了一张菜单递给她,还附上了便利贴和一支笔。

“你要吃什么,有什么不吃的都写在上面。”蔺言说。

闵夏最后看了一眼菜单,很快就写出了自己要点的面。

等老妇人走了之后,她才开口问,“阿姨是聋哑人?”

“嗯。”

“你会哑语?”

“会一点。”

“我不是说了回家,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你能不能再作一点?”蔺言盯着她的眼神隐隐的透出了一股左右不是的无奈。

可是闵夏却是喜欢极了他这样的表情,就好像是拿她没办法,又不能不管她的那种无赖。

“对不起,我刚才发脾气,可是我控制不住。”憋了许久,她终于在气氛缓和的时候找到了道歉的机会。

“我原谅你了。”没办法,他真的无法生一个人的气很久。尤其是,他还是一个大男人。

那种情况下,她发脾气其实也是很正常的。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闵夏抿着嘴笑。

“闵夏,我……”……他早就打算好和她认真的,好好的聊一聊了。

刚要把话说出口的,阿姨就捧着茶水走了出来。临走回厨房做面的时候,她还挤眉弄眼的笑着看了闵夏几眼。

“你和这个阿姨很熟?”她拿过茶水,倒了点热水进茶杯里。

“家里不做饭,我从小来方姨这里吃面当三餐。”他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什么样的熟悉程度。

闵夏没有追问,安静的用热水清洗了一下茶杯,正准备倒的,忽然被蔺言制止住了。“这里的餐具都是很干净的,别浪费了水。”

说完他拿过闵夏手里的茶杯,把闵夏正准备倒掉的茶水就往自己的茶杯里倒,然后若无其事的撕了一个茶包,继续往自己的水杯里加热水。

然而闵夏安静的看着他做这一切。

“这跟你在南非做过一段时间无国界医生有关吗?”她知道他节俭,可这事也给了她一丝丝的不可思议和意想不到。

“有关也无关。当你看到一群孩子为了一瓶干净的矿泉水大打出手的时候,你就明白了水是多么的珍贵。”他若无其事的说着,随后喝了一口热茶,一点嫌弃的神色都没有。

都说睡凤眼是眼中含笑的,可他的眼眸却是时常带着一抹冷淡的,似乎是不关心所有周遭的事情,可事实上却是关心的。他无法忽视不节俭,也无法忽视你不爱惜身体健康等等。

“其实我也去过南非。不过我是去拍摄动物大迁徙的。”

“你一个人?”

“不,还有好几个和我一样的拍摄爱好者。”

没一会方姨就把两碗面端了出来,一碗是素菜鸡蛋面,另一碗是闵夏点的牛腩面。

当闵夏看到她那碗牛腩面的时候,真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好大的一碗,那瓷碗比蔺言的那碗素菜鸡蛋面还要大,碗大相对来说分量就多了,不但如此那牛腩也挺多的,可是和菜单上的价格不相符。

只见方姨冲闵夏做了几个哑语的手势。

“阿姨说什么?”闵夏转头问坐在她对面的蔺言。

蔺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一秒后,看她一眼:“她说你太瘦了,多吃点,给你加量不加价。”

“可这也太多了吧?我怕我吃不完!”看着那一大碗面,这可苦了闵夏。

“你不是一天都没吃过饭了?”

“可也吃不了那么多啊!我又不是猪。”猪也吃不了那么多啊,一大海碗的。

这时方姨又做了个手势,也是冲着闵夏的。

“阿姨又说了什么?”

“让你吃完。”

闵夏瞬间皱起了她那好看的小眉头。

等方姨走了,蔺言这才悄然的把碗推到了闵夏的跟前,“吃不完挑一些给我吧!”

闵夏露出了一抹平淡的笑意。趁着方姨不在的时候,她手脚麻利的挑了一些面就往蔺言的碗里放。

“你吃得完吗?”闵夏有些担心他吃得多,一会回去睡不着觉。

“吃你的,别管我。”其实他今天一天也没怎么吃过东西,可他并不打算告诉闵夏。

“你真的能吃完,别顶住了胃,一会回去该睡不着了。”闵夏还是有些担心。他可是医生,时常需要保持好身体的状态。

“不然你吃。”蔺言有些受不住闵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问。

“……”

“你不知道你有点贫血和低血糖?”

“你怎么知道?”闵夏一惊。

“我学过一段时间中医。”所以他是看出来的。“明明贫血和低血糖,你还一整天都不吃饭。”

然而闵夏悄然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话多唠叨的时候像什么?”

“什么?”

“像是我男朋友啊!”她露出了自己的经典表情,一副狡黠的笑。“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做我的男朋友?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管着我了。”

蔺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右手捏住了茶杯,“我还是那句话,闵夏,我们不合适,而且你想要的我也给不了。”

她也猜测得出他是要说拒绝自己的话,可她明明又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怎么就那么确定你给不了?”连她自己都没搞懂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如何得知?

“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要的是婚姻。”

“不是一路人,那我是哪路人?”

蔺言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你没有羞耻心的吗?一定要缠着我?”

“……”

空气里就好像是咯噔一下,静止住了。

闵夏沉默,许久都没有再说话。好一会才继续吃面。

而她吃着吃着,就觉得这面也不太对味了,明明是挺好吃的。

***

吃完面后,两人依旧是AA,蔺言也没有反驳她的做法。

起初方姨是不想收的,可架不住闵夏往她口袋里塞。

最后她做了个哑语的手势一直感谢闵夏,除此还有好几个。

可这一次闵夏没有再问蔺言方姨说了什么,她背着蔺言的角度,笑着冲方姨做了一个哑语。只见方姨看过后,嘴角以及眼尾都露出了一丝丝褶皱的笑容,洋溢着满足,祝福的一种笑。

随后闵夏这才离开。

出来后她没有再直接上蔺言的车,而是站在路边招手出租车。

“这里很难打车的,你能不能别任性?”街道十分冷清。

“我没有任性。”她转过头来,淡然的笑了笑。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话音刚落,就刚好有一台空车的士开过来,她伸手招了招,没一会车子便靠边停了下来。

蔺言看着她上车的背影,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莫名的烦躁袭来。

***

回到家闵夏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刚好手机响了一下,本来她以为会是蔺言的短信,或许他会向她道歉。结果是提示她有新邮件,可看到发件人显示为“James”的时候,她却懒得点开阅读。

点了根烟,她开始忽想起方才蔺言说的话。

不可否认,蔺言的那一句,“你没有羞耻心的吗?一定要缠着我?”确实有刺激到她。

多久了,是有多久了,她没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

之所以没有再说话,没有上他的车,让他送回家,就是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会发脾气。她已经多久没有发过大脾气了,那种激动的情绪起伏,她都已经不记得了。

或许她真的需要有点羞耻心。

不要因为对方的一丝绅士,以及有点尊重就觉得对方其实并不讨厌自己。会错意这种事情每个人都会犯。

她躺在床上,吸着烟,想起了许多许多。

想起初次见面时的清迈。湖畔边的阳光,空气,湿度,以及食物与青草的气息。

她浑身湿漉的睁开眼睛,他逆着阳光看她。而她关注的重点却是他那身性感的身材,薄薄的肌肉,以及矫健有力的手臂。还有他清俊的五官轮廓,那双冷清的眼眸。

或许吧,就是那一刻,她有了征服欲,一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念头,所以才会提出各种要求来耍他。

画展快要结束了,看来她也该回英国了。

***

早晨起来洗漱,闵夏想着今天要挑三幅画出去拍卖。事实上她一早就挑好了。

昨晚她后半夜其实没睡好,因为蔺言那一席话失眠了。本来以为没什么影响力的,自己皮糙肉厚被说了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可脑子里却是不停的回响着那句话。

厨房稀稀疏疏的传来几声锅碗碰撞的声音,这不由的让闵夏整个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在楼道口静静的站着,寻思着找附近的武器道具,可离得最近的道具也只有那一只扫把。

想着怎么也能抵点事吧,只好拿了起来。

可刚悄然进厨房就看到了一袭浅蓝色西装的高大男子正背对着门口挥舞着手中的锅铲,翻着新鲜的荷包蛋,而面包机正烤着土司。

“你什么时候来的?”闵夏是浑身一抖,然后悄然的放下手中的扫把。

James一转过身,那张明晃晃的妖艳俊脸便显露了出来。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邮件吗?我给调了定时发送的。一大早就下机了,本来以为你会来给我接机,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来,我就自己打车过来了。”James高大的身材,一身得体的西装,可却滑稽的戴了一条小碎花的围裙,怎么看怎么的别扭。

“我没看你发的邮件,昨晚没什么心情。”昨晚她确实是没心情。

“算了,我原谅你了。赶紧洗洗吧!我做了元气满满的英式早餐。”James一口不太纯正的中文,说得有些儿吃力。

闵夏没想到James会突然飞过来,不过确实是给了她一个惊喜,让她昨日的烦闷都一扫而光了。

餐桌上满满的都是正宗英式早餐。虽然闵夏还是最喜欢中餐,可是她却偏爱英式的早餐。

而且James的手艺可是一级的水平,除了主食的荷包蛋,香肠,烤番茄,炸面包,麦片粥以外还有特别的“英式早餐茶”。英国有许多家庭式旅店称为“Bed&Breakfast”,顾名思义就是提供床和早餐,可在这些小旅店里,往往可以吃到正宗的英式早餐。

现在,英式早餐已经超脱了“早餐”的原意,而是在更广的层面上代表了英国独特生活方式的一部分。而闵夏正是喜爱那样的一种生活方式。

闵夏喝了一口早餐茶,发现这种味道和她在伦敦时候喝的一模一样。“还是这个味道,你怎么做的?我想你刚下飞机应该还不知道超市在哪个方向,这不会是你从伦敦千条万里带过来的吧?”

“你说呢?”坐在闵夏对面的James切了一块香肠放进嘴里。“我带了十几罐茶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来中国是贩卖茶叶的。”

“……”

英式早餐茶的发源地是苏格兰,是多种红茶的混合茶,由来自不同地方的几种红茶以一定比例拼配而成,往往包括印度茶(取其浓度)、锡兰茶(取其滋味)和肯尼亚茶(取其色泽),有时也会配有中国的红茶。带有淡淡的花香,适合配牛奶或柠檬,加入牛奶后,舒心的香味有点象热热的土司加蜂蜜。

适量的咖啡因含量可以使人以清醒的头脑开始一天。

通常有人觉得这样吃一个早餐实在是太浪费了,就连泡一杯茶都如此繁琐,可往往英国人很注重这种生活追求,这也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闵夏以前留学在伦敦,一开始也觉得吃个早餐要做到享受实在是太麻烦了,可后来慢慢的就爱上了这种慢调且小资优雅的生活。习惯性每天早餐花一长串时间去做个早餐,然后泡茶,再看一份报纸,有条不紊的。

“我本来打算画展结束就回伦敦的,你怎么就跑来了?度假结束了?”

“我都快把墨尔本踏遍了好吗?早几天前就回了伦敦,而且我发现我特别想你,所以过来了。”James说着顿了顿,“等等,你说你要回伦敦,可早两天发邮件,你不都还说你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闵夏叹了一口气,继续咬了一口炸面包。

James一惊一乍的:“那怎么办?你说你要在国内一段时间,我连行程都给你安排好了!”

闵夏蹙眉问道:“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James脑袋立马耷拉了下来,“你国内的画展不是很成功吗?香港那边有两家画廊来了联系,说希望你在那边再开办一场画展,我觉得条件不错,就答应了……”说道后面,他是越说越小声。

这下闵夏早餐也吃不下了,“你又先斩后奏。说吧,你是不是缺钱,上一段恋情你又给对方花了多少?”

James:“……”

James是Gay,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恋情是无数。他的性子还是那种恋爱大过天的性格,谈个恋爱的时候,你想找他,那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失恋了就会来找你求安慰。而每次的恋情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钱流水花出去,最后呢,人财两空。

这事闵夏也没少说过了,可他要是转性子,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说吧,这次你送了人家什么?天价红酒、雪茄、车子、游艇?”闵夏可没少见识过他的豪气。

“一套复式公寓……”James小声道。

“什么?你大声点?”

“公寓。”这次James可谓是用了中气十足的声音。

“长本事了,都开始送房子了。你怎么不把你爹妈都拿去送人?”闵夏烦躁的掏出烟,抽了一支出来。

“我本来以为我们会长久的。”James有几分委屈,可一看她这是要抽烟,立马殷勤的拿起打火机过来给她点烟,态度十分的虔诚。

闵夏到了嘴边的话,忍着没有说出口,这种时候,她有许多话是可以骂出口的。

“要回来。”该骂的话都变成了这一句。

“没脸。”在伦敦一套复式公寓可不便宜,他其实也肉疼着呢,可是拉不下脸啊!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交个男朋友?我早就和你说过了,Brett不是一个好男人,就他那吊儿郎当的个性,没个正经,他会愿意和你过一辈子?”

“你什么时候能正经交个男朋友,我就能。”James知道她话说到这份上,就代表她是不生气了。

说到这里,闵夏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蔺言的一张脸,忍不住暗暗的笑了两下,随后道:“我想正经交一个,可是人家看不上我。”

说完她掐灭了香烟。

蔺言坐在车子里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之后才进画廊的,其实他是生怕遇到闵夏,可听江翰据说,她是不会出现在画廊的,她每天都有另外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下他才放下心。

昨晚那一番话,他说完就后悔了,道歉,他说不出口,想着就那样算了,毕竟闵夏平时脸皮那么厚,可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那种反应并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沉默着,隐忍着。比起像在小龙虾餐馆那样发脾气,他对那样的沉默和推拒,更不知所措。

后来她打了出租车就走了,她并不知道其实他开车跟在后面跟了一路,直到看到她安全下车,进家门上锁这才开车离开的。手机里打好的道歉短信也一直都没能发出去。

画展快临近结束,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人潮,而且闵夏是那种特别有规矩的人,拒绝多人进入造成拥挤。比起能得到更多人的喜欢,她更希望每一个前来欣赏她画作的人都应该得到一个安静优雅的环境,然后慢慢的欣赏艺术,而不是人来人往,所以进入的人数都有限制性的。

在蔺言看来,如今的时代,画画都是主观性的作品。才气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一幅画就能鉴定一个画家的才气以及可塑性还有个性。不过现在更多画家已然变得越来越具有商业性,比方说会更看中自我炒作和营销,慢慢的也就失去了风格。

然而闵夏的画作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并不是很懂得欣赏艺术,但是一个外行人都看得出她的才气,可想而已她在这方面造诣。

她是超现实主义绘画的画家,然而在超现实中,还不自觉涌入了一丝野兽派的风格,倒是成就了独树一格。

说起超现实主义绘画,那是弗罗伊德以梦的解释开创了精神分析的新时代,受其影响,在1922年前后,在达达派艺术内部,产生了超现实主义,对整个欧美影响巨大的现代画派。而超现实主义画家强调梦幻与现实的统一才是绝对的真实,因此,力图把生与死,梦境与现实统一起来,具有神秘、恐怖、怪诞等特点。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时,整个欧洲,经济萧条、世态炎凉,人民生活困苦,战争都不可避免地给人们留下不忍睹视的伤痕。而整个社会弥漫着强烈的、厌世的、悲观的情绪。此种形势之下,欧洲人开始逃避现实,艺术家在虚幻中追求不存在的梦幻,渴望脱离现实的悲哀以及残酷,也造就了超现实。于是超现实主义占据了当时艺术发展的主导地位,也深刻地影响着欧美的艺术运动。

然而闵夏的画作正具有这一种魔力,她的画作和她本人的个性有那么几分相似,鲜明具有较强的冲击力,当代抑郁的耿直,人像的画作还透着一股空洞。即使是黑白系列的画作,她也能以两种色彩来描绘一个梦,一个穿越生死的梦,神秘的。这让欣赏的人似乎总能透过画作又或者人像里的某一双眼眸看透什么,就像是看透生死一般。

他看得很慢,不喜欢急急忙忙的。

许久他才发现了角落里的那副画作。

画作的意境相当的朦胧,足以见得画家处理这幅画的手段极其高超,一个似乎是孤独男人的侧影,隐约透露着神秘,更有种穿透的抑郁。

他想起了在清迈时,酒店里,她坐在床上,抽着烟,看着对面的画架,空白的画纸。那一抹落寞的神态,以及空洞的眼神,像迷雾一样,透彻的,更是带刺的。

她每抽一口烟的姿势,那样的性感撩人,抬头间的风情,无可比拟。不可否认她的确有很大的吸引力,连他这种清心寡欲的人都这样认为,那万千的男人呢?

即使她不曾说过话,他也知道她一定经历了许多,也有过不少男人。都说抽烟的女人都是有故事的女人,可也分两种,一种是好奇的,一种是情不自禁的。而她一定是情不自禁的,又或许她只是想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放空自己。

***

蔺言就那样静静的站立看了许久许久。

“你很喜欢这幅画?”

一个男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蔺言的思绪,他转过头来一看,发现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看起来像是个社会精英,长得也很有男人味。

当蔺言转过头,那一刹那的侧脸,让身后的男人微微的愣了一下。

“画得不错。”蔺言并喜欢别人搭话,可还是很礼貌的回了一句。

只见那男人淡然的笑了一下,“画家本人应该也很喜欢这幅画,所以才会放在如此偏僻的位置。”

蔺言轻轻的蹙眉,“你怎么确定?难道喜欢就会放在偏僻的角落。”

这个男人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猜测。

“可能她不喜欢别人窥窬,在她眼里那是唯独她拥有的。又或者,她想让真正喜欢这幅画的人能在角落里欣赏久一点。”男人说。

或许他说得没错,蔺言觉得这似乎也比较相符闵夏的性格。

“乔律师。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一顿好找,久等了吧?”这时候一身黑色西装的画廊经理走了过来,面带职业微笑。

蔺言早就猜测对方肯定身份不简单,那衣着和行为举止足以看出,这会经理毕恭毕敬的更尤为明显。

“是我喜欢四处乱跑。”他冲经理安然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蔺言,“我觉得我们有缘,都喜欢同一副画作。”

“我今天出来没带名片。”蔺言看了看他手里的名片,半秒后,他还是接过了那张名片。

当别人给你名片的时候,互换名片是最基本的礼貌,可他本来就是很少带名片出门的那种人。只有在看诊和同学聚会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玩意。

“没关系。”

蔺言看了看名片,这才发现了有几分熟悉的名字,“同浩国际律师事务所,‘乔段之’。”

不到一秒,他便想起了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

“幸会,先走一步。”说完乔段之伸出了手。

蔺言回过神来也伸出了手,礼貌性的和他轻握了一下,随即便松开。

“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乔段之带着有一抹很是社会的寒暄笑容,就像是他常年保持的样子,官方的,冷冽中带着一抹孤傲。

***

随后乔段之便随着经理带路离开。

“经理,明天的画作拍卖,其中有没有刚才我看的那一幅画?”乔段之抬起右手,看了看,随即整理了一下袖扣。

“乔律师,目前我们画廊也不清楚。明天正式拍卖前Summer才会把要拍卖的画作清单交给我们,之后再由保全公司护送前往拍卖行。”经理耐心的解释。其实这两天也有不少感兴趣的人前来跟他打听过闵夏会拍卖哪三幅画作,可他也是不知道,在这方面闵夏是做得滴水不漏的,一直不肯透露就是生怕工作人员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出去。

生怕透露出去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估价的问题。提前暴露会引起一些专业人士的估价,到时候拍卖也会导致画作不能受刺激往上加价。在拍卖行,尤其是艺术品拍卖,在无法估算这作品的价值下,人们可以为了心头好而一直加价,而已经估价好的作品,大家心中有数都不会盲目的拍买,所以到时很难刺激作品价格。

“看来我要和如此喜欢的作品无缘了。”乔段之轻笑了一声。

“怎么会,其实Summer还有许多优秀的画作,我相信乔律师肯定会看得上眼的。”

乔段之忽然顿住脚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经理能不能帮到?”

经理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容易帮的忙,毕竟人家可是城中出了名的律师,手段凌厉。“您请说,能帮到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如果明天三幅画作拍卖,我能拍到其中两幅,不知道经理能不能帮忙拍卖会之后,邀请到Summer见个面吃顿饭?”乔段之眯了眯眼看经理。

这什么要求不好,偏偏要见Summer。要知道她一直以来最讲究的就是神秘,虽然她也一直有在推特和Facebook分享社交,可却从未爆过自己的正面照,隐秘工作做得相当的好。

“这个……”经理犹豫了一下还是模棱两可的推脱,“乔律师您的这个忙,我是很乐意帮的,可是这毕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而且Summer她有她自己的规矩,再说,说不准她也不在国内,毕竟她一直生活在欧洲。”

推特和Facebook上的人基本都断定Summer是长期生活在欧洲的,因为她多次晒图的生活照都是欧洲的国家街景。也有可能是英籍华裔或者法籍华裔,毕竟有一次她自己在推特上回应米分丝,声称自己是华人。

“我知道这可能为难了经理,不过你就替我联系一下她,问问。我相信她这样一个有爱心,愿意把画作拍卖所得的金额都捐去做儿童慈善的人,她的心底应该也是希望为儿童争取更多的。”乔段之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经理也不是傻子,“这样吧,我替您联系问问,但是这结果我不太敢保证。”

乔段之最后轻拍了一下经理的肩膀,“尽力就好。”

闵夏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乔段之。

客人稀少的希尔顿国际酒店西餐厅里,灯光昏暗,落地窗能眺望城市妖娆的夜景,不远处还传来小提琴协奏曲。再加上烛光晚餐,气氛简直是浪漫。

她想起拍卖前,画廊的经理和她沟通,说有位先生会在拍卖会上拍两幅她的作品,不管现场拍卖的价格叫到多少,他都会拍下其中的两幅,但是却希望在拍卖会之后,邀请她一起吃个饭。

一开始她当然是犹豫的,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不管价码到多少他都会买两幅,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指不定会一直故意抬高价位呢。但是她也希望做更多的善事,能帮到更多的人,最后还是答应了。

答应之后,她也幻想过好几种可能性,最后总结,她觉得对方应该是一个中年的老男人,首先是得有财富的,很大可能性是一个白手起家的富商。因为富二代是不会有兴趣的,即使是海归派,换句话来说可能还对艺术一窍不通。而上了年纪的富商,他们更偏向国画这类,喜欢富有历史的作品,对新兴艺术,尤其是超现实主义的,可以说是不屑一顾。

然而她想不到的是乔段之,一想,有九年不曾见过面了吧!

“你变了许多。”没有许久不见,只有变了。

其实这一句话,也是乔段之憋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嗯。”其实她应该回答,“你也变了。”又或者“物是人非。”可是她却不想矫情,也不想让自己变得似乎很是诗意。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闵夏冷淡态度,笑了笑,“不过我也变了许多。”

不可否认,他却是也变了许多。毕竟,九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记得当年在高中里,他是优雅的白马王子,总是一袭白衬衫,牛仔裤,然后一双洁白的回力球鞋,总是一尘不染的。而现在的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打着发蜡,得体的手工西装,一副精英的装扮。

其实闵夏也没什么吃惊,她一直知道他有过人的毅力以及狠心,所有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他会完成自己目标,就是成为一个很牛的律师。

“看来你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闵夏语气不冷不热,也看不出这是恭喜他还是讽刺他。

“你也成了画家,画出了受人追捧的艺术作品。”他的嘴角带着一抹苦涩。

是的,彼此都成了彼此曾经自己嘴里所说出过的梦想,只是彼此不在一起了。

闵夏想起画廊经理的话,想来,其实他还是很会抓住自己的软肋。

人不会一成不变,可也不会完全改变。

九年后的他依旧懂得拿捏她,其实也是在赌,可最后事实证明,他赌对了,她来了。

他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闵夏回答:“挺好的。”

“结婚了?”他问出的那一刻,是小心翼翼的。

“你也结婚了吧?”她没有正面的回答,只是反问。

这时候服务生开始上菜,还特意在餐桌的中央上放了一支新鲜娇艳的红玫瑰,可闵夏看着却觉得十分的讽刺。

“离婚了。”等服务生走了,乔段之才回答道。

“和吕倩?”

“是啊,四年前!”或许许多人都看不出,他这个钻石男如此年轻就已经经历过一场婚姻了。

然而即使是结过一次婚也不足以阻挡他的魅力。

因为被反问,随后乔段之也没再追问闵夏是否结婚了。

“你知道吗,那天我接到井泽的电话,听到你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过后又觉得很惊喜!”

“老朋友见面,都这样。”她自动的把老情人换成了老朋友。

然而乔段之并不在意,“你别介意当时我说并不认识你,毕竟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不想给你带来困扰。”

其实闵夏一点都不介意,就算当时饭局上,电话里他告诉井泽,她就是他钱包照片里的那个闵夏,她也不会在乎。

而乔段之以为她会问他,他的钱包里怎么还会有她的照片,可她并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没关系。”

***

这顿所谓的烛光晚餐一直都在一股诡异的气氛中吃完。闵夏是个守信用的人,不管买她画的人是谁,是乔段之,她也会履行承诺陪对方吃完一顿饭。

吃完甜品后,乔段之招手买单,并没有打算再坐一会叙叙旧。即使闵夏一顿饭下来言语简短,不曾表露出不耐烦的现象,可是他知道,她并不愿意见到自己,尤其是在一顿饭吃完之后。

“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听说你刚回国不久的。”乔段之很绅士,又或者说别有用心。

就连她才回国不久他都从画廊经理那里打听到了。

“不用了,待会有人接我。”事实上并没有人要来接她,可是如果她不抬出个借口,或许对方并不会罢休。

而她也做好心理准备一会给James去条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乔段之也不再强求。

就当两人准备离开餐厅的时候,闵夏却意外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同时在餐厅吃饭的蔺言微微侧过头,一瞬间就看到了她。彼此的视线对视了两秒之后,他的眸子悄然的飘过。

闵夏看到和他一起吃饭坐在对面的是一个女人,女人一头成熟的中短发,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看上去知性优雅,一张娇小的瓜子脸,就连笑容的弧度都是那么的有味道。

“怎么了?”乔段之发现她愣愣的站着。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一眼就认出了蔺言。

“没什么,走吧!”说完她收回目光。

走出酒店的时候James还没来,而乔段之也再次开口说送她,可依旧被她拒绝了。

随后闵夏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刚要放到嘴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抽了一根递过去到乔段之的面前。

“你还没戒烟?”乔段之没有拒绝,接了过来,他以为那么多年了,她已经戒烟了。

闵夏掏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了烟,随后也给乔段之点了火。

“没。”说完,她吐出了一口烟雾。

说起来当年,他第一次看到闵夏,还是在学校的男厕里。当时她靠着墙,一身崭新的校服,抽着一根烟,姿势非常优雅的。而他浑身大汗,刚打完篮球,本来是要解个手的,进男厕看到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那会男厕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她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羞涩都没有,还露出了一抹十分狡黠的笑,“你尿吧!我不会偷看的。”

当然他没有,还是憋着去了教学楼另一头的男厕里解决。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学校里那会严格查询女生抽烟的现象,而她因为女厕的耳目众多,毅然的跑到了人烟稀少偏僻的男厕来抽烟。就是那么的恰巧,碰到了他。

再后来,他知道了“闵夏”的大名,学校的大红人,人称高冷少女,都说她不学无术,还有不良好的社会关系。可是她依旧有十分高傲的资本,就是她成绩非常好,所以连学校的老师都拿她没办法。

“能留个电话号码吗?”当香烟快燃尽的时候,他问。

然而良久,她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神眯了眯,随后一口烟吐了出来,弥漫在空气中,也迷住了彼此的眼。

“乔段之……”她掐灭烟,“我们就此别过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可也回答了。

没一会就看到酒店门口一辆出租车上下来James高高瘦瘦的身影。

“先走了。”她没有说再见,随后就直直往James走去。

她知道乔段之在看着她,可是她依旧没有回头。

***

在回去的路上,闵夏很平静。

出租车上开着电台,正放着一首歌,一声声悠然的口哨声。

“夏日傍晚的夕阳,照在了你的脸上,我坐在你的身旁和你一起大声的唱,那时我们都还年轻,未来不知在何方,现在当我想起你,总会想起那天的阳光,原来那天的阳光,原来那天的月光,轻轻的印在你的脸庞和我的心上……”

听着歌,而她的脑海里却满满都是蔺言闪现过的身影。明明刚才和她吃饭的是乔段之,可离开看到蔺言的那一刹那,她几乎要忘掉了乔段之。

她想起,他救她上岸,浑身湿透。尤其是那一幕清迈古城,他微微低头看自己,逆着阳光,就好像所有的阳光都在他的身后,他带着阳光而来。

她脑子从未那么清晰过,原来这个男人已经在她脑海里那么深。

“和老情人叙旧得如何?”良久James才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

“你赴约之后我就去问了画廊的经理,费了好一会劲才套出话来的。九年后再见老情人,感受如何?”James好奇的问。

感受?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如果说当一看到乔段之的时候没有惊讶,那是假话,那一刻心底有许多的复杂。可是逐渐的,自己却慢慢的平静了。

此刻她脑海里萦绕的,更多是蔺言的身影。

“James如果我很想上一个男人,是不是代表我真的挺喜欢他?”她侧过脸来问James。

James一听,手都忍不住一抖,“那个男人?你不是坚决不吃回头草的?”

“不是。另一个。”闵夏的神色平静,带着一抹认真,这不得不让James也认真起来。

许久James才静静的回答,“那一定要搞到手。”

她记得蔺言说过,她要的是婚姻,因此她犹豫了。“如果我不爱他,却伤到了他呢?”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明不是一路人,却又想得到他。更怕最后伤害了彼此。

James:“没爱之前,谁知道会不会伤,有时候伤也是爱,有爱才会有伤。”

蔺言打过电话回来之后,坐回餐厅的位置上,端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一手切着牛扒,一边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怎么,有事?”女人这时放下了刀叉,拿过杯红酒小小的抿了一口,姿态优雅。

“医院有点事,一个病人出了状况。”

“既然病人出了状况,那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女人很是识大体。

“说好了给你回国接风洗尘的,看来这顿饭又得你自己享用了。”他略带歉意的说。

“可还是你买单啊!不过我以后就留在国内了,你还怕没机会和时间请我吃饭啊?”说着她笑了笑,并不在意蔺言有事要先走。

说起来这个女人是蔺言当年在做无国界医生时候认识的,叫季思贤,不过她没有和蔺言一样做了那么久,她只做了一年的无国界医生,后来就回洛杉矶继续读博,这次回国之前她刚在澳洲结束工作假期计划。

“听说你要去病理科?我以为你会去外科的。”虽然有事,但是也并非立马急着走。

季思贤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啊!比起拿手术刀,我更喜欢看细胞。”

“选好要去哪家医院了吗?”

“说说看,你那家医院福利如何?”她带着调笑的口吻。

可蔺言依旧是淡漠的表情,“你要是想来我替你问问。”

没一会季思贤就耷拉着脸了,“你还是和以前那样无趣。”

然而蔺言不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只是他选择了漠视。

“对了,刚才看着你那女的是谁啊?长得挺不错的呀,身材也好。看来你在国内一年艳遇和桃花是不少啊?”季思贤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醋意,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来。

“别乱说。倒是你,在美国也不少桃花吧!”

“切,那都是烂桃花好吧!”她嘟了嘟嘴。刚才看一脸端庄的样子,可到了蔺言面前多了几份少女的娇憨,“对了,还没问你,交女朋友了没有?”

蔺言一顿,想起了刚才和闵夏交汇的视线,他总觉得心头一热。而站在她旁边的男人,他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正是那天和他一起在画廊讨论闵夏画作的男人,他记得对方叫“乔段之”。

真是值得回味,他竟然好奇起了这个男人和她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喂,我问你呢?”季思贤看到他发愣,恼了恼。

“我交没交你不用知道。倒是你,老实交个男朋友吧!”

“不会是你和刚才那个女的,有一腿吧?”

然而蔺言懒得理会她八卦。“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吧!”

最后他喝了一口柠檬水,这才买单离开。

***

等他到医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你说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天心外科就收了个熊猫血的病人,紧急做手术的,结果血库告急了。今儿又轮到了咱这神经外科,来个什么孟买血型的,你说这是整什么?”护士长李姐手里拿着病历递给蔺言还一边嘴上没停的叨唠。

当蔺言听到“孟买血型”的时候,怔了一下,没一会才回过神来。

“这不是主任的病人吗?”这个病人今天早上收的,初步怀疑是脑肿瘤,也就是颅内肿瘤。这个他是知道的,只是明明是主任的病人,现在却到了他手里。

只见李姐冷笑了一下,“主任说,他这些天都有几台大手术做,忙不过来,只能让你来了,说什么相信你这哈佛毕业的学识,还做过几年无国界医生,这手术经验肯定是没话说的。”

蔺言不但长得好,手术的技术也好,还是名牌大学毕业,这医学履历更是没话说。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妒忌,他才来医院不久,不但有牛教授这个副院长亲戚,还深得院长大人的心,不招人妒忌才怪呢。

早就有病人私底下夸蔺言了,说蔺医生多好多好,技术比主任都好。也幸亏他是在神经外科,要是在外科,指不定风头更盛了。这搞得主任多少是有些气,这不科室里那些小手术,脏活累活什么的全让蔺言干了,那些大手术能出风头的事全留给了别人或者自己。

蔺言也知道自己实在是树大招风,可是他也足够低调了,一向在医院都是独来独往的。

“可能主任比较忙吧!”说着他翻开病历。

患者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伯,病理科刚发过来的病历看,初步确定颅内肿瘤是良性的,手术的问题并不大,只是……

看到这里蔺言的脸色变了变。

“蔺医生,有什么问题吗?”一位实习生问,作为实习生第一次遇到如此稀罕血型的病人,还是开颅手术,怎能不兴奋。

蔺言合上病历问:“面对稀罕血型患者做手术如果血库稀缺,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实习生快速的回答:“当然是使用自体血回输技术。目前自体血回输技术临床已经很普及,尤其是面对稀罕血型患者。而相比之下它比异体输血更安全也更节省,临床上,绝大多数的罕见血型患者,都是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

临床医生认为,这种“自救”的方法更安全,能够避免异体输血过程中造成的排异反应以及血源性传染病感染的概率,同时,可以帮助患者节省一大笔医疗费。

“当然,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是更建议患者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可无论是常见血型还是罕见的血型持有者,如有用血需求且能够择期手术,我们更建议患者选择自体血回输技术。但是……”“蔺言顿了顿,“那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病人是不适合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的?”

这下难倒了实习生,因为稀罕血型之所以称之为稀罕,那就是不常见,而不能使用自体血回输技术那就更罕见了。

看到一个个实习生回答不上来蔺言也不打算再考下去,“血液可能受恶性肿瘤细胞沾污、有脓毒血症或菌血症等症状的病人是不适合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你们平时多用点功吧……”

“蔺医生,这个病人的血液不会是受恶性肿瘤细胞感染过吧?那这还怎么做手术啊?”实习生没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如果不是有这个问题,那么蔺言也不会问他们,更不会考了。

“你们仔细看看病人的病历。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肿瘤了,上一次就出现过一次恶性肿瘤,不过手术是在国外做的,手术很成功。这些咱们暂且不管,就从病理科的报告看,他的血液是不适合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的。”是的,这才是蔺言最头痛的问题。不能采用自体血回输技术,那么这手术也就是根本没法做。

果然,如果这是肥美的差事,主任也不会把这事丢给他了。明明他就知道这手术根本就做不了,所以才推给他的。

要知道孟买血型可是比熊猫血还要稀有的,俗称恐龙血,这熊猫你还能找着,这恐龙你是要上哪找去,早灭绝了。

等那群实习生走了,李姐这才悄然在蔺言边上道:“蔺医生,我告诉你。这个老伯可不是普通人,你想能住那么好的病房能简单吗。他儿子可是咱的副市长。所以主任才把这摊子事推给你的,你可得想个办法。这手术不能做,救不了人命,可是要出大事的。”

蔺言听罢,揉揉额头,“试着联系一下全国各家医院血库,实在不行也联系一下国外的。目前看还是良性肿瘤,病情可控,也可能够择期手术。”

目前怕就是怕肿瘤不可控,这长在脑袋里的肿瘤,那可是可大可小。

他不是没有想起过闵夏,在清迈的时候,她提到过自己是稀罕血型的孟买血型,可是如若但凡有可解决的办法,他都不会麻烦她。

而且以她的性格,也肯定会提出各种刁钻的条件,因为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顺摊的人。

***

因为患者的身份不简单,所以蔺言还是建议了开一次会议。

小型的会议上到场的有院长,副院长,当然还有那位故意刁难蔺言的科主任,以及外科主任和肿瘤科,还有病理科。

“目前我已经联系了各大医院,看看是否有稀罕的孟买血型,但是也需要做最坏的打算。”院长严肃开口。

“需要的血量多少。”牛教授开口问。

蔺言递了文件到他边上,“我计算了一下,其实需血量不大。”

“这还用你说,需血量不大难道就不需要血了?谁不知道孟买血型的血一滴难求。你不是在国外念书的?怎么就不联系一下国外的医院看看是否有。”说话的是一直看蔺言不顺眼的科主任。

“别吵了。”事情院长都看在眼里。

“虽然目前来看肿瘤是良性的,但是我们建议还是尽早手术,因为变数大。等开颅之后肿瘤还需要再一次做切片,这才能做最准确的判断。”病理科做出建议。

大家都是医生,道理都知道,可实际性的问题不能解决,如何手术。

最后会议还是不欢而散,可院长这次却单独的留了蔺言下来。

“蔺言,你别介意主任把这事推给你。”院长安慰道,“虽然病患的身份不简单,可是若没有血液支持,我们也无法手术,你也不会有任何医疗责任,所以尽可放宽心。”

医疗责任是肯定不会有的,但是如果病患家属闹起来,医院多数会有点医疗风波,上上新闻,闹闹舆论什么的。盼就盼其他医院血库能有血,要么就祈祷病患家属是讲道理的,毕竟搞政治的人多少都是顾及面子的,一般不会闹得太难堪。

“院长我没事。”蔺言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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