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射进来,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温暖明亮。王皓再去看林岚时,她正趴在桌子上酣然而睡。
王皓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她又是什么时候睡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林岚睡得比他迟。
他取下被单,披在林岚肩上,动作异常小心,生怕将她吵醒。又拿过写字桌上厚厚一叠手稿,随手翻了几页。
王皓是第一次看她的作品,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娟秀的字迹,他不太喜欢看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相对于文字,他更喜欢图片,因为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非常直观的,他喜欢直观感受,而不喜欢费神揣摩。
他放下手稿,扫视了一眼书桌,发现那颗假头颅已经不知去向。他四处找了找,却徒劳无功。
算了,即便找到了也不能怎么样。王皓心想,可能是林岚将它收起来了。
林岚醒来的时候,王皓已经从外面带回了早餐,是很中式的传统早餐,包子和豆浆,即便是再怎么穷的地方,也穷不了包子和豆浆,因为它们亲民的价格,无论是哪个阶层的人,都吃得起。
林岚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王皓为他准备早餐,而是他浮肿的眼睛。林岚问道:“你怎么起得那么早?莫非你昨晚一整晚都没睡?”
“也不是没睡,只是睡得不太好,噩梦不断……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了,不过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说这个了,倒是你,怎么老是趴在桌子上睡?明明有床,干嘛不躺床上睡?趴桌子上对颈椎的伤害很大,以后别那样了!”王皓的话语里带着绵绵的关切,他原是想问问假头颅的事情的,毕竟林岚还想让他帮忙拍摄小说的封面照,但他又不想自寻烦恼,索性咽了回去。
“小说终于写完了。照片也搞定了,不用麻烦你了!果然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亲手去做比较靠谱。”林岚伸了个懒腰,脸上浮出一丝温润的笑,就像窗外温暖的阳光。
林岚继续说道:“待会儿陪我去出版社交稿吧,也算了了一桩心事。顺便到处走走,你可是说过要陪我散心的,不许反悔。今天一天,你都是属于我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娇嗔,像是在撒娇,但又有几分霸道的意味。
王皓就是喜欢现在这样的林岚,他将手中的早餐递给林岚,然后调侃着说:“怎么只有今天一天属于你?等你的小说出版了,每天都属于你了。”
“知道就好。”林岚的笑更加灿烂迷人。她一边吃着肉包,一边喝着豆浆,又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匆匆忙忙地吃完了早餐,就开始整理书稿。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避开王皓,走到卫生间接了那个电话。王皓在外面等着,仔细窥听厕所里的声音,林岚似乎在故意压低声音说着什么,他只听到了一句:“行了,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不要再打来了。”
声音虽然很小,但逃不过王皓的耳朵。王皓并没多想,大概是谈书稿的事情吧,或者其他,王皓不敢确定。
“是出版社打来的吧?”王皓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能如实回答。
“嗯。”林岚觉着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便牵起王皓的手说:“好了,我们走吧。”
王皓跟着林岚去了那家出版社,那地方比他想象中要气派得多。
林岚和几个编辑在办公室里谈稿子的事情,而王皓则坐在大厅的塑料座椅上。期间有一个女孩儿倒了一杯水给他,王皓说了声“谢谢”,那女孩儿简单地笑笑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林岚才从编辑室里出来,她看到王皓坐在那儿干等着,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说道:“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某人当初不是还说既然认定了,就算是等一辈子也无所谓的吗。这话可还当真?”
王皓缓缓站了起来,咳了一声,接道:“等一个喜欢的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少来,那你干嘛一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模样?!别告诉我,那就是所谓的幸福的样子?!走吧。事情都谈妥了,我们可以撤了。”
“你们刚才不是就已经联系好的吗,怎么现在还要谈那么久?”王皓不解地问道,因为早上她刚接过出版社打给她的电话,而且还神神秘秘躲在厕所里接听,所以他就更加疑惑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之前谈呢,是确定交稿时间以及稿酬等等问题,现在谈呢,主要是谈出版上市以及支付稿酬的时间问题。”
王皓没有出过书,也没跟出版社打过交道,自然不懂,但在他的意识里,出书就是只要签了合同然后按时交稿,等到出版了再收稿费就好了,没想过还要谈那么多东西。
离开出版社,他们朝着繁华的街道走去。
他们原是打算去吃吃逛逛的,但林珂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被林珂叫到了医院。
林岚的父亲病情复发,又住进了医院,现在仍昏迷不醒。
王皓此刻才算相信林岚之前所说的,她父亲病好的时候跟常人无恙,若是复发,就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原本以为只是危言耸听,因为王皓每次见到林岚的父亲,他都给人一种健朗壮硕的印象,谈笑风生,不在话下。
林岚、王皓、林珂和刘涛四个人齐聚危重病房,同时围着一张病床,陪护着仍有呼吸却一直没有清醒的林峰。他们都在猜想,林峰这一次是不是凶多吉少了?当天下午,刘涛说是公司里出了点事,便提早离开了。
王皓、林岚和林珂三人则在医院整整守了一夜。期间,护士给林峰换过两瓶点滴。
看情形,林峰这次犯病比之前的哪一次都要严重。
林岚和林珂一人抓着一只手,坐在病床床沿,无助地看着父亲。
那天傍晚,林峰倒是睁开了眼,能动,而且也能说话,逻辑清晰,就是有些气喘。
林峰看了一眼王皓,露出一个久违的笑,然后又指着他说:“从第一次见你那会儿开始,就觉得你小子看着挺顺眼的,除了欣赏你的摄影技术之外,我总觉着我们之间还会有点什么,果然应验了。所以不得不说,有时候缘分这东西还真是逃也逃不掉。话说回来,你和林岚在一起都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常来看看我?难道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看到林峰还能幽默地开玩笑,他们的心也放宽了许多。林珂接上了话,说道:“爸,他可是个腼腆的人,你别把人家吓跑了。不然,我姐上哪儿再找这么个优秀丈夫,我上哪儿再找这么个未来姐夫。姐,你说是不是?”林珂的这句话,逗得房间里的人都开怀大笑。
“林岚啊,我得好好批评你一下,虽然你的事情都由你自己做主,但你也不该那么任性,把写作和婚姻捆绑在一起。天底下,哪有人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和写作胡乱掺和的,简直太儿戏了。你也别怪你妹,这事儿她向我汇报也没什么错,倘若你的小说迟迟不写完,岂不是要人家王皓白白地等下去。况且你也知道我的病,保不准哪天两腿一蹬就走了,趁着现在我还能活动,你们赶紧把正事儿给办了,别让我带着遗憾走,我还想喝你们的喜酒呢。”林峰明显体力不支,说得有些吃力。
“爸,你别说这些丧气的话。医生也说了,只要您按时吃药,病情慢慢地会好转,身体也能调理好的。至于我和王皓的婚事,您也别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我的小说已经完稿了,一个月后就能办婚礼。”林岚抚着林峰粗糙却壮实的手说道,她又看向王皓,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怎么还要等一个月?”林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开始变得铁青,似乎状况不太好。林峰艰难地转动脖子,眼睛四处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他问道:“我的公文包呢?”
“在枕头下面垫着呢。”林岚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抽出放在枕头下面的黑色公文包,递给他。
林峰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犹豫着要不要递给林岚。二十二年前的那场骇人听闻的惨案依然历历在目,有些深藏于心的秘密,他本是想亲口告诉她的,可眼下的情况已经无法令他再多说什么。他的语速拖沓,声音沙哑:“这是祖宅阁楼的钥匙。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打开阁楼……”
林峰的话还未说完,已经吐出了一口血痰。他们看得出来,他是想要告诉林岚什么,犹豫再三又停住了。之后林峰就迷迷糊糊地嘟囔起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字句,意识开始不太清晰。
王皓隐隐听到“气泡”“风谣”,只是完全没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林峰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却不知道为什么。林岚的父亲把阁楼的钥匙交给她,是怕他自己一倒不起吗?这是在交代后事,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吗?王皓自顾自想着,已然忘却了周围的人的悲伤。
透明的液体,在林岚和林珂的眼里打转。他们以为林峰就此昏睡过去,再无法醒来,但他又突然冒出一句:“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再躺会儿。闭眼,就不用再看见她了,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林峰口中的“她”是指谁?“不用再受折磨”是指不用受到病痛折磨,还是“她”的折磨?!王皓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白光,忽然联想到林峰之前说的可能不是“气泡”,而应该是“旗袍”!那么“风谣”呢,那又是什么东西?乐器吗?歌谣吗?还是人?一大堆的问号潜藏在心里,无人能解答。
等到林峰完全昏去,医生将他们劝离,他们也只能各自离开病房。
黄昏被夕阳浸染得通红,仿若一片血海。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整座城市,天空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生灵,它尖利的挂着血丝的牙齿,锯断他们的每一根肋骨,细菌滋生的浑浊黏液,逐渐融合他们的血肉,成了它的美餐。它疯狂地咀嚼,机械般在嘴里咀嚼,直到分不清谁是谁的骨肉,“咕噜”一声被吞到暗黑的腹中,等待着被消化腐蚀。
法国梧桐的身影遍布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凛然而立,影子被暗淡的路灯拉得扭曲而细长。它们像是夜里哭号的孤魂,随着凄凉的寒风,游荡在幽长幽长的街道。
阴冷静寂的长青路15号,俨然就像一座有着西式风格的华美坟冢,阴霾笼罩着整个墓室。
“旗袍”、“风谣”……风谣到底是什么?王皓坐在老宅大厅的沙发上,神不守舍、魂不附体地思虑着。
林岚侧过头问道:“从医院回来,你看上去就怪怪的,怎么了?”
王皓“啊”了一声,回应道:“有吗?我只是……你爸刚才突然吐出一口血痰,他的视线……”王皓吞吞吐吐,语无伦次,不知该不该说,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去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岚不耐烦地追问道:“干脆一口气说完,别吞吞吐吐的。”
“你不觉得你爸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吐出一口血痰的吗?!”惊雷一般的话语从王皓口中迸出,像跳跃的火星,燃起燎原之势。他一气呵成,继续说道:“他当时的视线落在病房门口,似乎我们背后站着一个什么人,而他就是看到了那个人,才咳出一滩血!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所说的‘不用再看见她’中的‘她’?”
经王皓这么一说,林岚倒是有些印象。林峰当时确实瞥了一眼门外的某个方位,而且面部表情的确急遽紧张,随后致使胸中一股升腾的热气将一滩血冲了出来,才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胡乱言语。“他看到了谁?那个人为什么会让他如此害怕?”王皓的这个问题像是在问林岚,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当时我们身后根本没有其他人……如果有,应该只是过道里路过的人,医院里人来人往,从门前经过也是自然的事。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林岚努力宽慰着自己,也是在说服王皓。不过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显然连她自己对自己所阐述的理由都持怀疑态度。
父亲林峰的病是莫名其妙得的,而医生始终没有找出病因,对此束手无策,吃药最多就是缓解病痛,并非长久之计,更不能治愈,没有人知道林峰的身体接下去会怎么样。林岚不得不将他的病和鬼怪联系在一起,而且越来越深信不疑。
晚饭过后,林岚神神秘秘地出去了一趟,也没说要去干什么。
王皓一个人呆在卧房,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遍这些天里接连发生的事情,并拿出一张纸,在上面潦草地记录着:
1.人工湖旁出现穿着林岚衣服的疑似陈洁的女人;
2.人工湖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尸体,尸体就是陈洁的,而且怀有身孕;
3.陈洁的尸体在停尸间被盗;
4.值班的老陈看到盗尸的是一个“无头女鬼”,接着他在医院病床上看到陈洁的照片之后,当场猝死……
王皓发现,能够将这一系列事情牵连在一起的,便是已经死了的陈洁。
难道真的是陈洁阴魂不散?那穿着红色旗袍,唱着古怪诡异歌谣的就是她?是不是所有见到了“她”,并且听到那首歌谣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就如猝死在医院的老陈一样。
下一个……会是谁?是林峰,还是自己?
林峰今天在医院,是否也看到了“她”,所以才受到惊吓而吐出血痰,才有了他口中那句“闭眼,就不用再见到她了”?王皓的思绪一片混乱。
突然,老宅楼下铁门的转轴因旋动而轻擦出声响,窸窸窣窣、吱吱呀呀,王皓料想必定是林岚回来了。
林岚倒是不着急上楼,而是在大厅闲坐了片刻。仰起头望着斑白的天花板。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棕黄色的提包里抽出一张白纸,平整地铺开,右手握着笔,在上面簌簌地画出一个大致的椭圆形轮廓,心满意足地露出恬淡的微笑。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仿佛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口中念念有词,兴许是“南无阿弥陀佛”,王皓听得不太分明。
她的左手边是一个精致的扁平木盒,涂着一层朱红色的漆。檀木锦盒上雕饰着奇奇怪怪的盘旋扭曲的纹路,颇似一些道观的符文,抑或是某个远古族氏的祭文、巫文乃至咒文!文笔遒劲有力,大气磅礴。盒子正中镶嵌的两颗血红色玛瑙如同一对燃烧着火焰的人眼,怒视着一切。据说血红的玛瑙有辟邪之效。
她刚才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锦盒,如此精致华美却又透着几分离奇诡异的檀木锦盒里,究竟装着何方圣物?圣物还是邪物?王皓对此兴趣盎然。
林岚蓦地睁开眼睛,盯视着楼上。王皓躲开她的视线,抚着胸脯,蹑手蹑脚地退回到房间。他若无其事地钻进被窝,颇有几分小偷的潜质。
林岚携着她的神秘锦盒上了楼,缓缓推开房门,见王皓已经躺在床上以为他已经睡下,于是放轻脚步,替他掖好被子。
王皓微微眯着眼装睡,并偷偷观察着林岚的一举一动,而她全然不觉。
灯,熄了!
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连一丝幽暗的月光都照不进来。原来是她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外面的银白色幽微的月光。
林岚的脚步在移动,移向门口。王皓能够凭着敏锐的听觉判断她的位置,她此刻应该就站在房门的边上,或者已抵达楼道。
黑压压的空气宛若凝固了。他的呼吸越发凝重。
她还不睡觉,要去哪儿?做什么?王皓的眼皮不安地跳动,不祥的预感让他胸闷得透不过气。
她下楼了。楼下传来她的鞋跟点地的声音。
“吱呀”,她开了一扇门。
是哪一个房间的门呢?
浴室是推拉式的玻璃门,不会有这种声响,厨房也不会,那么……应该是后院的大门。对,后院的大门是木质门板,而且年久失修,最有可能发出这样的噪音。王皓默默分析着。
推断林岚已经去了后院,王皓鬼使神差地从床上爬起来,摸着墙壁沿着楼梯向下。
一束白色的光在暗夜里闪亮炫目,幸好王皓蹲得快,否则那束光亮铁定会直直打在他的身上。
光源来自后门,看来他的推测没错。林岚肯定拿着手电筒去了后院。
后院是一片蔷薇花地,空着一间破落的木屋,堆放着一些陈旧的家具以及废弃物。平常很少有人会去那儿,王皓也是某次为了寻找那只野猫,才知道老宅后面还有那么一间空置的破屋。
木屋的门上挂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锁,在一番“叮叮当当”的声响之后,颓然落了地。门是被林岚砸开的,而不是用钥匙打开的。
王皓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慢慢靠近木屋。一路上,他的脚下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大概是松软的泥土吧,但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无数人的身体上一般,软绵绵的。由于光线过暗,王皓根本没有办法看清路面。他凭着感觉和前面的那一丝吝啬的手电筒的光亮,缓慢挪移,到了破屋的窗前。
手电筒的光被窗上的玻璃折射和反射出来,王皓侧身隐藏在窗下,接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王皓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走进去,而要偷偷摸摸地跟着她。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想不通。
王皓像壁虎一般贴着墙壁,向上直起身子,透过残破的玻璃窗窥视着屋子里的情况。
沾染着厚厚的灰尘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面古旧的铜镜、一碗盛满的清水、两根红色的蜡烛、一张白色的有着些许图案的纸、一盒火柴,还有一个神秘的锦盒。
林岚凝视着檀木盒子上那些交错别致的纹路,并用纤细的双手,轻柔地抚摸。那动作就像是在轻抚着一张俊美的脸,陶然自得,又带着几分忐忑。
突然,她的手在血红的玛瑙上停住,两根食指分别按在左右两颗玛瑙上。
“砰”,锦盒应声而开。
林岚近乎痴迷地深情地望着盒子里的东西,魂魄已然飞离肉体。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涟漪,三月的春光尽显。她嘴角上扬的那一点弧度,犹似虹霓。她的双手缓缓取出檀木盒子里的东西——白皙柔嫩,剔透润泽,胜似脱水而出的芙蓉,轮廓处附着一圈雪白的茸毛,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然光彩夺目,鲜丽异常。
那是一张绝美的——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