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丝安静里,沈唤察觉到萧战王不同于往日的气息,他似乎在隐忍着,沈唤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萧战王不开心了,她想到自己最近总是早出晚归不听从萧战王的规劝时不时的跑到外面去便先开口道歉。
“最近几日我总是跑出去玩,是我不好。”
“你知道我为何不要外出么?”
“不知道。”沈唤先是摇头,才发现在黑暗里萧战王是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的,吐了吐舌头开口回答。
“不知道就要听话。”
“蛮不讲理。”
萧战王把沈唤抱起来放在桌子上,大手摸着她的小脸,因为常年拿兵器的手带着新旧的茧,摩挲在沈唤的脸上一阵不舒服,沈唤想躲开,脸被萧战王一把捧住,使她动弹不得了。
“萧萧?”沈唤被萧战王做出一个金鱼嘴的模样,言辞不清的疑惑着,今个这是怎么了?若不是熟悉的感觉,有一瞬间她都要怀疑这是月容乔装的萧战王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
沈唤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她哪里知道,这几日她不在萧战王的身边,萧战王的毒素已经蔓延开了,现在连视力都大大下降,看不清许多东西,分不清许多颜色了。萧战王的手颤抖着摸过沈唤小小的鼻梁,若是能这般永远记住就好了。
“你今日去了哪里?”
“啊,我吗?”沈唤本来想说去了茶馆听书,转念一想自己虽然经常去那里听书但是那是萧战王的地盘,他只要一问就知道自己撒谎了她顿了顿说,“我今日去了贫民窟。”
黑暗里萧战王眉毛皱了起来,“你去那里做什么?”
沈唤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最近京都里来了很多的流民,听说不单单是京都,京都往下的三个南方主城里都涌入了大量的流民。这些人背井离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都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稳定的工作也无处安居,朝廷对这件事情也不是很上心,这群无处可归的人只好团聚在一起暂时住在了京城最偏僻的地方,一下子那里就成了混乱不堪的贫民窟。
“那里有很多吃不饱饭的老人和孩子,我一想到以后自己的孩子也会吃不饱穿不暖,自己老了以后万一也流落街头就不由得同情起他们来了。”
萧战王鼻子里出气笑了一声,“王府再不济,你也不会轮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但是他们真的很可怜啊,但愿能好起来吧。我可是以萧战王的名义在分发粮食呢,可具有榜样了,到时候你就等着别人夸你吧。”
萧战王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日御史大夫突然和自己对着干,原来是因为沈唤打着自己的名号在赈灾,不禁莞尔。
沈唤其实是打着沙享的名号去的,但是怕萧战王怀疑自己的行踪这才连着萧战王府的一起发放了。这可都是她自己掏的钱呢,沈唤心疼起自己的小钱包来。沙享作为富甲一方的布匹商人也是需要维持民心的。
“累吗?”沈唤哪里知道自己的那点小伎俩早就被萧战王看破了,萧战王知道自己给她的零花钱完全不够赈灾的。
“还好,还是你比较累,我也只是像出门玩儿一样,遇到不少有趣的人呢,我很开心的。”
“那就好。”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吧?”沈唤在贫民窟认识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生的瘦弱,一直被人嘲笑,但始终保持着一颗童真的心灵,沈唤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就喜欢上他了,还告诉他萧战王也是一个身残志坚的英雄,只可惜那个孩子不相信,虽然萧战王的腿受伤残疾的事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还是有一部分的人希望萧战王永远是那个威风凛凛,高高在上,拯救百姓于危难之中的大英雄啊。
“一起去?”
“对啊,孩子们都可喜欢你了!你去,他们一定高兴。”
萧战王沉默了,这贫民窟是他最近特别头疼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北魏的使者还没有离开,贫民窟的存在实在是给大炎蒙羞,还有那些流民多半是些乡野村夫,粗鲁野蛮,没少在皇都里惹事,动不动就碰瓷,哀嚎要告诉皇上,现在这个档子口也没有人敢招惹多半是绕道而走的。
像上次萧战王伤了的那个流民不但从他这里敲诈了一大笔钱还要求给他一职半业的才肯平息不然就要告到官府里去,虽然这事萧战王在理,但就是怕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到时候会怎么样就很难说了。唉,那钱都够在京都买一座不错的宅子了吧,真是得寸进尺。
见萧战王不回答,沈唤心里有些凉,她知道这些将军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也许根本不会对这些人有温情,她抱着试试看的语气道,“你默认就是同意了啊!”
“你去贫民窟要让侍卫跟着知道吗?现在这时期特别的乱,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不测我就……”
沈唤笑了起来,原来萧萧沉默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我这么严肃,你笑什么?”
萧战王每次都这么关心自己,沈唤心里很感动,捏着萧战王那只大手道,“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我看你最近都是衣不解带的在忙政务一定很累吧?对了!”
沈唤用小手给萧战王做起了眼保健操,想不到在现代总是偷着懒不做的眼保健操在这里能用上。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这样舒服吗?”
“嗯……”
“这是眼保健操,你每日操劳,用眼过度,一定要注重眼部的按摩和休息。我教你,这个可简单了,我保证你一学就会。”眼保健操通过对眼部周围穴位的按摩,使眼内气血通畅,改善神经营养,以达到消除睫状肌紧张或痉挛,调整眼及头部的血液循环,调节肌肉,改善眼的疲劳。
“主要就是按揉耳垂眼穴太阳穴,四白穴,风池穴,头部督脉穴,攒竹穴,睛明穴。”好在沈唤基本功扎实这些穴位都还记得。
此时沈唤万万没有想到几天以后,萧战王妃的眼保健操风靡整个京都,为萧战王和萧战王妃恩爱事迹里又添一笔。
折腾了半天,沈唤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她刚才全身心地在想萧战王的事情都忘记自己早就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道,“饿了。”
萧战王深舒一口气,“掌灯,上菜!”
上菜?感情这是早就准备好吃的了?沈唤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灯火亮了起来,沈唤看见那些婢女们整整齐齐排列在两边手里端着餐盘子,一个个都偷笑着,连着餐具花枝招展,沈唤一看就知道她们刚才一定都躲在暗处偷听了,羞的拿手上的帕子掷她们,恼羞成怒道,”你们几个欠揍的!看我不扣你们的工钱!”
“娘娘害羞了,娘娘害羞了!”几个婢女笑着跑开了。
满满一桌子的饭菜陈列在上来,沈唤深吸着食物的香气,刚拿起筷子,又发现不对,萧战王怎么一动不动的?她看向萧萧却见那个冷峻的男人坐在稍暗的地方独占一隅,使整片空气带了一些暗夜的气息,“萧萧?”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一直这么盯着自己看,一句话也不多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又和平时好像没什么两样,这个闷葫芦冰块,沈唤拿他没辙,走过去想推萧战王的轮椅,还没走到萧战王的跟前,如平地惊雷的话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的轮椅坏了?”
沈唤吓得把筷子落在了地上,继而面不改色的将笔捡了起来,转身是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呀,原来你轮椅坏了,我都不知道,这是我疏忽了,那我这正好可以给你换上呢。”
她不知道?萧战王又犹豫了,刚才他就已经认定沙享就是沈唤,但沈唤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知道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嘛。
难得的假期,沈唤忙里偷闲推开了尚宫局所有的大小事务,晒着暖和的太阳在院子里打着盹。
沈唤做了一个吊床,自己躲在两颗大树之间,安逸得不能再安逸了。她浑然不知整个王府为了找她已经乱成一团了。当脚步声来来往往响起三次之后沈唤终于忍不住了,把自制的眼罩一把摘开,忘记了自己还在吊床里一脚踩空,吊床转了几圈把沈唤弹到了草堆里。
“哎喂……疼。”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快来人啊,这里有刺客!”
“是我啊,你别打了!”受了惊吓的婢女随手抄起一把晒干的草药就是一通乱打,她的呼叫声引来了众多持剑的侍卫。
“是,是娘娘?这声音是娘娘。快住手。”
沈唤挣扎着爬了出来,好在力道不打打在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你见过身手这么差的刺客吗?”
“奴婢没见过刺客。”
沈唤啼笑皆非的看着面前这群人,是得抽个空好好管教管教了,这帮家伙总是这么无法无天的,对半是因为萧战王一向对府里的事物疏于打理,“你们这么急急忙忙走来走去的是干什么呢?”
沈唤眼睛盯着那个婢女手上的草药,那可是她前些时候去山上辛辛苦苦采来的,清热解火的金银花啊,就这么给糟蹋了。婢女感受到沈唤的目光,手往后挪了挪,脸上挂起可爱的微笑,企图萌混过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王府也是有规矩的吧?”
“管家呢?”
“在呢。”管家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本巨大的封满了灰尘的册子,拿嘴吹了吹递给沈唤。
沈唤看到封面上那几个稀奇古怪的字,“你找找,浪费府里稀有物品该受什么处罚?”
“按理是要扣相匹配的工钱,还要罚站在大门口示众,还要挨板子。”
一个姑娘家站在大门口不是很好吧?姑娘家身子娇弱也经不起折腾这挨板子也就算了吧。
“听见没?”沈唤双手叉腰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那丫头声泪俱下,“娘娘,奴婢都是为了娘娘好,都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奴婢是听说有要事要找到娘娘,但是娘娘又不见了,奴婢心里着急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心急忘记了这是娘娘珍爱的草药了,奴婢知错了,还望娘娘宽恕啊。”
沈唤见这丫头态度诚恳,身子板看着也坚朗,“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那就减去你半个月的俸禄吧,至于这草药嘛,下次你得跟我一块去采药,你要是做的好还有赏。”
那婢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沈唤。
“还愣着作甚,快谢恩啊。”
“谢,谢娘娘。”那婢女激动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二丫。”
还真是个接地气的名字,沈唤看到地上那被打烂的金银花为了记住她的名字就道,“改作金银吧。”
“谢娘娘。”那个婢女小声念着自己的名字开心的不行,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在古代能得到主人的赐名是很幸福的事情,真是羡煞旁人。
“谁找我?什么事情?”沈唤刚想坐会自己的吊床上去,结束这场小小的闹剧继续自己的快乐假期,就被接下来的话吓的又摔进了草丛里。
“尚宫局有人来……”
沈唤赶紧爬起来,“清荷呢?”
“在娘娘的屋里等着娘娘呢。”
沈唤脚下生风,完全没有听到后面管家说的话。
“娘娘别急!”
完了完了,尚宫局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小事情,她把小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打理了,她还在这耽搁那么长的时间怕是不得了了。
“清荷,快快快。”
“娘娘别急。”
“别急?”那你们急急忙忙找我?
“我们着急是因为我们以为娘娘失踪了。”
沈唤撇了撇嘴,喝了口茶,感情自己自作多情,“那尚宫局?”
“太子今日设宴,邀请沙享公子前去赴宴,你看请柬。”
沈唤接过那大红色的请柬打开一看,赏月。今个又是十五了?那自己又快来姨妈了?沈唤想起上次来姨妈的痛苦吓得一个哆嗦。清荷以为这请柬上写了了不得的事情吓到了沈唤,清荷本来不识字,在沈唤的教导下现在每日学习书法,看书写字也能认识几个字了。
“娘娘,你不想去也可以称病在家啊。”
“不是这个。”沈唤向清荷招招手,她先前嫌弃古代的月事带,发明了棉花做的一次性的卫生棉。
清荷意会小声道,“那些夫人们都很喜欢呢,销量很高。”
沈唤点点头,先梳妆打扮去尚宫局吧。
天还没暗下来就来了一个公公,非要拉着沈唤去太子府,沈唤真的是想尽办法推就,可惜人家力气太大硬是被拖到了马车上,沈唤暗自下决心要培养属于自己的侍卫了,真的是,这一个个的,这么暴力的,不考虑考虑自己的想法。沈唤气鼓鼓的在马车上整理自己的衣袍,这还没天黑就叫自己去赴宴,月亮都没出来赏什么月亮,一个赤裸裸的假的赏月宴!
太子见到沈唤一阵热烈的迎接,沈唤一看到萧子念那副嘴脸就恨不得拧碎了眼不见心不烦,只可惜她现在是沙享只好恭恭敬敬的回礼。
“翰林公子可一定要到本太子府的阁楼上去看看,这阁楼啊可是整个皇都最高的建筑物了,能将整个京都一览无余。”
“是呢,我们早就想看看这上面的风光了,今日真是沾了公子的光啊。”一众人附和着笑着。
沈唤眼睛顺过这些人的面孔,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其中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让沈唤格外留意,这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官员倒像是个行走江湖饱经沧桑的江湖人士。
“承蒙太子厚爱。”
沈唤登上阁楼,阁楼上立马就有几个风姿卓越的女子迎了上来,身子紧紧的贴着沈唤,“小公子,奴家甚是喜欢你了呢,不如陪奴家玩玩?”
这里有一股让人熟悉的味道,这阁楼里的味道真是与众不同,沈唤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只是想不起是在哪里闻过的了。太子以为沈唤不喜欢赶紧挥手,“都退下退下,也不看看这是谁。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沙享,这都是些没见识的歌女,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沈唤突然一只手握拳锤在另一只手里!是了!上次的家宴,萧战王不在,后来问起也是含糊其辞,当时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这里的味道,还有那些女人身上的味道,难道那日萧萧一直在这里?在自己陷入危难想念他的时候他一直在这里和这些歌女一起?沈唤看着那几个丰满的冲着自己抛媚眼的歌女,自己作为女人也得流鼻血啊,沈唤赶紧别过头去,“太子用的香好是特别啊。”
“公子若是喜欢,我叫人给你送去,这香啊可是来之不易,特别容易入味,留香持久。”
“可不是吗。”沈唤走到栏杆前,弯下身子看起那西洋镜来,这镜还看的挺远的,沈唤转动着,突然顿了顿继而恢复寻常转了回来,刚才那里可以看见皇宫?而且看的一清二楚,只一眼沈唤不清楚是哪个宫殿,此时只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紧张的一批,她直起身子对着太子粲然一笑,“这还真是有趣。”
“公子要是喜欢我可以给公子送去一个。”
沈唤咂舌,这是摆明了巴结自己呢,想要什么送什么。
“听说公子的占卜是极好的,我早就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希望公子能为我算上一算。”
突然有人插入他们的谈话,沈唤听清他说什么之后觉得好不尴尬,自己现在就像是个行走的神棍了,到哪都有人问自己占卜的事情。
沈唤见他诚恳只好叹了口气,“请。只是这事情极耗人的精气,我今日只为这位官爷算呢,其他人就别眼巴巴的看着我了。”
沈唤拿出随身携带的塔罗牌,当牌铺开在桌子上的时候,沈唤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道锐利的目光,她隐隐猜到是刚才看到的那个江湖人士。
一场算完,沈唤精疲力尽,夏日的白昼真是漫长,即便是那么久过去了天还是亮着的,好像永远也没有黑夜了似的,真想快点结束这宴会早点回家去休息休息。
萧子念本来觉得沈唤乔装的沙享简直就是沈唤的翻版正在怀疑的时候就看到商队的队长向自己靠了过来,心里一惊,这人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不错。”队长幽幽的说道。
萧子念摸不着头脑,什么不错?
沈唤这被折腾的都已经饿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太子今日做东,怎么这般小气,让客人饿着了呢。”
“公子快来看看啊。”沈唤被人拉走,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太子伸手抓了两下欲哭无泪,你一个太子好歹拉着我点啊,沈唤怏怏的被人拖去和一群文人雅士对诗喝酒。
沈唤再起身的时候就觉得面前的两人看自己的眼光大不相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垂着自己的胳膊腿,眼睛四处达溜想找找有什么好吃的,完全不知道刚才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们的队伍里不能没有巫师,既然方天甘那小子好酒不吃罚酒,我们更不能随了他的意思,好像没了她们一样我们就寸步难行了啊。那我们就只能聘用这位公子了。只可惜这么大的大炎,京都人才遍地花开,却难寻到一个靠谱的巫,依我看那小子的天分极高,就用他了,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灌醉他,然后好行事。
萧子念赶紧把沈唤招待到楼下的酒席上,沈唤走那木头做的旋转楼梯走的头晕眼花,怀念起现代的电梯来了。
这哪是赏月的宴会啊,这分明就是轮番阿谀奉承自己呢,沈唤一杯一杯的喝酒看着一众人都醉倒在桌子上,她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人的官职和名字,想不到太子党的人竟然有这么多,太子也亲自敬了不少酒,现在也有些醉了,垂着脑袋,嘴里嘀咕着什么,整个宴会里就只剩下沈唤和那严肃的中年男子还端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慢条斯理的喝着酒。
沈唤在等那人先开口说话,不管是谁先开口都会败了气势似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