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后生可畏啊。老夫的酒量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老先生谦虚了。”
“我听说你对蛮的事情很感兴趣?”
沈唤警觉了起来,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太子,难道自己最近察觉太子去蛮的事情被人察觉了吗,但是太子只是昏睡着不省人事,“学生只是无意间听闻了一些民间的传说有些好奇罢了。”
“什么民间传说?可否说来于老夫知晓?”
“我想老先生应该也有所耳闻。关于蛮的神兽,听那些说书人把那神兽说的出神入化,只可惜不知道是否真有这样的神物存在。”
“你想见见吗?”
“什么?见神兽吗?”沈唤惊的腿都在发抖,难道面前这人就是先前提起过的要去蛮的商队的队长?
“那老夫就直说了。太子近来在招募去蛮探险的勇士,我们还缺一个引星人。”
引星人,就是指在迷途的时候,和天神沟通窥破天机找到出路,这是在招巫啊,沈唤想起上次方天甘和皇帝的对话,想来方天甘对这件事情一直是反对的也不愿意参与这件事情。沈唤想起了方天甘的占星术,既然大炎的钦天监都说去蛮会带来危害,为何太子还要冒险前去,连皇帝也没有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了。
沈唤想到萧战王的腿陷入了沉思,她通过黄布卷已经得知解药就在蛮,在她寻找解药的路上的线索也都指向蛮的神兽,她答应过萧战王要医治好他的腿解他的毒的,她既然说了就必须做到,这样以后回现代也可以心无所留。沈唤这么说服着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萧战王。
“我是商人。”沈唤搓了搓指头,沙享的身份是神秘的商人,商人最喜欢的就是商机和钱了。
“太子自然会给你不菲的报酬,除此之外,到了蛮,我们能和当地的人交换商品得到的新商品一定都是现在的人都没有见过的,到时候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啊。”
沈唤装作沉思的样子,其实对这样的报酬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她有把握只要自己沉默对方就会加价钱。毕竟今天这打着幌子的赏月宴就是为了说服自己跟随商队。
果不其然,商队队长摇了摇手指头,“两倍怎么样?货物我们三七开,你看如何?”
“那就这么定了吧。这行程是定在什么时候?”
“行程的事情要由钦天监大人决定,最近有公主和萧战王的婚事,应该是安排在秋天那会了。”
“嗯。”沈唤想到自己和萧战王的事情看着月亮走了神。
“此次的事情极为机密还望沙享公子不要告诉旁人。”
沈唤扫视周围这圈吃的东倒西歪的人,还不要告诉旁人?这不是大张旗鼓的告诉别人这件事情了吗。
“这次旅途怕是艰难艰险,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沙享公子要先做好去的准备。”
艰难艰险?沈唤想着蛮的纬度,顶多潮湿有瘴气吧,只是会不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动植物就不知道了,比如说食人花什么的。
锦衡和帛环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就推脱说想参观京都,告辞去郊外的寺庙了。这里的住持是从北魏游历而来的老朋友。帛环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当作不知道不再提起,帛环也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了。锦衡有时候在想萧蓉公主是早有预谋故意为之的还是真的像他所看到的那样清纯可人,人的心往往是最难看透的,以后还要成为夫妻,要用这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去看。
婚事在即,时间已经定了下来,锦衡怕父王暴怒便没有禀告让北魏知晓,到时候只能让萧蓉受点委屈了,北魏本来就没有和大炎联姻的打算,他们现在打算偷梁换柱,锦衡整理行囊的时候看到萧蓉送给他们的围巾百感交集,没想到短短的十几天里就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他还没有找到神器的下落,这次真的是办事不利啊。
听说萧战王的婚事要和自己的同期举行,双喜临门,他试探过萧战王却试探不出什么来,这个曾经的战神,现在失去了自己的腿是否还一如当年武艺高强?比起武艺,锦衡更怕萧战王的战术,他的沉着冷静,在危急面前的无所畏惧坦然羽扇纶巾谈笑风生就能将敌人消灭殆尽。这样的对手,最终会正面交锋上,只是想想就已经够害怕的了。这萧战王的王妃似乎很奇怪,但是也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总之感觉她身上有异于常人的气息。
“你整天皱着个眉头在想些什么呢?”帛环伸出手去在锦衡面前晃悠。
锦衡每每看到帛环心里都是一阵痛,可是当事人却没事的人一般,他只好痛在心里,伸出手捏了捏帛环的脸颊,“我们可就快到回去的时候了,神器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呢。”
“最近太子府的动静倒是很奇怪。”帛环似乎故意转移了话题。
锦衡皱了皱眉,“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刚走,刚才面对的树上就落下一片青翠的叶子来。
“我们被太子府的人监视了?”锦衡看着玻璃里的映照,身后的树微乎其微的颤动了一下。
帛环捞过桌子上的桂花饼子嚼了起来,“也有可能是皇帝啊,反正都是大炎的人。”
“这样一来我们寻找神器就会难上加难啊。”由于锦衡成为了驸马,大炎发配给了锦衡不少的士兵,这些士兵现在也跟到寺庙来了,一个个沉默寡言来者不善的样子,看着倒不像是来保护他们的,像是来软禁他们的。
“我看你一点焦急的模样都没有,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有。”帛环吃得饱饱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躺在床上摇晃着两条腿,“也算没有。”
“什么有,没有的。我们当初来的时候可是说好的,你帮我找到神器,我答应你一个条件的。你现在怎么反倒和我打起哑谜来了。这神器如果没有找到,我们回去都要接受惩罚。”锦衡自己接受惩罚到还好,只是帛环一个女孩子,北魏的责罚一向很重,权势越高的人要接受的惩罚越重,帛环身份高贵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是绝对不能承受的了惩罚的那种疼痛的。
帛环的腿停了下来,垂在床边,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屋子的梁子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笑了,转过身子去背对着锦衡,“那就接受惩罚呗。”
锦衡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帛环不开心了,他迈开的步子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来,现在已经不同于往日了,要他如何去做好。
“我心疼你。”
帛环语气平静没有波澜,“我不需要你心疼。”
“我知道你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我们在来之前就已经说好,发过誓言了的,你现在,不是摆明了在生我的气吗?”
帛环从床上跳下来,用力的推着锦衡,“你出去,我要午睡了,你吵到我了。”
锦衡叹了口气慢慢的出去合上门,他的手久久的停留在门上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帛环一直站在屋里紧张的看着那个剪影,他犹豫着,她的心里如小鹿般乱跳,他离开了……帛环再也抑制不住,滑坐在地上,啜泣起来。
他为什么知道自己不开心却不来安慰自己;他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由着自己撒娇;他为什么没有多问就离开了……锦衡哥哥大骗子,明明说过会照顾自己一辈子的,现在就已经照顾不了了。帛环本来想帮锦衡找到神器帮助他登上皇位,然后要他履行自己的誓言让自己做他的王妃,只是现在,他已经有佳人在侧了。帛环环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在衣服里,她不想让那个女孩子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也不想和萧蓉一起共享锦衡,爱一个人就应该负责任全心全意的去爱,这种帝王三心二意的算个什么。她本来还想废除北魏的后宫制的呢,可是现在……
帛环忍不住哭出声,“锦衡你个大骗子,大骗子!”
门突然被人打开,帛环惊得胡乱摸着自己的脸,“谁?”
一个大炎的侍卫探进来脑袋,傻乎乎的笑着看着帛环。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打开这门的?!”帛环跳起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个侍卫的耳朵,把他揪到了屋子里来。
“哎呦呦,疼,疼,我的姑奶奶啊,你轻点。”侍卫侧着脑袋弓着身子,被拉到了屋子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帛环的床,赶紧转过身去,被揪过的耳朵滚烫发热发红。
“你转过去做什么!转回来,看着我!”帛环的身份在北魏就如同公主一般,自身就带了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在。
那个侍卫讪笑慢慢的转过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帛环。
帛环双手环胸,点点头,绕着他打起转来,“你是谁?”
“侍卫。”
“我知道,我是问你,你叫什么。”
“啊,咱们第一次见面就互报家门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是你自己推门进来的,现在不好意思了?”帛环扬着头,目光咄咄带着残余的泪光,许梓思看到她鼻子那亮晶晶的鼻涕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擦干净了。
帛环气的双手叉腰,“你!”
她瞪大眼睛,“你要是敢再胡来,我就把你杀了!”
“姑奶奶啊,我这是好心啊,你怎么还要杀我了!”许梓思看她认真的样子着急了。
帛环看他着急的样子破涕为笑,“你这人好逗啊。”
“你推门进来做什么?”
“我听见有人在哭,就进来看看喽,做侍卫的职责嘛。”许梓思挠挠头,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帛环拍拍他的脑袋点点头。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的,怎么连一个贴身婢女都不带着,还拉着我这么个大男人进到屋子里来。”
帛环的目光僵住,“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这事谁不知道。”
帛环轻咬下唇,也就是说自己失身的事情大家表面上都装作不知道其实暗地里都已经说开了是吧,那为什么那个凶手抓不到呢?所以那个凶手一定是大炎的皇亲权贵了。自己这般名声扫地就更加配不上锦衡了啊……像他那样的少年应该配这世上最杰出最好的女子才对。
许梓思见勾起帛环的伤心事,拍了自己的嘴一下,“叫你胡说八道。你吃桂花饼吗?”
许梓思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饼,帛环将他的身影和那日在宫里遇见的女子重叠了起来,这种似曾相识的温柔……帛环的目光越过许梓思的肩头看到桌子上的桂花糕,锦衡也没有问起自己为什么突然吃起桂花糕,她接过桂花糕又摸起了眼泪。
“别哭啊。我跟你说,我这个桂花糕啊,是得我娘亲亲传的,可好吃了,跟你以前吃的都不一样,保证比你以前吃过的都好吃,不信你吃吃看!”许梓思赶紧又哄又劝。
帛环艰难的提起胳膊咬了一口,的确有些不同,带着一些咸咸的味道,还有芝麻油的香味,她看着许梓思一脸关心的模样,想到这只是个第一次见面的侍卫都对自己那么关心,而锦衡,那个说过会保护自己一辈子的锦衡却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吃吧。”许梓思端茶递水的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帛环,“你要是答应我以后都不哭鼻子了我就天天给你带桂花糕吃怎么样?”
“哼。”帛环傲娇的别过脑袋去,但总算是心情好起来了。
许梓思把帛环哄睡着之后,慢慢的关上门房走了出去,立马就有侍卫围了上来,“怎么样,那么长时间,滋味如何?”
“去去去,什么滋味如何,我警告你们啊,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打歪脑筋,谁要是敢对她动歪心思,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许梓思挥着拳头,他是一般侍卫的侍卫长,那些手下都起哄起来。帛环因为之前在宫里失身的事情,被人传的说一夜值千金,所以不少人都蠢蠢欲动。
“哦哟哟,不得了,这是恋爱了啊,少年。”他们打趣着。
“去去去,都回自己的岗位上去,别在这吵着人家休息。”
许梓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留恋花丛,过着灯红酒绿的花花公子的生活,只是这次,他的心很安静,没有往日看到那些姑娘的浮躁感,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恋爱了?可是他只是远远地看过帛环几次,这也是第一次说上话,不会的吧……再说他们之间的身份……许梓思摇摇头,只是不知为何锦衡撤走了本来保护帛环的傀儡师,帛环身边一个北魏的侍卫都没有,连使唤的人也没有,现在帛环的处境实在是危险。对北魏不满的大炎人士大有人在,在多年前的战争里立下的仇恨在人们的心中是久久不能平复的,只怕有人会不好好意伤害帛环。许梓思看向天空,蓝天白云,一如昨日,只是很多事情都已经悄然改变了,而眼睛却还没有看到。
沈唤又被传唤进宫,说是商议婚事的最后事宜。沈唤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天,有些疑惑的问清荷,“公公真的这么说?现在去宫里?”
这大半夜的去宫里?有什么事情不能白天再说吗,要紧到这个地步要连夜进宫?
“奴婢也奇怪呢,那公公现在还在外面候着,话的确是那么说的。”
“萧战王呢?”沈唤起床梳妆,这个时间点是半夜,半夜把她叫起来叫进宫里去,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唉,不知道能不能推掉。
“萧战王在一个时辰之前出去了。”
出去了?沈唤打住婢女梳妆的手,“慢着。知道去哪了吗?”
“不清楚,王爷连萧家军都来不及叫就一个人策马出府了,好像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
这么凑巧?昨日调走沙享去外省,今夜调走了萧战王,现在又传自己进宫?好一个声东击西,只怕这次是凶多吉少啊。
“娘娘,外面的公公在催促了。”
要逃吗?沈唤看着开着的窗子,临阵脱逃的王妃,成为了笑柄更加配不上萧战王了,他们这是在逼自己,沈唤看着铜镜里的女子有些惊慌失措的双眸,笑了,有什么好怕的,“把我之前做的弩箭拿来。”大不了同归于尽,将天下献给萧战王。
“娘娘,你这是要?”清荷有些担心但见沈唤语气坚定还是把抹了毒液的弩箭给沈唤准备好。
“防身,无妨,继续。”
外面的公公等的着急了在外面喊话,“娘娘要是再不出来,老奴就要进屋带人了啊。”
外面有侍卫兵器相接的声音,“怎么都反了不成,你们还要不要命了,竟敢阻挠圣旨!见圣旨如见陛下,迟迟不肯出来接旨没有责罚已经算是仁慈了!还不都跪下!反了不成!我说跪下!”
沈唤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她深吸一口气,保持最美的笑容从容不迫的走出屋子去,“公公莫要动怒,咱们走吧。”
夜色里,晃晃的灯火里,美人如画,只是浅浅的笑着就自带了威慑,所有人都替沈唤捏了一把汗,目送着沈唤等人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沈唤看着对面坐着的男扮女装正在怄气的鬼影憋着笑,“有那么委屈你吗?”
“我一个大男人,你要我这样?!”鬼影翻了个白眼,他竟然被迫穿上了襦裙!这女人还好意思说,他的一世英名光辉形象怕是不怎么好了。
马车声和婴儿的啼哭,人们的呓语声慢慢消散在夜色里。
皇帝背着手立在窗前,“人来了?”
“来了。”
琉璃窗子上男人的笑容扭曲还诡异,张公公心里捏了一把汗,他从小看这两兄弟长大,萧战王难得遇到自己心爱的人,现在就要这般残忍的将两人硬生生拆开阴阳两隔吗,难道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他身为奴,手上无权无势,在这要紧的时刻只能心里叹气却无能为力。
天气闷起来了,看来凌晨的时候难免会有一场雨了。沈唤脚步坚定走在石板路上,前面领路的公公脚步匆匆时不时催促着沈唤。
钦天监方天甘坐在皇帝的身后,面前摆放着棋盘,他喝着茶,慢慢落下一子,突然电闪雷鸣,惊落整个棋盘,方天甘抬起头看向窗口站着的那个男人,雨慢慢的一滴两滴的落了下来,那个大炎的帝王的手伸出在窗口,用手掌心接着雨水。
沈唤看着陌生的路心里越发奇怪,“这是去哪的?”
“去占星。”
“不是去见皇后娘娘商议婚事吗?”沈唤看着路两边的黄色的玫瑰逐渐变成了白色的玫瑰,心里莫名发毛,身后的清荷也是紧张的攥着帕子,倒是鬼影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活像是在游园,虽然穿着女装,那样子还真是不敢恭维,沈唤翻了个白眼,这路有点眼熟,先前想带沙享去奇怪的地方的何公公好像带自己来过。
远处似乎有女人诡异的笑声传来,灯火扑闪,油纸伞打了起来,大滴大滴的雨水落在雨伞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沈唤听不清楚前面到底是什么声音,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声音。鬼影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他小声道,“有杀气。”
沈唤脸都苦了,皇帝到底是为什么大动干戈的把自己弄到皇宫里来弄死呢?他如果真的看自己不爽完全可以把自己诱拐到荒郊野岭去啊,现在他不是摆明了要说是自己杀了沈唤,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事情要是被萧战王知道,他也占不到便宜的吧?
胸口突然有了感应一阵炽热的疼痛,沈唤皱起眉头,把胸口那块玉佩拿了出来,玉佩发出红色的光来,在这昏暗里显得尤为诡异。
公公见沈唤停下回头催促,却看见了沈唤手上拿着的玉佩,那眼神里的贪婪和渴望都被沈唤看在眼里,她一把把玉佩放回衣服里,“走啊,公公。”
这玉佩是萧战王在十五岁的时候给五岁的沈唤的,一直也不知道这玉佩到底是做什么的,萧战王倒是郑重其事的嘱咐过自己要小心看护这块玉佩的,难道他们,今夜叫自己入宫和这玉佩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