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怎么办？我说的话你又不听，我只能这样。”张梅也固执起来，干脆坐在桌边缝起了衣服，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时间悄然溜到了午夜两点，曾笑终于妥协，摇醒了一旁昏昏欲睡的张梅，“妈，你快回屋睡吧。”
“那你呢？”张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强打精神直愣愣地盯着女儿。
“我也睡觉啊。”曾笑说完真的收拾起桌子上的课本来，又伸了个懒腰，摆出一副要休息的模样。
张梅看了眼时钟，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曾笑虽然大体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但每天都要保持足够的睡眠，不然这么几十天下来，身体怎么能扛得住。
互道晚安之后，张梅总算回房休息。曾笑却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悄悄点了一盏床头灯，继续刷起题来。
硬要睡觉的话，其实也会失眠，毕竟现在的局势摆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没心没肺地安然入睡。
闹钟声响的时候，曾笑从桌子上爬起身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三四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模模糊糊地睡去。因为趴在桌子上睡姿不当，她的颈椎像是被人用大锤头狠狠抡过一般，沉得抬不起头。但她没时间操心这些，匆忙洗了把脸，在屋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舒展一下身子，便背起书包骑车上学去了。
临行前，她纠结了一下，还是给肖北城发了一条短信：“一路平安。”
肖北城很快回复了信息，但那时她已经出门了，手机也被丢在了家里，所以“等我回来”四个字，她并没有来得及看到。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曾笑的精神状态都特别不好。她努力睁大眼睛，连续嚼下好几袋咖啡，还是没能把自己从绝望的困顿中解救出来。大课间的时候，徐林主动免了她的跑操，让她在教室里补觉休息。曾笑趴在桌子上，几乎是倒头就睡，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竟然做了两三个梦出来。
梦里，她被身形巨大的怪兽追逐着，时刻面临丢掉性命的危险。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孩挡在了前面，她以为那是她的救星，却没想到他也变成了另一个模样的怪兽，和之前的那只一起向她扑了过来……
曾笑是被刺耳的预备铃声惊醒的。
她坐直身子，惊恐地望向四周，却见身旁模模糊糊坐着一个人。
肖北城不是去北京考试了吗？曾笑瞪大了眼睛，看到身旁的林佳璇也正惊恐地望向她，这才回笼了意识，嘴里茫然地念叨着：“吓死我了……”
“笑笑，你没事吧？”林佳璇抚着她的头发，不住地安抚着她。
曾笑摇摇头，嘴角木然地咧了咧，“我没事。”
“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看她这个样子，分明像是熬了个整夜。
“嗯，睡得不太安稳。”曾笑不敢告诉她自己昨晚一共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一来怕佳璇担心，二来也不觉得这是件多光彩的事，实在没有广而告之的必要。
整个上午的时间，林佳璇都坐在身旁陪伴着她。自从李健加入学渣团之后，肖蓉蓉恨不得整天粘在他的身旁，时常嫌弃自己这位老同桌占了李健的地方。如今肖北城进京考试，林佳璇暂时搬着东西挪了过来，既可以陪伴曾笑，又能躲开肖蓉蓉的嫌弃，一箭双雕。
“笑笑，昨晚你心情不大好，我想安慰你来着，但觉得还是给你留一些时间和空间让你自己整理消化比较好。”林佳璇趴在桌子上，看着曾笑的侧脸，止不住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自主招生这件事对你的打击一定很大，但是你不能被它打倒，你要撑住。”
曾笑点了点头，“我知道。”
“我太了解你的脾气了，越是做得不好，你就越会给自己更大的压力。适当的压力虽然是好事，但压力太大的话，会喘不过气来的。”
“我明白，我会自己调整的。”
她调整的方式林佳璇大概也猜得到，无非是对自己更狠绝一些，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毅力，把自己逼到绝境之上，直到绝地逢生为止。
此刻她眼睛上下硕大的黑眼圈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太坚强，也太倔强，有时候真让人无可奈何。
“反正就像大家之前劝李健的那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还是前面的高考。”
“嗯，我知道。”
这样的话，这两天曾笑已经从不同的人那里听到了无数遍，她也在潜移默化之中逐渐将这句话刻在了心里。既往不追，未来可期，这才是一个逐梦的年轻人应有的态度。只是如果要用努力和苦难换得前行的资本，那她现在所做的，恐怕还差得远呢。
赴京的列车上，肖北城坐在靠窗的位置，还在不停地刷题背书。
在众人眼中，他一直是个被上帝眷顾的天之骄子，对于知识的把握与运用得心应手。但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任何人想要成功都要付出超人百倍的努力。此刻的他翻着手边已经卷页的历史书，因为一个年代的模糊焦虑不已。如果曾笑在的话，他还可以同她分析讨论，得出一个相对准确的答案来，现在只有他自己，他竟然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畏惧和迟疑……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他和曾笑之间，一直是互相成就的。
在理科班的时候，他们是彼此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这种无形的竞争和对抗甚至从初中时期就已拉开帷幕；后来转到文科班，他多少也有点与她较劲的意味，但是阴差阳错坐了同桌、逐渐走进她的内心之后，他改变了之前不成熟的想法，对她反而多了几分信任和依赖。
如果之前他对曾笑的感情，更多的是对手之间的欣赏和惺惺相惜；那么现在，他对她的定位，则更趋于灵魂伴侣同甘共苦一般的存在了。
所以这次曾笑没能入围复试，他心里也泛滥着说不出的苦涩。他是渴望和她共进退的，渴望和她互相陪伴着向前走，甚至会因为她的缺席而感到畏惧，感觉自己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真是怪异得很。
肖北城甩了甩脑袋，止住脑海中翻腾的奇思异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来。
“怎么了？”魏萍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着。
“没什么，有个问题的答案想不起来了。”
魏萍松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给他，“喝点水冷静一下。我有时也会这样，猛地就忘掉了什么，越想不出来越着急，恶性循环。”
“嗯，我再好好回忆一下，老师上课讲过的。”
列车已经驶入了北京，窗外虽然还是荒芜一片，但一晃而过的指示牌上已经出现了北京的地名和每个区域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