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北城靠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远处逐渐清晰的住宅群落还有拥挤不堪的城市高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这个城市这么近又那么远，从来没有发觉自己对清河竟然会有如此深厚的舍不下的感情。
身处一个固定环境中时，人是很难看到它的好处的；只有离开它的那一天，你才会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心底真正的留恋。
对清河是这样，对曾笑也是这样。
因为时间紧张，肖北城几乎来不及休整，就迅速进了考场。考试并不是很顺利，但他还是凭借自己机敏和灵活的反应给评委老师们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大家都对他的学识和见解抱以很高的评价，更是欣赏他毅然从理科实验班转文的勇气。
肖北城自己也没有想到，当时冲动之下转科的执拗，竟然成为他面试环节最为精彩的一笔。与此同时，他也更替曾笑感到惋惜，毕竟当时先行转文的是她，她在这个问题上的果敢应该更受瞩目才是。
考试完毕后，他一分钟都没有耽搁，直接催促着魏萍去买返程的车票。
“这么来去匆匆太辛苦了，我们至少在北京休息一天再回去。”魏萍无法理解儿子究竟在着急些什么，在她看来，在哪儿学习都一样，如果他担心这趟行程会影响他的复习进度，在北京一样可以抽空学习的。
那是个高铁体系还未搭建完成的年代。母子俩连夜坐火车赶回去，就算是买到卧铺，也可能会被周围的呼噜声震得无法入眠。况且现在临时去买票，恐怕连硬卧都买不到，坐一整夜回到清河，他还是要在家里休整一天才能去学校，时间上并没有什么优势。
“反正我得早点回去，大不了就坐硬座嘛。咱们俩都这么年轻，没事的。”
魏萍翻了个白眼，“你年轻体力好，那我呢？”
“你也年轻，芳龄少女。”肖北城为了能够劝服魏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那你自己坐硬座吧，我坐卧铺回去。”在售的硬卧车票只剩一张了，魏萍本想让肖北城睡卧铺舒坦些，但看他没个正形，她也不愿屈身将就了。
肖北城倒是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能快点回到清河，让他徒步走回去都行。
另一边，曾笑也没想到，肖北城竟然回来得这样快。
他提着行李进班的时候，她正打算给学渣逆袭联盟的成员们讲解一道复杂的向量题。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长途旅行的疲惫，唇上甚至隐约起了一层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沧桑感。
“你怎么回来了？”刘海波站起身子，迎向自己的好兄弟。
肖北城把手中的背包塞到他的手里，径直走到了学渣团的桌边，“考完了就回来了呗。”
“怎么没在北京多玩两天？”
用不着等肖北城回答，肖蓉蓉先白了他一眼，“马上就高考了，谁有心思在首都玩啊？”
大家纷纷关心起肖北城的考试情况，叽叽喳喳的讨论不停。所有人中，只有曾笑没有说话，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不住地摇着脑袋，唯恐自己下一秒就会直接睡过去。
“你没事吧？”肖北城注意到她的反应，脸上忧色尽显。明明坐了一夜车没怎么合眼的人是他，怎么反倒是她精神不济，看起来像病了似的。
“笑笑这两天晚上，好像都没怎么睡觉。”林佳璇趴在肖北城耳边，小声地向他“告状”。
“没有睡觉？她疯了？”肖北城惊讶得张大了嘴，责备的目光直接投射到曾笑身上，却见当事人一副平静的样子，好像大家在声讨追究的人根本不是她。
肖北城的出现打乱了讲题的节奏，曾笑拿着课本，神情愈发恍惚起来。李健看出肖北城有话要对曾笑说，这便主动接手了讲题的任务，把大家招呼起来，让曾笑和肖北城先回座位上休息。
独处的时候，两个人都表现出莫名的尴尬。
沉默了良久，还是曾笑先开了口，“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肖北城撇了撇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哦，那应该还不错的。”
肖北城没有接话，转而问起自己的困惑来，“你这两天有没有好好休息？”
“嗯？”
“你看你眼睛上的黑眼圈，像黑炭涂上去似的，可怕得很。”
曾笑到底是女孩子，闻言赶忙伸手去遮自己的双眼，却被肖北城拉住了手腕，“别遮了，你能遮住黑眼圈，能忍住不打哈欠吗？”
这句话刚问出口，曾笑就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她果然忍不住。
肖北城叹了口气，本以为她自己调整两天，应该已经缓得差不多了；没想到适得其反，她反而给自己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如今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
“今天下午别上课了，我们去湖边转转吧。”
“湖边？”曾笑两只手挡住眼睛，看起来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对，人民公园里不是有个人工湖吗，最近好像清理了一番，景色还不错。”三月末的季节，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湖边的树都抽了芽，花也都开得差不多了，倒是适合人前去赏玩。
只是对高三生而言，踏春这种活动，实在是太奢侈了。
“算了吧，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曾笑拒绝得果断。聪明如她，自然知道肖北城此举一定有他的用意和目的，但现在时间紧张，她没工夫和他耗着，更没工夫去探究清楚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大概是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肖北城一点都不恼，甚至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马上就上课了，他像往常一样掏出英语卷子来，准备在数学课上做完这套试卷。现在的课程内容多半以讲解近期的试卷内容为主，普通的试题于他而言没有反复听讲的必要，他便习惯把这些宝贵的时间集中起来多做一些其他科目的训练，培养考试的手感。
曾笑看他一本正经开始做题的样子，想当然地认为他放弃了这次邀约，便也没太往心里去，估摸着他不过是随口一提，她答应就一起出去溜达溜达，不答应也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