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叶珩还要求弄烤肉串，被青宁凝拒绝打发回了他的地洞屋子。
隔日，孙不医早起过厨房来找热水洗漱时，青宁凝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他漱了口，边用热水打湿毛巾准备洗脸，边瞟过灶火上正熬煮的东西，鼻翼略微耸动，闻到一股小米的清香。
老头心头转悠了下，想起昨晚的大餐，一时有些意动，轻轻咳了声，道：“今早吃什么？”
“山药小米粥和鸡蛋饼。”青宁凝将打好的蛋液倒入热锅中，液体一经加热，立即凝结成饼状物，锅边稍微一倾，那鸡蛋饼正好摊平整个平底锅。
金黄软薄，还有点点青葱点缀其上。
孙不医洗了把脸，眼睛扫过那鸡蛋饼和旁边熬煮的米粥，随口答道：“山药健脾益胃，乃食中之药，昨晚荤腥大肉，今早进食山药小米倒也不错。”
青宁凝微微笑了下，洒了些佐料，将鸡蛋饼卷起切段，放到旁边盘子里，“得请孙老见谅，这山药小米粥还要好一会儿，厨房油渍多，孙老可移步隔壁饭厅稍候。”
“啧，那边又没火，冷冰冰的过去干嘛？”孙不医擦干了手，扯过一张矮凳，就在灶火边坐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青宁凝笑了下，也不勉强他过去，继续倒蛋液煎饼。
孙不医坐着烤了会儿火，突然道：“诶，昨天青夜白跟我说，你想要他至少活到九十九？”
青宁凝微微一滞，嘴角又往上勾了下，露出抹温浅的笑，“据说孙老医术无双，被世人敬之如医药之神，可这实际救治起病人来，却跟柳大夫同等？”
“嘿，这激将法对我可没用。”孙不医自是听得懂了青宁凝这话的嘲讽，毫不留情地怼了过去，“常言道，六十耳顺七十古稀八十耄耋，那你可知九十是什么？”
“什么？”
“老不死！”
青宁凝煎鸡蛋饼的动作再次停了下。
老头那带着气愤的声音还在继续，“呵，就他那身体，还活到九十九，你咋不说让他长命百岁，永生不死呢！”
青宁凝继续煎饼，很快摊好一张薄软的大饼，洒上调味，轻轻一卷分段放到盘里，换锅调小火开煮茶叶蛋，扭过头来看向眼前的老者。
孙不医穿着件深色短袄，头发胡子皆已花白，面上却红润光彩，精神气足，健朗非常。
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估摸着这人没有七十，也该六十往上了，便笑了下，“若九十是老而不死，那八十就是寿寝正终，不知孙老贵庚？”
孙不医：“……”
这话通俗点讲就是：八十就该死了，你现在多少岁？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孙不医当场就能甩她一包毒粉，将人弄个半死，可偏偏这开口之人是青宁凝……
“哼！就算八十寿寝正终，我也比你爹长寿，你爹自己都想快些死，你还想要他活到九十九？呵，痴心妄想！”孙不医不屑冷嗤。
青宁凝愣了下，“孙老这话何意？”
“呵，以青夜白的实力，若不是他一心想死，能落到这种地步？”孙不医翻了个白眼。
青宁凝笑了下，“落到这个地步，不代表就想死啊，孙老……”
“二十年前，青夜白在巴县偶遇仓惶南逃的慕氏皇族，当时追赶慕氏的齐军有十万之众，而他手下仅数千乌合之众，他却仍能以少胜多，取了齐人统帅的脑袋。
五年前他手上有十万兵马，乃大燕精锐中的精锐，对上六十万辽军，打不赢总能迂回等其他二军吧？但你看你爹是怎么做的？自己死守在风涯谷，硬是要挡在剩余的三十万辽军之前，你说这不是自己想死是什么？”
孙不医显然对青夜白的事迹有所了解。
青宁凝怔了怔。
数千对十万，不仅打赢了，还取了敌军统帅的首级，这听着不仅厉害，还有些玄幻！
而至于五年前……
青宁凝微微一笑，“家父当时身为大将军，守护的是大燕国土内的千万百姓，不说当时只剩三十万的辽军，就是六十万整，家父也不会退后半步！这是他身为大将军应尽的责任，又岂能算‘想死’！”
青夜白就是青夜白，哪怕知道是自己人拖后腿背叛，他也绝不会因此后退，将大燕百姓显露于敌军刀枪之下！
孙不医愣了下，目光有些奇特地看了她两眼。
眼前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自有一股超乎年龄的凛然之气。
他目光移开了下，又转了回来，“嘿，就算这事是为了所谓的责任，那这五年来，他不是自己想死，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你以为隐藏在暗中的那些人，能是你爹的对手？
他明明能轻易逃走，过上更好的日子，找上好的医者养伤调理，却偏偏要在这穷乡僻壤受苦受累，以至于伤势加重，旧疾难医……莫非你爹还忠君之极，那皇帝不让他离开，他就真待在这里听话的等死？”
青宁凝：“……”
“孙老说这些，是为何意？”
“什么意思？嘿，我这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孙不医撇了撇嘴，很是无趣。
“医者医术再高，也救不了想死之人，我也不过是比柳小子医术好了那么一点点，正巧胜过这凡尘所有人罢了，又不是真神，怎让你爹活到九十九？别说九十九，就是八十都做不到！”
青宁凝心头沉了下，依旧笑着，“能活多久看个人，您医术高超，莫非还治不好所谓旧疾暗伤？”
“救不了，我可救不了自己要找死的人。”孙不医挥了挥手，直身站起。
青宁凝面色微冷，“那孙老是饭后就要下山离开？”
孙不医顿了下，手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你说过你会酿酒的，你的酒我还没尝到呢！”
换句话说，并不是要走。
青宁凝稍微松了下，干脆直言，“孙老好酒，我可酿出数种美酒，昨晚的晚餐若还能对得上胃口，我还能做出几十桌不重样的美味佳肴，只要孙老愿意留下来给我爹治病，这些我自奉上。”
“若是你爹放宽心思，我不保证他活到九十九，但六十六还是有可能的。”孙不医丢下话语，心头哼哼两声，转向隔壁饭厅。
昨晚的晚餐，虽然青夜白没怎么吃，但他身为东道主，也没教好儿子和兄弟尊老，竟然敢抢他的菜！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