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抬杠一样
我们杠着一根祖传的长喉大噪
把气鼓足,把心
像钟一样挂端摆正,让肝胆依山傍水
让柔肠每一寸都婉转起来,唱
庄稼是父母,草木皆兄弟
板胡,是饮水黄河的一匹马
它反复在我们的心上砥砺叫声,快刀一样的嘶鸣
一听,我们就疼——
拐弯的一声,是娘在门口唤娃回家
打旋的一声,是风在唤雨
突然高起来的一声,是村子在唤牛羊
突然低下去的一声,类似叮咛或呢喃
是一口井在夜晚
小声对一棵树说:我想你
青砖是装订成册的书,碧瓦两面流水
是河的鳞片,又像黄土坚硬的指甲
我们唱,铙钹互搏
像刀对刀,掌对掌
人与人同类相残——
胜了,刀枪不疼血肉疼
败了,国破山河在,寸土伤了地疼
一粟伤了五谷疼
“和亲”了,男人送走女人——
女人在远方发炎,男人关起门喝一碗自煎的汤药
我们唱,鸣锣为官开道
击鼓为民申冤,惊堂木是一方棱角分明的木头
惊了民,也要惊一惊官
衙门的门,朝哪面开都一样
不一样的是
为谁开——
如果衙门是一杆秤,温暖与寒冷一样重
如果一把尺子,爱与恨一样长
如果是一把锁——
私字当钥匙瘦一寸,贪字当钥匙又肥一寸
只有公正二字恰入其缝
天是蔚蓝的大幕,地
处处都是戏台,我们唱
一支毛笔和一把锄头都是耕耘者
阳光与灞柳桥
都是同一个腔调
(原载《诗刊》2012年2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