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伤口处,剧痛中还夹杂着灼烧的炙感,应该是那人下手时用了什么手段。
虽然不会武,但凤薇也曾听母后讲解过一些武学方面的知识,知道有些人的内劲奇特霸道异常,打入人体是可以将人五腑焚烂的。
微微阖着双眸,凤薇还在尽力平复那一波波剧烈侵袭的疼痛。
凭着过人的忍耐力,她并没有痛晕过去,但一时也动弹不得,连翕动一下嘴唇,都难以做到。
不知道,坠落悬崖,粉身碎骨比这样的痛感低多少?不过,似乎对于她来说,没有最痛,只有更痛!她永远都比别人更能体味疼痛的滋味!凤薇苦中作乐的想道。
凤薇的异状并没有引起卿墨的注意,他以为前者只是受不了剜肉的痛楚而已,虽然他下手已经非常快,但对方身为女子,过于娇贵无法忍受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凤薇的反应已经超过他预期太多,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明明害怕却依然坚持,忍耐和毅力甚至远超一般男子。
视线投注在趴在自己怀里的凤薇身上,卿墨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满是欣赏。
将手中的短匕收好,他没有放开凤薇,而是替她将裳服拢好,随即抱着她站起了身。
“此地不宜久留,我背你一程吧!”
说着也不管她怎么想,反手一转,将其放到了自己背上,脚步沉稳的向前走去。
凤薇身上的剧痛还没过去,萎靡的趴在前者宽阔挺直的背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反应不过来。
等她的痛感渐渐降低,人回过神时,卿墨已经背着她走了好一段路了。
有免费的人力轿子坐,凤薇也乐得自在轻松,当然不会逞强说要自己走,就这么任他背着。
就算对方不说,凤薇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骨子里似乎是极高傲的,能让他背着享受下,自己也算是出口恶气了。
如果说一开始,凤薇对卿墨还抱有戒备和敌意的话,到现在,基本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是因为后者容易使人放下心防,相反这个人个性冷漠高傲,是极不容易相处的,但凤薇就是相信他。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她说不出来,但直觉他不会趁人之危,是个有情义的人。
他既然救了自己,就不会再想杀手,她就是这么觉得。
自然的,她在卿墨的背上,精神相当的放松。
而奇怪的是,卿墨竟然也敢相信她,将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她背在背上。
凤薇才不相信他会不知道自己的行事,狡诈狠辣又不择手段,他凭什么就敢相信她呢?
在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凤薇已经拍了拍卿墨的背,将这话直接问了出来:“你怎么就敢相信我呢?不怕我反噬?”
她用反噬这个词,是在提醒自己她行事狠辣不安份么?卿墨嘴角弯了弯,漫不经心的答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才怪!凤薇撇了撇嘴,心想:要真这样,那我动不了那会你怎么不提背我走呢?明明是害怕自己忽然恢复行动能力会对他不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卿墨改变态度,但凤薇也没继续问下去,有的事情懂得太多,说得太明白反而不好。
她话题一转,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卿墨沉稳的向前边走边回道:“因为你心机够深,人够狠!”最主要的是,还有良心。
如果不是凤薇在跟他们的队伍撞见后,主动择路将身后追击的人引走,卿墨也不会想到和她交易。
毕竟,萍水相逢,谁又信得过谁?单凭他一人,也不是冲不出去的。只是,既然那些人跟着他出来,他就有义务护着他们!
这算什么回答?凤薇怔了下,又问道:“我对你们有用处?要知道我现在是那些人抓捕的目标,你们只是路过的,没必要惹上麻烦。”这意思,是不相信对方只是因为自己心机够深,人够狠就动了恻隐之心。
这个世道,随便发善心的人几乎已经死绝了,坟头上的草比人还高!
“已经卷入了。”卿墨淡淡的道,“在路过你们车队遇伏的地方后,我们择路下了山,但山脚已经被封锁了,五步一岗,围得如同铁桶一般,我们丢了几条人命,才撤了回来。现在,被困死在山里了。”
五步一岗?凤薇深深的蹙着眉,竟然封锁到了这种地步,再加上追杀副将的人,没有个几千人根本不行!更何况,那些人难道只会围着吗?会不会搜山?
凤薇感到了形势严峻,语气肃然起来:“你看清楚了,真的是五步一岗?”
“没错,而且,听他们的说法,就算抓不到人,也要困死这里,不让任何一个人出去。我们退出来后,没过一会就撞见了你和那人,我便跟了上去。初时只是想找个人了解下具体情况,却没想看见那么精彩的一幕。”他顿了顿,随即颇带欣赏的赞道,“你很不错。”
“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凤薇已经从初闻山脚被严密封锁的消息中平静下来,淡然问道。
“如果我说是,你会信?”身下的人嗤笑了一声,冷冷的反问了一句,站定脚步漠然道,“不要再试探我,不然就下来自己走!”
凤薇不吱声了,何况刚刚她的确有点不厚道。
卿墨冷哼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要不是嫌弃凤薇胸口刚刚受创,疼痛之下走得太慢,他不会选择背她。
天色已经渐暗,还是尽快找到队伍的好。
“你是胆识谋略,证明你绝不是那车队中的寻常人物,如今我们一起被困在山中,若是不尽快想到办法逃脱出去,只怕时间拖得太久,那些人搜上山来,一个也活不了。我救你,自然是觉得你或许有办法可以出去!可以成为交易的对象。如何?”
的确,一个不懂武艺的女子,却能做到她那样的地步,虽然心机深了点,狡诈了点,但明显在车队中有身份,而又能掌控得住的,这样的人成为交易的对象才能让人放心。
凤薇自然明白他是见她孤身一人脱逃,又被人追捕,狡诈机智,许是被副将托付了重任,要回东都搬救兵,以为跟着自己能够出去。
她也不说破,只问道:“什么交易?”
“你带我出去,再答应我一个要求,我护送你到东都!”
凤薇敏锐的察觉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也就是说,这只是他个人的承诺,可他们明明就是一只队伍,难道说,他们并不是一条心的?
她没有问对方怎么知道她要去东都,就凭她之前透露的话里“将军”“长公主”的信息,只要有所耳闻的,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也清楚她的目的何在。
“你应该知道,去东都的路,不太平。”她斟酌着说道,“你还是考虑清楚的好。”
“我的目的地也是东都!其余的不需你担心,只管回答肯还是不肯吧!”
他也要去东都?凤薇微怔,这么巧?
细细思索了下,凤薇这个交易自己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平白掉下来的保镖护卫,除了可以混淆追击的人的视线处,还可以使得行路变得轻易。
对方的条件也简单,除了那个要求……
沉吟了下,她问道:“要求是什么?”
要求这样的说法太笼统了,任何没有明确说法的要求最后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套,不问清楚她实在难以安心。
然而卿墨却不肯松口:“到了东都我自然会说,你放心,我不会提出你做不到的要求的。”
“说吧,肯不肯?”
“好。”权衡了片刻,凤薇最后还是应下。
见她答应,卿墨便没吭声了,又弯弯拐拐了走了好一会,他忽然停了下来。
这一天经历了太多,又受了剜肉之痛的凤薇神情有些困顿了,却一直强撑着,此刻见卿墨停下,她心中一凛,飞快的抬起头四下张望,却什么也没发现。
“怎么了?”
“没什么,标记显示他们就在前面,我放你下来,你自己打理下,还是扮成男子吧。”说着,凤薇便被他放了下来。
此时,天已经暗沉下来,只还有最后几缕残阳顽强的挣扎在天之尽头不肯落下,金乌最后的辉煌仅余小小的一角,很快便要沉寂于黑暗中,昏黄的光线对于白日的炫灿明丽,给人一种英雄迟暮的扼腕与悲凉之感。
时近傍晚,秋风习习,说不出的凉爽,被这样清爽凉快的晚风拂着,凤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眯着眼四下看了看,见左侧正有一汪小水潭,显然那人是特意挑了这么个地方给她梳洗的。
她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能见人,墨发零乱垂散,长长的直披到腰际,外裳在和那黑衣人周旋时早已被他撕裂不能穿了,里衣也只被人随意拢了拢,松垮的罩在身上。
凤薇看着水中的倒影,蹙着眉赶紧打理自身。
可是束发整理裳服倒还好说,她都可以,可是没了外裳,只穿着里衣也太怪异了。
卿墨早早便背过了身去,见身后凤薇没动静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正看见潭边一名英挺俊美的少年正低头思索着什么。
他之前是见过凤薇变装的形象的,也没有诧异,很快的,他也注意到了她那一袭白色里衣太过显眼了。
刚想开口,凤薇却突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一处矮树丛中,摘了好些个小小的,紫黑的果实,双手捧了满满的,才退了出来。
回到潭边,她伸手按着腰带正要抽下,忽然想起卿墨还在看着,抬头对他说道:“你外裳脱下来借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