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一个女子会这样大大咧咧的叫另一个男子脱裳服?
卿墨眉头皱了一下,却一言不发的按照凤薇的指示做了。
他见过她的行事,知道她不是任性自我的人,知道她要他的裳服必定有用。
只是……
当见凤薇接过他的外裳披在身上,然后背着自己快速的解下腰带,将里衣褪下铺在地上时,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直接说,我会避嫌的。”
凤薇正蹲下身,双手在整齐铺在地上的比划着什么,闻言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这里离你说的那个地方不远,万一有人偷看怎么办?”
“我在这里,不会有人能够靠近。”卿墨淡淡的说道。
这话当真是自负至极。
此刻,天边最后一缕残阳也消失在了天际,圆月已然升腾而起,此刻,他正背对着上升的新月,漫漫银晖中,修长俊美的卿墨负手而立,万千银丝自天空飞射而下,落在他隐含威煞的眉间眼角,如同深山中沐浴在日月精华修行的山魈,绝美而又煞气逼人。
一时间,凤薇都看得有些呆了,转眼她又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去。
这样风姿出众又出类拔萃的人物,不应该寂寂无名才对,为什么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没见过?
想到这里,凤薇才记起,她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叫什么呢。
“哎,你叫什么名字?”
“卿墨。”
卿墨?凤薇细细咀嚼了一下,发现还是没什么印象。
她想着事情,手下的动作却没停,拿起一张宽叶,抓了一把那种紫黑的小果实,放在上面捣了个稀烂,然后掬了一捧水,放进去搅和好,便用手沾着开始在整齐铺好的里衣上涂涂抹抹。
卿墨远远的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只问道:“需要多久?”
凤薇知道问的是这样涂抹后,衣服要多久会干。
她头也不抬的回道:“马上。”
这句马上倒是名副其实,因为在她话音刚落不过几个呼吸,她便收手了。
地上的白色里衣已经变了一个模样,下摆处一丛墨竹傲然挺立,枝叶郁葱,两边衣袖更是缀以墨绿的竹叶修饰。
凤薇的里衣本就是用上佳的月绸丝料做的,此刻这般弄来,顿时,便摇身一变,成了儒雅的翩翩衫袍。
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凤薇洗了洗手,顺手用裳服的下摆擦净水渍,笑道:“好了!大功告成。”
“转过身去吧!衣服我就还你!”她扬着眉,朝卿墨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对方脸上抽了抽,看向她的神情微妙。
怎么了?
顺着对方的视线,凤薇低下头,正瞥见裳服下那片水光莹莹的亮渍,不由得干笑了两声,打定主意就装作不知道。
面无表情的盯了她一眼,卿墨没有提这事,只问道:“这样就可以了?”
“嗯,这种是庶民们经常备来自行染色用的果实,极普遍,须臾便干涸,不会有碍穿着的。”凤薇笃定的道。
点了点头,卿墨干脆的转过身:“快点吧!”
一穿一脱用不了多少时间,不过几息的功夫,卿墨就听见对方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他回过头,正对上白衣飘飘,英气逼人仿若贵胄少年的凤薇,后者将手中的黑裳朝他一抛,道:“走吧!”
这会,她就像个灵动狡黠的纨绔少年,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富贵之气和大家子弟的高傲。
这倒是符合之前遇袭车队中人的表现,虽然他没有跟队伍里的人提起过,但那些人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就凭那奢华精美的马车和那些人身上精良华贵的甲胄,都不是一般权贵可以拥有的排场。
卿墨确实想过要怎么安排凤薇的身份,但没想到,这女子心思灵透,聪慧非常,竟是不等他提起,便知道要怎么做。
出门遇袭,寻求保护的大家子弟吗?这样的身份,帮助他能得到的惊人好处,却是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的接受。
相比之下,他的打算,却是略逊了一筹。
卿墨默默的跟上,他的身形始终都在凤薇后一步,看来顺着凤薇安排的身份,已经将自己定义在保镖护卫的角色上了。
走了两步,凤薇站住了。
“往哪里走?”
卿墨挑了挑眉:“看你步伐从容,我以为你知道?”
……
“上来!”卿墨上前一步矮下身,凤薇乐得往他身上一趴,道:“我还以为没这待遇了呢!”
卿墨面无表情,漠然道:“郎君身份贵重,我自是要小心伺候。”
说罢便跨步向前走去。
“是个忠心的。”凤薇笑咪咪的接口,“重重有赏!”
卿墨的步伐快又稳,急行之下,风声赫赫而过,七弯八折转眼便行了数百米。
凤薇口中的赏字刚刚落定,他已经闪入一处密林。
拨开浓密的遮挡的枝叶,明亮的火光连同一旁席地而坐的几个身影立时便映入眼帘。
这边的动静一传来,立时有人跃起暴喝:“谁?!”
“我。”卿墨标志的冷漠声音响了起来。
顿时火堆里的人们便鼓噪了起来。
“是卿头!”
“卿大哥?”
“卿哥儿你回来了?”
“情况如何?”
七嘴八舌的问候中,卿墨从黑暗中走出来,顿时趴在他背上的凤薇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凤薇刚刚得到卿墨的低声示意,让她装作昏迷。因此,众人只见卿墨后面背了一人,似毫无动静。
立时就有人询问了:“卿哥儿,你背上背着何人?”
更有一个声音粗声粗气的道:“卿头,不是我说,这非常时刻,还是不要随意发善心的好!”
立时有人应和:“没错,谁知道这人跟山下那些人是什么关系,若有牵扯,我们怕是收留不起!”
凤薇眼见她这才刚现身呢,就招来这么多不满了,立刻便知道卿墨这个队伍,虽是以他为首领,但却并不是唯他马首是瞻的!
这些人,不是他的手下!
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凤薇飞快的思考着如果事情不顺,自己要怎么做。
卿墨不理会那些质疑,径直走到火光边,早已有人让出了位置,他将背上的凤薇轻巧的放下,随即眉一扬,目光犀利的直视最先出口不满的那人。
“王二,你对我不满?”
那人被他的目光一扫,不由自主的气势为之一弱,却仍旧不服气的梗着脖子,粗声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这山被人围得跟铁桶似的,这个时候你带个来历不明的,一看就是个累赘的人回来,难道弟兄连问一声都不行?”
被放下的凤薇直躺着,虽然英气俊美,但身形单薄,一看就是个不知愁苦的富贵子弟。
这样的人,在众人看来,的确是累赘。
一时,也有不少人内心赞同这汉子的说法。
“只是问一声?”卿墨淡淡的问道。
他带了人回来,自然就是想留在队伍里,这么问,旁人一看便知他想说什么。
顿时那汉子一张马脸涨红,见卿墨执意逼问,一下也发了狠了,粗嘎着嗓门道:“当然不止是问问!卿墨,我们大家叫你一声头,是因为你有能耐,还救了我们几次!但你也不能不顾咱们大家的意愿,随便就带个累赘回来吧?!现在这种情况,万一是个不省事的,咱们可都要交待在这里!山下那些人的态度,大家也都看到了!都是些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
说着他重重的咽了个吐沫,狠声道,“大家怎么看吧!反正我王二是不同意收留他的!”
别看这王二长得三大五粗的,肯跟着卿墨出来的,都不是蠢的。他虽然跟卿墨呛声,但话里话外却是将众人全部都划到了自己这边,将后者给孤立了起来。
要是卿墨一意孤行,那么,会有更多的,和他想法一样的人跳出来,到时众怒难犯,他一样要屈服。
卿墨冷眼看着他,眼神徐徐扫了一圈,将一众人等的神情全都收在了眼底。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好些人低下了头,不敢跟他的眼神直视,看来虽然不吭声,但很多人还是赞同王二的话的。
人性都是自私的,这样的非常时期,多数人都是不想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小钰站在外围,见状一脸愤慨的就要挺身而出,却被身边的青年紧紧拉住:“别乱来!”
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低叫道:“表哥!你也不坚持卿大哥吗?”
青年神色不动,将她往后拉了一点后,低声道:“他有办***不到你掺和,你老实点就行!”
这时,一个身体强健,年约四十的中年人轻咳了一声,上前道:“卿哥儿,王二说话是粗了点,但也不是没道理的。这一路上,多亏你,护着大家,对你的决定,大家也是信服的。只是现在这情况……”他为难的顿了顿,“我们都自身难保,确实不宜收留外人啊。”
见他也是赞同自己,王二挺了挺胸膛,高声道:“卿头,连刘老叔都这么说了,大家的意见你总得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