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琦有些急，爸爸怎么不拦住爷爷啊，万一踩空了就掉下去了。
小琦转身，他要出去拦住爷爷，还没等到他手碰到门把手，他就听见椅子被踢开的声音。
“嘭”闷闷的声音砸在小琦心头。
小琦呆站在原地，他不敢回头去看，他也不敢开门，就这样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喊，妈妈的声音也响起，整栋楼都醒来了。
小琦僵硬的转身，他来到窗户边，椅子被踢倒在一边，大开着的窗户好像是吞噬人的恶鬼，他觉得好冷，他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阻拦爷爷。
他不敢出去，不敢告诉爸妈他看见了，他看见了爸爸站在爷爷身边，却不阻止他跳下去。
他听见有人又回来了，他赶紧躺回床上，是爸爸妈妈带着人回来了，他们去了阳台又去了爷爷的卧室，小琦悄悄拉开房门，他看见是两个警察。
警察叔叔眼尖的看见了他，他们轻轻摸了他的头，又说了几句话，他感觉有什么堵在胸口，他想开口告诉警察叔叔，但他看着爸爸妈妈，他要是说了爸爸会不会被抓进去？
警察叔叔很快离开，爸爸妈妈也很快离开，爷爷自杀还有一大堆后续的事处理。
“意思是你也没有看见你爷爷跳下去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小琦看着叶星阑点点头，叶星阑又看向顾漠。
“你看看他的记忆。”
“可他没看见，没有那段记忆。”
顾漠像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看着叶星阑。
“借他的记忆回到那个场景。”
叶星阑还是一脸迷茫，顾漠皱了皱眉，低声跟叶星阑耳语了几句，叶星阑眼睛越瞪越大，等顾漠说完她看着顾漠的眼神都变了。
果然跟着大佬混，是有好处的。
叶星阑照着顾漠教的方法，她示意小琦先放松，进入活人的记忆稍麻烦一些，但也不难。
小琦很配合她，叶星阑将手轻轻放在小琦额头，另一只手指牵着顾漠，顾漠不自然地抿了抿嘴，看向四周，还好他们坐的是角落，没什么人注意这边。
在经过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画面之后，叶星阑和顾漠回到了那天晚上，叶星阑和顾漠站在走廊，大壮的房门轻轻打开。
他们跟着大壮来到了阳台，大壮长叹了口气，站在窗前，手里捏着美亚的照片，久久不动，叶星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大壮站了很久，他将美亚的照片收起来，放进自己胸口的口袋里。
他的移动速度很慢，他走到角落，那边木椅子就静静放在那里，大壮拿起椅子往窗户边拖。
久病的大壮身体虚弱，拖着椅子走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休息了片刻大壮继续把椅子往窗户边拖。
叶星阑下意识往小琦的房间看去，那个孩子果然站在窗边。
夜风呼呼吹着，大壮也在气喘吁吁中把椅子拖到了窗边，他撑着椅背喘气。
叶星阑听见屋子里响起了动静，叶星阑赶紧飘到大壮儿子的房间，男人穿着睡衣，戴着金丝眼镜，正准备打开房门。
“志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男人的手停在门把手上，叶星阑看着他脸色变了变，似痛苦似挣扎，犹豫了片刻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拉开房门。
叶星阑瞥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跟小琦长得很像，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向窗外。
这边大壮儿子和大壮已经会合了，大壮儿子看着自己父亲。
“爸，你这是做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捣鼓这些干啥？”
大壮咳嗽了几声，摆摆手。
“我没什么活头了，那天你和莉莉的话我也听见了。”
大壮儿子在听见这句话后脸色一变，而后脸涨的通红，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也想你妈了，你就当今晚从来没出来过。”
大壮打断了他儿子的话，他往胸口口袋里摸了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我死之后就把小琦转到那所学校吧，小琦是个聪明孩子，就跟你小时候一样。”
“我跟你妈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
夜风让大壮咳嗽了几声，大壮儿子早已经泪流满面，在听到他妈更是泣不成声，大壮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有些多了，他挥手让儿子回去。
“爸，儿子不孝，您回来，咱一家人好好的。”
大壮笑了笑，他知道他在这个家里已经变成了累赘，现在孙子升学在即，自己这病即使治也没什么活头了，与其挣扎着痛苦死去，不如自己做个了断。
他看了看小琦房间的方向，叶星阑顺着看过去，窗户边已经没了小琦的身影，这时候他应该转身去找衣服去了。
大壮又看了看面前的儿子，大壮拍了拍他的肩膀。
“儿子，莉莉是个好孩子，你跟她要好好过日子。”
大壮儿子抬头想说些什么，但大壮已经一把推开他。
大壮儿子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他没有抓住他。
“嘭”肉体击打地面的声音。
大壮儿子呆站在原地，他不敢伸出头去看。
莉莉很快穿好了睡衣出来，她看着志远愣在原地，她上前将志远抱住，志远在她怀里嚎啕大哭。
他们在大壮查出癌症那天就决定了让大壮死，但志远还没想到该怎么做，他就发现了自己父亲留下来的遗书，是最近才写的，他将遗书放回原处，装作从没有看见过。
他把遗书的事告诉了莉莉，莉莉沉吟了许久，她找来一把椅子，刚好踩上去能从窗户跳下去，她把椅子放在角落。
她还将安眠药放在显眼的地方，志远看着她做了这一切，他不知道自己是想阻止她，还是不想阻止她。
爸爸的医药费还有十几万，加上他们的积蓄，供儿子读完那所私立高中没有问题，再攒几年就能送儿子出国留学，但要是拿去给爸爸治病，儿子就只能在原来的中学。
现在，他们如愿了。
叶星阑收回自己的手，他们退出了小琦的记忆。
“你是刚转来这所学校吗？”
小琦看着叶星阑，点点头。
叶星阑心里五味杂陈，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但她并不认为他们错了，只是这在她看来她做不到，也无法接受。
为了孩子奉献自己的全部，值得吗？
她不知道答案，她对孩子没有什么情感，她也没有生育过孩子，她不明白这是否值得，但他们觉得值得便是值得的吧。
叶星阑摸了摸小琦的头，小琦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爸爸并没有害爷爷，他只是没来得及拉住他，你爷爷也并不怪你们，他只是舍不得你们，你要好好学习，他才能安心离开。”
小琦紧紧的拉住叶星阑的手，他一直以为是爸爸推爷爷下去，他不敢跟别人说，他也没办法面对爸爸妈妈。
“我，可以再见见我爷爷吗？”
“你看不见他。”
顾漠看着小琦拉着叶星阑的手，又看看叶星阑说道。
“没关系，我就想跟爷爷说几句话。”
顾漠看了小琦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他挥手，叶星阑看见大壮出现在空着的那个位置上。
“他就在你旁边，说吧。”
大壮被顾漠放出来，迷茫的看着四周，但在看到小琦的一瞬间眼神变得清明，他激动的看着小琦，颤抖着双手想要摸摸小琦的脸，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小琦。
小琦看不见大壮，听见顾漠的声音他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像是在组织语言，他从包里掏出了几张试卷，几张试卷都是满分或是接近满分，叶星阑咋舌，这孩子学习成绩可真不错。
“爷爷，这次我数学又是第一名，我也转到了新学校，新学校的同学都很优秀，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考第一，但我会努力的。”
小琦微笑着跟大壮讲，大壮听着不住地点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小琦又跟他讲了最近在学校里的见闻，还有新学校的同学怎么样，又说了自己很想爷爷，大壮全程都笑呵呵的听着，一边听一边还会回答几句，但这些小琦都听不见。
“爷爷，我和爸妈对不起你，但我不会辜负您的。”
叶星阑看着大壮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泪流满面，他嗫嚅着，嘴唇颤抖。
“我不怪你们，你们好好的。”
叶星阑看着大壮忽然激动，她知道他就是在等这一句抱歉，他愿意为了儿子为了孙子为了他们那个小家付出自己的所有，但他，还是需要一句抱歉。
叶星阑看着他的魂体慢慢变淡，他微笑着看着小琦，他将手放在小琦头上。
小琦还在喋喋不休，叶星阑和顾漠安静的等他讲完，叶星阑告诉他爷爷很开心的走了，爷爷说他不怪他们，让他们好好的过日子。
“谢谢你们。”
小琦哽咽着感谢他们，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叶星阑只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叶星阑坐在回去的车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他的故事，她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死亡也是新生。
“很难受吗？”
叶星阑转头，夕阳映在顾漠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她从来不觉得顾漠很好看，但这一刻他却让她觉得有点心动。
叶星阑赶紧收回自己危险的想法，她移开自己的视线，脸有些微微发烫。
“没事。”
顾漠看着她突然转过头，很疑惑，自己怎么了吗？
“你发烧了？”
顾漠冰冷的手突然摸上叶星阑的额头，叶星阑吓得一激灵。
“你干嘛？！”
顾漠看着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要不是车里空间太小，他毫不怀疑她能跳八丈远。
叶星阑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将头又转向窗外，车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叶星阑打开窗户，风吹拂在脸上，让她脸上的温度有所降低，她不敢回头看顾漠，只能僵硬的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学校。
下了车的叶星阑匆匆说了句再见就赶紧跑了，活像后面有恶鬼在追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