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红衣心思缜密,察之入微,张君宝脸上的一丝丝表情都没有躲过她的眼睛。再加之张君宝对背囊上系带的断痕视而不见,就更让她起了疑心。沈红衣假意问道:“公子可查看背囊,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张君宝摇摇头,说道:“东西都在,多谢姑娘关心。”
一个人若是在撒谎的时候,总会有不自然的表情,张君宝也不例外。而沈红衣更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
张君宝服用了十香返生丸,又得常长老推血过宫,已经无碍。常长老问了张君宝的姓氏来历,君宝如实回答。常长老喝令手下的弟子将张君宝送回向府,却被沈红衣拦住。
沈红衣道:“张兄弟此番磨难皆是因我等而起,若是让张兄弟这般模样回到向府,岂不是要江湖上的人笑话丐帮做事不周么?”
常长老道:“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红衣道:“向将军六十大寿,向府一定诸多英雄豪杰。若是瞧见小兄弟这般模样,岂不要说丐帮欺负弱小么?若是因此而牵连到丐帮声誉有损,我爹爹一定会将我重重责罚的。不如这样吧,客栈里面恰好还有一套男儿衣衫,就送给张兄弟做替换,还请张兄弟莫要嫌弃才是。”
张君宝瞧了一眼身上扯破的衣衫,苦笑道:“我平日里粗衣荆鞋惯了,回去缝补一下就好,怎能再烦劳沈小姐?”张君宝想到此刻自己不仅是衣衫褴褛,而且满脸泥土,简直比乞丐还要落魄三分。沈红衣竟然不嫌弃自己,又是赠药,又是赠衣,心里面也不觉对沈红衣多了几分好感。
沈红衣道:“我听说智行禅师施医布药,最是心软,若是瞧见你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知道要多心疼才是。难道张公子就忍心让尊师为你担心么?”
张君宝一怔,终究师父年事已高,若还让师父为自己担惊受怕,岂非是不孝么?
常长老“哈哈”一笑,说道:“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拒绝沈小姐的邀请,我看张公子就不要再推辞了。我手下弟子唐突了公子,公子竟然只字不提,我等心中有愧,区区一件衣服,又何足挂齿?”张君宝瞧见身上的衣衫实在不能蔽体,只好应允。
沈红衣为行走江湖方便,的确备有一套男儿衣衫。宋服本就是直领、斜襟、宽袖,外加腹围束腰,是以肥瘦适宜,再加上张君宝身材瘦小,穿上那套衣衫竟然无比得体。
沈红衣的衣服自然是考究的很,湖州的绸缎,苏州的刺绣,袖口、领口和衫角都镶有金边。张君宝洗去脸上的污泥,重新盘了头发,一个小丫鬟也调皮,用胭脂将张君宝额头上的淤血遮盖一番,再瞧张君宝,不由得“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说道:“想不到张公子竟然比女儿家还俊俏些。”
这话也不假,有道是“人靠衣装”,张君宝穿上衣服出来的时候,竟教诸人都吃了一惊。张君宝本就剑眉星目、眸若清泉,此刻更是丰神俊秀,若玉树临风一般。
沈红衣乍一瞧见张君宝的时候,竟然也脸上微微绯红,忙岔开话题说道:“向大侠摆了三日寿宴,今个是第一天,咱们莫要迟了才是。”
常长老熟谙人情世故,心想:若是一个少年童子在沈小姐的房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可张君宝换上一身“燕居服”,立刻变成了一位翩翩公子。终究男女有别,便上前挽了张君宝的手,说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老夫今日一定要借花献佛,敬小兄弟几杯酒。”然后拉着张君宝下楼去了。
常长老和张君宝下楼后,沈红衣竟然久久没有回神,这件事情竟然比变戏法还有趣,进去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竟然出来一个翩翩美少年。一个贴身小丫鬟给沈红衣端来一盏茶,笑嘻嘻地低声说道:“我可瞧出来小姐的心思了。”
沈红衣回手虚晃一下要打,被那小丫鬟滴溜溜一转身子躲开来。沈红衣道:“我哪有什么心思,你再胡说八道,看不找打?”
小丫鬟名叫绿珠,穿一身翠绿衣衫,乃是沈红衣的贴身丫鬟,二人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比。绿珠道:“小姐若是没有心思,又如何将人家带到客栈来?”
沈红衣道:“你懂什么?那妖女的行踪说不定就在张君宝的身上。咱们布在城内各药铺的眼线没有一点动静,而张君宝又恰好懂得医术,你没瞧见他的背囊是被利刃削断的么?而且张君宝言语说背囊里面的药没有丢的时候,明显是在撒谎。”
绿珠道:“这么说小姐是歪打正着了?我可瞧见小姐瞧见张公子的时候,脸都红了呢。”
沈红衣道:“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绿珠道:“我哪里有胡说啦,若不是俞安抚使上门提亲,若不是小姐又撞见那俞安抚使的蠢儿子肥胖如猪,小姐又怎么会跑到涪州来帮常长老捉甚么妖女?就算张公子帮那妖女治了伤又如何,张公子在‘分筋错骨手’之下都没有吐露半个字,这份骨气就是常人也难做到。只可惜呀,他不会武功。”
沈红衣道:“你这小蹄子,你若是看上人家了,我便去帮你说合去,怎么拿我来开荤?”
绿珠道:“我可不敢,哪有小姐不出阁,丫鬟先嫁人的道理啊。再说了,我一辈子都要陪在小姐身边,才不要嫁人呢。小姐,难道你对张公子一点都不动心么?”
沈红衣道:“我将来的夫君,一定是武功盖世,万人敬仰的大侠,就跟我爹爹一般。”
绿珠道:“武功可以学,大侠可以做,那般俊俏的人儿可不好遇见哟。”
沈红衣道:“你还说你没有看上人家,看我不挠你的痒儿……”沈红衣话音未落,绿珠早就躲到了茶几的后面。沈红衣再追过去的时候,绿珠又巧妙地躲开来,主仆二人在房间里面你追我赶、上蹿下跳,竟然没有碰倒任何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