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黄瓦之内,仿佛于世隔绝。
御花园中,一道明黄色半倚半靠着石栏,向太湖里投掷鱼食。
不久,老太监林德前来通传:“陛下!禹安王请见,现在御书房侯着了。”
那道明黄身影正冠束发,一丝不苟,头戴二龙戏珠紫金冠,腰间除了玉佩还别着一个不起眼的藏蓝色刺绣牡丹的香囊。
他面容刚毅,不怒自威,神情闲适,听到林德的通报,他启声应道:“叫他来这里!”
这臭小子二话不说擅自离京,居然还让李晏代他请假,他是真纵容过头了。
老大不小的人了,孩子都快生了,居然还不成家,皇帝几乎想好要怎么好好训斥北宫重陵一顿了。
“儿臣扣见父皇。”北宫天摆摆手,依旧看着湖中锦鲤。
北宫重陵一身绛红色衣袍,却并非平时那红的骚包的火莲华服,许是知道今日会挨训,还特意束发,整个人看起来英挺不少。
北宫天抬眼,一见他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明知是来讨巧的,气也消了七成,北宫天轻哼出声,就是不让他起来。
北宫重陵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鞠着躬,弯着腰,抬着手,埋着头,那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这人也是怪,太子北宫重俊平时勤勤恳恳,稍有差池北宫天都会大发雷霆。反而像北宫重陵这样的刺头,成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稍微像那么点人样,他都觉得他做的不错,难为他了。
“今儿个这太阳还真打西边出来了,朕还以为皇儿乐不思蜀,竟还知道回宫?”北宫天依旧逗着鱼,爱答不理的,话里尽是调侃意味。
北宫重陵实在端不住了,径自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笑道:“父皇,儿臣不过是贪恋美色,于民间多逗留几日罢,也好探查周边风土人情。父皇,儿臣也是为了百姓,”
“朕让你起来了吗?”
闻言,北宫重陵抖抖衣袍又拜了下去。
“那你说说,出去这些时日,你都查探出什么来了?”
“呃!百姓对我曜历国现行新式发令的推行大多都能接受,今年北方是个丰收年,还有……”
“行了!绞尽脑汁你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北宫天呵斥道:“没大没小!平身,起来吧!”
北宫天对这个儿子本不甚在意,早年,还把他一人丟到宫外不管不顾,甚至逢过节也不曾召回宫中。
在他十八岁那年,若非有几个大臣同时推荐,只怕北宫重陵仍旧被忘到九霄云外了。
停顿片刻,北宫天似乎想起什么,道:“怎么?皇儿贪恋哪方的美色?这还流连忘返了?”
“唯一女子而已。”
“哦?皇儿这是想通了要请旨赐婚?”
“非也!世人皆爱美,有可属之,有可观之!儿臣不过是想与她多相处几日。”北宫重陵答道。
北宫天来了兴趣,低眉瞅他,仿佛要从他身上看穿一个洞来,随之面带笑意,能让北宫重陵这张狗嘴里吐出溢美之词来,天下奇闻也!
“皇儿无心赐婚,还说她作甚?你若自己解决不了终身大事,就别怪到时父皇替你做主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闹!对了,你那个歌姬,叫什么名字?”
“小女艺名杜伶儿。”
“她若生出男孩儿,你大婚后,是无论如何都要升她做侧妃的,她若生了女孩儿,到时,就依王妃的意思办。这件事上你若敢让天家蒙羞,朕不但能废了你的爵,也能废了你的人。”
北宫重陵如临大敌,果然是老子对付儿子,了如指掌。对付他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要他的命!北宫重陵可是非常惜命的人。
“儿臣遵旨!”
“说吧,这次偷跑出去,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啊?”转眼北宫天又笑呵呵道。
“西钥氏,单名涵字。”
北宫天愣了一下,似有些不确定:“哪个西钥氏?”锦鲤越来越多,溅起阵阵水花。
“莫城。”
“可是前阵子那个叫什么宸公子的大婚。”
“回父皇的话,正是。”
北宫天面色微变,西钥家的人果然都一个德行。儿子颇有老子风范,他成个亲,也这么骚包,天下有志之士皆往礼之。他那几个儿子都送出贺礼,老三这家伙居然还亲自跑去了。
还真是一朝回暖,枯木逢春呐!西钥铮好像还真有一个女儿。
“呵!你小子,他的女儿!今年多大了?”皇帝反应平平,只是微微一哂,继续投着饵食。
“儿臣估摸着快十六了!”北宫重陵小心翼翼答,刚才父皇分明是不屑的语气,这个他字,自然而然就是说的西钥铮了。
北宫天并未见过西钥涵,若是见过,只怕就笑不出来了。
“皇儿有话直说便是!”
湖下已经围了一大群锦鲤抢食,红的,白的,黄的,黑的,体型肥美,十分逗趣。
“儿臣是担心,她看不上儿臣,不敢唐突!”更何况西钥宸早已否决了他这荒唐的想法,涵儿的婚事,西钥宸自然做得了主。
北宫重陵垂眸,他哪是来请婚的?他分明是来探口风的。
北宫天“哈哈”大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禹安王,能为一个小丫头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妙人!他倒想见见这个西钥涵是否和他父亲一般是个妙人?
而北宫天的反应,让北宫重陵心里捏把冷汗。
北宫天许是腻了,直接将手中最后一点餌食扔进池塘,一阵哄抢之后,鱼群渐渐隐匿而散开,却仍有些流连忘返,似乎在等待新的饵食。
“皇儿有何打算?若有机会,可将她带来宫里让朕也见见。”北宫天将手里抖搂干净,拿出手帕悉心擦拭。
北宫重陵勾起唇角,“还望父皇再准儿臣些假日!”
“也罢!近来朝中无事!准了!有事再招你回京即可!”
“谢父皇恩典!”北宫重陵虽然逃过一关,却更加疑惑,父皇是一点也在乎西钥涵的身世,还是根本没把八年前的一切放在心上?
提到西钥氏,父皇的内心又岂会毫无波澜?似乎从不担心西钥氏会造反,这让北宫重陵大跌眼镜,他可是下令抄了人家一家,都说西钥二字在陛下面前决计不能提,如今看来,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