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历法典,宽政为著。尤其是百年以来,历朝历代皇帝勤政为民,政治还算清明,似有盛世之兆。
不仅轻徭薄赋,量刑制度也更加完善!
只要不是谋逆大罪,通敌叛国,通常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多会留人性命!
若真有人犯下天理难容的大罪,也只是处置主犯,家眷大充为官奴,不会像从前那样一概论之,凡有关系者,均以同谋罪论处。
而八年前的那件事,却是一个活口不留,北宫重陵活了二十六年,知道的,仅此一例。
罪诏天下闻之,罪祸自一人起始,按道理只处理他一人即可,与他人何干?与刚出生的稚童何干?而北宫天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他全族性命。
更奇怪的是,西钥家的下人竟然一个也没有受到牵连,没有没收其家产,更没有封了衍羽山庄的山门。
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北宫天好像真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放过了西钥铮的一双儿女。
但凡有点觉悟的人都知道,杀人灭口这种事你不做干净,这不等着给自己找麻烦吗?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无辜稚童尚可连坐,而他的一双儿女,可皆是他举目唯亲之人……
说没有隐情,谁会信呢?然而这一切也都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空余一声长叹——世事无常。
坊间传言,北宫天刚登基那年,虽无外患敌国入侵,确实内忧不止,恰逢天灾之年。
夏时南涝,好巧不巧,偏偏坝口决堤,一泻千里,万顷良田成了泡粥的米。
当时以国库之力尚能抵挡,本想等着北边秋收,容国家缓口气来,奈何从夏时起,北边天不下雨。
南边光是连月暴雨,水位漫堤,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只要合理泄洪,还是有些回旋余地,奈何最要命的关头坝口塌方,这才导致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间南北不济,从一开始,北宫天就高度关注这件事,天灾不要命,要命的是如何安抚灾民,降低风险。
几道政令连发,国库还没有到捉襟见肘的地步,然而大批的物资运了下去,钦差大臣换了一拨又一拨,情况反而越来越恶劣。
直到,京兆尹突然传来消息,南来北往的难民蜂蛹入京,打家劫舍,见人就抢,似有人蓄意煽风点火,隐有暴动之兆。
甚至有好事者造谣国息不调,非真龙顺命,犯了天怒。背后之人这才露出马脚,不顾国家危难百姓生死,这招祸水东引,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时间,谣言四城起,百官无作为,差点就要动摇国之根本。北宫天当机立断开了捐官与国债的口子。
衍羽山庄作为最大富商,西钥铮自然首当其冲。应召捐官,一次性十万两金于国家,又亲自将远从亓国调来的万石粮食,亲赴灾区悉数发放,这才在第一时间安抚了流民,正好给了北宫天空档,得以腾出手来揪出这幕后黑手。
当时,他二人并未私下互通,默契倒是没的说,谁都看得出北宫天与西钥铮的关系不错。
以西钥铮的本事想要在朝廷谋求一官半职并非难事,这次虽说名为买官,却早已超过了任何可卖官职的明码标价。
可笑的是,北宫天居然十分大度的给了他一个四品武职,还只是一个名号,叫什么广威将军。
西钥铮一无战功,二无兵士,也无需在军中报道。有人笑称:有钱难买他乐意!
即是虚职,还不如赏他个紫金光禄大夫的名提前回家养老了。
但对于灾区的老百姓来说,如沐天霖!不仅如此,西钥铮与安排照顾难民的太医一同照顾受伤病人,为后续安顿流民出谋划策。
处理灾务上,北宫天就派了一个钦差大臣,还是过去给他打下手的,西钥铮一点儿也不客气,物尽其用,让钦差去烧火熬药。
我们娇贵的老钦差许是觉得有辱斯文,上奏打了西钥铮的小报告,北宫天只不痛不痒的说了句:以后这种折子就不要往上递了。
就好像西钥铮帮他收拾烂摊子是理所应当。
也是那两年,西钥铮的形象立马从奸商变得高大起来,加之北宫天在背后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生生把西钥铮塑造成一尊活菩萨。
老百姓也都改了口,尤其是受过他恩惠的人,都说西钥铮是财神爷,大善人!
在那之后的一两年,原灾区的百姓自发鼓动着给他建了座生祠,近三十年过去了,祠堂现在还在,偶尔还有香火,至今还有老人来清尘扫土,抹一把香灰。
如今再看当年,似乎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无以窥之,处处透着疑点。
西钥铮一辈子做了不少好事,却不是一个好父亲,至少在西钥宸眼里如此,连同那些真善,也都成了伪善,是他蒙蔽世人的障眼法。
北宫重陵倒是更信西钥宸一些,因为他始终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完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父皇北宫天是个什么样的人,西钥铮未必就是个省油的灯。
都说八年前的密辛是北宫天绝口不提的禁忌,这么多年无人敢提。
今日北宫重陵一进宫就好死不死的作了这么一回,可经他这么一试,北宫天也没有想象那样谈之色变。
北宫重陵思绪万千,眼看着西钥宸一点一点的沦陷,他是真有些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一拍脑袋的决定。
回到王府,北宫重陵首先伸了个懒腰,一进门就让侍卫把王府管家李晏叫到书房。
李晏原是宫里的公公,一直在养心殿侍奉!当初,为了保他随之一同出宫,侍奉左右。
当红内侍局大总管,又是侍奉过两朝皇帝的,居然放着大好前程,对他这么个无权无势,又是宫婢所出的皇子这般上心,也是一大奇闻。
刚被遣送宫外时,北宫重陵十分愤愤不平,母妃是明显遭人陷害,含冤而死,他不过顶撞两句就被遣送出宫。
这一离开,就是是整整九年未曾踏入皇宫,直到十八岁才被推荐入朝为官。若非一些老臣卖了李晏的薄面,直到他成人,也未必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他刚入朝时,正好是八年前,他也目睹了西钥一族行刑时的“盛况!”。
父皇恨不能让西钥铮的死闹得人尽皆知,这样的做法,倒像是想要引出什么人,又或是知会什么人!